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人魔深吸一口气,避重就轻,“救了我们的是不是法利亚前辈?“
安德尔哼了一声,脱下了额头上的探镜,“那小子也是个不着调的,一手空斩用的倒是好得很,但是——“他忽的神情恼恨了起来,拿着手套摔得医疗台啪啪响,”——倒是劈毁了一辆神机炮——“诸清嚯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结果呢,自己的左手也被搞得几天动弹不得了。“说完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诸清一眼,
“比你还不省心!”
说完又拿着手套赏了诸清一巴掌。
躺枪的人魔:……..
…..
……
勉强扶着腰从医疗营里走出来,诸清抬眼就看到了退潮时堪称汹涌澎湃的汤湖,深蓝色的湖水像是被巨口吞吸着,一丈丈的退去,露出了乳白色的土地,像是女人丰腴玉白的肤色。
自然之力,鬼斧神工。女人还没来得及感叹,就看到那头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过来——正是左手打着绷带的法利亚笑嘻嘻的走了过来。人魔摇头一笑,眼神中难得的带上了点感激,迎上去之后诸清率先展现出了人前很少显露的灿烂笑容,拥抱了法利亚一下。
法利亚笑容惊喜,眉头跳了一下。
然后就看着少女恭敬的垂下了头,露出细白的脖颈,黑发扫下了剪头显得柔弱不堪。“很感谢前辈的救命之恩,肖珊没齿难忘。”法利亚听见女孩子声音正经饱满的说着。
青年一怔,难得笑容温暖。
诸清感到一只温度微热的手掌落在了自己的头顶上,细细的摩挲了两下,只听见法利亚清朗的声音在头顶上传出,带着点好笑和宽慰——
“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小师妹,我怎么可能看着别人欺负你?”
说着他扶起了少女瘦削的肩膀,做了几个夸张的表情,像极了少年人在美丽的少女面前彰显自己上称还没二两重的肌肉一般浮夸热血,逗趣的两条眉毛跳动着,却一点也不折损男人俊美的皮相——
“师兄当然会保护你。”
言毕,他眨眨眼睛,又像个小姐妹一般用完好的肩膀撞了撞诸清的肩背。
诸清笑了起来。
……
……
那架神机炮的残骸被法利亚这个吃人不吐骨头渣滓的坑货拖了回来,人魔看着这个支离破碎之后的巨大体积,深觉法利亚那条半残废的胳膊说不准就是被活生生拖废的。
一帮子机械班正在热火朝天的研究着这新鲜玩意儿。
诸清眯了眯眼睛,她发觉她昏厥这两天太多的人来到了汤湖边上,远望过去,俨然就是一片新建造的小王国一般。
长乐的身影也在其中。
那女孩眼中眉梢消失了的是以往的浮躁和诡谲,取而代之的是尘埃落尽的沉静和机锋。瞧她那娴熟的手势和眼神,竟真像是机械系的一流高手。
诸清忽然发觉,《重生》里描述到的那么多优秀的男人醉心长乐不是没有道理的,女孩子心境放平之后容貌也发生了变化,竟是说不出的顺眼。那眉那眼,带着清秀和坚韧,像是割掉了毒瘤的野花,秀丽挺拔。
人魔感觉自己内心像是被挠了几下,微觉不妙。
燥得慌。
于是她微笑的在心中给了自己一巴掌,寻思着什么时候找个地方去约一炮,不然再清闲下去她这真是要淡出鸟来了。
再想想自家那只人形还化不了的羊崽子,诸清深觉自己的悲哀。
……
……
第二天诸清就往上头报,说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申请归队,半小时不到,就批了下来。没一会,女人估摸着自己偷抽一根烟的时间都不够,就见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顶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冲了进来。
“阿珊!“托雷西爽气的大笑,笑声像是玻璃碎片落地的声响,”我就知道你会来!“诸清也舒展了眉眼,丝毫没提自己一路怎么倒血霉的,回了一句:“是啊,师兄,好久不见了。”
托雷西收敛了笑容,伸出手来抚了抚少女凌乱的手头发,端详了一番,眼神像是父亲一般:“瘦了一些啊。“
“师兄也是啊。”诸清心中微微一滞。
上帝作证,她真的是最不擅长应付这种面口完全相一的人了,这种人所想即所做——该死的,这个野兽直觉的托雷西还偏偏是个骨子里很是善良勇敢的人,真是完完全全踩中了诸清所有的痛脚,让她连笑容都觉得不自在。
她并非不懂得回报他人善意的人,相反,因为尝过太多苦头,她真是对于这种发自内心的善意太敏感了,像是被手指头触碰的含羞草。
女人微吐了口气,垂下眼睑,不在意的避开托雷西的目光。
她真是承受不来这种不需要任何回报的善意。
人魔很快被编进了锋刺营,由托雷西暂领。
诸清顺着托雷西的脚步,走到了集合地,闪过一小片丛林,目光刚一转过去,哗啦啦一大片青铜机甲人就转过了脸,那小眼刀甩的啪啪的。
诸清:…….
女孩得体的微笑:“大家好。”说着她鞠了一躬,“我叫肖珊,是见习骑士。”
那排人齐刷刷的又转过了头。
诸清:…….
托雷西崩溃的耸肩,表示无可奈何:“也不知道法利亚是怎么□□的锋刺营,结果弄成了这个样子,活像是六亲不认的狼犬。”
女人善意一笑,“这代表法利亚前辈十分有本事。”
托雷西翻了眼白,蓝色的眼珠子像是剔透的玻璃球,“谁稀罕他手下这帮难缠的兵蛋子。”
诸清调侃道:“不要把厌恶当做自己降服不了的借口啊师兄。”
托雷西:…….
…..
……
战争的机锋像是彗星尾,扫的人措手不及。诸清编到锋刺营的第一天晚上,就被震天响的战鼓叫了起来。
勉强十息间穿好衣服揣着火铳冲出来,女人就被面前的景象震惊的瞳孔紧缩,手指头细微的发抖。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面前是全然不似白日里深蓝色的汤湖,如山的湖浪层层退去,拍打出了雪白色的泡沫。在下面一寸寸显露出来的,是玉色的湖底,像是被人剥去衣衫的姑娘,在夜色中泛着柔润的光。
与之相对的,是湖对面缓缓驶来的启月战车队。
塔西利亚人。
那一个个数不清楚的黑影安静的跪伏在战车之上,无声无息,敷鬼面穿黑袍,压抑低沉,却又安静的像是没有活物。
那一架架战车上,随着夜风猎猎作响的,是一面面黑色的战旗,画着一只只在风中好似要展翅飞去的雄鹰。
诸清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与之对垒的是,东湖面一排排同样沉默的黄金骑士,泽西亚们高大的身形看着像是太阳战神一般,背后的黄金剑阵像是缓缓升起的朝阳。
他们的肩胛上,虎视眈眈的是罗斯的机密热力武器。
空气里像是注入了数万公斤的火药,一点即燃。
西边忽的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带着神秘的异域风情味儿,那号声机具穿透力,像是几十头巨龙聚集在一起引颈长啸,随之随风而涨的就是启月战士们的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那声音直达天霄,像是垂死的战士们的灵魂在黄铜管里不屈的挣扎。
诸清闭了闭眼,转身就要回到营帐去拉出自己的拉斐尔,却被一个人拉住了胳膊:“慢着,你干什么去?“
女人转过脸来,是法利亚。
“自然是上阵助一臂之力。“人魔冷静的回答道。
青年放了手,眉目看着很是冷谈。
“不用。“他这样说着,口气冰冷。
“他们的神机炮还没出来,我们的锋刺营怎么能现身呢?“
第52章 法利亚
诸清觉得事态的发展有点超过想象。
现在是她编进锋刺营的第二十天,几天来每天准点定时的汤湖边上,三次交战,喊杀声震天,满地尸体乱堆鲜血漂橹,每天诸清夜晚站在营帐外,都觉得漫天盘旋的都是前辈们死不瞑目的不屈英灵。
战争的损耗,不亲到现场简直不能相信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无底洞。
就像是用整个国家的力量在供养一只饕鬄,无数的物资和人力,生命还有精神,落进了这浅浅汤湖里,连个水漂都打不起来。
现在正值正午,烈日当头,汤湖退潮。
女人带着机甲的双手翻动着地上破碎的残肢,仔细辨认着,眯着眼睛分辨着这条左臂上原本清晰现在早已被兵器剐蹭的不在清楚的队伍编号。
“天工团四营,三六二八七。“人魔轻声说道,仔细看发现女人嘴唇已经惨白开裂。身后长乐很快的记了下来,她手掌上厚厚的笔记本上已经满满的写上了一串串不知名的数字。
诸清费力的站起身来,一瞬间天旋地转,差点没一头栽下去。
长乐赶紧扶住她,摸到她的手,依旧是冷得像是冰。
少女咬咬嘴唇,“学姐要不你休息一下吧。“说着她就要扶着诸清坐下,却被人魔不容拒绝的推开了手,”不行,“女人声音有点发抖,乌黑的头发中露出来的下巴颌苍白无血色,
“再有一会,汤湖就要涨潮了。“诸清勉强抬起眼来,看着烈日下的战场,只觉得视线模糊扭曲。
她觉得自己喘气喘的像是在拉风箱。
“涨了水,这些人“她望着面前安静的躺在地上的眼睛或睁或闭的战士们,觉得心酸难忍,”——就都回不去了。“
长乐忍不住捂住了嘴,不敢让呜咽的声音发出来。
泪水打湿了她的笔记本。
人魔深吸了口气,“对了,长乐,“她这样说着,望着刚刚统计过得那条无名烈士的左臂,“看看他的机甲,”她顿了顿,“他的左臂机甲我看着保存的还算完整,你是专业的,你看看,可以就给他卸了回收。”
长乐不可置信的看着诸清,那脸色瞅着像是下一秒就要跳起来甩诸清一巴掌。
人魔默然无语,面色看着冰冷:“去。你不会想知道锋刺营的机甲已经到了要轮着用的地步了。”说完,她闭了闭眼,似乎有一瞬间的脆弱从她的脸上闪过,却在下一秒又是一脸毫无破绽的冷漠。
长乐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脸孔,像是要看出哪怕一点的悲痛和怜悯。
然而,只有冷漠,冷漠。
她照着诸清的脸上吐了一口,被人魔躲了过去,接着恨恨的蹲下来,掉着眼泪,轻手轻脚的拆解那条左臂的机甲。
诸清疲惫的闭上眼睛。
……
……
法利亚挥舞着左臂,面容肃正的讲解着。看得出这条胳膊还是不太利索,伤筋动骨一百天,让他不到一个月拆绷带实在是太勉强了——可是他依旧是顽强的站在了这里,穿着半身的拉斐尔,一手执着青铜剑。
“我想你们应该有人知道,”他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音调高亢,“我们的粮队在前往汤湖的路上,遭遇了塔西利亚的神机炮阵这件事情!”
在场许多人不自觉的点点头,甚至不少亲历的年轻骑士已经脸色苍白的闭上了眼睛。
诸清沉默的扫视着周围,心中长叹一声。
不知道那噩梦般的一天,究竟是多少人的第一次贴身接近战争,第一次目睹着自己的战友惨死眼前,而自己无能为力。
那一双双被碾压在履带下无助的双手绝对可以构成年轻人们无数的夜晚中最深沉的梦魇。
那种面对着至亲至友却根本动弹不得的耻辱会纠缠一辈子。
连着一个月以来,诸清每天晚上都会被不知哪个营帐夜半噩梦惨叫和哭泣声惊醒。
战争,真的是可以完完全全的改变一个人。
拥有着和时间同等能量却加速了无数倍的可怕威力。
“那么,你们也应当知道!”法利亚目光灼灼,亲密的接触了每一对还敢抬着头看他的眼睛,哪怕那里面闪烁着恐惧和内疚——“是我的锋刺营解救了他们,”说完,他拿着手指头点着自己的胸膛,眼珠发红,
“是我,一剑劈裂了那神机炮,那个”他讥讽的说着,笑容带血,“在你们眼中吓得你们动弹不得的怪物。”
年轻人们愧疚的不敢直视营长的眼睛。
“看着我!”法利亚猛地断喝一声,拔出青铜重剑一声钝响砸断了地下的钢筋地面。
无人敢应。
“说!你们想复仇么?”
“想为那些惨死在钢铁怪物脚下的兄弟们为讨回公道吗?!”
“在下到地狱见到他们之时堂堂正正的拍着胸脯告诉他们说,兄弟我给你报仇了!不想吗?!”法利亚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一般咆哮着。
无数的年轻人哭的浑身发抖。
诸清望着高台上的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眼神复杂。
据她曾经的经历能够了解到的来讲,对于地面上的人来讲,坦克可以说是无敌的,钢铁的躯壳,旋转的炮台,远距离大口径的炮火,完全就是陆地上的王者。
当然也不是全无破绽的,天空是所有的地面火力的绝对压制。
一架战机,毫不客气的说,面对坦克的龟速,可以轻松的秒掉一个团。
可是——就算是现在的神机炮远不及现世的坦克那般发展完备威力慑人——但,法利亚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诸清百思不得其解。
就见着台上的法利亚笑容狰狞,一个月来消瘦过分的脸颊在黑夜中看起来像是骷髅一般可怖,他裂开苍白的嘴唇,一字一顿的说着,
“跳起来就好了。“
诸清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法利亚笑着说:“用你们的机甲跳起来,拔出你们的剑,就好了。“
…..
……
天工团的大部队于昨晚抵达,法利亚今天一大早就把年轻的见习骑士们揪到了汤湖边上,距离下一次涨潮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法利亚身上穿着完备的拉斐尔,左臂上刻着独属于他的编码,,青铜色的铠甲衬得他面色惨白,像是一股孤绝的精神在支撑着他。
“据我们的探子来报,敌方人手欠奉,今天十有□□你们就能见到传说中的神机炮了。“青年甩着青铜剑,厚重的剑身刺破了疾风,像是一剑剑的割在了人的脸上。
“而我,今天就要来教教你们,那神来的一招,是如何杀死神机炮的。“
说完这一句之后,男人便不再言语,转过身来,拉上青铜面甲,长剑拄地,远望着汤湖深水潮涌。
众人面面相觑。
……
……
无声的等待。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脚底像是有钉虫在往血肉里钻。
只见着那深蓝色的汤湖开始缓缓的波动起来,像是一方雪白的镜子,被拂去了表面的尘土,大地从中间开裂,无数的蒸汽仿佛挣脱求得自由的飞鸟,嘶鸣着腾飞。
脚下在震动,疾风卷着粘稠的硝烟流走在年轻的拉斐尔们身上,同样轻佻的沾在对面缓缓从深雾中隐现的神机炮身上。
它是那么的雄伟又那么狰狞,像是恶魔死后留下的遗骸。
法利亚手指一弹,叮的一声锐响,两把青铜剑一个闪光被他握在了手中,只见他回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太阳的光热和鲜血的腥味。
“小子们,看着。“
接着,男人一个俯冲,直直的单枪匹马杀进了汤湖干涸的湖面中。
诸清很难描述自15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己究竟看到了什么,她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珠峰倒塌马里海沟火山爆发重成高山,或者太阳爆炸一般的奇观。
法利亚说的没错。
神机炮果然出来了——真是不愧于他拿着教鞭抽了那么久训练出来的锋刺营探子。
男人像是蜉蝣撼树一般,孤零的人影几乎快要消失在了浓雾中。
女人铁灰色的眼珠子像是无机质的凝固溶质死死的盯着,准备一个不差就冲进去救人。
结果,只见那个青铜机甲人一个俯冲助跑,重重的一个脚印几乎要踩碎汤湖柔软的土地,仿佛肋生双翅,腾空而起,一瞬间,九把重剑齐刷刷的亮起,在浓雾中闪过了一瞬立马被淹没的一干二净——
身后有不知深浅的骑士惊呼道:“天哪!这么久了我第一次看见营长九把剑齐出的模样!“
诸清急的只想一个耳光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