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感受着涌进来的花香,伊藤美砂闭上了眼睛。本来暖融融的朝阳,照在身上却灼热滚烫,刺痛的感觉不断从皮肤上传来,让大脑无比的清醒——她不是人类,是吸血鬼。
将手放下,阳光又重新被暗色的窗帘挡在了外面,连缝隙都没有留下。室内无比的昏暗,视野却无比的清晰。
侧过头看着站立在一旁的执事,伊藤美砂将手伸向了那人的脖颈,在血管的位置慢慢摩挲。湖绿色的眸子变得通红,隐藏在皮肤下的血管无比清晰的在眼前显示,隐隐约约能看到其中流动的温热的血液,与冰冷的吸血鬼截然不同。
她说:“我饿了。”
听了主人的话,执事恭顺的低下头,微微弯腰,任由主人尖锐的獠牙附上了他的侧颈。
感受着安静跳动的脉搏,温热的血液从心脏里流出来,淡淡的血腥味在安静的房间里蔓延开来。男人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嘴唇也变得冰凉。有什么更冷的东西附了上来——这是吸血鬼的手指。
一下一下轻抚着执事的唇瓣,一滴鲜血从指间涌了出来,逐渐增多,最后蜿蜒成了一条暗红色的流动的线,缠绕到了手腕上,往下蔓延。
明白了主人的用意,执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想要将主人赐予的鲜血收纳其中。
伊藤美砂阻止了执事的动作,直接将指间送到了唇瓣的缝隙里,铁锈的味道瞬间在执事的口腔里绽开,过分的腥咸。
光滑的镜面映照出两人相依偎的模样,镜台上镂刻着纠缠的葡萄藤,结满硕果,人与蛇纠缠在一起,天使的翅膀将他们全部笼罩。
将纤细的主人抱起,轻轻的放在天鹅绒铺就的大床上,执事低下头吻了吻主人的眉心。
“谢谢主人的恩赐,愿你有个美妙的梦,我的主人。”
轻轻的将古朴的门合上,执事离开了主人的房间。下一刻,一道黑影便出现在了房间内,压在了伊藤美砂的身上。
湿滑的舌头将手腕上残留的血滴舔尽,留下水渍和一圈圈暧昧的痕迹。
这完全是他无意识的动作,对鲜血的渴望是吸血鬼的本能,即使是同类的冰冷血液也不例外。
他的头已经凑到了伊藤美砂的脖颈出,尖锐的獠牙已经伸出,血红的眸子里映出血管的形状,在黑暗中发着暗淡的光。
伊藤美砂没有阻止少年的行为,反而将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脑后往下按了按,使獠牙离脖颈更近,另一只手附上少年的脊背慢慢安抚着,湖绿色的眸子重新变得猩红。
血液的香味从每一个毛孔里钻出,钻进了少年的鼻尖。
“来吧,乖孩子,不需要压抑的……因为……这是我们的本能。”
尖锐的獠牙深深的埋在了少女白嫩细腻的脖颈里,少年贪婪的汲取着甘甜的血液,空寂的房间里响起吞咽的声音。
天花板上涂满了华丽的壁画,地狱的魔君该隐展开的蝠翼将血色的天空笼罩,艳丽的魔女身姿妖娆,蛇在她的躯体上缠绕。他们的眼睛,全部都凝视着躺在床上的人。
感官淹没在香甜的血液里,意识在深渊中沉沦,身体完全被*驱使。
“乖孩子,已经够了,停下来。”
沙哑柔和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脊背上不断安抚着他的手臂却没有停止动作,一下一下,冰冷的手掌将温暖沁入。
少年的獠牙已经被收起,眼底的红色淡淡消失,恢复成和少女一模一样的湖绿色。
用手抚上了伊藤美砂柔顺的发丝,少年的意识已经清醒。
他说:“我要杀了你。”
“我等着……弟弟。”
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对话。
快要失去意识的吸血鬼少年躺在雪地的中央,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他的身边,他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鲜血的香味在鼻尖萦绕、勾缠,最后只剩下浓烈的*。
想要血,想要狠狠的刺穿她的脖子,想要红色在雪地上蔓延,染红这个世界。鲜血的甘甜在口腔里蔓延,理智早已失控。
“我要杀你了。”明明他是如此的厌恶鲜血,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的*。是这个女人……将鲜血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他成为吸血鬼后,饮下的第一口血。也让他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等着……弟弟。”这个女人的声音,他一辈子都会记得,直到杀死她的那一天。他会让她永远在坟墓里埋葬,化成砂砾,消失在这个世界。
少年已经离开,床上只剩下伊藤美砂一个人。
凝视着天花板上的壁画,手指抚上脖颈处已经愈合的伤口,再轻轻一划,伊藤美砂轻笑了一声。
“咬得还真狠”
她是吸血鬼,只要不伤到心脏和头部,多重的伤都会快速愈合。
手指拂去脖颈上溢出来的血液,放到嘴边,舌头将腥甜的液体全部卷入口腔。
“明明生来就是吸血鬼,却想要逃避对鲜血的*……真是……天真呢……”
她的幼弟,伊藤千和,生来便放在人类的家庭中教养。家族的预言师在他出生之时就将他属于吸血鬼的本能暂时封印,到十岁那年,才会重新变成吸血鬼。
解开封印的那天,也就是他被抛弃,背叛的日子。同时也是‘父母’死亡的日子。
被养育了自己十年的人拿着猎人的武器想要刺穿心脏,这种绝望的滋味。
所谓的‘父母’,只不过是被家族安排的仆人而已。
这也是家主培养的一部分——对人类的恨意。
伊藤千和当初多爱他的‘父母’,就会多憎恨人类。
但是他们真正的父亲,也就是伊藤家的现任家主算漏了一点——伊藤千和的恨不仅仅是对人类,还有对吸血鬼的。
他甚至一直排斥着本能,想要遏制住吸血的*。
坐起身来,睡袍在身躯上滑动,伊藤美砂再次走到了窗边,拉开一丝缝隙,朝着外面望去。
伸出手,阳光洒在手心里,光影浮动,湖绿色的眸子里流淌的是止不住的笑意。
“……伊藤千和……真是个可爱的弟弟。”
‘我要杀了你’这样的话……对于吸血鬼来说,是一种最浪漫的告白呢……
爱人的手穿透了你的心脏,漫长的生命在此刻终结,砂砾流过指间在风中逐渐消散,岁月静好,此刻便是永恒。
第6章 吸血鬼骑士一周目(三)
“安心安心~我只是在表达对他的喜爱之情而已,谁叫伊藤美砂是个正太萝莉控呢~”
“嗯嗯,所以伊藤美砂肯定很爱她自己。”
“宝贝儿~你不明白,恨对于现在的伊藤千和来说,是一种爱意呢~有多恨,就有多爱。”
伊藤千和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这样浓烈的感情只能通过恨来表达,他对伊藤美砂的爱与憎大概是一半一半,纠结在一起,让人分不清。
痛恨对方让他明白了自己是吸血鬼的事实,象征着已经永远失去的美好的过去。
爱意是他在深渊中抓住的绳索,只有紧紧的窜着,才不会被吞噬,也是唯一寄托情感的地方。
“他不是人类是吸血鬼。好了,宝贝儿~不聊了,天已经黑了,我该起床了。”
有几个女仆来到了房间,将厚重的窗帘拉向两边固定好,窗外的景色便毫无遮拦的闯进了人的眼帘。
月光下的蔷薇花舒展着花瓣,任由微风温柔的抚慰着花床。
将手臂抬起,任由女仆们帮她穿上华贵的半长裙。两个女仆正在帮她整理长长的裙摆,将多余的褶皱抚平。
脖颈上系上黑色蕾丝,头顶上放着荆棘花冠,双脚被套上了大小正合适的高跟鞋。
高脚杯里仍然温热的血液微微晃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将血液一饮而尽,猩红的舌头在唇瓣上转了一圈,留念着这永远不会厌倦的味道。
“小姐,家主大人请您去书房。”
“我知道了。”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古堡般的庄园寂静得可怕。
走入书房,便看到了坐在中央的英俊的成年吸血鬼。
“父亲,找我什么事?”
示意伊藤美砂在对面坐下,女仆端上刚好的红茶,放在两个人的面前。
端起红茶啜了一口,伊藤家主说:“玖兰家的枢大人最近好像在拉拢各大家族的势力,应该很快就到我们家了。你的姐姐追随了李土大人,那么,你就为枢大人效力吧。”
听到父亲提到了姐姐,伊藤美砂的眸子凉了一下,随机暗淡了下了,握着的拳头紧了紧,满腹的担心和疑问到最后全部变成一句话。
“知道了,父亲大人。”
见伊藤美砂仍然在座位上没有离开,男人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她的身上,问:“还有什么事吗?美砂。”
听到父亲的话,原本沉默着的伊藤美砂才终于开口说:“父亲,姐姐现在……怎样了?”
玖兰李土有野心,也有力量,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说得难听点……他就是个疯子。虽然这样想对纯血之君来说是一种大不敬,但温柔的长姐被送到了玖兰李土的手里,伊藤美砂无论如何也是不放心的。
听了伊藤美砂的问题,男人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说:“美砂,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是你不应该知道的,你也无权过问。”
湖绿色的眸子彻底黯淡了下来,伊藤美砂站了起来,对着父亲行了一个礼说:“父亲,抱歉,是我逾越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离开了。”
在她走出门之前,身后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美砂,你要注意和千和的距离,他将来是家主,你们是不一样了。”
已经迈出的脚步顿了顿,伊藤美砂说:“我知道了,父亲。”
回房间的路上,七号和系统又开始聊天。
“并没有,亲爱的。”
“防范于未然而已,宝贝儿~如果被发现了,就不止是警告而已了。”
伊藤千和,身为伊藤家族的人,竟然拥有了瞬间移动的能力,和他们的父亲一样……这也是空间能力者的一种,对于以幻术闻名的伊藤家来说,这是十分难得的,更何况他还同时拥有幻术师的能力。父亲和母亲的力量都融合到了他的身上,真不愧是的未来伊藤家的家主。
伊藤美砂并没有回房间,而是用幻术甩开了女仆来到了庄园的边缘。
家族的课程她已经学完了,所以她现在暂时是自由的,至少在玖兰枢来之前,她是自由的。
站在篱笆的缺口处,又两条路从这里向外延伸。
一条通往荒废的玫瑰园,一条通往不知名的远方。
道路的两旁长满了比人还高的灌木,杂草和荆棘交缠在一起,将狭窄是小路全部覆盖,好像在拒绝任何人的到来。
伊藤美砂用手撩开挡在眼前的枝丫,裸露的脚踝被荆棘划破也毫不在意,往荒废的玫瑰园里走去。
即使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理,园里的玫瑰仍然开得很艳丽,走进园子,就沉浸在这浓烈的香味里无法自拔了。
走上鹅卵石小道,来到了花园中心的小亭子里,一把小提琴静静的躺在一旁,纤长的手指抚上琴柄,金色的琴弦反射着月亮的华光——这是长姐送给她的礼物。
哀伤的曲调在花园里流淌,在空中久久无法散去。
愿这悠扬的小提琴曲调,能把她的思念传递到远方,传递到淳子的身边。
伊藤淳子,是这个家族里唯一一个让伊藤美砂感受过亲情的人,是她唯一认可的家人。
只可惜……她现在……
玫瑰园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察觉到空气中力量的波动,伊藤美砂停止拉奏,睁开眼睛,凝视着那个人出现的地方。
看清楚来人之后,原本冰冷的带着敌意的气质瞬间消失,笑容浮上美丽的面庞。
“弟弟,你怎么来了?”
少年冷冷的看着伊藤美砂,开口说:“你血的味道太浓了,真恶心。”
听了少年的话,伊藤美砂闭上眼睛细细感受,鼻腔里剩下的只有浓烈的玫瑰花的香气。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
伊藤美砂笑得十分戏谑,她说:“不是我鲜血的味道太浓,而是……它对你的吸引力实在太大。”
听了伊藤美砂的话,少年的瞳孔猛地缩紧,仿佛内心中最肮脏的秘密被人毫不留情的挖掘了出来,暴露在阳光下无可遁形。
等回过神来,伊藤美砂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下意识的想后退一步,可是肩膀却被伊藤美砂单手按住,暂时无法动弹。
“还不愿意接受你是吸血鬼这个事实吗?”
看着少女的脸越凑越近,直到偏离了方向,将嘴唇贴在了他的侧颈,伸出舌尖添了一下。
“你说,如果把你的血全部喝完,你的能力会不会为我所有呢?”
拥有空间的力量的话,说不定,能带着姐姐从那个人身边逃出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尖锐的獠牙已经抵上了少年的脖颈,被幻觉所干扰,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两人的差距,要杀死对方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强烈。
这个该死的吸血鬼,给他喝了那肮脏的血之后,又想来吸他的血吗?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的感觉并没有出现,片刻后,伊藤美砂就放开了他。
“真是弱小呢……千和。”
这么弱小的存在,怎么可能救得了姐姐?至少……现在不行。
少女的话音刚落下,少年变猛地向前,将她扑倒在地上。
尖牙便再次刺破了她的脖颈,血腥的味道夹杂着花香,格外诱人。
少年说:“我要杀了你。”
这是他第一次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主动吸血。
伊藤美砂将少年抱在怀中,手掌一下一下的安抚着他的后背说:“我等着。”
由于意识是清醒的,这次伊藤千和并没能瞬移离开,而是因为精神受到冲击晕倒在了伊藤美砂的怀里。
思念和悲伤由血液传递,伊藤千和看到了属于伊藤美砂的记忆。
记忆中有个温柔的女人,有着动人的嗓音,给人温暖。
记忆中有沉甸甸的锁链,锁住了天空和世界,无法挣脱。
还有一个狼狈的躺在雪地上的少年。
这段记忆充斥着花香与小提琴拉奏的乐章,吸血鬼眼中的世界竟然如此美丽。
伊藤美砂将少年抱在怀中,离开了玫瑰园。
没有理会女仆们惊讶的实现,伊藤美砂径直走到了少年的房间。
将伊藤千和放在床上,伊藤美砂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轻声道:“晚安,做个好梦。”
等伊藤美砂离开后,本来在床上安睡的少年睁开了眼睛,湖绿色的眼睛里闪过的情绪无比的复杂。
轻轻合上们,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我知道。”
受到的精神冲击只能让他混沌一会儿而已,他在她的怀里时就已经清醒了才对。
送伊藤千和回来的时候她并没有避人耳目,光明正大的抱着他回来。
轻笑了一声,七号说:“就是要让他发现才好。”
“因为这个小鬼太固执,盯得太死,不方便做任务。”当然不是这个原因。
只要小七不想,千和弟弟就没办法跟着吧~小七肯定又在骗人,系统默默的腹诽着。
第7章 吸血鬼骑士一周目(四)
从那天起,伊藤美砂就再也没有见过伊藤千和,即使两人在同一个庄园里,也没有再碰过面。
“哦,是吗,好可怜。”
“怎么救?救了他之后然后换我被惨无人道的摧残?或者我们一起被惨无人道的摧残?”
“宝宝我暂时打不过那个老不死怪物,救不了。”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而已……
“因为玖兰枢快要来了,而他没有比我更好用的棋子。”
“不,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
伊藤美砂的愿望可以整合成两个词——自由和自我。
既然这样,怎么可能会去当别人的棋子?否则就不自由了,暂时的也不行。
每个夜晚,伊藤美砂都会去那个荒废的玫瑰园呆一会,来平静内心中日渐增长的不安——她的姐姐淳子,可能……已经死了。
连唯一一点温暖和希望都没有了,她对这个家族已经没有什么好留念的了。他新来的弟弟,将来也会成为和父亲一模一样的人……被这样的方法逼迫成长,每一个脚步都由憎恨拼凑而成,直到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