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大摞的爱情文艺片,一大摞的恋爱辅导书都摆在了陆其森面前。
陆其宥得意洋洋,信心满满:“等全看完,你就出师了!”
陆其森:“……”
于是,从来都不曾好好学习,认真读书过的陆先生,凭着他心里一股说不上来的坚定信念,硬生生把它们都啃完了。
然后……
自诩已经成为了恋爱优等生的陆先生,却因为追求对象的一个小动作,百爪挠心,坐立不安,心里充满了怀疑与不确定:他是……不喜欢我这样吗?
庭蕤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伸出手指轻轻在陆其森手心挠动了一下,陆其森非常怕痒,手掌忍不住缩了一下,庭蕤趁着他手指放松的空当,反客为主,跟他十指交叉。
“!!!”
陆其森感觉自己的心上好像破了个口子,汨汨流淌出来的全是芬芳的蜜糖,又好像觉得这蜜糖好像不止来自于他的心里,也来自于阿蕤微微勾起的唇角。
“咕咚。”喉头滚动,他咽了口口水,一股难言的焦渴游走全身,他好想……尝一尝那蜜糖的滋味啊……
可是陆小弟还是说错了一点,他大哥的脸皮还是不够厚,如此天时地利人和,正正好的氛围,他不但没有凑上去一亲芳泽,反而犹豫着岔开了话题:“阿蕤你怎么一直闭着眼睛?”
其实陆其森想说的是,你怎么不看看我呀?
他今天超级骚包地穿了一身蓝光缎面的西装,打扮一新地来见他的心上人,自然是想让庭蕤夸一夸他的。
然后他就看到那长长的,蝶翼一般的羽睫轻轻颤动着,露出了被遮掩住的黑色瞳仁。
“……你哭了?!”他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前排的人都听见了他的声音,忍不住回头来看他。
庭蕤索性站起身来,拉着陆其森直接往外走。听到动静的人也不过看到了两个相携而去的背影,博晴光在台上倒是目睹了一切,他的眼神暗了暗,继续说道:“我再来说一件发生在医学院的趣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林荫小道上,庭蕤在前,陆其森在后。
两人都闷不吭声,可是手指倒是钩缠在一起,握得紧紧的。
“……谁欺负你了?”心里憋闷得难受,陆其森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庭蕤说。
“我?”陆其森不敢置信,“我没有!”
他激烈否认,片刻之后声音却变得低落起来:“……我没有吧?”
他有些不确定。
可是他又怎么舍得让庭蕤难过呢?
他突然也变得很难过,整个人趴在了庭蕤身上,大脑袋在他脖子里蹭来蹭去,闷闷地说:“那你打我好了。打完了……就不要再生气了。”
“……”
前面拐过弯就是音乐教室,一座老式的砖房,红色的墙面上爬满了绿色的常青藤。
陆其森感觉到一阵大力袭来,他下意识想要抵抗却瞬间反应过来,放下了交叉在身前的胳膊:唔,他这是要挨打了?
在闭上眼睛之前,他在心里默默地祈求了一句:不要打脸。
因为陆小弟曾经很嫌弃地说过:“哥,你真的也就只有脸能看了。”
没有了能看的一张脸,恐怕他就更难讨阿蕤欢心了。
然而预想到的疼痛没有袭来,陆其森听到耳畔传来轻微的裂帛声,以及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声。
“咚”的一声,他的头被按在了墙上,却没有撞上坚硬的砖石,反而觉得后脑压住了一片软绵绵的东西。他睁开眼睛,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一片耀眼的雪白。
庭蕤张开翅膀,翅尖抵在墙上,被陆其森压在脑后,双翼展开,将两人圈入其中,营造出一片雪白的屏障,在这幽秘的空间里,他倾身上去,吻住了那人微张的口唇。
陆其森终于尝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蜜糖,他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面孔。
像是喝下了后劲极大的酒液,陶陶然,醺醺然,如临梦境,如行云端。
唇齿相接处有细小的电流滋生,瞬间游走遍全身,带来惊人的战栗与麻痒。少年灵巧的舌头扫过他的上颚与齿列,产生过电一般无法抵抗的滔天快感。
“唔!”陆其森闷哼出声,眼睛发红。他瞬间反客为主,按住庭蕤的肩膀,在他的唇上辗转亲吻,舌头勾住那调皮的入侵者卖力勾缠,使人面红耳赤的水泽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响起,给人以无限的遐思。
那股熟悉的欲望再次升起,陆其森恨不能直接把眼前的少年吞吃入腹,将他永永远远地珍藏起来,据为己有……
这个吻对于庭蕤来说却是微微泛着苦涩的意味。
吻上去的那一瞬间,其实是全凭一股冲动。
记起了那件事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山岚吹开了迷雾,真相暴露于天光之下,触目惊心。
他突然有一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其森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颗樱桃
小东西轻盈地从窗台跳了下来, 把门推开一条缝隙, 探头去观察门外的情况。
“啊啊啊。”你在干嘛呢,白白?
对它小心谨慎的举动, 小少爷十分好奇。
“嘘――”小东西把爪子捂在嘴上, 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唔!”小少爷捂住了嘴巴, 难掩兴奋。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对于小伙伴之间产生的共同的秘密,都是十分看重的。
小东西推开门走了出去,小少爷紧随其后。两人蹑手蹑脚, 做贼一般地走到书房门外。小东西观察过了, 那个男人现在就在这里。
庭雪阳正在跟人打电话:“你的当务之急是盯好杜若,被他发现了也没关系,他目前还不会轻易跟你撕破脸。”
他显然是对杜若的心理拿捏得很准,连勺点了点头,又问:“可他现在已经查到您身上来了,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庭雪阳轻轻一笑,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没关系, 就算知道我是幕后主使那又怎样?”
连勺沉默了一会,沉声说道:“恕我直言, 您这样, 庭蕤少爷可能会对您产生误解。”
“哪有什么误解?”庭雪阳轻嗤一声,“难道那些坏事不是我干的?周玉不是我买通的?姚芊芊不是因为我在背后撑腰才那么猖狂?难道我在他心里不应该是个彻彻底底的坏蛋?”
他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事实上,他确实是不在意自己在庭蕤心中的形象的。
他问:“那寿礼的来源, 你查到了吗?”
连勺回答:“没有,庭蕤少爷确实接触过玉石商人,那位王姓商人也承认玉璧是他所出。但是据我调查,那商人的玉石开采地是在五区,五区主要产出硬玉,也就是翡翠,软玉产量非常之小,且大多是黄玉,不产白玉。而那商人主要经营的是翡翠买卖,商人重利,就算要卖软玉,也不可能千里迢迢把一个卖不上价钱的瑕疵品带来中区。”
庭雪阳曲起手指,“笃笃笃”地敲击桌子,说道:“你的意思是,他在撒谎。”
连勺说:“是的。”
庭雪阳半阖上眼,神色莫测:“我并不是真的在意庭蕤的寿礼是哪里来的,他有本事,我高兴得很。可我担心那东西来路不正,恐怕会是‘那个地方’出产的。”
连勺也不自觉压低了嗓音,诧异道:“您说的是十二区的血茅?”
那个地方曾经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潜渊。
庭雪阳烦躁地皱起眉头,说道:“你知道的,庭蕤的外公给他留下的遗产之一,就是紧挨着血茅的一大片山林。这个地方在当权者眼中一直非常敏感,几乎每一年议会都会提出要求将它收归国家的议案,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没有通过罢了。如果庭蕤继承了那片土地,会沾上什么样的麻烦不必我说,你也应该能想象的到。”
“……”连勺握紧了手机,“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开诚布公地跟他谈一谈呢?如果您跟他说清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必庭蕤少爷他也不会一意孤行……”
“什么人在外面!”
庭雪阳一声厉喝,飞快地打开了房门。
小东西耳朵紧贴在书房门上,从听到庭蕤名字的那一刻,它就开始极力捕捉从书房中传来的只言片语。
书房隔音虽好,却也耐不住它天赋异禀,一下子就将庭雪阳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它虽然半懂不懂,却也听明白了一件事:车车外公的遗产,会给他带来麻烦。
得快点告诉车车才行,小东西想。
它还想继续听下去,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其他的有用信息,却没想到身旁的小胖墩在这时突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嗝,一下子就把那个男人引出来了。
“啊啊啊。”
小少爷有点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感觉自己真的好饿啊,甜甜圈一点都不管饱呢!
“是你――?”庭雪阳打开门,却看到自己儿子站在门前,摸着肚子盯着脚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庭雪阳松了一口气,半蹲下身来,揉了揉他一头小黄毛,问他:“怎么站在这里?”
小少爷不回答,饥饿的肚子却出卖了他,发出“咕噜噜”的肠鸣声。
庭雪阳失笑:“饿了?”
小少爷不理他,他也不以为忤,牵着小少爷的手就走到了客厅:“既然饿了,那就提前开饭吧。”
他看向小少爷的目光是非常慈爱的,也因为对他有诸多亏欠,庭雪阳对这个儿子,一向是百依百顺的。
只可惜他至今不会说话……
庭雪阳无声地叹了口气,都是他作孽太多,怪不得别人。
一切结束之时已是夜幕低垂,天幕上挂满了晶亮的星子,眼前的这人,也有一双晶亮的眼睛。
“阿蕤……”陆其森期期艾艾地看着他,向他讨要一个名分,“亲都亲了,我们什么时候去结婚啊?”
庭蕤一时跟不上他跳跃的脑洞,诧异道:“结婚?”
陆其森的脑袋凑了过来,呼出的热气打在庭蕤的耳畔,带来一阵微微的痒意。
他好像十分喜欢这种压在庭蕤肩上,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的感觉,他嘟囔着:“难道你不该对我负责么?那可是我的初吻啊!”
“真的吗?”庭蕤斜眼睨他,似笑非笑。
“真的!我之前可从没有亲过别人!”陆其森急急忙忙地发誓。
他全然忘了当初第一眼见到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时,他是怎样猴急地亲上去表示自己的所有权的。
不过他也不算说谎,年幼的庭蕤也是庭蕤,他不是“别人”啊。
此时两人正坐在音乐房旁边的草地上,庭蕤抬头看天,陆其森歪头看他。
庭蕤的衬衫背后裂了两道大口子,被陆其森看见,就脱下他那件骚包的蓝光缎面的西装披在了他身上。两人身量不同,对于庭蕤来说过大的西装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居然使少年透出了几分幼小可爱的味道。
陆其森看着看着,实在忍不住满心的怜爱,又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地“啾”了一下。
庭蕤此刻却神游天外。
他看着满天闪亮的星子,想起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无风无云的夜晚,漫天的星子昭示着明天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大考结束之后的陆其森征得陆老爷子的同意,带着同样小学放假的小庭蕤来到了海城游玩。
没有了陆其宥这个会打小报告的小电灯泡,陆其森简直是百无禁忌。
他带着小庭蕤去泷海上划船捕鱼,带着他走街串巷,带着他逛遍了海城所有的著名景点,也吃遍了所有著名小吃。短短一个月,小庭蕤的体重又有了显著的增长。
在离开前,陆其森听人说起了海城的夜市,于是打算带他去开开眼界。
海城的夜晚不同于雾城,海城人对夜生活好像毫不热衷,夜晚的街道上行人也是少得可怜。大部分的夜行动物都集中在了海城的夜市上。海城的夜市规模之大,人气之鼎盛,可是整个中区都闻名的。
“一颗,两颗,三颗……”小庭蕤举着大大的粉色棉花糖,专注地去数天上闪闪发亮的星子。
陆其森趁着怀里的小可爱不注意,低下头去咬他手里的棉花糖,几口下去,棉花糖顿时缩水了一半。
“五十六颗,五十七颗……”数着数着,小庭蕤就有些晕头转向,天上的星子都长的一模一样,他很快就分不清哪颗数过哪颗没数了。
憋着一口气,他肉嘟嘟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小庭蕤沮丧地低下头,想用甜食慰藉自己受伤的心灵,结果低头一看――
“哥哥!棉花糖没了!”他诧异极了。
“……”陆其森若无其事地仰着头,“可能是被天上的星星吃掉了吧。你不是在数星星吗?被你数过的星星一人咬一口,棉花糖就被吃光啦!”
“真的吗?”小庭蕤狐疑地看着他。
陆其森简直要拜倒在他家小可爱天真无邪的眼神之下,然而为了维持住他的权威,他只好睁着眼说瞎话:“当然是真的啦!”
小庭蕤撅起了嘴,他当然很想相信哥哥的话,可是……
“哥哥,你下巴上沾到糖丝了呀。”
“咳,咳。”陆其森险些被口水呛到,他解释道,“那不是糖丝,那是……”
突然间,他止住了话音,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了起来,小庭蕤被他瞬间收拢的手臂勒得生疼,却极为乖觉地没有叫出声来。他安静地依偎在陆其森的胸膛上,圆溜溜的眼睛向四周看去。
街道上静悄悄的,没有行人,只有静静伫立着的路灯与天上的星子洒下一片光芒,以及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的几声不知名小动物的叫声,除此之外,空旷的街道上寂静得吓人。
陆其森停下了脚步,他打量了四周一番,冷冷地出声:“出来吧。”
第49章 第四十九颗樱桃
然而并没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陆其森却更为警惕了。
他紧贴在庭蕤耳边, 低声说道:“待会儿我一放下你, 你就往反方向跑,就是我们来的那个方向。”
庭蕤睁大了眼睛, 虽然没有说话, 但是神情却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担忧。
“那哥哥呢?”他的眼神这样说。
陆其森一笑, 没有回应,反而说道:“宝贝儿,我知道你能跑的很快的,对吗?”
声音非常轻柔, 仿佛诱哄。
庭蕤紧紧地拽住他的袖子, 但是手指却被陆其森轻轻掰开,时间的流速好像一瞬间变得极快,又好像一瞬间变得极慢,庭蕤的力气实在太小,拗不过他,挣扎着被他放在了地上。
庭蕤双脚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暗处那个人终于露面了。
他一回头, 就看到了一双猩红的眼睛,那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 流露出一股难耐的垂涎意味。
他心下一凛, 然后听见陆其森的一声厉喝:“跑!”
庭蕤的嗓子里发出一声呜咽似的哀鸣,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反而会给哥哥拖后腿,倒不如尽快找人来帮忙。
他跑的很快, 虽然他对于同龄小孩儿来说可能有些超重,但他的运动神经一向都非常发达,这都要归功于陆其森之前的锻炼。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他的心脏跳得飞快,快的几乎要脱出他的胸膛。他不知道这条来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长,长得一眼看不到尽头,而路上的行人又是那么少,少得他看不到一个人影。
而那边陆其森已经冲了上去。
他痛恨于自己的粗心大意,这男人明显早就已经盯上了他们,他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与那男人对视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就敲起了警钟。
那人的状态很不正常,双目赤红,喘息粗重,口角流涎,佝偻着身子,脖子上已经生出了一圈厚重的鬃毛。
他这个样子,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吸毒过量或者精神疾病发作。然而下一秒,他就把眼神投向了庭蕤。
不,应该说,他的目光一直都是紧紧锁定在庭蕤身上的,而他的眼神代表了什么,陆其森也非常清楚。
――是食欲。
是食物链上层的捕猎者看着下层的猎物一样的眼神。
陆其森也曾经听说过食人兽人的新闻,他们往往把比自己的弱小的兽人当做猎物。按照他们的言论,兽人兽人,先是“兽”,然后才是“人”,弱肉强食,无可厚非。
陆其森之前从来没有把这类群体放在心上,雾城的治安一向良好,号称中区第一,偌大的一个城市,每年的凶杀案件都不会超过十起。食人兽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遥远的词汇。然而当意外发生时,一切却都显得那么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