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罗博当日因为刘奕一案与锦衣卫有些不快,现在又见这罗博屡次说风凉话打断案情叙述,苏顺不免怒道:“内行厂这么洞察秋毫,怎么还要那北镇抚司询问事情?凭一己之力想必三两天就能找出歹徒,救出御史大人。”
罗博回望了苏顺一眼,冷哼:“一个北镇抚司的千户竟然连一个文官都保护不了,现在是因为你们丢失了人,我们这些人才劳心劳力过来,要不然还不在自己厂快活?”
苏顺:“你……”
“好了!”梁思面容一肃,“这是当日歹徒的画像,我让人临摹了数张,各位大人密切留意京城通往徽州的几个地方。”
田康、崔志拿了画像,点了点头。罗博抽出几张,冷哼一声,就扬长而去。
“头,我看这些人根本不靠谱。”看着这些人三三两两的来,结伴又走,走前还讨论着去哪喝酒,苏顺道。
梁思道:“有总比没有好,三厂在京城的势力和人脉毕竟比我们大些。”
这时,曹炎彬道:“头,我觉得我们当务之急不应该漫无目的去找歹徒,这些画像让各个衙门留意即可,我们应该想想歹徒为什么要劫持你与郭御史,可有什么仇家?这样寻起来也好有针对性。”
梁思点了点头:“我这几天也冷静了下来,不是什么人都敢劫持朝廷命官的,只怕真是什么仇家,可若是仇家,也不过那几个。”
苏顺道:“内行厂算一个,神机营张永算一个,前不久又调查科举舞弊案,翰林院、内阁、礼部、吏部、太医院、司礼监全都得罪个遍,头,怎么会是几个?”
“翰林院、内阁、吏部、礼部、太医院出了那样的事情后,就一直开始避风头,而且这些部门大多都是清正的人,只是稍微有些心思不良之人,这几个部门不会在此时冒然出动。”梁思道。
苏顺还是不免嘀咕:“锦衣卫除了北镇抚司和都察院,在外面都被说成了靶子,人人树敌,人人都瞅着能出点事才好。”
梁思没有望苏顺,自顾的想着从何处下手找人。
☆、第35章 郭盛踪迹
“可有找到线索?”
三日过去,一无所获,梁思问着刚从各地衙门赶回来的苏顺等人。
苏顺摇了摇头。
梁思目光滞了滞,呆站了一会,回坐到座位上。
苏顺和曹炎彬面面相觑。
这时,北镇抚司外传来嘈杂声。
“我要见梁千户,我要见梁千户……”
梁思抬眼:“门外怎么回事?”
苏顺道:“我去看看。”
苏顺和曹炎彬过去,门外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赤着脚,脚下全是干涸的泥巴,他似乎长途跋涉过来,没有来得及清洗和穿鞋,脚底被磨了出了血,混在泥巴中。
门口锦衣卫回身拱手:“这名老者非要进去找梁千户。”
老者看到苏顺和曹炎彬就哭嚷:“救救我女儿,救救我女儿——!”
苏顺道:“怎么回事?”
锦衣卫道:“这名老者说他女儿失踪了……”
“不是失踪,是被人掳了,是被人掳了!”老者哭喊道,“我在田里正在栽秧,我女儿就在我旁边,然后有一群男的路过,有一个男的言语调戏了我女儿,我怒斥了几句,他们就把我女儿掳了,他们……”
苏顺:“这件事应当报给顺天府。”
“我去找了,顺天府府尹说他要整理下前任府尹遗留下的案卷,让我过几天再来,我那女儿被一个陌生男人无缘无故掳了,她还是黄花大闺女,我如何不急?”
“这件事也不归北镇抚司管。”
“我听说锦衣卫梁千户清正廉洁与其他官员不同,求他救救我女儿,救救我女儿……”老者跪了下来。
苏顺和曹炎彬皆是心头一喜,原来头的名声在百姓中这么好,都流传出去了。
曹炎彬望苏顺:“该帮吗?”
苏顺:“若是平常还可以,你看看现在我们头,整个人意气低沉,你拿这件事去烦他,你忍心?”
曹炎彬点了点头,对老者道:“老人家,我们锦衣卫现在也有要事要办,如果顺天府不受理的话,可以去找大理寺卿。”
老者一听此,呼喊道:“梁千户不是为民做主吗?也是虚有其名吗?我们这些老百姓还有没有人管死活了……”
“何人喧哗?”梁思走了出来。
苏顺和曹炎彬转头,道:“头。”
老者在地上撒泼打滚:“我的女儿啊,没人管我们的死活啊……”
“发生何事?”梁思问苏顺和曹炎彬。
苏顺:“头,是一起强抢民女案,顺天府的府尹刚上任,忙于交接,让他几日后再来报案,就找到我们北镇抚司了。”
梁思点了点头。
曹炎彬道:“头,不如将他送到大理寺,让大理寺受理。”
梁思点头。
老者却坚决不同意,说不相信其他官员,只怕会耽误了解救女儿的时机。
老者赖在北镇抚司门口呼喊。
苏顺斥道:“你再在北镇抚司喧哗,判你一个扰乱公事!”
“算了。”梁思摆了摆手,吩咐苏顺:“将老人家扶起来吧。”
苏顺有些不愿:“头,这种小事交给大理寺就行了,我们何必耽搁这个时间找御史大人?”
梁思目光垂了垂:“左右找不线索,而且天下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事,你以为的小案子,对于别人来说是丢女儿的大事。”
苏顺张了张了嘴,面如赧色。
曹炎彬低了低头道:“头,我们知道错了。”
梁思问老者:“你女儿在何处被抢了,可记得那人的相貌?”
“在我们田里,我记得那人瘦瘦高高,尖嘴猴腮,他们一起来的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上面好像绣着‘福运’……”
曹炎彬转头:“头,可能是福运赌场的,他们手下的人平常都会调戏些良家妇女,但是一直抓不到他们手脚,顺天府和大理寺也没有办法。”
梁思道:“什么叫没有抓到他们手脚?”
曹炎彬:“很多良家妇女被他们调戏过,隔天就会消失,顺天府和大理寺几次三番搜查福运赌场,但都一无所获,不知道他们将女子藏到了什么地方。”
苏顺:“现在他们都敢明目张胆的强抢民女了!”
梁思目光转了转,问老者:“他们强抢民女的时候,可有人证?”
老者摇头:“田里就我一个人,我女儿在我旁边,他们经过,就直接掳走了,还踢了我一脚。”
苏顺冷哼了一声:“果然如此,没有人证,他们会说你诬告。”
老者浑身一激动:“我女儿真真确确被他们抢抢过去,到现在生死不明……”
梁思打断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女儿又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汪海,女儿叫汪宜春。”
梁思点头:“你先仔仔细细回忆当日强抢你女儿男子的容貌,然后与我们去福运赌场,看能不能找到他。”
老者道:“我打死都认得他!”
福运赌场
赌场内烟杆子传来的浓烈烟味浓浓的环绕在其内,将里面的人缭绕的面目青色,各个眼下黑色一片,嘴里大放厥词:“去你娘的,再不赢老子去剁手!”
梁思带着锦衣卫进来,苏顺喝道:“锦衣卫查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喧闹的赌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面色蜡黄的众人纷纷看了过来,耷拉着眼角,眼色无声地看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出去,但是仍聚集在门口,不愿离去。
这时,汪海道:“就是他!”
他指向的人正手持一个骰壶,样子尖嘴猴腮,嘴角犹挂着笑,他手边是一堆银票。
梁思点了点头,苏顺就去押那人。
那人挣扎抬头:“我犯了何事?”
梁思:“强抢民女。”
“你们没有证据!”
“搜查!”
两个声音同时落下。
苏顺反手按压住那人,让那人无法挣脱,其余锦衣卫将赌场各个地方搜查了一遍,没有放过一个角落。
梁思问道:“这里的掌柜呢?”
“我就是。”从里屋走出来一个人,瘦削的脸上嵌着两点目,透着精光。
“这个伙计涉嫌强抢民女,你可知他家住何方?一个时辰前他人在何方?”
掌柜摆了摆手,指着副厂其他人道:“这里的所有伙计都无父无母,就住在我这,一个时辰前他自然就在我这,能去哪里?至于大人指控的强抢民女,恐怕搞错了吧。”
锦衣卫搜查完,也道:“头,找不到女子。”
梁思望向了赌场其他人,目光铮铮,厉如寒光。
“你可还认识这中其他参与强抢你女儿的人?”梁思问老者。
老者恨恨指了好几个人:“绝对没有错,就是他们这群人!”
掌柜不言,抿着唇,透着寒。
梁思摆了摆手,锦衣卫立刻抓人。
掌柜目中精光一闪,道:“这什么人,仅凭他一人之言,就肆意抓人?”
“你们赌场众多人涉嫌强抢一名女子,我要带回去调查询问。”
“你们没有证据!”
梁思冷哼了一声。
苏顺斥道:“你莫用搪塞顺天府和大理寺的借口搪塞我们锦衣卫,想必你也知道诏狱中有十八道刑罚,我就不信不招。”
苏顺原本只是吓唬一下,那掌柜一听,眯起眼,其他人也倏地全身僵住。
锦衣卫要押人出客栈,蓦地掌柜一摆手,门被阖上了,隔绝了外面看热闹的赌徒,余下伙计纷纷抽出了家伙,寒光厉厉。
苏顺惊道:“怎么?你们还要与朝廷命官动武?”
掌柜冷哼:“我开这个赌场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将我的人从这里押出去?”
“哦?是吗?”梁思冷笑。
锦衣卫纷纷拔出了绣春刀。
眨眼间,赌场里刀光剑闪,外面赌徒视若珍宝的银票和骰子全都被打倒了地上,银票被脚印踩上,皱成了一团,骰子也成了碎片。
梁思接住掌柜的一刀,刀锋离面部不过一尺,锃锃发光,梁思一把挑开了刀,刀顺着势,滑向了梁思右手臂。
梁思脑中画面一闪,原本可以躲开的刀,右手臂直直又添了一道碗大的伤口。
“头!”苏顺冲了过来,一脚踢中掌柜右肩,让他连退数步。
苏顺扶着梁思,道:“撤退!”
梁思原本在客栈就受了不小的伤,着连日以来又积劳忧郁过多,现在又中了一刀,血腥味冲鼻,让他一刻有了反胃昏睡的感觉。
梁思勉强靠在苏顺身上,苏顺急道:“头,你没事吧?”
梁思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哑:“先回北镇抚司。”
苏顺点头。
赶到北镇抚司,苏顺将大夫请了过来,就看到梁思坐在床边,只是简单给自己包了个扎,穿着单衣,似乎在沉思。
苏顺不满道:“头,你刚受了伤,连一件外衣都不披,都不会好好休息下照顾自己?”
梁思摇头道:“无碍。”
苏顺嘟囔:“我是管不了你,御史大人要是回来知道你这样,我看你如何交代?”
大夫给梁思重新上了药包扎,嘱托要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曹炎彬端了刚煮熟的药汤过来,道:“这福运赌场竟敢明目张胆的伤害朝廷命官,可要上报上面?”
梁思接过药汤,一饮而尽,摇了摇头,目中有些迟疑:“今天那掌柜刀法有些奇怪……”
曹炎彬道:“怎么奇怪?”
梁思抬眼:“你们可还记得他们怎样使刀?”
苏顺抽出绣春刀:“拳脚猫功夫,他们的刀法不是劈就是砍,全无技巧。”
苏顺甩了几刀。
梁思目光一跳,道:“当天,我与宏茂在客栈的时候遇到的那一批歹徒也是如此使刀。”
苏顺和曹炎彬转身,惊讶。
梁思目光沉了沉,道:“派几个人密切注意福运赌场。”
苏顺和曹炎彬点头。
当晚,福运赌场中出现一个人,面容凶狠,眼放寒光,他一路低着头,只是副本本分分的样子,当他推开门,便面露原形。
“让你们这段时间安分点,你们又去强抢民女!”
“老大,兄弟有些忍不住而已。”
“今日来的那批锦衣卫怎么样?”
“也没什么,动起手来也不如我们,老大,我看我们不如向九千岁提议一下,让兄弟们干脆充了锦衣卫。”
“哼,你们莫掉以轻心,今日来的锦衣卫不简单,可不是顺天府和大理寺那些窝囊,给几个钱,就草草办事。九千岁说了,时刻提防着,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看九千岁不把你扒皮,可比诏狱那里面的刑法厉害百倍。”
“知道,知道,小的怎么敢……”
福运赌场屋顶上,两名锦衣卫相互看了一眼,纷纷落下来,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梁思披了一件外衣站在桌旁,桌上放着笔墨纸砚,似乎从未用过,只见梁思看他们似乎出了神。直到外面闪过两道身影,他才目光动了动。
“如何?”梁思道。
两名锦衣卫据实禀告。
梁思目光寒光迸射,望向了外面的漆黑一片的深夜。
一连几天,锦衣卫着便衣,隐在了福运赌场附近,所有人乔装进了赌场,彻夜赌博不归。
终于等到了机会……
一个中年人,慢慢悠悠的走进了赌场,他微低着头,看样子极淳朴,正当人们低叹这样的人就要输的底朝天时,周围原本卖酒、卖瓜果、卖财神福的人各个拔出了刀,露出里面的衣衫,一身墨蓝,飞鱼腾空。
赌场众人一惊,伙计连忙拿出了家伙,锦衣卫早有计划,四面八方落入了锦衣卫的人。
那来的中年人一顿,连忙低着头,就要隐去。
梁思截住他的路,一眼认出他便是当日客栈的掌柜,掌柜阴冷一笑,倏地从腰后抽出刀。
当日是梁思要护着二人才落下方,此番再交战,不过须臾,便将对方的刀斩断,刀尖直向那人胸膛。
那人一惊,突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球,平地一扔,立刻赌场烟雾缭绕。
等锦衣卫众人挥开烟雾,梁思与那中年人已然不在,只余下一种同党。
苏顺连忙质问:“你们老大在哪?”
那些人沉默不言。
苏顺冷笑:“看来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要见见诏狱的刑罚!”
有人似乎动了动,苏顺刚要问,那赌场掌柜一把拔出刀,将动摇的人全部杀死。
苏顺大怒:“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你们为谁卖命?!”
掌柜笑:“九千岁会保住我们的命,有异心的人都该死!”
“九千岁是谁?”
掌柜却不答,冷看着苏顺。
曹炎彬知道此时不宜在对峙,提醒道:“头一个人追出去,莫要在与他纠葛,先关进诏狱!”
苏顺点头。
将这些人关进了诏狱,立刻带人出去寻找踪迹。
梁思一路追着那人,那人回头一看,拐进了一座荒山,那人显然极熟悉这里的地形,仗着梁思不熟悉,左拐右拐将梁思甩开了。
梁思望着周围一片葱绿,可已无那人的身影,恨恨的用手掌拍了树枝,运气轻功,在枝桠间左右来回的走。
荒山西面,有一处废弃的寺庙,寺庙四周层层有人保守,数下来竟有数十个人。
梁思立刻隐去身影,然后目光一亮。
半掩开的门,郭盛倚在一面裂横斑斑的墙上,他闭着眼,一动不动。
梁思目光一亮,随着心中一惊,莫不是已经……
梁思就要冲进去,蓦地听到一个声音:“这里已经暴露,立刻转移其他地方!”
是刚才的那人!
☆、第36章 落入陷阱
趁着他们装运行李,梁思爬到树上,一个闪身,落到了屋顶上,屋顶的砖瓦本来就合不严,从上往下看,郭盛仰面靠在墙上,斑驳的光线照在他脸上,安静的异常。
梁思心中一痛,掀开大块瓦片,阳光也大片的落到了郭盛的面上,他似感受到了什么,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
郭盛道:“你们要去哪?”
梁思一怔。
有个声音冷笑回答:“你死对头处。”
“你们是刘瑾的人。”
“呵,看来你还不算死不瞑目。”
“他为什么要抓我?”
“看你碍眼。本来不想抓你,结果去通州抓那老头没抓到,只能拿你交差了,谁让你坏了九千岁的好事!”
“刘瑾胆敢劫持朝廷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