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鑫面色一黑,冷道:“陛下,证据确凿,你还要包庇此等佞臣?我军将士为朝廷出入入死,在湘鄂两地尸横遍野,马革裹尸,尚不能入土为安,死不瞑目!他张永在朝,仗着陛下的宠爱,锦衣玉食,可想过那些战死的士兵?!”
朱厚照被吼的一楞。
郭鑫伫立在驾前一动未动。双眼如钟罩,望着朱厚照。
郭盛瞟了一眼郭鑫紧握着腰间佩剑手柄的手,道:“郭将军,稍安勿躁,大军败退,死伤惨重,我们并不比您好受。只是通敌卖国是重罪,本官身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有权将这件事调查清楚。郭大人也不想被案策中记载草草定案之例吧,不如听听张永是如何说的。”
郭鑫望了过去,目若寒光,刀光剑影,杀人如麻,宛若战场般,郭盛面不改色。
郭鑫道:“好,我倒要看看他如何黑白颠倒!”
张永道:“我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说他知道军中谁是奸细更有白莲教的排兵布阵图,约我去城北洞月桥相见。”
郭鑫仿佛听见了无稽之谈,冷笑了一声:“贼喊追贼!”
郭盛道:“信可还在?”
张永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郭鑫道:“伪造罢了。”
张永翻开来了,面色微变。
这张纸上没有任何字。
郭盛拿了过来,道:“劳烦钱公公唤几位太监将梁上的灯笼拿下。”
钱宁点头,出去唤太监。
郭鑫道:“张永,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收到这封信的?”
张永:“信是一个黑衣人扔到我牢中的。”
“那黑衣人是如何进入警备森严的大理寺,你又是如何逃出了大理寺。”郭鑫道。
温泰初心中一个咯噔。
郭鑫看张永未答,郭鑫道:“尚自逃出大理寺,也是罪加一等!”
温泰初道:“郭大人,这分明是敌人设下的一个圈套!”
“如此显而易见的圈套,为什么张永会去?!”郭鑫喝道。
温泰初楞了。
这时,钱宁拿着灯笼递到了郭盛身旁,郭盛拿起信纸,信纸上雪白一片,灯光照在上面带着暖黄色,郭盛手背微烫,信纸仍然没有任何字迹显出。
郭鑫喝道:“还有何话说?!”
“陛下,这世上任何人都会算计利用你,唯独我不会。” 张永道,孤高傲冷的目光中罕见的柔意。
朱厚照点头:“我信……”
郭鑫怒火冲天,一把抽出长剑,朱厚照吓了一跳。
温泰初喝道:“郭鑫,你要做什么?!敢在金銮殿拔剑?!”
郭鑫:“既然陛下不舍,就由臣来除了这个佞臣!”
长剑直向张永心脏!
朱厚照慌忙下台,喊道:“快拦住他!”
“铮”一声,绣春刀锐光闪过,挑开了郭鑫的剑。
梁思道:“郭将军,你可知你今日在金銮殿拔剑意味着什么?”
郭鑫恨恨道:“今日我不杀他,明日湖北百万将士也会直入京城取他性命!他不死不足以平兵怨,不足以告慰二十万兵魂的冤屈!我郭鑫就做那清君侧、后世的奸臣又如何?!”
众人一惊。
朱厚照一屁股坐到了台阶上,目中光芒颤抖。
郭鑫紧紧攒着长剑,一身盔甲严峻孤冷,腰间虎符摇晃,半虎头狰狞的张着大嘴,四周静寂无声,钱宁拿着灯笼,时不时发生爆烛声,仿佛寓意着下一刻就要风云巨变。
梁思绣春刀对峙着他长剑。
钱宁小声在朱厚照耳边道:“陛下,现今情况危急,郭将军手握众军,只怕……不如暂时定下张提督的罪责,以后再搭救。”
朱厚照顿了顿,但见郭鑫手持长剑,剑面映照着金銮殿的金碧辉煌,剑尖却透着渗人的寒光。
朱厚照站起道:“张永通敌卖国,私吞军饷,监守自盗,罪不可恕,秋后处斩!”
张永抬头望去,目中深沉。
朱厚照瞥开他的目光,道:“拉下去,将他拉下去!”
小太监也被郭鑫吓的怔住了,朱厚照一吼,立刻反应了过来,将张永拉了下去。
朱厚照见张永离开,才心头一松,胆战心惊的看向郭鑫,道:“郭、郭爱卿,可满意?”
郭鑫抱拳,环顾了一圈道:“臣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明,以后史书也是你们这些文人书写,是奸是雄,我也做不了什么,但是臣今日问心无愧,无愧于大明!无愧于先帝!”
郭鑫说完就走。
朱厚照一下子坐到了龙椅上,瘫着。梁思等人告退。
宫门口,温泰初问:“杨大人,你亲眼看见张提督将那份信给了奸细。”
杨一清眸子微暗,点头。
温泰初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乾清宫内,朱厚照紧紧拽着钱宁的手:“怎么救德期?怎么救他?”
“陛下,我们只要在行刑时换一个人,将张提督运出去即可。”钱宁道。
朱厚照松了手:“对!对!对!”
“陛下,此事奴才去安排。”钱宁道。
朱厚照点头:“一定要将德期平安运出去,要神不知鬼不觉。”
昏暗中,钱宁的目中光芒幽幽的闪着,声音轻柔:“陛下放心吧。”
——
翌日,梁思醒来,枕边人不在,梁思坐起身看向屋内。外室,郭盛一身月白里裳,头发披散在身后,珠帘晃动,将他衬得柔美。
梁思撩开了珠帘,见他面前放着一张白纸,正是昨夜张永递给他的信。
梁思将衣衫披到他身上,坐到案上,为他系上:“还在这件事劳神,张永性格乖张,有今天也是迟早的事。”
“但是他不是细作。”郭盛道。
梁思点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安抚郭盛道:“我去做些饭给你吃。”
——
立秋了,梁思抱了几个西瓜到北镇抚司,大家都在议论张永的事,苏顺被梁思放了长假,刚刚回到了北镇抚司。
苏顺犹犹豫豫半天才道:“头,张永真的通敌卖国?”
梁思顿了顿:“目前的证据是这样的,陛下已经定案了,准备秋后处斩。”
苏顺惊讶道:“头,张永为人虽然我有点看不惯,但是我看他对陛下的用心是真的,应该不会……”
梁思点了点头:“这件事陛下也是没有办法,以后私下也不要议论。”
锦衣卫点头。
梁思在北镇抚司坐了一会,对苏顺道:“我出去一趟。”
天牢内,不属于任何一个部门,一般用于关押皇亲国戚和犯了事的妃嫔。
张永被关在最里面的地牢,来来回回巡视的人,十三条粗大如手腕般的链条缠绕在他身上,他仰躺在床榻上,睁着眼,钱宁站在门外说些什么。
钱宁说完,半响张永才道:“这是圣上的意思?”
钱宁笑着道:“是。”
钱宁刚转身离开,梁思正好进来,钱宁顿了顿。
“张永,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梁思问。
张永笑了一声,在沉闷阴森的牢中让人感到一丝凄凉。
张永道:“竟然是你第一个来看我。”
梁思:“……”
张永坐了起来,身上的链条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立刻有巡查的人过来查看,不一会才走。
张永道:“他们手段太高明,你一定要查出谁是奸细!要提防陛下身边的人。”
“你说的谁?”梁思道。
张永:“我不能确定,我只是感觉哪里都有他们的人,被蛊惑癫狂、那种要为白莲教献身的诡异感觉,那个细作在我面前自杀的时候对我笑了一下,我感觉到了哪里不对,但是我又想不起来是谁不对。”
梁思:“……”
张永目光一抬,射出精光:“我有一个疑惑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你过来,我跟你说。”
梁思上前,张永在他耳畔耳语。
☆、第 65 章 锦衣劫难
梁思抱着一个西瓜回府,西瓜又圆又绿, 青青翠翠的, 抱在手中一阵清凉, 垂涎欲滴。
郭盛还未回来,梁思将西瓜放在冰窖里镇了一会,准备等郭盛回来一起吃。
书桌上摊着一本书, 梁思拿起来看了几页,讲的是白莲教的起因和所谓的“仙术”, 其中讲到了一个人说他是弥勒佛下凡,能刀枪不入, 救苦救难,举了几个例子:?0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你等着。”梁思抬头道, 一溜烟跑了。
梁思抱来一个西瓜和手巾, 他将手巾盖到梁思额头, 铺面的凉气传来, 郭盛感觉一下子舒畅多了。
梁思笑道:“刚才放冰窖的。”
西瓜剖了开,郭盛递给梁思一片,开始解开衣衫,衣衫里也被汗水微微浸湿,他从怀中掏出三锭元宝放在了桌上, 然后将衣服搭在屏风上。
梁思看着他月白的里裳,在看看桌上偌大的三个元宝:“我的郭大人,你带这么多元宝不嫌沉啊?”
明朝普遍的四十八两元宝,是现代的三斤重,这里三锭,足足9斤,比一个新生的婴儿都重。
郭盛道:“不沉,这些银两不是官府铸造的。”
梁思一听,拿在手里掂了掂,确实比足银的元宝少了些分量。
郭盛:“叛军已拥立刘六为王,这是白莲教内部铸造流通的货币。”
梁思沉吟了一会:“他们哪里来这么银子的?”
刘六、刘七皆是农名出身,跟随他的人也都是贫苦的百姓,哪里得来这么钱?
梁思抬头:“这是失踪的军饷?!”
郭盛目光一敛,微微一笑:“对!”
到底叛军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五千两白银一夜之间移走的?
梁思和郭盛沉思。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苏顺的熟悉的声音响的巷头巷尾都听得一清二楚:“头,你这整天一散衙就往家里跑,衙里有人找你!”
“头,你家里又没有美娇娘,炎彬天天拽着我喝酒,我也要回家的好吗?!头,快开门!”
……
梁思开了门,苏顺一眼望见郭盛,怔了怔道:“头,你和郭大人在房间干什么,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我媳妇还等着我回家吃饭!”
这苏顺自从娶了媳妇,就到处显摆。
梁思望了一眼郭盛,道:“你能不能低调一点。”
苏顺摇头晃脑,露出两颗虎牙:“不能!”
梁思:“……”
梁思:“什么人?”
苏顺:“不知道,穿着军服,带了一具尸体在北镇抚司门口,我还以为是来喊冤的,却说不是,指明要找头,说是您要的尸体,还交给了我一封信。”
信封上书着:锦衣卫梁指挥佥事亲启。
字迹刚劲有力,势如破竹,仿佛也能看出写这个人的内心坚毅。
郭盛一眼看出了字迹,曾经的上属——杨一清。
“虽亲眼所见,证据确凿,吾仍信张永。他虽嚣张跋扈,交际不善,朝中多乐于他失势,但好过那些千面千孔、虚伪之人。张永待陛下之心,吾信!”
落款:杨一清。
去往北镇抚司的路上,苏顺一路唠叨,张口不离启月,说启月怎样怎样,对他如何如何的好。梁思感叹了一声,苏顺就道:你们这些没有媳妇的人是感受不到的。
梁思、郭盛:“……”
“头,就是那具尸体。”苏顺指着放在北镇抚司门前的尸体,迫不及待道,“那我能回家吗?”
“不能!”梁思微微一笑,“你带我过去看看。”
苏顺嘀咕了一声,快步走到了尸体前。
梁思在嘟囔了一句:“谁还没有个对象呢?只是不愿秀那个恩爱罢了。”
郭盛看梁思竟微微有些小孩子不服气的样子,低低笑出了声。
此时正是立秋,夏天最后的尾巴,太阳仿佛要将最后的热烈在这一天完全释放,给人们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天气炎热,经过长时间的颠簸,尸体发着腐臭的味道,运送他的人细心在尸体上铺盖了一层白布,恐怕是怕到了京城腐烂的面部吓到了其他人,白布下隐隐看见一个担架,尸体应该已经尸变了,尸虫将木质咬噬的发白发黄。
梁思和郭盛走近了。
北镇抚司门前两个守卫,早已汗流浃背,尸体是从马车上搬下来,车夫晒的皮肤黝黑,大颗大颗的汗珠黏在皮肤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车夫一脚抬高踩在车辕上,一脚耷拉下来,喘着粗气看着底下的尸体。
而尸体在烈日下似乎莹莹闪着跳跃的光芒,那尸体下的木质也不是被尸虫咬噬的发白,跳跃的光芒正好是在那发白的地方闪烁,腐臭也掩盖了刺鼻的“蒜味”。
梁思脑中轰鸣一响!
漫天的火海、接连的爆炸声和到处都是的浓烟毒气,几乎淹没他所有视听和嗅觉,他会穿越是因为一场化学爆炸,当时追击毒枭的所有人无一人身亡,毒枭走投无路,为了销毁毒品和报复缉查队,故意制造了这一场爆炸。
苏顺笑嘻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头,就是这个人。”
他一把掀开了白布。
梁思喊道:“苏顺,快离开!”
苏顺回头,笑道:“头,你说什……?”
“哄”一声,瞬间火光万丈,火在苏顺身上燃烧!
门前守卫要去扑灭,梁思声嘶力竭喊道:“不要去,全部退后!”
众人迟疑,来不及思考,紧接着一声巨响,宛若天雷炸在耳边,一眨眼之间火光迅速包围淹没整个北镇抚司门前,将北镇抚司整个前厅也团团包围,北镇抚司宛若在火光中,浓烟滚滚,在场所有人瞬间失去了意识。
梁思一手护着郭盛,一手紧紧捂住他口鼻,挡在他身后,郭盛只觉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狠狠撞来,将二人推至半空,摔了下来。
郭盛预感不好,他紧紧拽着梁思的手臂,想要喊他,梁思却紧紧捂着他的口鼻,身躯覆盖在他身后,微弱的气息吐在耳边,在滔天的火势面前几乎听不到,但是郭盛听到了:“有毒气,用水和沙土灭火。”
梁思的头垂了下来,郭盛一把扳开他手,翻了身,喊道:“原同……咳……”
入口刺鼻的浓烟让他忍不住咳嗽,郭盛迅速捂住了梁思的口鼻,单手将他环抱起,冲出浓烟。
在司内的锦衣卫纷纷从后门跑了出来,惊道:“头……”
郭盛抬头,浓烟刺激的他双眼通红凌厉:“烟雾有毒,全部弄潮湿的布掩面,用水和沙土掩埋!”
锦衣卫立刻道是。
周围聚集而来的百姓惊恐的看着满天火光。
郭盛将梁思交给其中一个百姓嘱咐他代为照料,唯恐毒气侵染百姓,郭盛便让他们散开。
锦衣卫步履如飞,匆匆忙忙,可是这点水在偌大的火势面前似乎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效果。
百姓纷纷在自家探出头围观,看着火势心中也焦急。
一名壮汉跑了出来,道:“我身体好,不怕毒气,我去打水!”
又有一个人跑出来:“锦衣卫帮了大家那么多忙,许多官府不管的事,到锦衣卫那肯定受理,现今锦衣卫有难,大家忘了曾经的恩情?”
百姓纷纷应和,全拿出自家的桶自发组织去井边打水,排成长长的队伍,有条不紊的递运给锦衣卫。
一名准备在这修葺酒楼的商人,听说水扑的慢,沙土比较快,立刻让小厮从后院拉来三车的沙土泥浆。
郭盛也来不及说谢,推着马车就要去,锦衣卫立刻赶过来,要从他手中接过,郭盛喉咙被毒气侵染的沙哑:“不用!”
锦衣卫去推另外两车。
约半个小时,火光才渐渐变小,郭盛最后指挥着锦衣卫将所有人送至医馆,才瘫倒在医馆门口。
“郭盛呢?!”
梁思率先醒了过来,环顾一圈,只见一个大夫在他背上贴着药膏。
大夫道:“你躺下躺下,背后有伤。”
梁思一推,拿起外裳就望门外走,停在了门口——
屋外,锦衣卫忙忙碌碌,在不知从哪找来的废旧长桌上捣着药草,用树枝架起锅炉扇着火,上面熬着药汤,郭盛则在一旁将刚刚运过来的药草理清,告诉配药的什么药该多少量。
郭盛抬头望了过来。
梁思急急道:“你受伤了没?”
梁思要上下查看郭盛,郭盛却蹙了蹙眉,抓住他手臂,将她按到床上,解他衣衫。
梁思:“……”
“下次这种事,不要总是一个人扛!”郭盛神情严肃,声音沙哑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