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玄奘又多了一个徒弟猪八戒,师徒五人再不耽误,又吃了斋饭后,当即和高老父女辞行。
临行前,八戒依依不舍看着高翠兰,含着泪道:“媳妇儿,你等着我,我若是取经不成,还回来和你做夫妻。”
高翠兰吓的赶紧躲在父亲身后。
“呆子!胡说什么?!”悟空用力一扯他的猪耳朵,扯的他踉踉跄跄往前走。
八戒犹不死心,回头大喊道:“翠兰,你等着我,千万不要找了别人。”
就这样,轮到八戒担着行李,敖烈牵马,悟空和曲铮在前头开路,师徒五人又踏上了征程。
第30章 取经路卷二
话说师徒五人绕过了黄风怪所在的黄风岭, 走了一个多月的平安路,进入了平原之地,光阴如梭, 历夏经秋,寒蝉鸣败柳, 秋天将至。
玄奘师徒五人晓行夜宿,这日行到午时, 忽见一道大河拦路, 河水狂澜,波滔浪涌,隆隆之声不绝于耳,让人触目惊心。
河前岸上有个大石碑,上面刻着四行字。
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
鹅毛飘不起, 芦花定底沉。
这河正是有名的流沙河, 千年来无人可渡河而过。
玄奘坐在高头大马上, 感受更深,在水浪声中扬声道:“徒儿们, 这河水甚是险恶, 又无船只经过, 如何是好?”
八戒挑着行李,踮着脚尖,大呼道:“果然是狂澜,无舟可渡!”
曲铮和悟空对望一眼, 悟空立刻纵上云头,手搭凉篷往下看,只见白浪滔滔,水气扑面,一眼望不到边,按云落地,心惊道:“这条河若是我过,腰儿扭一扭就过去了,师兄和八戒,还有小师弟也不在话下,只有师父没办法。”
玄奘下了马,皱眉道:“这河有多少远近?”
悟空道:“徒儿估摸了一下,约有八百里之遥。”
玄奘脸色一变,说道:“这么远,无船无桥,我怎么可能过得去。”
曲铮屈指弹了一下悟空的额头,笑道:“干嘛吓师父?你只要背着他,来个筋斗云,不就过去了?”
悟空捂着额头,委屈的道:“师兄,你有所不知,师父肉骨凡胎,重逾千斤,我哪背得动?就算背得动,我的筋斗云也不叫筋斗云,叫爬云了,没可能爬过去这八百里。”
曲铮瞟了玄奘一眼,笑道:“听见没有?悟空嫌你太重了,该减肥了。”
其实玄奘虽然很高,约莫一米八.九这样,但是骨架匀称,不胖不瘦,标准黄金比例的身材,曲铮这么说,只是想让他放松一下心情。
玄奘果然顿了一下,答不出话来,忍不住瞪了悟空一眼。
“不是!不是!”悟空不停的摇头,解释道:“这估计是如来搞的鬼,他想要师父诚心去他大雷音寺取经,使了什么邪法,非让师父一步步走去,无捷径可行。”
玄奘皱眉,叱道:“悟空,口无遮拦,不可对佛祖言语不敬。”
悟空伸了伸舌头,说道:“师父的意思表面上要恭恭敬敬,心里面就可以随便了,这不是心口不一吗?”
“……”玄奘又被堵了一下,笑骂道:“你这猴头没多大本事,嘴巴倒是厉害。”
悟空搔着头,嘿嘿一笑,道:“师父这话就不对了,徒儿怎没本事了?八戒,小师弟,你们两个能背师父过去么?”
他一转眼,就把锅丢给了八戒和敖烈了。
敖烈机智的拉着白马,走到一边,当没有听见,他有自知之明,他要是化成飞龙驮着师父过这流沙河,非沉下去河中不可,到时把师父淹着了。
八戒吓得朝天猪嘴里喷出了一股气,跳脚道:“猴哥你好生心计,你做不到的,干嘛丢给俺老猪?我一个人飞过这河也难了,别说背着师父了。”
玄奘无力扶额,他的徒弟们关键时刻一个比一个没用,伤心了,对曲铮道:“小铮,你能不能想点办法?”
在他心目中,只有曲铮最正常,遇事冷静从容,绝不惹事生非。
“不着急,自有人会驮你过去。”曲铮说着望向了流沙河,手一指,说道:“你看,不就来了吗?”
玄奘闻言转头,忽见那河浪山涌,浪尖上哗啦一声钻出一个妖怪来,立在河中央,只见他手执宝杖,一头乱发,身披黄氅,白藤束腰,颈挂九个骷髅头,十分吓人。
玄奘刹时腿都软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了这妖怪,他心头蓦然涌上一股巨大的恐惧,尤其是看见这妖怪的骷髅头项链,他更是吓得呆了。
他不知道,在他前九世中,每一世都执着于西行取经,九世九次西行,都经过了这流沙河,皆被这妖怪连皮带骨整个吃了,偏偏留下了头骨,他的头骨在河中浮而不沉,飘飘荡荡。
这妖怪瞧见了甚是奇怪,因为这流沙河是鹅毛也不浮的,所以他把骷髅头捡了起来,串成项链挂在脖子上,每日里时时把玩。
就是这样,玄奘的九世西行,皆在这流沙河阻断,夭折而亡,所以这时看见了这妖怪才会恐惧腿软。
曲铮赶紧扶住了他,那妖怪见状,化成旋风,狂卷而至,直直冲了过来。
曲铮当机立断,抱着玄奘飞身而起,直上了高高的岸上。
敖烈则牵着白马,跟了上去。
“呔!何方妖怪!”悟空断后,举棒就打,妖怪巨目圆瞪,举杖架住,只听砰的一声大震,火星四溅,接住了悟空重逾千斤的一棒,刹时你来我往,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在半空中斗成了一团。
“猴哥,我来帮你!”八戒看得心动神越,手舞足蹈,呀呀大喝着,扬起九齿钉钯铲了上去。
妖怪大吃一惊,不敌二人,慌得往下沉落,钻入了流沙河脱身了。
高岸上,玄奘伏在曲铮的怀中瑟瑟发抖,面如冠玉的脸,雪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曲铮不停的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道:“陈祎,没事了,没事了,现在和以前不同,有我们在,决不会再让你受到丝毫伤害。”
玄奘没有说话,但是颤抖渐渐止住了。
敖烈在一旁又是惊奇,又是忧心,问道:“师父这是怎么了?这一路上的妖怪见得也不少了,就是猪师弟也比这河妖丑得多了,怎么还会这么害怕?”
玄奘闻言又发抖起来,曲铮一巴掌把敖烈拍出三丈远,没好气道:“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敖烈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委屈的避得远远的,不再凑上来。
玄奘在曲铮怀中闷了半晌,低声道:“小铮,我这个师父是不是很没用?除了会拖累你们,什么也不会。”
曲铮道:“别多想,你要是真的觉得辛苦,我可以现在立刻带你去雷音寺,找到那如来,他肯传经便罢,不肯的话,我和悟空八戒和敖烈闹他个天翻地覆,把他那破雷音寺拆了。”
玄奘蓦然抬头,颤声道:“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面青唇白,再也说不下去。
曲铮眉一挑,说道:“你既然不愿意,就别想这么多,只管取你的经。我曲铮什么也不信,无论是天地鬼神,是佛还是道,也与我无关,我出现在这个世界,只是为了你陈祎,你只要明白这一点就行了。”
“小铮……”玄奘揽住曲铮的腰,不再说话,汲取着他清爽好闻的气息,心里突然平静下来,什么也不想,有如参禅打坐一般,刚才对河妖的害怕,在心底消失得半点不剩。
悟空和八戒打跑了河妖,围了上来,悟空嚷道:“师兄,这妖怪是何来路?你可知道?”
曲铮道:“当年你大闹天宫之时,我和他也有过一面之缘。”
悟空讶异道:“究竟是哪一位?”
八戒也惊道:“莫非是俺的老相识?”
曲铮点头道:“他是玉帝座前的侍卫,卷帘大将沙流丹。”
“原来是他!”悟空和八戒齐声道。
八戒埋怨道:“师兄,你既然知道,干嘛不早说?害俺老猪和猴哥白白卖了死力气。”
悟空道:“是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我一向手重,万一不小心打杀了他,就不好了。”
曲铮道:“你们两个最近都太闲了,正好活动一下筋骨,那姓沙的毕竟是个将军,你们想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这不是在你们手下逃了。别耽误功夫,想办法下河带他上来。”
悟空和八戒只好又下了流沙河。
悟空看着河浪滔滔,走来走去,就是不敢下去,说道:“八戒,说起这个我就生气,这流沙河鹅毛不浮,我的水性不佳,还真是不敢下去。”
八戒呵呵一笑,说道:“猴哥,这一点你就不如我了吧,想当年俺天蓬元帅统领天河,水性什么的,不在话下。”
悟空眼睛一转,说道:“哦,那你就下去那河中,把那姓沙的拎上来,问他为什么要捉我师父?”
八戒的大耳朵一扇,说道:“那还用问吗?肯定是要抓了师父来吃,你看师父白白嫩嫩的,看着就很好吃,我老猪吃人的时候,就爱吃又白又嫩的人。”
“我呸……”悟空啐了一口,骂道:“你吃了这么多人,伤了这么多的生,也没看你长得漂亮些,又胖又丑,一身猪皮糙的要死,我再呸……”
八戒恼了,叫道:“我老猪哪里皮糙肉厚了?明明是水灵灵的,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别以为你这弼马温变的这精细模样,就不是尖嘴猴腮的猴头了。”
悟空大怒,举棒就打,喝道:“你这猪脑的大猪头,谁是弼马温了?打死你!”
八戒忙跳得老远,悟空举棒追上去,师兄弟俩就这样窝里反,打闹起来,一直打到了流沙河中,悟空恼怒之下,把个金箍棒伸入河中,倒立而起,像搅汤一样,飞速转着圈搅动,掀起了滔天巨浪。
河下的沙流丹被搅得不得安宁,忍不住窜了上去,立在浪尖上。
双方怒目,对峙而立。
悟空喝道:“你可是天上的卷帘大将?”
沙流丹一怔,说道:“你如何认得我?”
八戒抢着道:“他不认得你,我认得,老沙,我是天蓬呀。我们哥俩还一起喝过酒。”
沙流丹更是吃惊,瞪眼道:“天蓬?你怎么变成这副猪头模样?难怪我认不出来。”
“什么猪头?”八戒不高兴了,说道:“想当年我天蓬元帅也是潇洒风流,玉树临风,仙娥姐姐们看见我就开心。”
悟空嘲笑道:“是看见你就尖叫吧。”
八戒气哼哼道:“你老是揭我的短,我去告师父去,让他念经给你听。”
师兄弟俩有一个共同的弱点,就是怕玄奘唠叨和念经。
悟空果然气得举棒道:“你敢?!”
沙流丹看两人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急忙道:“唐师父在哪里?”
悟空手一指,说道:“就在那里。”
沙流丹闻言一瞧,纵身飞了过去。
悟空和八戒则在他身后拉拉扯扯的继续斗嘴。
高岸上,玄奘早已整衣而起,沙流丹砰的一声,跪在他面前,重重的磕了下去,一连磕了九个响头。
玄奘奇道:“这是为何?”
沙流丹仰头道:“师父,我当年有眼不识金身,耽误了你九世的修行,实在罪该万死。”
“阿弥陀佛……”玄奘长叹一声,扶他而起,不知道该说什么。
沙流丹含泪道:“师父,我日前受观音点化,之后时时心头不安,虽然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也赎不了我的罪行于万一。”
曲铮正在一旁,心中一动,问道:“沙将军,你想干什么?”
沙流丹认出了他,说道:“原来是你,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曲铮道:“这个不重要,听你的意思,你难道不想和我们去西天取经?”
沙流丹摇头道:“不去了,我已经想明白了。”
玄奘和曲铮对望一眼。
玄奘合十道:“既然如此,贫僧也不勉强。”
悟空和八戒这时拉扯着过来了。
悟空道:“沙兄弟,你去不去西天倒也没什么,但你这流沙河八百里之远,我师父实在是过不去。”
沙流丹道:“这个好办,你们等着。”
他说着拿下了脖子上的骷髅头项链。
玄奘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沙流丹惨然一笑,说道:“师父莫怕,我渡你过河,以赎罪业。”
他说完手往天空一扬,骷髅头一连串的飞向了流沙河上空,一排九个,变得水盆那么大,宛如一座桥梁。
玄奘五人仰头望去,甚是惊奇。
悟空道:“这个骷髅桥倒是有趣,只是我怕师父站不稳。”
“这个没问题。”沙流丹话音刚落,只听他全身的骨节噼里啪啦作响,像是充气一般,双手双脚,不停的往上长大,一直长到了骷髅桥底下,变成了一个巨人,两只巨大的手掌分别稳稳的托着骷髅桥,再无一丝摇晃。
“原来如此。”曲铮转头对敖烈道:“小白,你牵着白马过河,别跌下去了。”
敖烈牵着白马,说道:“铮,你放心。”
曲铮抱起了玄奘,飞身而起,立在了巨人的手掌上,一步步的拉着玄奘,小心翼翼的走过了九个骷髅头,刚好过了流沙河,往下看到了岸边,又抱着玄奘飘身而下,落在了实地。
悟空,八戒,敖烈也随后纵云跟了过来,师徒五人就这样过了八百里流沙河。
巨人沙流丹俯身瞧着他们,说道:“师父,我去了,祝您西天一路平安,无灾无祸。”
随着他的说话声,巨人的身子渐渐透明,化作无数个闪着光的光点,往天边消失不见。
玄奘失色道:“小铮,他去哪里了?”
曲铮道:“他也许是投胎转世了,也许是下了十八层的地狱,谁又知道呢?”
玄奘怔了半晌,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
曲铮冷冷道:“因为他比谁都想得明白,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都是如来欺骗世人的谎言。”
八戒道:“是啊,你们人类吃了俺老猪多少同胞兄弟姐妹,一报还一报,我吃你们几个人不算什么,老沙就不同了,那是人吃人,罪过可大了,成佛也没卵用。”
曲铮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说得不错,哪天我想吃猪肉了,就把你烤来吃。”
“好啊,好啊……”敖烈拍手,开心的道:“我来喷火烤,我烤肉的技术可好了。”
悟空笑道:“我也算一个,我虽然不爱吃肉,对某头猪的肉还是很感兴趣的。”
八戒吓的躲在玄奘身后,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玄奘心头黯然不语,头一次对自己的佛学经书产生了动摇之心。
要知道沙流丹和悟空八戒不同,一只猴一头猪,成妖后吃人也不足为奇,但他是真正的人类,成仙后不下界也就罢了,一下界就吃人无数,造成千万冤魂不散,实是人吃人,天理难容。
佛家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其实是逃避罪恶的一种手段,我只知道一个人做错了事,无论有什么理由,无论是谁,都必须受到惩罚。
出家做和尚,天天吃素,天天念经,绝不是在赎罪,而是无耻的逃避罪恶,更加可恨。
不管师徒五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西天之行势在必行,于是他们立刻又踏上了征程。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我抛弃了沙僧。
第31章 取经路卷二
真个是光阴似箭, 师徒五人西行了一年有余,又到了枫叶满山红的秋天。
这日天色已晚,师徒五人走了一天, 干粮吃尽,腹饥难忍, 八戒抱怨道:“各位哥吔,俺老猪挑着这偌大的行李, 翻山越岭, 爬山涉水,每日里还饭吃不饱,忍饥捱饿,这日子没法过了。”
“呆子!”悟空一棒挥过去,骂道:“成日里抱怨,我们包括师父四个人还没你一个吃得一半多, 全让你吃完了, 你还嫌吃得少, 少吃一点正好减了你那一身肥肉。”
玄奘在前头信马由缰,说道:“八戒, 莫要抱怨, 我们找个人家借宿, 讨顿斋饭便是。”
八戒哼哼唧唧还是抱怨个不停,说道:“这荒山野岭的哪有人家?”
“不,这里有个人家,你看……”曲铮忽然道, 手往前一指。
众人闻言往远处一看,果然见不远处一丛松柏竹林,露出了几间红墙碧瓦,飞檐阁楼。
玄奘马上瞧得清楚,喜道:“那就是了。”
悟空立刻纵上云头,睁开火眼金睛往下瞧,只见下方彩云飘渺,仙气缭绕,瑞气千条,心中一动,知道是神仙所化而来,他不想泄露天机,按云落地道:“此间甚好,我们去借宿吧。”
玄奘翻身下了马,只见一座门楼,垂莲象鼻,雕梁画栋,说道:“看样子是个富贵人家,我们不可擅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