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盖在口罩之下的嘴唇只能看见大概轮廓,轻轻一吻,却依然能感受,埋藏其中的柔软。
比如所谓毁容的伤疤,你更重要。
两百二十三:我亲爱的
“曲..奇..七雨曲,七姨奇,曲奇!”
“可乐,科呃可,了呃乐可乐!你看,可乐,跟我念,念出来。”
面对面,许原看着安莫一张一合的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的唇微微一张喉结轻轻滑动,想跟随从喉间深处发声,对他人而言不过简简单单的词汇,连想都不用想张口即来。但对自己来说是挑战也是似乎看不到希望的困难,他看见自己跳不过的坎,也看见自己若自己迈过这道坎后,令人疯狂的奖励。
那可真是无法拒绝的诱惑啊,真是让人意动。
可..可..可..可乐啊..
然而,不厌其烦重复的安莫也变得口干舌燥,许原却始终不再,说出一句话,一个字。
有的,是永远含糊不清的嘟囔,如外星语言听不清也听不懂。
这已经是安莫教导许原开口说话的第二年,然而丢脸的是从开始教导的第一天至现在即将踏入第三年算起,没有一丝长进。
别说开口说话,平日就连出个声也是难于上青天的事儿,交流全靠随身携带的纸与笔,有时候连写字都不愿意,能不写就不写随手丢在床边,就这么懒懒看着安莫像小丑,自己低头玩手机,爱答不理不给面子偶尔也会让安莫的厚脸皮遭不住,默默出现小小尴尬。
许原是因为伤了喉咙而不能说话,但通过治疗早已把这在所有病症中算得上小毛病样好甚至有过之而不及,可以说只要许原想就能出声,就能说话。
是啊,只要许原想。
所以不会说,也只是因为他不想,像是早早知道已经不会说话,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至现在都没有对自己突然失声有任何惊恐与慌张失措,在恐惧身上的病症中唯一能平静接受自己成了哑巴,从此安静的不像话,没有想要开口的欲念。
比安莫这个“外人”还要轻易接受,大概也是因为自身积攒多年的崩溃情绪全部转移至自己染上毒瘾与毁容的之一类,不会说话也显得无关紧要。
就算以前,他也很安静不是么。
“你能说话了。”他还记得那年高高兴兴和许原说这件事,许原只是盯紧他,发出“咕噜咕噜”从喉间传来的不明声响,比起安莫的高兴本人显得极其冷漠,继续当哑巴只用纸笔交流讲话想吃这想吃那,枉顾安莫以为他不明白,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引来许原的不耐。
失语症,喉咙只是外伤,而心理才是最大的问题。许原依然很傻,但终究是变了,就算最近逐渐带有先前特有的一丝萌态,也掩盖不住整体的阴郁与时不时的狂躁,矛盾却又如此融洽,他有时候也看不懂许原到底在想什么,也因此而不知道许原到底是不敢说话还是不愿说话。
又或许,是压根就不想和自己说话呢。
幸福相似痛苦各异,他从前曾在许原身上看到单纯不经世事的自己,也在现在看到曾经备受伤害冷漠刺人的自己,但也仅仅只是相似,用曾经自己的经历猜测现在许原一举一动显得如此不切实际,只会让他的失败如滚雪球越滚越大到最后无法收拾的地步。
你看,他现在多么失败。花费大量心血只想让许原开口而已,都这么难。
他可不想再自作聪明了。
{我不是神经病!!!}
“我知道你不是,但我们就是去看看,看看一下而已。聊聊天啊交交朋友嘛,你看你总是闷在医院和家,这多不好。”
{我不是神经病我为什么要去看,我很好,我现在这样就很好!}
安莫曾试图带许原去看心理医生,只是他的抗议他歇斯底里的惶恐只能让安莫暂时放弃这个念头。
还是不想,也不太敢把这逐渐能够拉近的关系被自己搞糟,心软纵容又如何呢,他喜欢现在许原对自己小小无奈的宽容。
那么自己,也不该如此着急。
“又不想说话吗?”安莫简直要被许原的坚持败下阵来,为了奖励许原而特意准备的点心一次也没派上用场,只能狠心扔掉任其变质无人问津也不给许原吃。
这一次也同样,哪怕许原的眼睛几近变得像一只小狗眼神汪汪渴望不已,也当着其面一点点扔进垃圾桶中:“你看,这些不是你最爱吃的吗,栗子糕,可乐橡皮糖,芝士抹茶蛋糕,曲奇饼干,还有今晚你一直说想吃的辣海鲜焗饭,都是为了奖励你的,只要你说话,开口那么一下下,这些我都给你吃好不好?真的,只要你说话,也不用说两个字。一个字!我们就说一个字,说出来这个星期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
一向坚定(?)的许原似乎表现出一丝丝迟疑,随安莫的引导微微张开嘴,看着安莫不停重复自己喜欢的那一款食物,同样的一张一合。
但依然,没有任何声音。
低下头,再悄悄看了眼略显颓废的人,许原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与愧疚,无处安放的手合在一起,手指绞在一起显得格外心虚。
小零食们都很好吃的,平日不过可远观而不咳亵玩焉的小零食现在就摆在自己面前说不心动怎么可能!!!他也很想吃...想大吃特吃..
气氛有点冷,比平时更安静,连平时想要偷偷摸摸伸出去的手也不太敢动弹,静静地直到分针走过几个圆,安莫忽然叹下气,摆放在方桌之上的美食推至许原身边,抬起的手微微一迟疑放在许原脸颊上轻轻抚摸。
“这些你拿去吃吧,起码现在我知道你也想重新开口说话,对吗?说话很好,有些话总不能憋在心里一辈子,你需要说说话把那些不适合藏在心里的话说给我听,就会轻松很多对吧。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的许原一直都很好,你已经在慢慢恢复过来。只是因为现在的我依然不是你所信任的爱人,有些事你无法对我开口,你需要一个人听你说你的苦恼,她能安慰你开导你,能告诉你该怎么做,这样很好。”
有小小的沉默,安莫再次说话:“你需要一个能说出心里话的人,说出来或者写出来也不会像现在每天都那么难过,每天都会被以前的事情困扰,能让人睡的很好,不会再做噩梦了,很好的,真的很好。所以...不要抗拒好吗?”
会有人听他说吗?真的不会在他面前一脸同情,人后恶意嘲笑吗?他真的信任不了别人,可他现在也拒绝不了安莫。
他说的话,总让他那么意动。
许原看着安莫无法拒绝,也说不出拒绝。他沉默,纸笔遗落在手边,却比以前的抗拒要显得平静。只不过是站起来转身,回头走向二楼而已。
很平静,无声的,却让安莫看到可行的希望。
今年,艾谦的心愿终于被安莫与秦桓一起实现了。
安莫还记得那一年那一晚,枯瘦苍白的艾谦用他亮的耀眼的黑色眼珠凝望自己。
他说,我想要得到你的好朋友,我想草他。
他说,你给我钱,在30岁前我要建一个福利院。
他说,他不知道安莫要给他什么任务,但是不管给什么他都会接,只要能实现这两个愿望。
而这两个,对于安莫以前,或者现在来说都再简单不过。
所以他得到了秦桓到现在的爱,那么第二个就是今年的福利院。
今年的1月5号是他的30岁生日,睡在病床里的人模样依然稚嫩的不像话,而他和秦桓都老了,他们从心智冲动的男孩逐渐蜕变,到现在才可以说是男人。
5号那天,京都最大的福利院开了,由安氏集团与秦氏集团联手打造的福利院精致华丽的不像话,占地可比拟普通大学,福利院内自带从幼儿园至初中的小学校与各式兴趣班,设施齐全环境优美,聘请专门的老师与营养学团队照顾从外边收养进来的孤儿与残?8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隙H绻蝗颂嵝颜馐且桓龈@海床喂鄣娜司蠡嵴馐且还笞逖J褂谩?br /> 如此奢侈,真令人咂舌。安莫知道艾谦要的是怎样的福利院,大概也与外界爱心人士设立的福利院样貌相差不多,只为让无家可归像他年幼那般的孩子,与陈小盘一样的残障人士有个归宿。
是的,那名在艾谦生日下葬的傻子名叫陈小盘,建福利院是他的愿望,艾谦答应过他等自己发达了就会帮他。所以这一个费尽安秦两家心血的高档福利院却有一个接地气的名字:
陈小盘爱心福利院。而艾谦,是这所福利院第一任院长,现在由副院长代理院内事务。
“我帮你造好福利院了。”秦桓对艾谦说道,艾谦未醒也未老,仿佛最初见面的那一年仅仅只是昨天,而秦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沧桑了。
“你说,你想得到我,想要一个福利院。我都帮你实现了。”
“而我现在的愿望,只是希望你能醒。”
“我帮你完成了,而你何时才能完成我的心愿呢?”
我还在等,睡那么久一定是做了很美的梦吧。
是不是梦里的你把我草了,梦里有了福利院所以才不愿醒来。
但那也只是梦而已啊,你会醒的对吧。
是吧,我亲爱的。
你是答应我的,你会回来的。
两百二十四:兴趣
今年的夏日如意料之中炎热,家中搭配齐全的设施与花样繁多的各式房屋让许原没了出门的理由,他于每日躲在凉爽屋内看院外草木被晒得焦灼,曾被剧烈日光晒伤发疼对炎炎夏日有了足够阴影。
这种天气还敢出门的人,身心无与伦比的强大。反正他就看过自家有佣人出个门打扫掉落的叶子,一进门像极自己吃过的油焖大虾。
然而在家也依然无聊无趣,睡觉吃饭吃药复健玩玩手机游戏,每一日重复昨天的生活悠闲的让人心慌,他也想出门走走的,毕竟人可不是孤独的独居生物。
他记起电视报道过“陈小盘爱心福利院”的事,他看见电视中播放的优美环境,小孩子们的笑容,不免勾起自己的好奇。犹犹豫豫许久,与安莫提议,终于出了门去看看那一所福利院。
这是,这是艾谦最大的心愿,他曾不止一次听艾谦自言自语提起,他总是看似没心没肺潇洒自在的活,只是许原早早看过艾谦本身并不是一个喜欢笑的人。他很严肃也同样冷漠,在他身边喝酒经常不发一语藏有诸多心事,许原真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如此不同。
他不懂,一点儿也不懂,但不妨碍他和艾谦的关系随时间与生死变得深情厚切,这辈子无法因为所谓利益与蝇头小利而翻脸的普通朋友兄弟。
就是这样的人,对于关于艾谦的事情怎么也无法轻松揭过,本以为他的怯弱提议会让安莫应付着敷衍拖磨过去,却意想不到安莫满口答应几天后的周末,还真带着他去了福利院观看
原本两人本意均只是随便看看参观,只是安莫想不到他单纯让许原一人去小花园溜达却在这里会有所其他发展,演变成一场有趣奇妙的相遇,自此整一夏天至深秋末,许原的腿无可阻挡一直往福利院内闯,硬生生挑起安莫的兴趣。
吸引傻原一直来福利院的并非院内的美女老师,也不是对装修精美的设施有所感兴趣。他只是在那天恰好在小花园散步,恰好在一处小角落里遇见两位孩子,恰好第一眼即投缘,恰好,都成为朋友而已。
即使童话再美好也会有阴暗渗人心的一面,更何况美好的童话本身就是残酷令人心惊的黑童话,只是被后来人严重掩盖修饰,才会变成美好梦幻的代名词。
而福利院也同样如此,即使管理再完善规矩制作多规范,也终抵不住人心黑暗。学会排斥与讨好本身就是在外生存该有的基本准则,所以在福利院里,有受人喜欢的小王子小公主,自然也有被排斥远离的怪人。
哪怕长的好看,小孩子里永远不缺可爱与美丽,当你的性格不被大众所接受,你只会被附上“怪人”的称呼,哪怕你是好看的,也只不过是比较好看“怪人”。
仅此而已。
而许原遇见的那两名孩子,恰好是怪人中的怪人,包括以善良为代名词的老师也不愿靠近的孩子。
被打断双臂,剁掉左手无名指与小指头的五岁小男孩阿姆与双耳失聪两岁小女孩水水,是一对幸运从拐卖小孩团伙中逃跑的小孩子,他们并非亲兄妹,却在经历磨难后形影不离神似兄妹。
阿姆与水水在逃跑过程中被好心人发现并报警,寻找父母的过程中毫无消息,在今年福利院开业不久后以第一批即将在福利院生活的孩子这样的身份,进来。
按道理说,身为最早来的孩子,两名孩子长相甚至可以说也在那些孩子中显得格外出类拔萃,压根不可能会被众人排斥成这样的程度,但偏偏就是如此。
水水小,在经历磨难后也变得十分依赖阿姆,一直跟在阿姆身后形影不离也只听阿姆的话,听不到别人说话的声音也看不懂手语的她至懂阿姆与他沟通的动作令她连个可以交谈的小朋友都没有。而阿姆,因为其特殊经历,小小年纪便已成熟的几近不可思议,一个五小孩,他聪明但同样对每个人有严重的警戒心,性格阴暗偏执不爱交谈,一旦与人发生争执就爱拿起自己可以掌握的利器狠狠攻击他人,对于老师的话爱理不理,是一位所有老师公认最难搞最偏执的孩子,好言好语软硬兼施均对阿姆没有任何效果逐渐放弃。
有一次一名胖小子欺负水水听不见声音,在班里笑她,本来有老师在场已经狠狠教育了不懂事的小盘子这件事就过去了,没想到阿姆不知道在哪里听见这件事,竟从厨房揣了把水果刀扎进小胖子的手臂中!狠心程度是在令人吃惊,在随后的事态变化中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闹越大差点无法收拾令人糟糕局面,就连副院长亲自出面甚感棘手,只能狠狠处罚阿姆,以防止再有此事发生。
而水水,被认定这件事的起源更被人疏远,小女孩也不懂也曾要找别人玩,看见其他小孩子都不理睬甚至见到就跑,难过的更只能依靠阿姆了。
那孩子真令人不放心,副院长曾带着阿姆去看心理医生,查来查去就是一句这孩子对别人警戒心重,对于有威胁的人会有攻击性行为,回去好好关心等时间一长就好了。听得这样答案副院长也只能回去吩咐让人好好对待这两名孩子。
于是阿姆和水水被特意分配一名老师照顾饮食起居,却把他们和其他孩子分隔避免伤人。说好听是为了可以有人专门照顾他们,说不好听也就是当做危险犯人看守,能活动的也不过小花园一处与周围,隔着门窗看别人玩游乐场。
而就是这样的两名小孩子,却在一次偶然相遇中与许原有了莫名亲切感,以至于许原回去念念不忘,多次来福利院一陪俩小孩,一玩就是一整天。
对于许原一直往福利院,这次安莫倒不怎么管。
一整天的,完全霸占一个人的生活,把他的全部塞满自己,固然对自己略显畸态的占有欲有充分满足,只是时间一久,不管是他还是傻原似乎觉得这样的生活太累,一个人的重心只有对方全然没自己另外的生活,烦躁与痛苦竟多过幸福。
那或许别人说的对呢,对许原放松一点点,给他想要的,或许能有出乎意料的好。他是这么想,也尝试这么做,用许原不在的时间用满满的工作填补内心的不适与焦急,在许原回家后带人吃顿美美的晚餐。
然后呢..
确实也是出乎意料的好,他的傻原原本自卑不爱被人围观自认毁容的脸,大夏天也爱戴上口罩与帽子,长袖衬衫与长裤出门,一旦有疑似被人围观的目光出现整个人崩溃至发狂,以至于安莫根本无法带他好好去外边只能在最开始走一圈立即回家。
而现在去久了福利院,在什么都不多人最多的的福利院里逐渐磨砺自卑的心灵,虽不说还敢自在放开所谓保护的的束缚,但终于不会把自己盖得过于严实,也敢在人群中平静自在。
许原不会笑的,不是不爱是不会,从他认识的第一天起算来也甚少看过他能够敞开大笑毫无负担,总担负一声伤残与巨大阴影让人连笑也不敢,也更别说现在。但现在,安莫见从福利院回来的许原,虽不说能够开心的笑,但一脸轻松写意也算得上罕见,晚上偶尔碰碰许原也没有多大计较,也曾突然伸手触摸安莫的脸,写字告诉他自己的黑眼圈很重要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