眼镜男几乎咳嗽不出气来:“哈……哈哈……,我就是要让……老古板……亲眼看到……我的才能……比……二弟……厉害得多!”
余光扫到他想要触碰终端,我立即卸下他的右胳膊,摘下他的终端。
放出投影,扫了一眼,我心下一沉。
眼镜男捂着胳膊笑着:“来不及了,哈哈哈,哪怕是阁下,也来不及了,哈哈哈哈哈!”
我松开他。
我走到瑟瑟发抖的瘦子面前,掏出解锁卡塞到他手里:“去后车厢把胖子的手铐解开。你帮他系好安全带,你自己也是。想活着下这趟车,就照我说的做。”
瘦子虽然不解,但回过神来,立即点头贴着墙边跑向后车厢。
眼镜男瘫软在地仍是自言自语。
这个疯子。
投影显示卫星自毁程序已经启动,预计落点正是海湾广场。这辆防暴车的自动驾驶也已锁定,目的地定在海湾广场上方那截还未完全修好的高架桥。如果不能停止,车将冲出高架桥,直接砸向广场。
两者都用了军方特设的不可逆转的程序锁定,时间只剩10分钟。
双重保险吗?不惜自己一起冲下去,也要让那些人死。
我拂开一片混乱的驾驶座,在操作台上也清理出一片区域,放出投影。
解开屏蔽器,我立即向外界发送信号:“紧急求救!(A8231,B6573)区域将有卫星坠毁,听到的人员请立即组织疏散群众。再重复一遍,(A8231,B6573)区域将有卫星坠毁,听到的人员请立即组织疏散群众。”
所有能接受到信号的单位都被我设为接收方,可却无一回应。
可恶!眼镜男还做了什么?为什么无人回应?!
8分钟,就算我能破解,以眼镜男终端的硬件,时间也只够运行一个。
车冲向桥下也许会死人,卫星坠毁会死很多人。二选一,选择哪一边?
不用太过思索,就像当年推开药厂实验的大门,就像之前无数次选择一样。我对自己说,试试吧,不试怎么能知道最后的结果?
外面天色已经全黑。所有的窗口都被投放铺开,闪烁的投影占据了半个驾驶舱。无论如何,我也要试着阻止卫星坠毁。只是在输入第一个字符的瞬间,我忽然想到,上层舞会,路勋也在的那场舞会,好像就在桥下。这个时点想到其他任何人事,都太过奢侈了。我完成一步操作,迅速把窗口甩到一边。
起初我能听到眼镜男的自言自语。渐渐地,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整个世界只剩眼前的代码在滚动。
倒计时三分钟,隐隐觉得有程序在盯着复录我,来不及追踪了。
倒计时两分钟,汗水似乎渗进睫毛,视线有些模糊。
倒计时一分钟,只差1%,0.8%。
最后15秒,怎么可以做不到?!
忽然,天旋地转,我被掀了起来,来不及抓住任何东西,四周都是驾驶舱的器材和碎屑。眼镜男和瘦子的叫喊似乎被无限拖长。我腾在空中,手指仍在不可抑制地颤抖,差一点就失败了。驾驶舱玻璃外有白色的光柱闪过,我回过神来,舞会的灯光效果?路勋他们应该会避开这辆车吧。我的头好像撞到了哪里。
“轰”的一声,我被狠狠地甩到了另一侧。
钢铁变形的压缩声和着耳畔一片嗡鸣,仪表盘冒着火花,我的呼吸有些吃力。
过了有一会儿,眩晕感渐渐散去,我晃晃脑袋,搞清了自己还在车里。只是四周的安全气囊快要将我压得透不过气来。我掏出刀,一个个划开,刀刃和气囊上渐渐沾满红黑色的液体。我摸了下额头,意识到自己在流血。
余光扫到眼镜男夹在一堆气囊中间,眼镜掉了,猩红色的头巾也滑下来,露出一片半白的头发。不过三四十岁而已。
想了想,我挤过去,用刀划开他周围的气囊。
拍了拍他的脸:“醒醒,都结束了。”
眼镜男渐渐透过气来,过了一会儿才对准焦距看着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他疯狂地推开我:“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我说:“一切都结束了。”
眼镜男歇斯底里地挥着手:“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我不想你死的!”
我说:“什么?”
眼镜男摇着头:“我不想你死的,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说着,他猛地一拉胸前的挂饰。
我衬衫中间的扣子开始闪着红光,我意识到了这是怎么回事,却根本来不及了。
可不想,一阵急促的红光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抬眼看向他,眼镜男不可置信地捂着脑袋摇头:“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
坐在地上,看着额头滴落的血,我忽然明白了一切。
几乎之前所有觉得怪异的地方,都得到了解释。
原来如此。
庭审时路勋挑开扣子,抵着我胸口,闪烁的终端在那时就已经破除了炸药。这一路莫名的畅通无阻都是安全局的安排。上将父亲护着眼镜男,安全局不能像路勋逼问我一般取证,只能放长线钓大鱼,抓住实证。
破解到最后时,那种诡异感,我破解的说不定只是安全局的一个假程序。
就算有舞会,也早该被疏散了,只不过躲得不是卫星,而是我们这一车亡命之徒。
我竟然还发射求救疏散信号?喂,醒醒,769,怎么可能会有人回应小丑的演出?
又照射进来的白色光柱晃得我睁不开眼。直升机螺旋桨轰鸣,下一秒,似乎就要削到我的头皮。
海风透过扩音器吱咯作响:“警方已将你们全部包围,所有人立即放下武器,走出车厢,否则将立即射杀。”
哈哈哈哈。
这是安全局一个布置了不知有多久的局,我只是个过于投入的诱饵。
我用手遮住眼睛,挡着白光。
我活着还是死了,是不是诱饵,其实都无所谓。
只是路勋能帮我这样的人解开炸药,为什么不能提前更换掉警员?为了保持逼真,为了迷惑眼镜男和我,就要让两个无辜的警员陪葬?
我用手抹开地上的血迹,风很大,竟然这么快就要凝固了。
如果这是路勋的选择,似乎也无可厚非。就好像我十分入戏地选择破解卫星的同时,也等于选择放弃路勋和桥下的那些人。有些时候,你必须做出选择。
只是。只是胸中这无可消解的郁结感,让我一时有些透不过气罢了。
我盯着地面,额头滴落的血一层一层慢慢凝固。
车外喊话仍在继续:“再重复一遍,立即放下武器走出来,否则警方将立即射杀。”
忽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769,放下武器,走出车厢。”
是路勋。
慢慢抬起头,我到底还是笑了。
我把地面新滴落的血迹全都抹开。
脱下西装外套,我摘下领带擦了擦额头,把领口一直系得紧紧的扣子敞开几粒,撑着从地上站起。
眼镜男还在自言自语。我扫了一眼车后厢的胖子和瘦子,都在座位上系着安全带。还活着,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想了想,我掏出刀,弹出刀刃。
刀刃上的血还没有擦干净,不过这样正好。
我推开已经有些变形的车门,走了出去。
第22章
踏上沙地的一瞬间,四面八方无数激光红点,立即照射在我身上。
头顶直升机投下光柱打在我四周,看起来倒真像舞台上有着追光的小丑。
轰鸣的螺旋桨掀起巨大的风,我几乎睁不开眼睛。不知怎么,我竟然觉得要是真的什么也听不清,看不见,反倒更好。
可惜,我一眼就望见了路勋。
路勋换回了便装西服,在他身后是围了半圈的警方,还有一片黑色的防暴车。耳边的喊话骤然急促:“立即放下武器,否则依法射杀!重复一遍,立即放下武器投降!”
我握着刀,直直望着路勋,迈出了第一步。
忽然,我看见路勋快速抬起手。一声枪响,我右手的刀掉落在地。
我侧过头,发现右肩胛骨在流血。路勋开枪了。
哈哈。我抬起头,望着路勋,想要迈出第二步。路勋手还未放下,又是一枪打在我左侧大腿。我一下失去平衡,单膝跪地。
我想要撑起,四周的光线却忽然变得凌乱,有光柱照在我脸上。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被人摁倒在地。有人迅速把我双手拉到身后,紧紧背铐在一起。我的膝弯附近、脚踝都被人用皮带似的东西快速绑了起来。我想要抬头,有人却把我的头摁在沙地里,我丝毫无法动弹。挣扎了一会儿,我也不再动了,安静地看着右肩淌出的血。它们渗进沙土里,又慢慢凝固。
太累了,我想。都结束吧,这一切。
视线里渐渐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鞋,我被人拉起了上半身,跪立着。
我没有抬头,就那么平视着眼前。路勋蹲了下来:“很抱歉。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看着路勋一贯平静深邃的眼眸,我想了想,开口道:“一次,又一次。刑罚的执行,我活着还是死着进棺材,对你来说,区别就这么大吗?”
路勋微微停顿了一会儿:“我很抱歉,拿你做了诱饵。”
抱歉的是这件事啊。我笑了:“是不是诱饵,魏承毅炸没炸死我,对我来说区别不大。只是,路勋,你既然可以帮我这样的人解除炸药,那么想想办法,两位押送我的警员是不是也许可以不用死?。”
路勋听后,眼神一时变得有些复杂,他刚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对面开过来一队军车。
路勋站起,转身快步迎上走来的魏老先生。四周的警察都纷纷给魏老先生一行人让开路。
似乎是刚刚得知消息,还未来得及换下军装。魏老先生一头银发,步履稳健,直到走到路勋面前,一眼都没有看跪在地上的我。
魏老先生撑着一根手杖,站定后问道:“路勋,魏承毅死了没?”
路勋站直敬礼后答道:“魏上将请放心,魏承毅最初情绪有些不稳定,人并无大碍。”
魏老先生表情没什么变化,停顿了一会儿:“叫人把他带到我面前来,现在。”
路勋答是后,立即示意下去。两个警察架着魏承毅,把他带了过来。
魏老先生站在原地没有动,抬头从上到下打量了魏承毅一番:“你还没有死,是吗?”
魏承毅抖着身子僵硬地站直,低头没有答话。
魏老先生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抬起手杖,一把打在魏承毅脸上:“问你话,没听到吗?你个废物!”
魏承毅的脸迅速肿了起来,嘴里淌着血,哭着道:“我是废物?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到我真正的才华!”
魏老先生举起手杖,又是一下,直接把魏承毅打跪在地:“我搞了一辈子计算机,你要是真有这方面的才能,我会看不出?敢偷我的东西,拿家里的钱?瞒着我给魏家丢这个人,今天你厉害了是吧,啊?!”
魏承毅歪在地上,抖个不停。
老先生低头看了他一会儿,沉了一口气道:“今后你就一辈子在活棺材厂呆着吧。我魏家再也没有你这个人。”说着,转身要离开。
前面围着的人纷纷给老先生让开路。
忽然,魏老先生拔出枪,转身对准我。
一声枪响。我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了我面前。
周围光影霎时一片混乱,尖叫声喊话声此起彼伏。有军队的人拉着魏老先生,有警察拉走魏承毅,一堆人跑过去围在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四周。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往那里靠近一点,却立即被人踹倒在地。
有人死死摁着我的头,在我耳边狠狠地说道:“你给我们老实点!路长官要是因为你这种渣滓有什么三长两短,今天你也别想活着离开!”
我一定是失血过多,出现幻觉了。
路长官。怎么可能是路勋。
第23章
我被摁倒在地,即使是余光也看不到路勋那里的情况。原本映照如白昼般的灯光收起,周围的秩序一点点恢复着。军队的车虽然摆足了架势,最终也都先后离去。
我似乎想要问点什么,可终究什么也问不出口。
海浪声裹挟着风声,泛出的冷汗立即被吹干。我的头变得昏昏沉沉,四肢冰冷而僵硬。夜晚的海边原来这么冷吗。
有人把我拉了起来,我坐在沙地上。两手背铐着加腿上的伤,我低头扣紧了背后握着的手。似乎拼尽全力,也只能?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梦纫恍灰龅乖诘亍?br /> “小刘,你压着他的肩,站着让他后背靠着你一点。”
我猛地向左后方看去,怀疑自己幻听了。
是路勋。
路勋没穿西装外套,白衬衫胸口处有一片黑色的印迹,袖子挽着。他额头的碎发散落,领口微敞。在他身后,一片熙攘,警察做着最后的取证和清理。可路勋看起来却闲适又随意。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路勋。
我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直到他单膝支地蹲跪在我身侧,我都说不出任何话来。
路勋解开我双腿,将我受伤的左腿支起,又抽出领带,熟练地包扎在我大腿动脉处:“警方布控电轨,救护车来迟了。按你现在的失血量,这可能起不了多少作用。”这么说着,他包扎时的神情却专注而沉稳。
不知怎么,我想起从前捡拾家里被人砸碎的玻璃。划破了手时,母亲也是这样低头为我认真地包扎,问我:“疼吗?”那时我总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直到后来,就算我失血再多,也只是忍着,忍着忍着似乎就感觉不到痛了。
因为一旦承认,就像现在,这种疼痛便会无限蔓延,从路勋的指尖一直疼到了我的胸口。
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中枪了。”
路勋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我有防弹衣。”
啊,我竟然连这件事都忘了。路勋白皙修长的手指沾上了我的血污,我想让他不用管我了,可说出口的却是:“为什么总是救我?”
路勋依然没抬头:“救你的人是你自己。如果你没留魏承毅一条命,今天谁也拦不住魏老先生一行人,你现在已经死了。”
路勋一丝不苟地包扎好后,坐在我身边:“给你看一样东西吧。”
我看到路勋放出他终端的投影,是警局的录像,画面里竟然是大叔在接受审讯。
有画面外的人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接触到魏承毅的?”
大叔垂着头:“我是……我是在769终审前一周才知道的。魏承毅说,押送那天我们要避开警局安检,必须让769穿上那套西装出庭。”
“然后呢?”
“然后……押送的路上打开屏蔽器,开到指定位置后再解除。他给我终端一个信号后,我就装着被电死……只要这样,就可以给我们一家一大笔钱,一辈子都花不完。”
大叔抬起头:“我是真的很缺钱!你知道的,警员一年的工资才多少?冒着生命危险看管押送这些罪犯,出了错扣钱不说,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769杀人不眨眼,魏承毅又那么有钱。我就想,让他们两伙人斗去吧。我真的……真的只是想拿了钱走远而已!”
我低头笑了,有炸弹的衣服怎么会通过警局的安检。宣称可以破解终端,直接改造成放电器。魏承毅甚至亲口对我说给了大叔一笔钱。这么多破绽,我竟然一个也没有注意到,满心想的都是他们被魏承毅就这么杀了。
我的视线好像闪着白光,额头的冷汗一层层浮出,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直到我听到了卷毛的声音。
卷毛双手被铐在桌子上,整个人却以极为嚣张的姿态敞腿坐着:“我为什么要帮魏承毅?哈哈哈,他以为我是为了钱在帮他。其实呢,我谁也不帮,我只是想看看769用“769”现场杀人的样子而已。”
“所以你故意留下终端,开着录像功能,录下了现场?”
“是啊!你知道游戏里的玩家要是看到现场杀人录像,我会涨多少粉丝吗?他们以为769杀人不眨眼。哈哈哈哈,其实啊,一年多来,我发现769傻乎乎好骗得很。”卷毛歪着头笑着,“你只要对他好一点,哪怕押送他去活棺材厂的路上,就算把刀扔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对你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