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还没告诉朕,你与苏沫究竟谈了什么?”
江诀这厮实在懂得得寸进尺,李然没好气地回了他两个字——忘了,江诀笑得一如既往的欠揍:“可是你说过要告诉朕的,说话要算话啊,小然。”
李然狠狠地白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做人也要懂得知足啊,Sir!”
未曾想江诀竟然学着他的样子摊了摊手,笑得一脸无辜:“小然,朕从来都很知足。不过朕那天也跟你说过,没有朕的允许,你是出不了宫的,你以为如何呢?”
李然想起上一次在马车里,他就已经为了这件事付出代价了,还差点要了小命。
原以为对方已经妥协了,却没想到这个难缠的江诀居然还咬着他不放。
真是狡猾的混蛋!
“怎么,你这是不准备让我去找殷尘谈了?”
李然皮笑肉不笑地望过去,脸上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的愤恨。
“小然,你给的条件只有一个,朕也会给你想要的回报。人不可太贪心,这可是你刚刚跟朕说过的。”
这话一说,李然一个没忍住,二话不说便挥拳揍了过去。
与此同时,厉子辛收到消息,听说凤宫那位出了事,正欲出门,却不期然遇上了苏沫。
苏沫挑着他一贯的桃花眼,笑得一脸神秘:“这是要去哪里吗?”
厉子辛脚下动作一顿,淡淡说道:“没什么。”
苏沫撇了撇嘴,并没有放行的意思:“听说你那位殿下出事了,你可知情?”
厉子辛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望过去,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眼前这个笑得一脸牲畜无害的男人。
苏沫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何以有如此本事,能探得凤宫的消息?
“呵呵,你何必如此吃惊,我当初既然能在南琉那种混乱的局势中救你,打听一下北烨后宫的消息莫非还是难事?”
“你究竟想说什么,苏沫?”
“做人不要总是这么死板嘛,子辛!如此仰仗他人鼻息过日子,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生活了?江诀是何种人物,你难道还不清楚?”
“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沫伸出一指在厉子辛眼前晃了晃,笑着贴近厉子辛耳边,低声说道:“南琉势弱,被灭已成定局。如今你我二人何不连手,这大好天下岂不唾手可得?”
厉子辛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他认识苏沫三年,从未想到此人会有如此野心。
“我从不敢想象,你居然会有如此念头!”
厉子辛脸带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无怪乎你当初一心要怂恿我自立,还说是为了殿下。原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将我都算计在内。可见你心思之深,绝非我能猜度。只可惜我识人不清,一直为你利用,还对你推心置腹,换来的不过都是虚情假意罢了。”
苏沫听了也不辩解,只一脸坚持地望过去,挑眉说道:“那两个字,本就人人有份。我欲夺之,又何错之有?子辛,正因为你是我的知己好友,我才会对你坦诚以待。若是换了别人,谁能让我苏沫如此相待?莫非你还不明白我的为人?”
厉子辛冷声嗤笑,俊美的脸上满是讥讽之色:“今日之前,我或许还觉得自己了解你;今日之后,我却一点也不敢保证,你苏沫究竟是何种人!”
厉子辛沉声一喝,作势要将苏沫推开,苏沫扣着他的肩,一步也不肯相让。
厉子辛忍无可忍,一个过肩摔将他撂倒在地,苏沫盯着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眼底一片冰冷。
子辛!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破坏我的计划?!
几近初冬的京郊别院,北风刮过之处,只留阵阵冷意。
一场争夺,已然悄悄拉开帷幕。
鹿死谁手,亦不可知。
苏沫望着厉子辛远去的方向,笑了……
异世安生
李然那一拳头虽然挥得呼呼生风,但一来他是个病号,二来江诀早有准备,这一拳出来便被江诀一手制住了。
他二人正在内室争执不下的时候,殿外有人来报,说德王与厉将军在宫门外求见。
江诀一听,眼中精光一闪,李然一脸不解地望过去,见江诀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心想这家伙笑得这么贱,肯定又在算计什么。
厉子辛和璃云被宫人直接带进了凤宫,他二人进了正殿,见江诀正端坐在殿中央的凤椅上,殿内并不见李然的身影。
厉子辛心下一凉,心想消息果然没错。
“这么急着进宫,究竟所为何事?”
江诀脸上居然有些淡淡的倦意,厉子辛心下一惊,暗忖莫非璃然伤势有变,否则怎么会连一向温雅的江诀都会露出如此疲态?
“陛下,我大哥他真的受伤了?情况严不严重?他如今还、还活着吗?”
璃云这个傻小子已经彻底乱了阵脚,江诀揉了揉眉心,脸上是一片了然的神色,淡淡问道:“你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璃云正想回答,厉子辛已经开了口:“禀陛下,消息是从宫外打听来的。德王殿下认为,宁可信其有而不可信其无,兼之思兄心切,属下觉得此乃情理所致,是以陪同殿下一同前来,请陛下恕臣等贸然请见之罪。”
江诀笑着摇了摇头,脸上并没有怒意:“璃云对小然的情谊,朕自然是明白的。小然是在回宫那日路上受的伤,他是为了朕才挨的那一剑,好在并未伤及心脉,如今还在殿内修养,等过几日能下地的时候,你们再来探望也不迟,你二人意下如何?”
厉子辛听江诀说李然并无大碍,心中大石终于放下。
江诀刚刚所说的也算是一部分事实,厉子辛无法怀疑,更何况这里毕竟是皇宫内院,如若不是江诀特准,他二人根本进都进不来。
厉子辛正欲拽着频频朝内殿观望的璃云告退,江诀却语重心长地开了口:“你二人可知道,朕若想要护小然与逸儿的安全无虞虽不是难事,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他们又都是朕的软肋,是以人人都想捏住了好好打击一番。事到如今,南琉再不能出任何乱子了。子辛、璃云,你们可明白朕的苦心?”
“陛下,臣自然会竭尽所能,定保南琉安稳!”
璃云听江诀说得恳切,心中豪情顿生,甚至用了“臣”这个极正式的自称。因为他已经明白,南琉的安稳如今已然涉及到他大哥的安危,自然再不能将其视为儿戏,所以才摆出一副万死不辞的气势。
事实上,在这个二愣子的心目中,若是没有璃然,给他十个百个南琉又有什么用?
听了江诀刚才这番“肺腑之言”,厉子辛心中又惊又怔,还有些暗自庆幸,心想还好自己没有轻举妄动,否则说不定又得害璃然受累。
到那个时候,恐怕他死一万次亦难辞其咎。
他之前有了反念,绝大部分原因是为了璃然和南琉,当然也有苏沫在中间撺掇怂恿的缘故。为了这事,李然之前曾特意找他谈过,他当时总还有些不甘不愿。
如今又发生了这件事,兼之江诀这一番“威逼利诱”,二者两厢作用之下,顿时让他彻底打消了心中那点歪念头,算是彻彻底底地归顺了。
他这人一旦下定了决心,自然就会付诸行动,遂恭恭敬敬地朝江诀拜了一拜,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江诀纵然对他百般设计,初见他这样亦被怔了一怔。
厉子辛稍稍闭眼后又很快睁开来,双目熠熠地望向江诀,说道:“陛下放心,臣定然竭尽所能,辅佐德王保南琉安稳。”
他这话说得如同誓言,江诀一“激动”,从凤座上起身走过去,作势要去扶他。
“不必如此,朕对你自然是很放心的。”
孰料厉子辛并不肯起身,依旧双目熠熠地望着江诀,说道:“陛下,请您善待殿下和太子!”
江诀被他这么近距离看着,又是一怔。
厉子辛眼底的痛苦、绝望、深情与期盼他哪里看不出来?
然而尽管心中有感慨万千,江诀脸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一脸郑重地说道:“放心吧,朕比你们想象得更珍重他们。”
厉子辛得了江诀的保证,这才彻底释怀。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视线几乎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内殿的方向,那样深情凝视的眼神只停留片刻便收了回来,快得几乎让人以为眼花。
江诀一脸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子辛,当年是朕对不住你,朕欠你一个交待。”
厉子辛对上他的视线,释然一笑:“江兄,你确实欠我一个交待。”
璃云在一旁见他二人相视而笑,心中满满都是纳闷。
那一年的那一日,那个俊美挺拔的男子,远远望着凤宫的方向,红了双眼。
而那个小胖子,则在一旁默默看着,一脸懵懂。
厉子辛与璃云离去后,江诀进了内室,见李然已经喝了药躺在床上睡着了,江逸正窝在他身旁,睡得很香。
江诀心中有万般感慨,不足为外人道说。
他抚摸着李然的黑发,放在嘴边亲吻,低声说道:“小然,从今往后,你都这么陪着朕,好吗?”
并没有得到预期之中的回答,江诀却是满意的。
此时此刻,他是多么想要将李然抱在怀里,紧紧地拥抱。
江诀的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幽深光芒:天下朕要,李然朕也要!
[辰宫内殿]
辰妃的贴身婢女画眉正附耳与她嘀咕了,片刻之后,辰妃满意地颔了颔首,说道:“都办妥了吗,确保万无一失?”
画眉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神情有些阴冷:“娘娘放心,保管她一入了口,大罗神仙在世亦保它不住,更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
辰妃脸色一舒,嘴角一弯,一双丹凤眼挑得妖媚之极。
“娘娘,听说凤宫那位前日里受了伤,陛下似乎还在他那留宿了一晚。”
辰妃脸上的笑容一僵,如果不是画眉提醒,她倒忘了凤宫那位如今也算正“甚得圣宠”了。
“消息可靠吗?”
“自然是可靠的!”
画眉又凑过去与她附耳嘀咕了几句,辰妃蔻丹五指在桌上敲了一阵,想了片刻,说道:“哼!真是个十足的妖孽!好好的男人不做,非得跟女人争!这事先别走漏了风声,本宫得好好想想,可别到最后防错了人。上头那位的心思可深得很,谁知道他会不会就真看上那妖孽了?”
“娘娘说得极是!奴婢的想法亦是如此,听说陛下这阵子虽然也不怎么在那边留宿,但似乎对那位的态度好了许多。依奴婢看来,娘娘您也得好好防着他一些。毕竟无论太子是否真由他所出,但到底也是他宫里的人不是?”
“恩,确实是这么回事。这样吧,你让那丫头继续盯着,隔一日跟你汇报一次。本宫倒不相信,他还真能翻了天了不成?”
“极是!极是!陛下宠了娘娘这么多年,更何况还有国公大人坐镇朝中,将军又如此受陛下赏识,娘娘您无须过分忧心,一切交给奴婢打理便可。”
“你呀,真是个贴心的丫头。你哥哥那边呢,本宫已经托人照看着了,自然是不用操心的。你且好好替本宫打理这一切,日后总不会亏待你的,明白吗?”
“多谢娘娘厚爱!奴婢并不是为了向娘娘讨恩惠才这般卖力的,娘娘将奴婢从冷宫救出来,对奴婢已属恩同再造,奴婢只希望永远侍奉在娘娘左右,替您分忧解难。”
“你啊,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好了好了,本宫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对了,本宫有些饿了,你去让外面的人上些糕点进来。”
画眉应了声是,便出去了。
辰妃兀自坐在高椅上,笑得一脸笃定。
[凤宫内殿]
罗风正在跟江诀低声汇报他近日得来的消息。
江诀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挑眉问道:“就这么多了?”
罗风郑重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属下能查到的都在陛下手中,不过此人确实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但瞧他短短五年内便能将生意做到遍布各国,虽然也都不是什么特别赚钱的买卖,大都是酒楼、当铺之类,但属下总觉得此人有些蹊跷。”
罗风顿了顿,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开这个口:“据属下盘查,还发现了一个疑点。”
“什么疑点?”
江诀一脸疑惑地望过去,他这个暗卫总管是何等精明之人,没把握的事情是从来不会跟他提起的。
“属下发现,此人与十一国中的十国都有生意来往,却唯独在西平没有任何动静。”
罗风说完,看了江诀一眼,江诀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皱着眉头将“西平”这两个字在脑中念了个来回。
“属下虽然并未查到任何异常,但还是觉得事有蹊跷,有必要跟主公汇报。”
罗风眼神凌厉,兼之直觉向来很准,江诀对他非常赏识,是以总对他唯以重任,这次调查苏沫的事,也只交给他一个人去办。
“你想得很周到,不过西平乃边荒之地,没有生意来往似乎也并不足为奇。这样吧,你先按这条线查下去,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说不定。”
江诀朝他淡淡一瞥,罗风便明白了,躬身朝江诀行了一礼,说道:“属下遵命!对了主公,江云近来可还安分?”
江诀一听他提起江云,就不禁想起今日在凤宫看到的情形,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有些哭笑不得:“那小子虽说是你带出来的,性子却硬得出奇,如今早已跟人杠上了,不会有空烦到朕这里。”
罗风听得出江诀口气有异,一脸不解地问道:“江云那小子外冷内热,也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他气得走了性子?”
江诀笑而不语地瞥他一眼,心想那个人连他都能气个半死,更何况是江云那个稚嫩的小子。
罗风见江诀神色间居然有些温柔,暗忖跟江云杠上的莫非真是“那位人物”不成?
无奈江诀并不准备多说,他八卦的精力也无处挥洒,只能自行猜测,不过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罗风离开后,江诀独自坐在凤座上看着手里的东西深思,他早知道苏沫那人不是个简单角色,却没料到此人会有如此能耐,而且似乎远不止这么简单,更何况李然俨然还对他颇有好感。
江诀心中做好盘算,暗忖此人不仅不得不防,还得严加防范!
苏沫?看来又是一个棘手人物!
异世安生
[京郊别院]
厉子辛和璃云回到京郊别院,发现苏沫不在,只留下殷尘和卓峰二人在院中下棋。
他二人从外表看来是天差地别的气质,未曾想也能这么静下心来对弈。
厉子辛走上前去,见卓峰的那半边棋盘早已被殷尘杀得溃不成军,心中好笑,暗忖这个殷尘也真是,一点都不给别人面子。
卓峰倒是一副越挫越勇的气势,璃云原本在路上还不大高兴,如今凑上去一看,立马就笑开了:“卓峰,你这棋也太差了点吧。”
卓峰被他闹了个满脸通红,偏偏还不能发作,谁让殷尘的水平确实比他高出太多呢。
殷尘手执白棋,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也不怎么看棋局,倒是见了厉子辛,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
“这么急着出去,宫里出事了?”
厉子辛先是一怔,继而想到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料事如神的殷尘,点了点头说道:“还真是被你给说中了。”
“出事的是殿下?”
“这你也知道?”
“你的脸上都写着呢。”
殷尘不置可否地啜了口茶水,他总是这么气定神闲地样子,难怪李然一见此人就觉得他不简单。
“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小尘?”
厉子辛失笑地摇了摇头,暗忖自己真是什么事都藏不住,又想起苏沫早先说的那番话,想要劝他一劝。
“殷某想知道的时候,自然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殷某不想知道的时候,即便是硬塞,在下也可以一个字都不放进心里。”
他这番话说得真是狂妄得几乎有些臭屁,不过厉子辛是知道他的厉害的,否则这些年来,璃云德王的位置也不会坐得这么轻松了。
“苏沫去了何处?”
“呵呵,自然是去忙该忙的事。人生百态,犹如这盘棋局,一旦入了棋,便多少有些生不由己。子辛,你可明白殷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