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婴正在苦苦思索这人面相好生眼熟,冷不丁被她最后一句话震慑到,一时答不上来话。
满座寂静,燕昭公眯缝着眼睛,忍住了打哈欠的*。
诸清一步上前,逼视着燕昭公那双肿泡眼,周身仿佛有气浪炸开:
“燕史56年,晋国犯你大燕边界梁县,掀起平凉之战,迫大燕国界倒退三十里。”
苏婴的表情变了,许多正在举著夹菜的人纷纷放下了筷子。
诸清二步上前,注视着听到她的话倏地睁开眼睛的燕昭公,
“燕史64年,大燕正义之盟伙同楚国赏金士,与北水道行刺晋国襄王,功成自杀,举国欢庆,后招致晋国减粮价制裁,大燕三年连续税收减产三成,饥荒五百里饿殍遍地。”
人魔清晰地听到周围惬意的大臣们呼吸粗重了起来,她心中微微一笑,再次三步上前,缓缓扫了一眼震惊的苏婴:
“燕史98年,大燕举国之力,讨伐晋国,时值晋清王为人懦弱无能,空有晋武卒而不敢应战,燕国轻松取胜,夺回边界五十里,并签订渭水之盟。“
“燕史102年,晋清王殁,晋明王继位,此人文韬武略解释上上之选,亲贤人远小人,胡服骑射——“她微微轻叹一口气,微妙的让人领悟到了她的痛恨和赞叹:
“自此,晋国崛起。“
“燕史114年,也就是今年,晋国倾国之力发动伐楚,楚国不敌危在旦夕。“
女人的眼睛看得人想要着魔,燕昭君在她可怕的目光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只听这厮魔鬼般的嗓音清幽的说着讲述到:“世人皆说晋楚两国是世仇不可化解,但为何长天觉得大燕与晋国之间的仇恨一点也没有来的比晋楚之间的浅呢?”
说着,人魔露出了一个恶毒的笑容,看的一旁近身的苏婴惊怒交加,断喝一声:“竖子放肆!”言毕狠狠甩了诸清一巴掌。
燕昭君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台下人,美姬想要抚摸他的胸膛被他不耐烦的推开了。
女人偏着脸痛极的张了张嘴,发出嘶嘶的痛呼声,却依旧不改面上灿烂笑容,甚至笑得浑身发抖:“怎么了?苏大国师,在下戳中你大燕的痛脚了?”那眼神看着真是狡猾又可恨。
苏婴屏气凝神怒视着这名不怕死的小兵,看着她低笑越来越大声直到仰天长笑:
“是谁造出了晋燕亲如一家的谣言,惑的世人皆以为那晋国小儿只与我可怜的大楚有仇?”
“…..”
“是谁畏惧与晋明王的雄才大略而抖抖索索的开放了最甘甜的河道予取予求只为避开晋国的铁骑?“
“…..“苏婴的牙齿咬得嘎吱响。
“又是谁!看着我大楚沦陷在晋国战争机器的铁蹄之下苦苦挣扎而作壁上观,甚至洋洋得意?“诸清邪气潇洒的眉眼间皆是狂放,她双目赤红,却言辞条理清晰,大开大合之间,竟隐约生出了将一众华服臣子踩在脚下之感。
大音希声,此刻众人的沉默就是对诸清耗竭心血的一番话的最好回答。
“是燕国。“人魔闭上眼睛,酝酿了一下情绪,微微收气。
“是燕国忘记了当年与晋国之间的血海深仇,安乐的沉浸在和平的假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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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燕国,罔顾楚国现在的惨象而闭目塞听,陶醉于虚假的繁荣而不自知,丝毫未发觉晋国早已成长为不可忽视的威胁!“
“我大楚若亡,也绝对光明正大无一丝一毫的卑微龌龊。“
“我大楚百万臣民共赴国难死得其所,“诸清笑容灿烂光明,带着仿佛可以照亮幽暗大殿的决意,”但我们这具饱受摧残的前车,也绝对不会成为燕国这可怜的后来者的借鉴。“
燕昭公喘着粗气,眼珠发红,他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我们不愿亦不能。“女人深吸一口气,收敛了气势,伸手提起了玉牌,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啪啦一声脆响,上等的羊脂白玉被摔了个粉碎,白夜凤凰辉煌的身躯支离破碎。
苏婴猛地浑身一抖,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这个疯子,心中像是有什么在紧锣密鼓的敲响着,提醒他让他不要让她再说下去——奈何国师大人震慑与人魔两米八的气场,只是僵在原地,看着这人风姿卓然,听着她血腥狠厉的说完了最后一句——
那话说的掷地有声!酣畅淋漓!
“我大楚国破之日!就是你大燕丧钟敲响之时!“
她双目发红,这般断喝道,如山岳之悲。
燕昭公仿佛被人当胸一拳,摇晃了几下,身旁美妾连忙一叠声的呼唤道扶住了他。
诸清看着现场被自己一番话震得人仰马翻,暗自满意,朗声道:“在下言尽于此,告辞!“说完潇洒一撩袍子转身迈步就走。
燕国众人:……
我日,这哪来的来使这般没有节操?老子都被你操,弄的天翻地覆了,你丫甩完节操就跑?
有本事留下把话说完!
诸清数着数,一步,两步,三步,正当她一条腿迈出大殿时,身后传来了燕昭君陡然变得温和谦逊的声音,那里面还透着隐约的讨好:
“来使留步!“王上忙不迭的招呼着,大声对着旁人说道:”还不快给来使上酒,“说完笑容灿烂的冲着诸清的背影说道:”说了这么半天肯定口干了是吧?“
完全不能直视王上这般甩节操的苏国师:…….
就算你说破天我背对着也看不见的诸清:……..
同样被王兄的狗腿之气震慑到的公子洛:…….
只见那行至门口的身影一抖,麻溜的跑了回来,自动自发的一屁股坐在了苏大国师站起来之后的空座位上,言辞客气:“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国师:…….
宴席继续,燕昭公已然全无娱乐之心,他火急火燎的问道:“容卿,“这称呼听得诸清挑了挑眉,却没有反驳,”既知容卿目光长远,那依容卿之见,我大燕当如何?“
众人也眼巴巴的瞅着安坐在苏大国师座位上的诸清。
诸清虚咳几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被极有眼力见儿的王上瞅见,连忙招呼道:“快!苏卿,给楚国来使斟酒!“
苏国师:……
诸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那一瞬间绽放开的笑意让苏婴更加惊疑不定——这厮怎的这般眼熟?
不情不愿的倒了酒,诸清极有礼数的作揖道谢,苏婴哼了一声受了——只听诸清淡道:“晋国小儿借道齐国白山,绕至我大楚背后,打算行一招釜底抽薪,一面在正面战争强攻,一面背后阴招儿掏心,意在我大楚百越。“说完,她满意的听到周围一帮燕国臣子纷纷惊呼:
“晋国狼子野心!“
“可怕,可怕至极!“
“王上,不可不防啊!“
于是她接着说道:“可惜被我军主帅一眼看破,提出了将计就计之策——“人魔保持着行礼,转身面向燕昭君,一拜到底,十足的诚恳:
“此时晋国国力皆出,国内空虚。“
“恳请燕君出兵伐晋!将计就计,伐晋国瑞氏!“
此言一出,燕昭公瞪大了眼睛!苏婴瞪大了眼睛!公子洛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日!真是够绝户计!
老头子坐在王座上嘶嘶的抽着冷气,像是一口痰堵住了气管似的喘不过气,他的脑海里满满轰隆隆的都是这个计策——晋国攻楚,背后联合齐国出阴招儿暴击楚国都城百越,却被楚国看破,反咬一口,邀请燕国棋行同招,攻击兵力空虚的晋国瑞氏!
好好好!给你三十二个赞!
王上眼中异彩连连,要不是迫于威严,他肯定要跳起来叫好!——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招将计就计!真够阴狠毒辣!真棒真精彩!
诸清看着上头燕昭公激动地不能自持的模样,心中微微一笑,却忽的听到苏婴一旁冷声道:“这般做法确实绝妙,但是——“他拉了个长调,责备的看了一眼自家激动得直哆嗦的王上,“——与我燕国有何益处?”
燕昭公接受到了自家国师的谴责,连忙端正姿态,低沉道:“国师说的是,没有益处我大燕凭什么淌这趟浑水?”
第96章 围魏救赵五
殿内一阵安静,方才被诸清的疾言厉语压制住的燕国群臣这会子纷纷解冻,一言一语的说了起来:“王上说得有理,就算我大燕与晋国有宿怨,那也急不过现在正在水深火热的楚国!”
诸清闻言正打算开嘴炮回击,忽见自己身旁一直温文雅正的公子洛搁下了玉著,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开口便是雷霆之击:
“长天公子,请千万谨言慎行,在我大燕,吾等为主,汝为客。”说完,自入大殿以来诸清头一次见到这位清雅的公子收敛了笑容,一双凤眼深深的望着她——
这里是老子的底盘,搞清你的定位和目的,既是求人,那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
人魔闻言微笑点头,表示接收到了公子洛的潜台词,随即端正一揖:“公子洛所言极是,长天受教。”说完站起身来,整理袍服,再次走至玉阶之下,一撩衣襟跪了下来。
“正如公子洛所言,在下身负重命,自当摆清自己的位置,”说着她抬首朗声道:“一切决断全凭燕公做主!”言毕,一拜到底。
苏国师一旁哼了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正是那原本被诸清占了去的座位。
妄作恶人的公子洛:……
燕昭公哭笑不得,赶紧抬抬手,“好了好了,容卿莫要如此,快快将心中话讲个清楚。”
“多谢王上,”诸清清清嗓,娓娓道来:“大燕派兵瑞氏,好处有三。”
燕昭公嗯了一声,再次微眯了眼睛,肥肉颤抖的脸庞竟真能让人瞅出一丝几十年前亲帅燕君大败晋军的英明神武。
“其一,晋国现在倾国之力陷于与我大楚交战,国力损耗严重,说是经济倒退十多年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此刻王上夺得瑞氏功成,且不说能够握在手中多久,也必定会为本就焦灼的晋国雪上加霜,造成一次威望重创,也必会为燕国多谋的名声上多添一金。”诸清厚脸皮的将自己的计谋安在了燕国头上,毫不客气的成筐好话往上砸。
“到那时,晋国近处攻不下我大楚,远处回护王都不及,想必滋味应当十分爽快吧!”人魔绽开笑容,比那阿鼻地狱中的修罗还要恶的直白明显。
苏婴脸色稍霁,冷声道:“接着说,别废话。”
诸清连忙道歉:“国师说的是,”她顿了顿,虚咳一声,文人骚包的气息学了个十成十,“这其二吗,自然就是既得利益的瓜分。”
“……”
“燕国大可以在要挟住瑞氏之后,开口就要晋国开放国界——”她狡黠眨眨眼,竖起三根手指头晃了晃:“——三百里。”
燕昭公抽一口冷气呛得直咳嗽,“我的老天爷,容卿可真是敢说,那晋国纵深国界笼统也就五百多里。”
“漫天要价,坐地还价,买卖向来如此。”诸清摸摸鼻子,传授生意经大言不惭。
“反正瑞氏握在燕国手中,拿捏得晋国那帮子贼人自然是燕国说什么就是什么。”
“慢着,”苏婴慢吞吞的开口找茬,“你先前也说了,晋国势强,我大燕若做了瑞氏,事后得晋国天鹰骑报复怎么办?”说着他凛冽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儿周围,所到之处,所有人都在或附和或认同的点头。
人魔轻缓一笑,眉目间似有春华绽放:“自是不怕,有了国土在手,燕国势力大盛,加之伐楚消耗国力巨大,他晋明王就算再恨极痛极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不是识时务么?不是敢于蛰伏十年只为韬光养晦么?”女人的灰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像是一头狼在舔爪子般冰冷:
“只要他还是我们熟知的晋明王,就一定会打落牙和血吞,笑脸相迎到时候已经强盛的燕国。”
“…..”苏婴深沉的望着她,半晌一动不动,只听她说道:“只要燕国一支奇军杀伐果断,这一切都不是难以实现的幻梦。”
“……”
“碾压晋国,让晋明王笑脸相迎。“
“……”
“践踏晋国国界,一雪当年晋燕之耻。”
燕昭公坐直了身子,眉目深沉蓦地开口道:“理由之三呢?”
诸清顿了顿,露出了一个哀婉清俊的笑容,身未附白而人已丧的痛苦如同浩瀚潮水席卷了她周围的空气,堪称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只见她自此跪行向前,三步拖曳着破碎的盔甲目光坚毅忠诚:
“其三,自是为了我深爱的故国。”
女人发着颤深吸一口气,未语先落下两行清泪:“大楚危在旦夕,全凭我楚国热血男儿舍生忘死才得以撑至今日,恳请——”她再次一拜到底,仰头凄凉的望着燕昭公,“——燕公出兵,救我多灾多难的楚国!”
燕昭公没接话,烛火跳动在他的脸上,像是进了无底深渊看不见光明。
“——若王上开恩,愿意出兵,则必会赢得我楚国永生永世的感恩和报答!”
诸清嘶声道,仿若音色泣血,泪湿睫毛,三次一拜到底,额头重重的磕在底板上,久久没有起身。
大殿里长久的无人应声。许多臣子受到诸清的情绪感染,心理脆弱些的都已经忍不住用袖子擦眼泪了,公子洛怜悯的望着身前长跪不起的士兵,欲言又止。
——当真是一腔热血为国流啊,这样的有志之士,清俊高华如九天之月,孤当真是不忍心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屈折他那骄纵的尊严啊。
燕昭公无声的叹了口气,正打算开口——就被苏婴一个眼刀堵了回来。
萌萌哒燕王:…..恩?国师还有话说?
苏婴飞速的收拾干净了眼中的感动和心软,只余下政客的精明和杀伐果断,只听他开口就是绝杀:
“容先生说的都不错,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楚国没有被吞掉并且撑到了我大燕派兵救援的时候——若是到时候我燕国男儿赶到瑞氏,却面对了一个已经吞并楚国大胜得归士气大震的晋国,当如何?”国师高瞻远瞩,眯了眯眼睛,言辞犀利一刀见肉,直捅的人鲜血淋漓,许多熟读圣贤书心中良善常在的老大臣不免发出了不忍的声音,
“难道你楚国人为国捐躯值得感动,我大燕的好男儿就活该面对晋国的虎狼之师么?
“…..”诸清依旧跪着没动弹。
“先生一番话确实发自肺腑,苏婴甚是感动,然则,国与国之间,感动决定不了任何事。”苏婴冷淡的说着,甩了袖子背过身去,拒绝面对长跪不起的可怜人。
燕昭公张张嘴,纵然心动却仍要承认国师说的一点不错,奈何这种做恶人的话最终只得国君来说,他正打算开口就被容长天一句话吓得五脏巨震:
“那么,”诸清依旧是长跪不起的姿态,头颅埋藏在腿前,没人看的见她隐在黑暗中的面目表情,是否在痛苦的颤抖亦或是暴怒的不能遏制——只能听到他冰冷克制的声音,精准的描述着:
“为何,燕国不提前遣一奇军埋伏于晋楚交战区,趁晋军内外交困之时,捡渔翁之利趁机夺了我楚国呢?”
大殿里静的一根针的掉落都听得见,苏婴震撼的望着诸清,不敢置信这个人为了救国当真已经无所不用其极全然不顾伦理纲常和道义原则了。
——可怕,真的是太可怕了。
只见人魔抬起头来,绽开一个冰冷的笑容:
“这样稳赚不赔。”
“不知燕王,意下如何?“
……
……
天色渐暗,营帐内的羊油蜡烛燃烧的正旺,慕容白夜正孤身坐在营帐中,闭目养神。
前方三十里就是楚国重兵把守的沧海关口,今日那陡峭的垭口上悬挂了免战牌——男人嗤笑一声,用手指头摸了摸下巴,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也好,他要免战,他就奉陪,反正他的神兵天鹰骑已经在进发往借道白山的路上了,他仇律每多拖一日,它百越都城就距离危险近一日——
拖吧,拖吧,拖到最后看谁才是心急如焚的那一个。
战神带着邪气的五官笑出了一个残忍的表情,眼睛微眯,带着鲜露于人前的算计和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