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秦天死死地咬着牙,那张永远玩世不恭的脸上第一次涌现出真真切切的颓丧。他木讷地垂下眼睫,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凌牧赶来的时候,姜萌的急救已经结束了,人还在昏睡,被几个人七手八脚地送进了病房。
给姜萌诊治的是个男医生,头顶的毛发稀疏成了地中海。
他凶巴巴地瞪着眼睛,用圆珠笔重重地敲击着桌面:“病人的体质本就较弱,经过大量运动后已经快脱水了,你们竟然给他用巧克力补充体力?严重过敏是会致死的知道吗?”
楚秦天一听脸都白了,变成个只会面壁思过的哑巴,一动不动地戳在那里,就连凌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无暇顾忌。
凌牧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对医生礼貌地点点头:“是我的过失……医生,韩初他怎么样?”
地中海医生哼哼一声,口气仍旧不太友善:“过敏性休克,喉头轻微水肿,气管痉挛,不过这些症状已经被药物控制住了,打过点滴后人就能醒过来。以后再这么粗心大意,真的会出大事!”
凌牧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他轻点下头,又问道:“我能进去看他吗?”
地中海医生摆摆手,冷声安顿道:“记住动静小点,让病人好好休息。”
凌牧点头,然后拎着楚秦天的领子出了门。
估计是看这位陌生帅哥的面色过于阴森可怕,周澜海和杨宸匆忙迎上来,赔着笑脸道:“这位大哥,您就是小初那位亲戚吧?楚秦天他真得不是故意喂你家小孩儿吃巧克力的!我们可以作证!您别动怒啊!”
这小子胡咧咧什么呢?
楚秦天烦躁地怒吼一声,让这俩聒噪的家伙赶紧滚蛋,然后才整理了下衣领,莫名其妙地看向凌牧:“你怎么来了?”
凌牧盯了他一眼,淡淡道:“韩初就是炒菜不放姜,住在我隔壁,而我是他的男朋友,懂了没有?”
楚秦天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感觉脑细胞有点不太够用,舌头开始打结:“你说……你说那个小黑粉就是韩小初?!不对啊,他不是说话结巴吗?那天剧组试音的时候我怎么没听出来?欸——等等,你说你是他男朋友?日,什么时候的事儿?”
凌牧现在心烦意乱,实在没心情和他废话,侧了下身子从楚秦天的身边走过,直直地进了病房。
点点柔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散落下来,在输液袋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病床上的人安安静静地躺着,脆弱得像是一触即碎的玻璃娃娃,小巧的脸蛋上没有任何血色,令他鼻尖上那颗小红痣显得愈发醒目。
凌牧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情感无力的冷血动物,无论是对家人还是朋友,相处起来都淡淡地像是一碗清茶,从来做不到亲昵。其实大多数情况下他的内心也是有触动的,只不过因为习惯,被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过去,表现出来的,仍旧是一张冷冰冰的面瘫脸。
但就是有人能够做到让他彻底颠覆过去的自己,让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人的病床前,满眼的焦虑和心疼。
凌总攻的内心是抓狂的。
若不是这个不省心的小东西还在睡着,他非要把人按在怀里,狠狠揍他的屁股——自己对巧克力过敏都不知道?你是小糊涂虫转世吗?
然而姜小糊涂虫才不管他到底在想什么,在药物的作用仍旧睡得很沉。
细密的眼睫毛仿佛两把精致的小扇子,一丝颤动都没有,软软的嘴唇白得几乎透明,可以看到上面细小干裂的纹路。
凌牧自顾自地生了一会儿闷气,抬眼看到姜萌恬淡脆弱的睡颜后,又不知不觉变成了心疼。
他伸出手揉了揉对方乱糟糟的头发,然后轻手轻脚地坐在了床边。
姜萌其实在昏过去那刻就灵魂出窍了,根本就没有受多少苦,在一片混沌的地方漂浮了一会儿,只觉得对于韩初身体的知觉一点点回归,眼前一亮一暗,意识清醒了。
一回到这个病歪歪的身体里,姜萌觉得全身开始乏力,神智也像是浆糊一样不太清楚。
他难受地拧了拧眉毛,小声地嘟囔了一声:“好,好痛……”
凌牧慌忙从床上站起来,俯下身温柔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哪里痛?我去叫医生好不好?”
姜萌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男人,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你,你怎么在这儿呀?”
凌牧抬手按了铃,顺势抓起姜萌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你吓死我了。”
鸡小胖没有告诉过他韩初这具身体不能吃巧克力,姜萌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晕过去呢。
他瞄了一眼手背上扎着的针,慢吞吞问道:“我这,这是什么病呀?”
还敢问自己什么病?
凌牧的动作一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身体里那股想要揍人的劲儿又涌上来。
可对方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满是无辜与茫然,男人深呼吸一口气,曲起手指不轻不重地刮了下他的鼻子:“你没病,是巧克力过敏。”
姜萌小声地“哦”了一声,又回忆起晕倒前那种呼吸困难的感觉,心有余悸道:“都怪楚秦天给,给我了一盒那,那么?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每吹那煽肆Α?br /> 凌牧“啧”了一声,伸手在他的臀侧拍了拍,口气有点严肃:“还怪别人?若不是你自己不注意,用得着进医院?”
姜萌可怜巴巴地吐了吐舌头,心想韩初竟然不能吃巧克力,命可真是苦呀。
这时候,地中海医生和他的助手走了进来,一番常规检查后说姜萌已经没有大碍了,身上的小疹子也很快会褪掉,又重复了一遍过敏的严重性,强调一定要注意。
看到男人阴沉的脸色,姜萌有点害怕被训,怂怂哒转移了一个话题:“我,我身上有点痒,痒痒……”
凌牧自然看出了姜萌生硬的转折,好笑道:“屁股痒了?”
姜萌茫然地“啊”了一声,不赞同地摇摇头,随即把自己另一条胳膊伸到男人面前,露出手腕上的红点点:“是手腕痒,痒了,帮我,帮我挠挠。”
对方的声音细细弱弱的,其中掺杂着“我都这么可怜了,你还忍心怪我”的潜台词。
凌牧心里一软,用手把他的手腕握住,柔声道:“乖,医生说会越挠越痒,忍着点。”
男人的手心有点冰,正好有止痒的效果,姜萌一愣,奇怪道:“咦?你大冬,大冬天的只穿一件,一件毛衫?手都凉了。”
凌牧的唇角划过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容,故意凉嗖嗖地道:“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出来的时候着急忘了。”
姜萌直愣愣地盯着男人脸瞧,听到这话心尖一颤,苍白的脸上立即攀上两抹可疑的绯红。
他在心里悄咪咪地想,这个冰山邻居撩起人来可真是要命,他都觉得有点害羞了。
凌牧趁机俯下身在姜萌的脸上吻了一下,眼底弥漫开狡黠的笑意:“偷想什么不正经的事呢?脸红成这样。”
姜萌假装生气地瞪了男人一眼,然后把小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咕咕哝哝道:“你才……你才不正经呢……我困了!要,要睡了!”
凌总攻暗自得意,像是哄小宝宝一样拍了拍姜萌的被子,一脸的宠溺:“睡吧,我陪着你。”
门外,一直默默围观的楚秦天落寞地垂下了眼帘。
周澜海原本打算回学校的,可想了想总觉得自家好哥们要被那位大哥狠抽一顿,于是去而复返,却恰巧看到诡异的一幕:
楚秦天一脸忧桑地望着病房里的人,傻兮兮地一动不动。
而就在不远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驻足而立,斯斯文文的脸上挂着一副金属边框眼镜,五官俊秀,气质温润,浑身上下散发着医者特有的禁欲味道。
那医生的直勾勾地凝视着楚秦天的后脑勺,专注的眼神如烈火一样,似乎要在他的身上戳一个大窟窿出来。
周澜海的直觉告诉他自己,他们班的校草竟然被一个变态医生盯上了。
没多久,那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恋恋不舍地看了楚秦天一眼,才匆匆离去。
楚秦天默默看了一会儿,心里有种不知名的不爽感觉,他愤愤地转过身子往前走,还凶巴巴地踢翻了一个伫立在路边的垃圾桶。
周澜海跑过来,用手指了指那医生离开的方向,神秘兮兮地道:“我刚才看到有男人偷窥你!嘿我说,你丫是不是有在医院里的老相好啊?”
楚秦天拧着眉,不耐烦道:“少他妈瞎说,哥哥我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喜欢的第一个人就是韩小初好不好?”
周澜海不屑地撇撇嘴,毫不留情地拆他的台:“少满嘴跑火车,我明明记得你有一个比你大几岁的竹马来着!有一次洗澡的时候你指着你屁股蛋上的疤,说那是你小哥哥把你推进火盆里烫的!”
楚班草被人揭老底,顿时炸成一颗刺球,狠狠把周澜海推到一边:“你他妈活腻歪了吧?少给我胡说八道!”
周澜海不甘心,腆着脸又凑上去:“诶呦喂本宝宝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心呀,说说呗,你那小哥哥叫什么?我帮你打听打听呀!”
楚秦天端出一张凶神恶煞的俊脸,一字一顿地警告:“你再多说一个字,我把你肠子扯出来塞进你嘴里信不信?”
周澜海吓得一哆嗦,立即怂了:“得得得,楚哥饶命!小的再也不敢多嘴了!”
第44章 第三只反派
姜萌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 过敏的反应已经基本消退了,手腕和脚腕上的小红疹子也不见了。
视线里雾蒙蒙的, 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发现病房里空荡荡的,那个缠人的邻居也不知所踪,难不成是给他买晚饭去啦?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姜萌摸了摸自己扁扁的小肚子,觉得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
鸡小胖从他正在输液的手边爬到枕头上, 两只鸡爪子惭愧地交叠着, 小声道着歉:“老大,您受苦了, 这个锅是我的, 粗心大意害得您折腾进医院。”
姜萌觉得鸡小胖已经为两人的任务操碎了心,对于韩初的了解出现遗漏很正常, 他扬起唇角,笑得没心没肺:“没,没关系啦,我这不是, 不是已经没事了嘛。”
鸡小胖点点头,坦白从宽地道:“老大,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瞒着您……”
姜萌手背上的针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拔掉了,他在厚重的被子里面艰难地翻了个身,兴趣盎然地看着它:“什么, 什么事呀?”
鸡小胖正要说,单人病房的门被人推开,凌牧披着一身寒霜走了进来。
“醒了?觉得怎么样?”
男人将手里塞得满满的手提包放在另一张床上,又将自己的黑色羊毛大衣脱下来随手扔在一边,这才走过来,想要伸出手摸一摸姜萌的小脑瓜,却害怕自己刚从外面回来,手太凉,只是在空中晃悠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姜萌慢吞吞地从被子里坐起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凌牧的头发,只见上面落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小雪花,弄得这家伙像是一夜白头了一样。
姜萌有点兴奋地向窗外望:“外,外面下雪啦?”
男人“嗯”了一声,低下头将头发上的雪花扫掉,一抬头,就看到姜萌的眼睛里写满了跃跃欲试。
凌牧终究是没有忍住,俯下身在姜萌的脸蛋上嘬了一口,问道:“去窗户那边看看?”
姜萌一看到这男人靠近,着急忙慌地躲了一下,可惜自己的动作太慢,还是被亲到了。
他伸手推了一下男人的胸膛,气势汹汹地放狠话:“就,就应该把你,把你这张不老实的嘴,缝,缝起来!”
这段时间,凌总攻的脸皮厚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上涨,遭到姜萌的排斥也不肯消停,甚至还有些甘之如饴的奇妙感受。
他得寸进尺地又凑近了些,把姜萌胡乱扑腾的四肢用棉被牢牢压住,然后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姜萌的颈窝:“既然不让用嘴,那就用手好了。”
这男人随随便便一开口就是魅惑性感的总攻音,姜萌的心跳鬼使神差地漏跳了半拍。
姜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还没有反应过来“用手”是什么意思,这个看着清瘦实则一身怪力的男人竟然把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了起来,稳稳地走到了窗口。
自己虽然是个连巧克力都不能吃的小病秧子,但怎么也是个说硬就硬的男孩子呀,被裹成一个肉球抱在怀里也太不像话了!
姜萌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凶巴巴地瞪着凌牧的下巴颏,打是打不过这家伙了,他企图用冷酷的眼神杀死他。
凌总攻抱着自家媳妇儿,心里正得意呢,对于来自怀里的那道凶光视若不见,就连语调都轻松起来:“我忘记把你的拖鞋拿来,只好抱你。”
姜萌气得面红耳赤,仿佛一个仰倒在地上翻不过身来的小乌龟,两只胳膊徒劳地挥来挥去:“唔……你,你越来越像个,像个土匪了……”
凌牧坏笑着看了他一眼,给姜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曲起手指敲了敲窗口的玻璃:“看。”
姜萌叹口气,放软了身子,安安心心当个蚕宝宝,把小脑门几乎抵在了窗户上看雪。
这是冬天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地落满了整个街道,有大片大片的雪花被风吹到玻璃上,又倏地化作小冰晶,稍纵即逝。天地之间被一张雪白的网覆盖,有个穿红衣的小男孩在雪地里转圈圈,蹦蹦跳跳地撒着欢儿。
凌牧把脸贴着姜萌的后颈,笑道:“想打雪仗啊?”
姜萌迅速把视线移开,结结巴巴地狡辩:“才没,没有,我都,都多大的人了……”
凌牧低沉地笑笑,热腾腾的气息弄得姜萌浑身痒痒。他正打算继续耍个流氓,谁知那地中海医生突然走进来了。
“咳咳咳——”
老医生似乎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了,只是略显尴尬地咳了几声,挥手示意让凌牧把姜萌放回床上。
凌总攻虽然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媳妇儿捧在怀里,但他总不能和医生抢人,把姜萌放好后,还面不改色地在对方额角亲了一下。
姜萌气哼哼地暗自磨牙,冷酷地剜了他一眼。
总攻大人站在床边笑意盈盈,心想我家大宝贝连生气都这么招人喜欢,好想日。
面对两人无声的打情骂俏,地中海医生头侧的青筋跳了跳,耐着性子又给姜萌检查了一遍,沉声嘱咐道:“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要多做运动,体质增强些,过敏反应也不会这么大。”
说着他瞥了一眼凌牧,瞪着眼睛道:“家属要好好督促,连路都不舍得让多走一步算怎么回事儿!”
凌牧好脾气地笑笑:“好的医生,我会让他多运动运动的。”
姜萌这阵子莫名变得有点污,听到“运动运动”竟然不由自主地想歪了,脸颊也按耐不住地发烫。
他满腔羞愤地把脸一遮,生怕被那家伙发现端倪。
地中海医生临走前说过敏源检查在明天早上,特意安顿他们晚上不许瞎折腾,省的早上起不来,说这话时一双鱼尾纹丛生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意味深长。
看来这位地中海大叔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呀!
姜萌躲在被窝里攥着小拳头,脑海里不可描述的想法一冒出头就收不住了,越想越羞,越羞越想,以至于凌牧把被子拉开的时候,以为他的大宝贝自己把自己烤熟了——脸颊通红,一头热汗。
凌牧“噗嗤”一声笑了,伸手给他抹了抹脑门上的汗:“这是怎么了?”
姜萌气恼地垂着脑袋不说话,想要用沉默和这人对峙,可没多久,被亏待的肚皮首先熬不住了,发出一声抑扬顿挫的“咕噜噜”声。
凌牧不再逗他,立即点了小菜清粥的外卖。
姜萌这次住院,让凌总攻大肆表现了一番,穿衣洗漱一股脑承包,体贴入微,面面俱到,忠犬攻的高大形象让全部的小护士腐心萌动。
第二天下午,姜萌被地中海医生允许出院,他却盘着腿坐在病床上,冷着一张小脸和凌牧闹别扭。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经过一夜的时间,地面上铺了一层松松软软的雪,姜萌穿越之前就生活在一个见不到雪的城市,这会儿精神彻底恢复了,恨不得冲下楼去雪堆里跑个八百米。
可凌牧不许,非说什么气温骤降了十几度,这么出去玩非要感冒不可。那男人说完还从头到脚把姜萌审视了一番,像是在看一只弱不禁风的小幼崽,没有他的呵护就活不下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