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兵自重的下一步是什么?
便是为人皇!
所以他们前脚还未从营地出发,后脚倭寇大营已然准备好,只等待他们进网了;所以这一路来,除却倭寇并皇命之人,还有不少当地官员派人截杀——
为的是什么?
不过是怕被他们看出来,想着先下手为强罢了!
再往深处说,兴许也有拿朝廷大军换回南安郡王的主意,只可惜宝玉只带了五百人前来,尚且不足以填饱饿狼牙缝。当地官员便只得选择了一条路走到黑,孤注一掷,打算令宝玉葬身此处。
宝玉终于看透,登时怒不可遏,简直恨不能去质问南安郡王,究竟将这天下百姓视为何物——只是他怒过之后,便觉着一阵心灰意冷。他如今已然是自身难保,便是看透了这局,又有何用?
圣和帝不会信,众大臣不会信,南安郡王说不准会反咬一口,说宝玉自己有不臣之心,妄图栽赃于他。自己这身份已然如此尴尬,如今又面临着三方人马截杀,已然不太可能活过十日,就算是为这南海百姓不平,又能如何?
时至今日,宝玉第一次知晓了,自己究竟是何等的无能为力。当日村中那位父亲的凄厉哭声犹在耳畔,他甚至允诺了要与对方报仇,可自己已然沦落到了这般境地,朝不保夕,甚至连苟且偷生都变为了一种奢望。
他头一次觉着绝望起来,呆呆地看着外头暗沉沉的天和瓢泼大雨,轻声问:“你说这雨,何时能停呢?”
李阵默不作声,显然也已经想到了前面一层。他默默在宝玉身旁坐了下来,一同看向被大雨模糊了视界的外头。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身上的衣袍湿淋淋地贴着皮肉儿,众人饿寒交迫,在这座破庙的屋檐下瑟瑟发着抖。宝玉无意识地望着远处的雨帘,忽的在这暗沉沉的天地间,看到几抹逐渐靠近的亮色来。
那是正在靠近的、跳动着的红缨。
敌人已经追来了此处?李阵心内一惊,猛地站起身:“快些进去先躲一躲!”
可是宝玉仍大睁着眼看着远处,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不,那不是倭寇、也不是府兵的旗子......”
那旗子在雨中飘动着,周遭儿用赤色的祥云纹镶护,里头银色的大字龙飞凤舞出一个“柳”字。
兵马在雨声之中愈行愈近。为首的将领看起来很是陌生,乌发皆湿淋淋地贴于脸侧,可周身气势丝毫不减,纵马行来时,马蹄的每一次踏动都令人心中发颤。
待到行至不远处,这年轻的将领径直翻身下马,踏着遍地的水渍,一步步向着他们走来。
李阵被对方的气势惊了下,扭头想问宝玉可知对方是谁。可他扭过头去,方才发现,小花大人的眼底都隐隐发出了光芒来,低声道:“寒烟?”
将领走的更近了些,一把将宝玉从地上捞起来,狠狠地箍进了怀里。
“还好......你无事。”
李阵:......
这什么状况!
众兵士:......
等等,放开我们的小花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众兵士:等等等等,谁允许你靠近小花大人的?我们可还没抱过呢!!!
寒烟:哦,那估计你们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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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和今天字数都很多,快来夸宝宝~
今天是儿童节呀!希望亲们一辈子都是小公举,永远保持着几分纯真~
以及,没有儿童节礼物。
哦,宝玉打包送给你们要不要?作者君不要养了,养他一个后头引来了一长串,养不起......
第83章 撩汉套路
漫卷的雨幕冲刷着世间, 像是无穷无尽的珠链被扯断了线, 噼里啪啦砸在地上。阴沉沉的天色之下, 日夜不休赶路而来的年轻将领一把将怔楞着的少年揽进了怀中,像是得了至宝一般欢喜。
两人俱是衣衫湿透,这般抱在一处,那寒意便愈发重了几分,令宝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可在这种森森袭来的汗一直下, 他却又觉出了另一种奇异的、微微炙热的温度——
那是隔了衣物的体温。
众兵士都在一旁看的心中且羡且妒,只是不曾搞清楚对方身份, 不好说出口, 只得暗戳戳看着这二人,留神细注意他二人究竟是如何相处的。
李阵先前还仍愣着神, 呆呆地望着他二人, 可见他们抱了许久还不曾放开,胸中不由得便莫名生出了几分气闷凝滞之感来。他大踏步上前,先将宝玉拽着向后退了一步,随后方问:“贾虎贲,这位莫不是旧友?”
宝玉这才回过神来, 冲着他笑了笑:“是旧友。”
将领眸中隐隐有些冷意,抬起头来,扫了李阵一眼。他的瞳孔颜色较浅, 并非是寻常的黑色,而是半透明的浅棕,看起来便如一块上好的琥珀。这般扫过来时, 里头似是带了雷霆万钧的气势,将于战场上沾过许多血的李阵也压了下去,不觉心中更为提防。
李阵虽察觉到了其威压,却分毫不动,甚至将宝玉拉得更紧。
围观的兵士渐渐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不由得悄声道:“等等,这二人之间是不是有些不对?”
“倒像是针尖对麦芒的样子......”
另一人听了此话,不禁心内诧异:“可听李大哥这么说,先前他们也不曾见过面,如何第一次见面便这般不和起来?”
他们面面相觑,皆是满心疑惑,寻不出个答案来。只是他们不知晓,若是他们能在那书肆之中多翻些话本儿,便可知道眼前这莫名令人觉着喘不过气来的一幕究竟是为何——正应着八个大字,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正在僵持之际,宝玉却像是着了凉,鼻尖耸动了下,终究是控制不住,“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他眼角隐隐泛起了些微红,自袖中掏出一方已然湿透的帕子擦了擦,随即对众人道:“实在是对不住各位,怕是惊扰到你们了。”
将领蹙了蹙眉:“你着凉了。”
“许是今日淋了太多雨,”宝玉挥挥手,并不如何在意,“不碍事的。如今,我倒有许多正事要与你说——”
他并未能说出口,因为眼前那人已然二话不说便将他抱了起来,行至雨幕之中,将宝玉安安稳稳放置在了马上。
宝玉有些心急:“寒烟,你这是作甚,我真有要事要说。这南海沿子的局势,绝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然而我现在,一句也不愿听。”护国公抚了两下马头,方抬头看向他,“那些个关乎国家大义的话,皆等到安置好了之后再说罢。”
宝玉顶着个红鼻头看他,一时间竟有些不可思议。这般不由分说的霸道作风,无论怎么看,也不应该是柳寒烟做出来的事啊?
这分明该是冯紫英的人设才对!
可偏偏,国公爷今日似是打定了主意要霸道一回,全然不由宝玉分说,自己亦翻身上了马,与宝玉同乘一骑。他抿着唇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将披风抖开来,严严实实地披在了宝玉身上,不教他再淋雨。
宝玉被牢牢护在身前,心中不禁愈发惊讶。
“带上他们,”护国公扭转过脸,对一旁的副军道,“一同开路。”
他手下的人忙应下,将宝玉先前剩余的几十人也分别带上了马,随后方一扬鞭,众人便在这遍地的水花之中飞奔而去了。
行了约有一顿饭的时间,方来至了驻扎的营地之中。众兵士浑身俱已湿透,湿淋淋下了马,便先回了自己帐篷去换件干净衣服。先前的几十人马也有人前来安排,徒留下宝玉一个。
宝玉孤零零站在原地:“......那我呢?”
“你随我来。”护国公低声道。
他将宝玉引进的帐篷比寻常兵士住着的大上许多,方一进入便是一阵暖意融融。里头支着张简易的床铺并桌椅,案上赫然便是一副南海舆图,还有一杯仍然倒满了茶汤的茶盏,显然是一口也不曾喝过的样子。
无论如何看,也不像是无人住的帐篷。
宝玉蹙了蹙眉,犹豫道:“这处像是已经有人了......”
“不错,”柳寒烟且先寻了条极厚实的虎皮毯出来,兜头将宝玉裹住,随后方道,“我。”
宝玉:......
护国公显然是丝毫也不将自己当外人,愈发凑近了些,伸手帮宝玉解开了身上沾满水的盔甲,随意扔至一旁。随后又将他的头冠取下,令一头青丝俱湿淋淋披散下来,拿虎毯裹着擦了擦。
待他纤长的手指游移到衣襟处,轻而易举挑开了一颗扣子之时,宝玉终于再也按捺不下去了,果断拂开了这只禄山之爪:“这是作何?”
“替你更衣,”柳寒烟满脸理所当然,嘴角还泛起了些轻柔的笑意,“爷莫不是想穿着这湿透的衣裳一直走来走去不成?怕是会生病的。”
他突然间换做了爷这个称呼,令宝玉不觉又抖了下,抬起眸子瞪他一眼:“你好歹也是护国公世子,早便从我院子里出去了。怎么还这般喊我?难道很是怀念那段被吆来喝去的日子不成?”
柳寒烟面上的笑意收了收,眸中的情绪也一下子变得复杂莫辨起来,他沉默了半晌,方道:“我已不是世子了。”
宝玉的心一下子高高提了起来:“怎么,你被扫地出门了?”
柳寒烟面目哀戚。
想及他幼时所受之苦,被父亲视而不见不说,还要被嫡母虐待;再看他如今长大了也要被亲人这般嗟磨,废了世子之位不说,还要将他派遣到这已然是死局的南海沿子来送死——这哪里是为人父母做出来的事!
宝玉念及如此,心头不禁愈发多了几分怜惜,轻声叹口气,犹疑了下,到底是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轻拍了两下。
“你也莫要太过伤心,”他安慰道,“这也并非什么大事,就算世子之位无了,我也会护着你的。”
“果真?”
“果真。”宝玉坚定道。
于他出征之前,他与柳寒烟已然甚为熟悉,二人交情不浅;如今又同在这南海沉浮,宝玉心头对他愈发生出了几分难兄难弟的惺惺相惜,如今朋友有事,如何能坐视不管?
“那便好,”国公爷将下巴放在他头上,顶着湿漉漉的青丝,声音中带了些笑意,“若是哪一日我无处可去了,爷可千万记得再收留我一次。”
宝玉松开他,笑道:“自然。”
“只是眼下,爷还是先换衣裳才是,”柳寒烟寻出了干净的巾帕并崭新的一套衣服,悉数放置在床铺之上,面上有些为难之色,“如今这军营之中,行事皆不方便,恐怕要委屈爷同我暂居一处了。”
宝玉也是带兵征战过的人,哪里能不知晓这军中条件恶劣?因而也不曾怀疑,便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寒烟也该先将衣服换了才好。”
国公爷低声应了。
宝玉手放置在自己的衣襟之上,一面解着,一面总觉着隐隐有些不自在——身畔似乎两道令他颇为介意的目光,带着陌生而炙热的温度,几乎令他露在外头的几片皮肉都悉数烧了起来。
只是他一扭过头去,那边的柳寒烟却面色如常,淡定地脱着自己的衣裳,一眼也不曾向这边瞥。
宝玉:......我出现幻觉了?
待到解到里衣之时,宝玉犹豫了下,终究是觉着为难,不禁左右看了看,想寻个可挡住他的地方。只是军中着实陈设简陋,并无一物可用,他只得闷闷地回过了头。
“爷可是在意?”一旁的人体贴道,“既是这般,我扭过身去便是。”
他说的轻描淡写,反倒令宝玉愈发有些羞惭起来,想及自己方才那些不着调、甚至觉着对方在看自己的念头,更加觉着对不住柳寒烟,忙推辞道:“这也不用,寒烟快些换了才是。”
都是须眉浊物,于一处换衣裳,应当也是十分正常......的事吧?
军中并未准备宝玉的衣裳,因而他眼下穿着的这身也不知是谁的,竟大了一圈。袖口处皆有些松松垮垮的,宝玉将袖子向上卷了几圈,又默默将腰带死死地缠了又缠,这才能令衣裳不向下掉。
“此处未备爷的衣裳,”柳寒烟也已换完,轻声笑道,“只能委屈爷先穿我的了。”
这如何算是委屈?
宝玉笑着摇摇头,自己在战场上已然见过了那般血肉厮杀的场景,如今还有暖和干净的衣裳穿,还能完整无缺站在此处,已然是天大的幸事,并无甚可挑剔的。
他早已不是那个锦衣玉食的小公子了。
二人整理妥当之后,柳寒烟方引着宝玉去见军中几位官员。谁料才行到那处帐篷之外,便听里头的李阵朗声道:“没想到这处帐篷竟有这么多,我兄弟们一人29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一个,竟也足够!实在是多谢千户了!”
宝玉脚下一顿,默默扭头看向国公爷:......
等等,说好的物资不足所以要同他挤一个帐篷呢?
“壮士有所不知,”里头另一人笑道,“这次南下,不仅有我们几万大军,还有皇商薛家的人带了大批的东西一同随我们来了,皆是免费赠与我们的。这些个帐篷、衣物,最是不缺了,要什么,尽管跟这边说便是了!”
宝玉:......
等等等等,方才说好的衣物也没准备呢!
他目光灼灼盯着柳寒烟,直将对方盯得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轻咳一声,默默扭转过头去。
......真是专注于拆后台的“好下属”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宝玉:这些都是套路,都是套路!地球太危险了,我要回火星——
柳寒烟:(逮住千户一顿猛揍)叫你口无遮拦!叫你口无遮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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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攻的至理名言为,不管良心痛不痛,我都要抓住一切机会撩我的人~
昨天,你们,通通都要,养宝玉。
除却作者君的正宫之外,就没有一个要养我的!
果然,只有正宫才是真爱,宝宝这么辛苦的更新,你们却只惦记着宝玉,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第84章 南海局势
里头那个将自家将军方才扯起的幌子呼啦啦扯了个干干净净的蠢队友还毫不知情, 与李阵一面叙着些闲话一面大大咧咧掀了帘子出来, 这一出来, 便迎面撞上了帐篷前的宝玉并寒烟二人,登时兴高采烈行礼道:“将军!方才属下正与这些兄弟介绍情况呢!”
......不用你解释,就你那嗓门,哪怕隔着三里地也能令人听的一清二楚了。
饶是国公爷素日再有城府再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禁不住升起了些将人往死里揍的冲动。他吸了口气, 唇边缓缓挂起了些笑意来,不紧不慢道:“做得好。”
这千户听了此言, 登时挺了挺胸脯, 面上隐隐现出几分自豪之色。
“既然你对这军需一事如此了解,”国公爷继续道, “那这盘点物资一事, 且就交由你来做了。”
他顿了顿,愈发笑的令人心惊胆战了:“只你一人,可清楚了?”
千户憨乎乎应了,随即方才觉出些许不对,苦着脸迟疑道:“将军, 那可是一商队的货物......况且属下不识字儿,做不了账,您也是知晓的......”
“无妨, ”国公爷笑道,“如今学也来得及。与你三日时间三日后务必将册子交到我案上来,可记住了?”
三日——
千户的腿都有些打颤, 整个人晃晃悠悠,全然是不敢置信的模样,简直要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
这根本就不是与人做的事儿啊!自己究竟是哪处做得不对,惹到这位爷了?
还未等他将思路理顺,把这事想个清楚,寒烟已然收了伞,带着宝玉进了帐篷。不久,军中的几位将领也皆陆陆续续赶到,众人聚集于一处,凝神静听宝玉说南海沿子的形势。
只是宝玉留了个心眼儿,并不曾将南安郡王有意谋反一事说出口,只于舆图上标了这几月来被倭寇攻占的村庄位置并倭寇大军所驻扎之处,与他们细细说了许久。
待到听完,众人皆不觉蹙眉,深觉如今形势着实错综复杂,大庆并占不得上乘。其中有人早已按捺不住拍案而起:“岂有此理!弹丸小国,竟也敢这般冒犯我大庆国土,辱我大庆百姓,早知如此,当日便该将其举国灭之!”
凡是倭寇所经之处,房屋尽皆焚毁,财物被抢劫一空。男子尚可凭着家中刀具拼死一搏,而生的好些的女子则尽数被用麻绳串了带走,又或是当场辱之,便连入黄泉都满心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