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刘君媛一肚子的火被一句轻描淡写的“怎么了”堵得找不到出口,干脆停在原地,深深呼吸,“陈要宇,你真当我傻了,是不是?”
陈要宇没有马上回答,街道上长长的沉默和路灯下长长的人影先后打在刘君媛的身上,她的脸渐渐被阴暗掩盖,偶尔有风,拨动她的头发,带去一丝烟味。“你早都知道了,不是吗?”
“是,我早都知道,我早都知道……”没错,从马悦儿开始在她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开始,“魏诺”这个名字就是横在他们婚姻间的,敏感的禁忌。没错,从他们一前一后从酒店出来,她光鲜的婚姻就已经开始腐坏了。没错,她早都知道,早都知道。细碎的事实此刻随着刘君媛的思绪连结在一起,她不得不承认,她早都知道。
为什么除了重复这句话,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要宇,我们可是结婚了的,我们是夫妻啊。”说完这句话刘君媛哭了,渐渐地眼泪也出来了。
“君媛,当初我们是为什么结婚——我很感激你能帮我,所以我现在尽力帮你。”
看陈要宇并没有转身安慰,刘君媛知道眼泪是毫无作用的。她收了啜泣,“难道你就没有,没有一刻把我当成你的妻子?”
“君媛,你对这桩婚姻,原本就期待太多了。”
有,当然有,还不止一次。第一次是刘君媛向自己抛出橄榄枝,第二次就在刚刚结束。陈要宇当然不能这样回答她,既然心中的疑惑已经消失,他对魏诺来说,仍是一杯烈到难以忘怀的酒。他还没有残忍到继续给予刘君媛希望的地步。
太……多……了?
“如果没有和魏诺重逢,我的期待是不是就不多了。”她像在对陈要宇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她说的没错。在陈要宇选择和刘君媛结婚的时候,他就接受了以后将要面对的人生。这并不是随便说说的。陈要宇是真的坦然接受了——争执,出轨,分居……所有婚姻中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即便都发生,都发生在他陈要宇身上,最后他还是会回到刘君媛身边——他们可能还会有一个,甚至很多个孩子。
但陈要宇知道,这不是忠贞,只是选择。选择接受这种结果,是因为除他之外的东西都不再重要了。
“多……少……多——陈要宇你真的什么都不顾忌,什么都放得下吗!星辉和星宇,你也都可以放下吗?”感情牌被刘君媛打烂了,如今她声嘶力竭,只能拿点陈要宇在乎的东西,做赌注。
“你想把星辉和星宇怎么样?”陈要宇终被牵动,刘君媛还是能准确地找到自己的软肋。转身的瞬间,刘君媛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啪。
“你总算肯转身了。真是不容易啊。几年来好不容易靠着星宇走上正轨的星辉,如果被爆出持有人是个骗婚骗财的同性恋,光明的前途是不是又要毁于一旦?不知道到时候魏诺能不能像我一样,拉你一把。”
“你不会这么做的,星宇对星辉很重要没错,但它对你的公司来说同样举足轻重,如果你对媒体说出真相,同样会元气大伤。”
陈要宇居然捏着这样的心思,就表示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甚至考虑得更远。刘君媛现在没有时间追究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念头,“陈要宇,你可是惯犯,是有‘前科’的,舆论会站在哪里,是作为受害者的我这一边。你觉得我敢还是不敢,会还是不会?”
刘君媛狰狞的面目让陈要宇彻底死了心。他迫切地想要见到魏诺,放弃这两个星期来的忍耐。但他清楚地知道,刘君媛已视魏诺为障碍,如果不能打消她此刻可拍的念头,即便他和魏诺在一起了,也无法给予魏诺依靠。“君媛,你的确会这么做,也敢这么做,但岳父不会。也不敢。”
“你!”陈要宇的话不无道理。以爸谨小慎微的个性,对公司有害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你错了,你太低估我在爸心中的位置了。”
“是,这是我唯一拿不准的东西——但你想试吗?试试在他心中,到底是女儿重要,还是公司重要?”
刘君媛知道,即便去试,也一定是她更重要。可有些东西,就算知道答案,也不能去做;就算胜券在握,也不能够去赌。因为过程太艰辛,太难堪了。难道就毫无办法了吗?
不会的,不会的。短暂的沉默,女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便有了答案。她知道这种两败俱伤的做法是穷途末路的下下之选,可此刻她已有了更好的办法。
刘君媛走近灯光的范围,脸上恢复了些血色,“陈要宇,今天你我算是把话说绝了。”
“本来我也不想提,待会还要一起回家的,不是吗?”
“是啊,还要一起回家。”
小区的角落。
石头甩开魏诺的手,佯装愤怒地抱怨着,“爸爸你真没用,让那个小你那么多的哥哥‘戒指先登’了。悦儿姐姐多好的一个人啊。”
“是‘捷足先登’,和戒指没关系”,魏诺明显放错了重点,他并没有对石头的愤怒感到生气或其他,因为在他眼中,马悦儿是个好女孩,和他却是不可能的。不过他在意的是石头开始有使用成语的意识——这让他感到欣慰。
“都告白了,下一步不就‘戒指先登’了嘛。爸爸真是笨哦。”
“捷足先登。”魏诺再一次纠正。
“你们可是情敌诶,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又多严重啊。”石头居然摆出一副小老师的姿态,惹得魏诺心里偷乐。
魏诺把不情不愿的石头抱起来,让他跨坐在肩膀上。回想着餐厅发生的那一幕,庆幸有伊尹替自己解围,否则可能现在就看不到石头如此有生气的脸蛋了。他已经承受不了再一次失去石头的打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新结束,话说读者都好高冷。
第35章 流言
流言有时比流感更加致命。不单是抛头露脸的艺人明星们,就连三年级的小朋友间,每天都有流言滋生。人就是它们的温床,以好奇心为食,繁衍毫不费力。
学校的体育课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操场上的同学冲得如豆撒地。
“嘿,魏明磊。”
石头刚跑到教学楼的房檐下,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哦,是他啊。叫他的男生是他的同班同学,非常喜欢打弹珠,但打得特别差劲,一直想要自己将“绵羊入洞”的秘籍传授给他。
“干嘛,下这么大的雨,你不会还想着打弹珠吧?”
“怎么不行了。”
“别,你可别找我,雨太大,我可不去。”石头在雨中跑了一会,虽然现在暂时有地方避雨,半湿半干的衣服也有些难受。
“诶,别走。魏明磊你别走这么快。”看着魏明磊沿着房檐马上就要绕路回教室,他忙叫住,“你难道不想征服那个“水泥洞”吗?”
石头停住了脚步。所谓的“水泥洞”其实并不真是水泥上砸出的小坑,而是在学校沙地旁边的小空地上,有一个从魏明磊来学校起就存在的小凹陷。不知道从哪一届开始,将弹珠打进那个小坑里,才算是真正的变成了“老虎”。
“水泥洞”又浅又硬,好像水泥一样。不管从什么角度打,弹珠都会短暂地减速然后擦过去,这才有了“水泥洞”的传说。石头虽然并不热衷于打弹珠,但水平还算不错,自然有征服“水泥洞”的欲望,可是直到今天为止,他总共尝试了八次,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就算你这么说,下雨天和打弹珠有什么关系。”
那人一听,知道事情有转机,立刻迎上去,“笨呐你,下了雨,泥土都会变软,别说是暴雨了。”
“那‘水泥洞’就不是‘水泥洞’了,打进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只纸老虎。”
“笨鸟先飞。笨鸟先飞。”那人立刻说道。
“你说什么!”笨鸟先飞是最近学校里的流行词汇,在这帮孩子的口中,已完全脱离了它原本的意思,只当做是笨到不能再笨的意思使用,和“你笨得像只傻鸟”是一个意思。
“今天下雨,明天下雨,天气预报还说明年要下雨,‘水泥洞’早在我们来学校之前不知道淋了多少次雨,如果会有影响,早都不是‘水泥洞’了。”
石头深陷在他说的逻辑怪圈中,完全没有察觉这前后矛盾的说辞,只觉得此刻他就是要去征服“水泥洞”的小小勇士。
“你带弹珠了吗?”
“带了带了!”他兴奋地掏出一颗透明的玻璃珠子,玻璃珠的中心有一条红色卷叶状的绸带,如燃烧的火苗。
“水泥洞”的附近有一个巨大的雪松树,枝叶繁密,像伞一样开散,两个小人钻进最底层的针叶里,可以少淋些雨水。两人跑得累了。此时正蹲在里面做最后的准备。
“看,是应士杰!”
石头可没那个时间东张西望,毕竟不是自己惯用的弹珠,手感有些不习惯,他正在手中反复搓揉感受,被他打断,就朝着空地方向望去。
雨帘中还有一个半蹲在地,浑身湿透的黑影。石头依稀记得应士杰带着一堆人早早地往空地跑。“看来其他人都已经回去了。”
“那我们还要试吗?”那人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那当然!”石头不假思索。“听好了,要是我一次成功,你可要替我作证。”
“肯定的,到时候你可就是‘虎王’了。记得要教我秘籍。”
“等我成功了再说。”石头之所以这么理所当然,其实还藏了一点小心思:他要在第三个人的见证下,打进“水泥洞”,漂漂亮亮地赢应士杰一次。
“就这么说定了。”
“一,二,三!”两人数到三,冲进雨帘之中。
王韫文像大多数女生一样,早早地结束了上课,赶着暴雨变大之前回到了教室。她的头发有点湿湿的,正打算拿抽屉里的手帕擦干。
翻开抽屉,习惯性地把手伸向老地方。手帕旁边还有一个浅粉色的信封。她凑近一看,上面除了写着“王小文(收)”之外,再无其他。
“男生总是偷偷摸摸。”王韫文心里觉得石头幼稚到家,脸上却挂着难掩的笑容。也只有魏明磊才会连她的名字都写不全哩,说到底还是幼稚鬼!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擦头发,草草摸了一把,盯着自己的“名字”发呆。今天他的字真好看啊。
等到拆开信封的那一刻,她的心扑通扑通像一群青蛙排队下水,又好像发烧一样脸颊热热的难受,故作镇定地环顾四周——迅速拆开!
……
王韫文把信折到最小,塞回信封里,趁着没人丢进垃圾桶里。
……
王韫文坐立难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安全,又把信封翻找出来,带着去了女厕所。
撕碎,撕得粉碎。然后丢进了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应士杰觉得王韫文应该多多注意自己。
应士杰觉得自己比魏明磊优秀许多。
你问许多到底多在哪里?你看我五角星比他……你看我奖状比他……你看我分数比他……
你还看,看什么呢!我手里的弹珠总比他多了吧?
没错,说到打弹珠,我是绝对不会输给魏明磊的。
呀!王韫文走过来了,不敢,不敢看。
今天暴雨,她回教室好早。恩,辛亏我也回来的比较早,恩。
待会一定要和她打招呼,一定要啊。
咦?她在那看什么呢?
信?信……信!笑的真好看啊——她看过来了!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快装作什么都没……怎么把信扔了?
……
让我来看看写了些什么。
“老大,不好啦,魏明磊要去挑战‘水泥洞’啦!”
“吓我一跳——什么!他现在在哪里?”
“真厉害啊,魏明磊不但打进了传说中的‘水泥洞’,还……”
“还赢光了应士杰的弹珠!”
“什么?!赢光啦?一个都不剩?”
“一个都不剩,一个都不剩。”
“他可真厉害啊。”
……
“你听说了吗?魏明磊他……”
“啊?怎么这样啊。”
“怪不得呢,我都没有见过他妈妈呢。”
“当然了,不过……是什么意思呀?”
“他来了!”
“诶,你还没有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呢?”
“总之他和我们不一样就对啦?”
“那应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笑啦,难道还要因为这个哭吗?”
“哦。哈哈哈哈——等等我!”
第36章 虎与羊
“应士杰!”石头喊了一声,雨势丝毫不减,干脆他也不再用手遮挡。随性而来的人找了根看上去还算粗壮的树,躲在枝叶下避雨。
应士杰一看,魏诺果然来了。“看,还带了个跟班。”等魏明磊在他面前不远处停下,应士杰扬了扬下巴,“来挑战‘水泥洞’?”
石头明白这是挑衅,“他不是跟班,是裁判。应士杰,今天我就和你分出个胜负,看看到底谁才是虎,谁又是羊。”
“把你打趴下!”
孩子间的赛前誓若有其事,事实上下一秒两人都拿出了应有的认真——半蹲在方形场地上,各执一角,将弹珠卡在拇指和食指环成的圆形槽口,蓄势待发。
弹珠游戏的基本原则:进老虎洞!谁先进了老虎洞,谁就能摆脱绵羊的命运。可以说比赛就赢了一大半。应士杰冲得狠,才发了两手,几乎是直接朝着“水泥洞”进发,等弹珠旋转着停下来,,已经将“水泥洞”圈在射程范围之内。只是在暴雨的冲刷下角度有些偏移,第三手如果直接冲过去,几乎不可能进洞。
魏明磊是后手,第二手并没有直接瞄准“水泥洞”。,而是选择射了一个偏角,想要找一个好一点的角度,保证一次成功。
应士杰看见魏明磊调整了自己的位置,停在了他的射程范围之内。现在的他需要做一个决定:到底是先把魏明磊撞飞,还是自己试着进洞?
要知道,绵羊间互相碰撞是毫无效果的,只有老虎的牙齿能够撕碎猎物。答案很明显了,当然是变老虎要紧,两只绵羊打到什么时候算完?而且我还领先他一手。应士杰当即捡起弹珠,牟足了劲,将所有的力气都放在右手上,对“水泥洞”发起了第一次冲击。
树下的人看得紧张万分,弹珠比赛,赢了的一方可以拿走输掉一方的弹珠,几乎是公认的,如果应士杰成功变成了老虎,魏明磊十有八九会输掉比赛。其他的东西他可以不关心,可最宝贝的弹珠要是被应士杰拿走……
弹珠剧烈地撞击在地面上,一路旋转摩擦着向目的地前进。由于积水的关系,之后的速度明显地减缓,就在快接近目标的时候,遗憾地,停了下来。应士杰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可惜,虽然已经在发力的时候调整了角度,没想到角度对了却力度不足——不过他现在还是保持优势,距离“水泥洞”这么近,魏明磊想要把他撞开是很困难的,一不小心就会把他的弹珠幢进洞里;如果魏明磊不撞,那么下一手他绝对可以进洞!
魏明磊看着应士杰脸上露出的必胜笑容,当然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他捡了弹珠,突然站起,对着应士杰的弹珠从高处重重地弹射出去——魏明磊不但要把它撞开,还要把它撞飞,撞得天旋地转。
糟糕!应士杰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魏明磊打了这么一手。从高处掉落的弹珠对一个点的冲击力是直线撞击所不能比的,他对自己那么自信吗?居然把一切赌在击中那一个点上。
应士杰的弹珠如见到出笼的猛虎般落荒而逃,而魏明磊的弹珠恰恰在“水泥洞”附近周旋。魏明磊的高位落地瞬间扭转了局势,看应士杰咬牙的样子,没有两手是追不回来的。
所以下一次出手就是关键的一发。
应士杰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无奈眼下只能打一个直线先把距离拉近,希望魏明磊运气不要那么好。
魏明磊眼睛死死地盯住地上向下凹陷的那个小坑,他要把握住这次绝妙的机会,变成老虎直接将射程内的应士杰击败。他右手的虎口将弹珠圈起,突然收紧,借着变化的力度轻轻向下一磕,弹珠悄无声息地脱手,匀速在地面旋转。
希望能够成功吧。魏明磊想。
等到接近的时候,两人都屏住了呼吸,这短短的几秒,在他们的眼中是一节课的漫长。魏明磊这一磕能让弹珠更加稳当地贴着地面旋转,虽然这样会让弹珠减速,但是魏诺的弹珠距离“水泥洞”并不算远,如果它刚好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