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文寒的妈刚没,又戳到了路郝的痛处。路郝这个气啊!当天回去的时候就杀到老爷子那儿,跟老爷子闹了一场!
回头儿路郝跟胡锐说了,胡锐又跟李泽雨说了,整整好几天,路郝在两人面前装深沉,都没怎么说话。
今天就算是不喝酒,路郝也不可能摊开这事,平心静气的讨论。要说谁的过错更多,烂账要算到谁的头上,还真说不清,说到底这就是一段虐缘。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李泽雨想路郝(谐音路好)这名字算是白起了,路郝的人生路根本也没见得有多好,反倒是磨难重重。但总归说到底,路郝的妈早早的没了,人死为大。对一个当时才十来岁的孩子来说,就是最大的打击。平时呵护自己的翅膀折断了,就像鱼没有了水,天塌了一样。
洗澡
路郝躺在床上,眼皮动了动,缓缓的睁开眼睛。进入视野的先是一层纱窗,视线越过纱窗的孔眼去看外面的天,灰白色,可能底调是蓝色的。他好像隐约能看得见蓝色,亦或是自己肉眼凡胎的错觉。
因那窗户上的纱粘了些灰尘,天看起来就更晦涩了,雾蒙蒙一大片映入眼里。压抑的天更衬托了夏日的暑气,无孔不入,钻入人的身体,仿佛那热气要胀破皮肉一般,异常难受,搅得人心神烦躁。这时候路郝也只在心里感叹,现在大气污染可真严重啊!
睁着眼看了外面的天好一会儿,路郝挣扎着坐了起来,头很疼,真的非常疼。
路郝环顾四周,是陌生的一切,不是他自己的狗窝,也决非在类似酒店的地方。他扶着脑袋又坐了一阵儿,使劲儿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记忆都断片儿了,先是一片空白,接着看似毫无关联的一幕幕又在脑子里走马灯一样的乱过。
哦,这里是李泽雨的家。路郝的心思终于清明起来,他记起上次来李泽雨家住的客房,应该就是这间没错。
他终于记起来昨晚是在李泽雨家喝多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坐在床上,只呆呆坐着,不发出任何声响,然而此刻却只有墙上的钟表滴答声,既规律又机械地响着,一声一声,路郝突然觉得这屋子空荡荡的,好像世界都静的可怕。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显示三点二十二。天既亮着,说明那应该是下午了。
路郝又坐了一会儿,觉得头没有那么疼了。他站起身,这才发现昨天的衣服还穿在身上,加之出了许多汗,头天晚上又喝了不少的酒,现在整个人都臭气哄哄的,他差点儿被自己熏个跟头。
路郝烦躁的抓了抓头,又想起他爸那个老不死的净给他找不痛快,和他那可怜的早就没了的妈,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看来睡一觉什么也解决不了,醒了麻烦还在。就算是喝酒喝醉了,也无济于事。这操=蛋的日子是要怎么过呢?
路郝打开门走了出去,他想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走到客厅,看见文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都没听见他开门出来。
路郝只能看见文寒一个后脑勺,不知道文寒在想什么。
路郝叫了一声“小文”,文寒回过头来,看见是路郝,冲着他笑了一下。
文寒的身影在逆光里,那一刻路郝觉得好像是心动了。
有些东西总是不在掌控之中,却又冥冥注定似的。
之前因为在酒吧路文二人坦白性向之后,两人就有意无意相互疏远对方有段时日,见面不怎说话也尴尬。
那会儿两人只要打了照面,路郝就管文寒叫“文寒”,大概今天路郝觉得两人的距离也没那么远了,就和胡锐李泽雨一样,管文寒叫“小文”了,确实么,文寒真是四人里面年龄最小的一个。
文寒见路郝有要出门的意思,忙问路郝“是要去哪儿?”
路郝只答“回家”。
“那要不吃口饭再走吧,我煮了粥,做了几个小菜。”文寒噌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急急朝路郝说道。
“不了。”路郝摆摆手,又指指自己,“身上太味儿了,回家洗洗。”
文寒“哦”了一声,了然地点点头。
偏巧说话这当口,李泽雨从他自己的房里出来了,也问刚才文寒问过的问题。
路郝答完,李泽雨说:“就在这里洗吧,有的是新的毛巾和内衣裤,就连衣服路郝也不用愁。”也是么,李泽雨的身材和路郝的差不多,只是肤色有差,一白一黑而已了。
路郝想了想也是,头又不是完全清醒着,还有那么一点儿不得劲儿。开车也是怪累的活计,就顺着李泽雨说的,搭在门把上的手收了回来,转身进了浴室里头。
李泽雨找了干净的毛巾和几件衣物出来,正要敲门给路郝送进去,不料自己房里爆出一声巨喊:“李泽雨,你给爷爷滚进来!”
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胡锐那个傻帽儿发出来的,李泽雨无奈,只好把手上的东西交给文寒,嘱咐了文寒几句就快步进了自己房里。
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会儿好的要穿一条裤子,一会儿又总是急赤白脸的说话。锐哥平时看着挺稳重一人么,偏就在李哥身边儿总是跟小孩儿似的。文寒笑笑,只想着两人感情是真好,这多年也未见生分。
人在洗澡的时候,全身肌肉和心情都放松下来,伴随着热水下落蒸腾出热烘烘的水蒸气,很容易就胡思乱想。
水温正好,浇在路郝身边,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在路郝的脑子里徘徊,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虽只有短短的几年,尽管那时候他还不怎么记事,印象里却也恍惚记着是平和而又温馨的一段岁月。
是他爷爷奶奶造的孽,还是他爸那个死没良心的,又或是他姥姥姥爷没看清他爸的真面目,但这造孽的报应无一不归到他路郝身上来了。凭什么啊!这世界简直太不公平,没有天理。
他又不能找老天爷理论去,再说评了理发生过的惨剧就能消失吗?只怪自己命不好。有人欢笑有人哭,哭得那个就是自己这个倒霉蛋。
他自暴自弃的想着,又想到他妈临死前拽着他的手叫他好好活着,力道不大,情真意切。路郝更是悲从中来,到了伤心处,眼泪也顺着脸庞淌了下来。多少年没哭过了呢!
要不是他爸刺激他,说什么也把牙打碎了往肚里咽。如果可以,路郝想问问他妈那老人家,他这样活着有劲么,算是好好活着么。
路郝妈这人走了,两手一撇,留下活着的人受尽磨难。
路郝在苦楚里寻思着,直到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他也说不出来怎么回事,但他就是知道那手是文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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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寒看着手里的衣物,手刚要挨到门,又放下了。他低低看着手上拿的,又转身走回了沙发坐下。然而坐了三五分钟,终于像是鼓起勇气了一样敲了浴室的门。
里面的人可是光着膀子洗(yi)洗(si)涮(bu)涮(gua)的呢!
他敲了两下,没人应门。想着里面可能是水声太大路郝没听见的缘故。于是又加重力道敲了两下,可还是没动静。
也不知道胡锐跟李泽雨两人是真有什么事,房门虽然关着,依稀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咋咋呼呼的那个绝对是胡锐。
文寒顿了顿,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搅那二人比较好吧,这么想的同时他轻轻转了转门把手,本以为会上锁的门结果一转就开了。
李泽雨的家很大,所以就连浴室也不是寻常小户人家那种一两个平方大的。
门打开之后水蒸气迎面扑来,白雾缭绕,朦朦胧胧的,文寒眼前景象也看不太真切,只能看出屋内一些大致的轮廓。
花洒下浴缸里站着一个人,文寒往前走几步才发现路郝是背对着他,宽肩窄臀倒三角,肤色是时下最流行的健康性感的颜色——古铜色。
文寒长到这么大,自己是什么性向还没搞清之前,他也就只跟过一人谈情说爱肌=肤=相=亲=过,然而那人现在早就远离了他的,是陈一白。要说他是不是真的只喜欢男人,他自个儿也说不清,总之除了陈一白,文寒从小到大还没对别人动过心思。
要说当初他同陈一白那个禽兽好上了,还是陈一白主动把文寒拉倒这条不归路上的呢。他一个山沟沟儿里出来的孩子,懂什么呢,思想单纯的很了。
文寒考上了大学,出来念书到了这花花绿绿纸醉金迷的大城市,多少诱惑多少陷阱数也数不清,就这么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上了陈一白那个老男人的贼船。
然而到底文寒真是傻得紧,被卖了还替别人数钱,他那时在心底不知多感谢着陈一白,看来自己这个果真如陈教授开导所说的不是病,喜欢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城里很多人都这样,只是生活方式不一样罢了。
陈老男人哄起小男生来,一套套的,花样多的简直没边儿。
文寒也幻想大概跟女人谈恋爱,说不定还不如这男人跟男人在一起快活呢。他又没有交过女朋友,单就处过陈一白这一个,就把他惯的蜜里调油。尽管是没有经历无法将这两种感情拿来相比较,但文寒是认定陈一白会一直对他好的。所以也就没对自己的性向有过丝毫怀疑。
陈一白甩了文寒之后,文寒心里难受的厉害,恰好之后遇上了路郝。
现下文寒看着花洒下路郝的影影绰绰的后背,突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天生就喜欢男人。要说喜欢女人,也没什么证据,唯一一次跟女性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还是上回在酒吧里那个作势要亲他的女人,结果他还推了人家,把女人弄哭了。他琢磨了一下,要是路郝和那女人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路郝的了。
文寒自顾神游一番,才忆起自己是要给路郝送东西的。花洒下很奇怪的没有水流下来,只有路郝的肩膀看上去一上一下不规律的轻轻耸动,没等文寒大脑作出什么反应,他的手已经先一步搭在了路郝的肩上。
按说文寒那瘦弱的小身板儿要是想把路郝扳过来,正常情况下来讲绝对是挺困难的。
可路郝却顺势转过了身,映进文寒眼里的,是路郝红红亮亮的双眼,微微肿着,他的眉毛纠结在一起,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湿漉漉的。文寒着了魔似的伸手去摸路郝的脸,下意识的要把泪水揩干净。
路郝的手包着文寒的手,攥在手里贴着自己的面颊,两人一高一矮的对视着,从相贴的手心里交换彼此身体上的温度,有点儿烫,还有那么点儿潮。
路郝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文寒,被热气熏得脸色粉白,嘴唇的颜色都比平时深了一些。他的头越来越低,眼看自己的唇就要扣上眼前人的,结果对方胡乱把手里的东西往他身上一塞,脸上跟火烧云似的就逃到了门外。
路郝看了看怀里,原来是干净的衣物毛巾之类。他回味着刚才让人意乱情迷的好气氛,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几分。
门外传来文寒的说话声,说东西本来是李泽雨要送进来的,但李泽雨有事儿,就……就……然后就没声儿了。
文寒声音听起来有点支支吾吾的,怕是不好意思了。路郝摸着自己刚才被男人手心贴着的那一边儿脸,好似还有一些余热停留在上面。
刚刚那一幕真不是路郝故意设计的,他只管沉浸在自己因想念母亲和仇视父亲的悲伤世界里,确实没听到敲门声,都怪突然闯进来的小文太可口了,所以才……
路郝调整了下心情,打开花洒快速的冲洗起来。
要是刚才那一嘴成功亲上就好了。路郝洗罢,神清气爽的走出门去。
路哥
路郝从浴室出来,客厅里仍旧只有文寒一个。
“泽雨和二胡儿呢?”路郝一边用毛巾随便胡噜两把他那短短的头发,一边问文寒。
“都在李哥屋里。”文寒可能还在为刚才浴室里那事不好意思,眼睛都不太敢看着路郝,要是两人目光不经意相遇了,文寒一准低下头装着玩手机。
路郝穿着李泽雨的衣服,上衣和裤子都是浅色系,3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是李泽雨一贯的着装风格。
路郝平时穿衣服都是颜色深的,大多都是黑灰的暗暗的旧旧的那种调调儿,要么就多少带着点儿颓废风。眼下他穿着白色的T恤衫和米色的长裤,绝对是他平时没尝试过的色系,这不一样的打扮,让人看来竟也有几分说不出的风神在里面。
文寒用余光看了路郝好几眼,觉得谁要是和这么个人在一起,生活应该会挺幸福的。却又心道自己大抵配不上人家。
“二胡儿还没醒?”路郝又问。
“醒了。”
“洗了个澡,肚子还真有点饿了,你不是做了吃的么,我去叫他俩一起吃点儿。”路郝摸摸肚子,抬脚就往李泽雨的房间走。
“路大哥!李哥把饭端进去吃了……”文寒本来想说那两人好像是因为什么在吵吵儿,不适合进去打扰,又一想路郝跟人家俩是什么交情,哪还存在打不打搅这一说儿呢。不过确实李泽雨刚才出来去厨房又端了很多吃的进去,想必是在屋里解决了。他所言非虚,实话实说了就是。
“你吃了吗?”路郝问文寒。
“没呢。”
“哈,难不成在等我一起呢啊?”路郝本着开玩笑,就那么随口一说,也多少带着故意调侃的心思在话里。
“恩,”文寒停顿了一下,又道“一个人吃饭怪寂寞的……”
小文这么回答,路郝真没想到。这下想调戏人的没成功,反倒是让被调戏的那个弄的不知道接什么好,他讪讪的摸了下鼻子,才说了句“那一起吧。”
二人先后进了厨房,路郝看着灶上有一锅粥,他轻轻碰了碰锅,锅还是温的。
“你什么时候做的?”
“你们醒之前就做了的,想着大家也差不多该起了。”
“还真料事如神。”路郝盛了一碗,是他喜欢喝的皮蛋瘦肉粥。或许是小文特地煮的,又或许什么意思也没有。
饭桌上还有几个常见的小菜,大老爷们儿们光喝粥吃菜一准儿是吃不饱的,然而下午三点半就算是下午茶罢,总不兴像小女生似的出去买点儿什么奶油蛋糕之类。
粥的温度刚好,路郝那人吃东西,典型北方爷们的速战速决,没多大功夫,就喝了两大碗,菜也下去了大半。他想着可能对方嫌他吃相又快又急,要不那人怎么不见吃饭光没事看他呢?他放下空碗和筷子,看着文寒,刚想说我吃饭就这样……
“路大哥,你家里的事,李哥跟我说了。”文寒琢磨着路郝大概是吃完了,所以才想安慰安慰男人,吃饭的时候说这种话题多少会影响当事人的食欲吧。
路郝张了张嘴,想说那些事早过去了,但话如鲠在喉,死活也做不到这么潇洒豁达。最后他看着文寒眼里带着同情,只说了一个“嗯”字出来。
有些事是早过去了,但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要是那么容易,人活着哪还有烦恼在,轻松快活一辈子,神仙也要下凡来了。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屋子里又出奇的静。文寒假装吃饭,有一口没一口的。路郝也彻底没了食欲。
“你以后不要叫我路大哥了。”还是路郝先打破了沉默。
文寒没想到路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话题跟刚才,好像有点儿接不上。
“啊?”
“你直接叫我路哥得了,跟叫李泽雨和胡锐他们一样,两字的听着顺口,就我非多个‘大’字,都要把我叫老了。”路郝笑了笑。
“男人也怕老么?”
“怎么不怕?谁不想长生不老?”
“也是。“
“那你现在叫一声儿听听。”
“……”
怪不得老家那边儿的长辈们都说男人是长不大的,现在一看果然不假。文寒就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就曾有人逗过他,说长大了要给他娶个像母老虎一样的恶婆娘管着他,他才能成人。
哎,这以后要是自己真跟了路郝,难不成自己也要变成母老虎一样的?而转念一想,这又是什么跟什么!自己是男的啊,变什么母老虎啊!难不成自己喜欢上他了?!好像不是,也闹不清,总之是依赖。文寒这边脑子里大战好几回合,坐在他对面的路郝却还等着他叫一声“路哥”听听呢!
文寒也不是不想叫,就是被要求着这么做,到底还是不好意思,他看着男人没干的头发,说:“哎,你头发还没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