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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泰恒突然到访,霖止几度想与踏云山猫逗弄着玩,均以失败告终,檀微在一侧失声大笑,见霖止视线移来,立刻正了脸色,转向身边坐着的泰恒。
“泰恒,近日怎么没见你出去走走,终于收心了?”
泰恒笑颜一敛,“不提也罢。”
虽是不想提,两人说过几句话,泰恒还是说起了那位的种种不是,檀微一一听了,或褒或贬,与泰恒聊得极是畅快。
霖止原也会跟着说几句话,后来见檀微泰恒二人那恨不得掏出酒坛畅谈一夜的架势,心中一默,起身出去练剑了。
练过三巡,檀微自殿里出来,信手招来辉盏剑与霖止过上几招,霖止收了剑。
“泰恒回去了?”
檀微笑盈盈,“泰恒抱怨到一半,被天帝叫走了。”
霖止收起剑,沉默的擦起剑身来,檀微在他身边坐下,指尖划出几道线条繁复的光华来给霖止看。
“仙君,”他靠在霖止肩上,“几日后又是银河星陨的日子,那场面比这壮观好看许多,仙君可愿意陪我去看?”
霖止不答,视线落在他脸上,忽然问:“你唤我什么?”
檀微一愣,“仙君?”
见霖止神色愈发不对,他又试探道:“霖止仙君?”
霖止豁然起身。
“你寻泰恒去看罢。”
第48章
八皇子满十八岁那年,皇帝驾崩,继任的太子怜惜幼弟体弱,受不得封地气候的多变,将八皇子封作晋王,留在了京中静养身体。
自寿春宫中搬到京中晋王府,晋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宫里偷偷养了许久的猫送给了自己的小侄魏应卿。
魏应卿接过猫时一脸惊讶,“皇叔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把养了这样久的踏雪送我?”
晋王视线落在黑猫身上,袖下手动了动,想要伸手去摸,却到底按捺住了,原是温柔的眼底也漫出些冰冷。
他道:“不想养了,你替我养着,但不许拿这猫去吓唬棠儿。”
魏应卿将猫抱得紧了些,正色道:“我自然不会故意去吓皇兄。”
魏应棠与魏应卿是当今帝王膝下的一对双生子,晋王虽是他们的皇叔,却只比他们大上七岁,平日里与这一对兄弟极是亲近。
魏应棠自小就怕猫,晋王本不想将猫托给魏应卿代养,以免吓到魏应棠,可惜会答应他的人虽多,会好好照顾一只猫的却少,他想来想去,还是将猫送给了魏应卿。
魏应卿抱着猫摸了许久,那猫在他怀里小声叫着,一只爪子朝晋王招了招,似是想让晋王将它抱回怀中,奈何晋王无动于衷。
晋王费了许大劲,才勉强别过视线,与魏应卿打过招呼,动身去了太医院。他自出生以来,身体一直不好,太医院的太医几乎都为他诊治过,但凡忽然来人请太医出诊,十有八九是为了这位身娇体贵的皇帝幼弟。
太医院前的侍卫一见晋王,立刻将晋王迎了进去,最常为晋王诊治的薛太医擦着汗从内室匆匆赶来,朝正饮茶的晋王行过一礼。
“下官薛充,见过王爷。”
晋王将杯盏放回桌上,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示意薛太医坐下,薛太医胆战心惊坐下,偷偷觑了晋王几眼,看晋王惯常病态白的脸上浮着几分红晕,气色良好,心底松了口气。
这位常年卧病在床的主若单纯只是身子娇弱,倒也罢了,偏生还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平日里看着芝兰玉树文质彬彬,但凡要整治起人来,眼也不眨的狠心。
薛太医伺候晋王久了,本就害怕这喜怒不定的王爷,前些日子晋王过十八岁生辰时又生了场大病,病后性格愈发叫人琢磨不透,薛太医见了晋王,愈发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晋王淡淡道:“薛太医应知晓本王近日迁府一事。”
薛太医连点了头,“下官知晓。”
“皇上体恤本王病体,将你拨到了本王府上。”晋王微抿了唇,有些发凉的手指交缠到一处,“调令约莫明日就下来,薛太医该准备着了。”
薛太医表情一滞,几乎要当场晕阙过去,半晌颤巍巍回了晋王一句是,晋王也不放在心上,四处看了眼,漫不经心道:“你那药童记得也带上,省得再来一个不长眼的,平白找死。”
薛太医手下惯用一个姓白的药童,从前有日这药童遍寻不到,太医院临时调了一个药童来,新的药童不知事,抓错药耽搁了给晋王煎药的差事,晋王自生死一线被拉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赐了这药童死罪。
想起晋王那杀人不眨眼的性子,薛太医心口阵阵作痛,“下官明白。”
晋王起身欲走,行了几步又停下来,随口问道:“今日怎么不见那药童跟着你?”
薛太医答:“白礼正在药堂收拣药11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晋王瞥了药堂方向一眼,负手离去。
第二日,薛太医领了调令,带着药童迁入了晋王府里专门辟出的一方药园里。晋王身子不好,白日里几个时辰都在房中歇息,极少出门,薛太医迁完物品,与王府管家聊了几句,认命打消了避着晋王的心思,灰溜溜去了晋王住的北院请脉。
晋王午觉方醒,眼神还带着未消的睡意,他低垂着眼倚在床头上,看薛太医小心翼翼的诊完脉将他衣袖掩好,忽然问:“本王可需服药?”
薛太医恭敬道:“王爷身体尚安康,吃些温补的膳食便可,无需服药。”
晋王眯了眼,“当真?”
薛太医正要再答,一边候着的管家忽然以拳抵唇轻咳了几声,薛太医霎时清醒,拜了一拜,答:“出宫前皇上特意赐了些名贵药材,命下官配好药给王爷调养身子,王爷以膳食补身之余,还需得以药剂为辅。”
晋王撤了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嗯。”
薛太医跟着管家出门后,颤颤巍巍的擦了额上冷汗,苦着脸道:“张管家,你看,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管家含笑:“大人不妨想想,王爷要喝药,会是为了什么,王爷向皇上要了你来府中伺候,又是为了什么,尤其是那日王爷去见你,话里还说了什么。”
薛太医满脸疑惑,还要再问,晋王在门里喊了声管家的名字,管家便一摆手回了门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薛太医回了药园,来回走了几圈,一见正收拾药柜的白礼,手一合,恍然大悟。
他这药童颜好手巧,又乖顺听话,晋王之前也见过几次,夸过几句,如今做出这种种事,可不就是想再见见白礼。
晋王向来心思深沉,见一个药童分明只是他一句话的事,为何要这样麻烦的让薛太医揣度,薛太医也不敢多想,开了张无足痛痒的方子让白礼拿去煎了,急急忙忙的遣了白礼赶在晋王用晚膳前送过去。
白礼先前跟着薛太医前往寿春宫为还是八皇子的晋王诊治过,送药是常事,这一次他端了药顺着王府奴才指点一路到了王爷的寝房前,无端有些心悸。
张管家笑盈盈将他迎入房中,晋王正披着厚实的外衣坐在榻上,半撑着脸看桌上棋盘,沉思下一步落子何处。
白礼偷瞥了晋王几眼,心跳声渐大,他将药摆在了一边小桌上,弓腰将药碗送到了晋王手边。“王爷。”
晋王自眼角觑他一眼,“可懂棋艺?”
白礼摇头,“奴才不懂。”
晋王眼瞳微转,似是天际泄出一抹流光般惊艳,“不懂也无妨,你且说说,这盘棋,是谁赢了?”
白礼为难道:“王爷,奴才当真不晓得。”
晋王将指尖夹着的黑子扔回棋盒,语气微沉,“说。”
白礼心如擂鼓,迫于形势硬着头皮抬了眼看向桌上棋局,只一眼,浑身血液就好似一瞬间都冷了。
“本王前些日子一场大病,病得糊涂的时候,想起了不少陈年往事。”晋王看着脸色发白的药童,依旧是半撑着脸的惬意姿势,身上气势却重逾千斤般,沉沉朝白礼身上压了过去。
“这是当初我与你在仙界对弈时未解出的一盘棋局,”晋王抬了一只手,从棋盘上轻轻抚过。“看来,你也还记得。”
白礼手中药碗坠落。
晋王眉眼波澜不惊,说的话却好似千刀万刃刮在白礼心上。
他说:“檀微仙君,你记性这样好,怎么就不记得我不愿再见你,也不愿你再来管我是生或死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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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改了个bug
把八皇子的岁数改成了六岁
不影响情节阅读_(:зゝ∠)_
看过为帝不正的鱼如果发现我后面承接为帝不正剧情的部分有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提出来
为帝不正上半年写的,很多细节我重新翻了几遍可能也还是遗漏了
因为觉得以前写的文很羞耻,所以不记得剧情的就不要再返回去看了,凭印象找找差错就行
没看过的鱼也不要去看了hhhhh好耻啊
第49章
晋王还是八皇子的时候,就会不时想起一些莫名其妙的零碎片段。前不久的那场大病让他足足缠绵病榻半月之久,昏迷之际,所有的记忆都回到了自己脑海之中。他起先还觉得荒诞,过后几日,却渐渐接受了这样的事,连性子好像受了从前的影响,沉闷了许多。
檀微仙君。
晋王想起这个人时,脑海里首先出现的就是自己养的踏雪。檀微对他的纠缠无孔不入,又知他惯来喜爱这样的动物,难免不会又装成一只猫来接近他。他虽然知晓自己可能是多想,但终究不想再养一只可能与檀微有关的猫,只得忍痛将踏雪送给了魏应卿。
除却踏雪之外,另一个叫他怀疑的人便是薛太医身边的白礼。
同样的姓白,白礼随着薛太医来为他诊治时,看着他的眼神里常年掺着不知名的情绪。太医院诸多太医从前对晋王的病体头疼到不行,唯独白礼到了薛太医身边之后,薛太医的医术突飞猛进,有如神助。
他押对了。
檀微挺直腰杆,神情稍稍一变,就从恭敬胆小的奴才变回了仙界里风姿卓越的仙君,他将药碗放至一旁,听晋王说了句:“我们好好谈谈。”
檀微扯了扯唇角,似是想笑,“谈什么?”
晋王淡淡道:“例如我托付给仙君的双剑。”
檀微沉默片刻,“你当真恨我。”
晋王收了撑着脸颊的手,身子朝后靠,倚在了绵软的锦被上,“仙君多虑,檀微仙君身为从前的天神战将,从来大义无私,本就不可能救我一双魔剑,将我的双剑奉给天帝处置是情理之中,我自己识人不清托付双剑,为何要恨仙君?”
他话虽是恭维,却句句带刺,并不是霖止会说的话。显然与前世一般,融了这一世晋王原本的性子,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然而再不可能是从前霖止会说的话,晋王能说出来,必然也是霖止心中所想。
霖止不恨他,只不过是对他心灰意冷罢了。
檀微掩在袖下的手抓紧了些,指尖抵在掌心,刺出丝丝疼痛,“你若不恨我,为何不肯让我救你?”
晋王答:“我闯下弥天大祸,论罪当诛,死是情理之中,与我恨不恨檀微仙君并不相关。”
檀微声音发紧:“我欠你一条命。”
“自愿入魔的是我,自愿伏诛的亦是我,”晋王似是说得累了,眉眼间都是疲倦,声音都低了许多,“更何况,我早已说过,我纵然会死,又与你有何干系?”
檀微一怔,猛然侧了侧头,眨眨眼将心底泛起直冲眼帘的酸痛逼了回去。
——霖止当真是一心求死。
他迟迟不敢与霖止说出一双剑灵的事,就是害怕霖止心里早存了死念,对生死一事了无牵挂,纵然知晓双剑完好也不会想着要活下来重返仙界。
“既如此,是我自作多情了。”檀微声音轻轻的。
得了檀微这句近似放弃他的话,晋王脸上本就淡漠的表情愈发没了痕迹。
檀微看他一眼,“仙君。”
晋王稍抬了眼睫,就见檀微靠上前来,双手前伸像要抱住他,原垂在一侧的手立刻抵在了檀微身前。
“檀微仙君,你……”
檀微猛地握住晋王的手,将晋王往他怀中一扯,另一手掐了法印,眨眼间落在了晋王额上,繁复纹路疯狂旋转了起来。
“唔!”
晋王眼前一黑,没了知觉,檀微将他抱入怀中,环着晋王肩膀的手臂用力极大,像是要将晋王这副瘦弱的躯体生生印入自己骨血中一样。
“对不起……”檀微喃喃,“我不能让你死。”
檀微将脸埋在晋王颈侧,施法的手依旧按在晋王额上,封锁着那些晋王不该有的记忆,他浑身发着颤,自与霖止分开之后的画面与声音涌入他的脑海里,他曾经说过的话,霖止曾经说过的话,破碎的化风铃,断裂的红绳,诛魔台上泣泪的青龙,小院门外鲜艳刺眼的血。
既然霖止不想活,他就封了霖止记忆,让晋王代替霖止活下去。
他知晓,晋王身子虚弱多病,纵然因他助力之故能活下去,将来的岁月也定然病痛缠身,走不出皇城,看不了天下奇景,只能终日在这王府里躺着,日复一日的喝着药汤,闻着药香。
檀微抬起脸,在晋王脸侧轻轻吻了一下。
他放开晋王,将晋王摆回倚在塌上歇息的姿势,然后回到了先前站着的位置,端起了药碗。陷在锦被中的晋王渐渐醒转过来,先是眼神不甚清明的眨了眨眼,手在额上揉了一揉,视线扫到站在一侧低眉垂眼的檀微,一顿。
他随口问:“你怎么在这里?”
檀微低眉顺眼,“到王爷喝药的时辰了。”
晋王微微蹙了眉,伸出手来接了檀微手中药碗,动作斯文的喝完,又递回檀微手中,“本王身子无虞,去告诉薛充,这药之后不必再送来了。”
檀微收了药碗,“奴才明白。”
晋王挥了挥手,“下去罢。”
檀微便放轻脚步出去了,关上门时,听里面传来晋王的低喃,“怎么是盘死局……”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晋王还是那个不理朝政,终日在府中休养身子的王爷,檀微也依旧是低眉垂眼跟在薛太医身后伺候的药童。高楼大院,两人的交集虽多,却连眼神也极少对上。
新帝登基的这年除夕,天气虽寒,也落了大雪,晋王的精神却极好。他裹了一身厚实衣裳,又披了件玄色大氅,束了高高的发冠,露出英气俊美的眉眼,笑吟吟在雪地里踏了一长串脚印。
檀微站在院外小门后安静看着,晋王难得露出的笑颜如从前霖止望向他时一般温柔。
晋王兴致高昂的上了去参加宫中晚宴的轿子,檀微心不在焉的回了药园,收拣药材到一半,双眼看着凌乱在一起的名贵药材,发起呆来。
夜色极早就压了下来,天上又落了雪下来,檀微心里记挂着雪夜赴宴的病弱王爷,做完薛太医给他的事后,绕去了前院,盘算起要不要潜入皇宫看看晋王的事。
雪落得越发大了。
檀微正要化作猫时,耳尖听到了前门传来的嘈杂之声,没过一阵,恭迎王爷回府的声音传了来,檀微下意识前行一步,就见前方转角慢慢走出一人,低垂眉目如画秀美,唇角笑意似暖春融水。
晋王身后还牵着一人,身姿袅袅,面容姣好,梳堆云髻,额上点绛。女子随着晋王一同走着,发间珠钗轻灵作响,似是与漫天飞雪融作了一处。
檀微怔然片刻,耳中听见府中下人窃窃私语声。
“听说是皇上亲赐的人。”
“特意为王爷挑的。”
“难得王爷也有了添人的心思。”
……
檀微勉强翘了翘唇角,手脚僵硬的要转身回去,凝在晋王身上的视线动得缓慢,竟撞上了晋王闲闲扫来带着醉意的双眼。
第50章
晋王的视线在檀微身上顿了一顿,移了开去,他拉了那绝色女子的手,与她低语几句,两人走入长廊,消失在点了盏盏红灯笼的檐下。
待视线里再无晋王身影,檀微的心好似才恢复了跳动,他看了看不知何时被自己刺压出血来的掌心,唇角勾了个弧度,自嘲似的。
除夕夜被晋王带回来的女子名唤芳笙,是皇帝赐予晋王的侍妾,亦是这晋王身边第一个妾室。
自芳笙来了府中,檀微每每为晋王送药时,都能瞧见这位美得极艳丽的女子伺候在晋王左右,或是捶肩捏腿,或是研墨读书,间或与晋王对上一眼,羞涩中亦带着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