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棠便自己靠在石壁上,身上披着尧清的衣服。
尧清坐在火堆旁烤着野鸡,边烤边说道:“真没想到大难不死,还能有命吃一顿好的。”
慕容棠闻言轻笑起来,“清儿为何觉得自己一定会死。”
“褚鹿都说了我要是打开封印,会经脉尽断,对了,义父,我身体里怎么会有深厚的内力,我一点也不知道。”尧清说罢还运起自己的内力,然后又很气愤的说道:“真的假的?可我真没觉得哪里不对。”
慕容棠道:“清儿,把你的手伸过来。”
尧清听话的伸出手,慕容棠握住,随后他体内斩天诀的内力运转到尧清身上,尧清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暖流,他惊奇的笑道:“义父!我们的内力可以互通?”
“这是斩天诀的厉害之处,两人同修内力倍增。”慕容棠平静的说着。
“斩天诀?”尧清更觉得不可思议,“义父你说我们练得是斩天诀?我什么时候有的这股内力。”
“你想练斩天诀吗?”慕容棠问。
尧清道:“这是极乐宫的武功,我当然想学,义父,我一直以来都想为极乐宫报仇。”
慕容棠闻言轻叹一声,道:“学这门武功会有很多难处,清儿,要吃常人所不能吃的苦,你能忍受吗。”
“我可以吃苦!”尧清自信满满的说道。
慕容棠本想告诉他采阴补阳的事,可是想到尧清对他的心思,假如他现在告诉他,他会怎么想?会觉得他在故意推开他,反正他的内力还没有完全觉醒,等时机成熟,再告诉他吧。
“清儿,以前义父待你,是不是不好。”慕容棠突然问道。
尧清立刻摇头,解释道:“没有,义父你是天下间对清儿最好的人。”
慕容棠道:“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你这么多年的心思,我竟然一点也没有发觉……清儿。”
尧清猛地抱住慕容棠,打断了他的话。
“你别说。”尧清紧紧的抱牢他,“你不用对我愧疚,不必觉得有愧与我,义父,你知道吗,我有多庆幸遇到了你,我真的……一点也不怪你,我总在怪自己,对你有不该有的想法,我曾经也很痛苦,也想过主动离开巫教,这样我就能忘记你,不必痛苦。”
慕容棠抚摸着尧清的后背,喃喃道:“清儿……”
“而你也不必因为我的举动为难。”尧清把脸埋入他的颈项,“那天夜里,我跪在门外,很痛苦。我知道屋子里你的一定比我更痛苦,如果你注定不能动情,而我偏偏要打搅你,是我在强求。”
“义父,我以后再也不敢对你动手动脚了。”说罢,尧清放开慕容棠,扶着他的肩膀,老老实实的说道:“您休息吧,野鸡烤熟了,我给您送过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慕容棠看着他的背影,心口却莫名的有些奇怪。
他的意思是,他们再做回师徒,父子?
慕容棠瞬间觉得自己刚才伸出去的手,有些泛冷。
等烤鸡烤熟了,尧清笑着回头喂给慕容棠吃,没想到慕容棠不但不吃,还把头给扭到了一旁。
尧清诧异的扭过身面对慕容棠,问道:“义父,你饿了吧,这个挺好吃的。”
慕容棠不理他,也不说话。
尧清盯着慕容棠,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义父,这是什么表情?
生气吗。
尧清惊奇的发现,义父,这是生气了?
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不怒自威,就算他愤怒,他表现出来的时候也是十分有魄力,让人不敢多说一句话。
可现在他侧着脸,面色泛冷的样子,却让尧清觉得有些……可爱……
脑袋里蹦出来这个词,尧清自己都吓傻了他赶紧把整只烤鸡举起来送到慕容棠面前,恭敬道:“义父,清儿保证自己没有偷吃过,一口都没有,您别生气。”
慕容棠用眼角看他一眼,心里更气了,他平时明明机灵古怪的紧,怎么在他面前就总是笨笨的,连反应都如此迟钝,他已经很明显的生气了,而他却觉得自己只是因为他可能偷吃了一口吃的而生气?
怎么可能!
慕容棠其实饿了,闻着鼻尖的香气,慕容棠微微张开嘴,咬下来一口鸡肉,尧清见状,眼睛笑的弯成月牙,特别的好看。
“义父,我来给你把肉分好,这里的、这里的肉最香嫩。”仿佛是迫不及待伺候慕容棠,尧清表现的非常殷勤。
慕容棠也不说话,一口口吃着尧清送到嘴边的鲜美嫩肉。
一顿饱腹后,尧清摘了些野草回来帮慕容棠敷伤口。
火光下,尧清缓缓脱下慕容棠的衣服,露出精壮的身体,慕容棠的白发落在胸前,尧清不由得看痴了。
“义父,你身上的伤,都是九军府的人所为?”尧清平静的问着。
慕容棠道:“当时太乱,已经分不清是江湖草寇还是朝廷军官。”
尧清将草药含入口中咬碎,然后低头将慕容棠平放在地上,他将口中的草药吐出来敷在慕容棠的伤口上,偶尔他的舌尖会舔过慕容棠的身体,慕容棠抓住了尧清的手。
察觉到这样的姿势的确太过暧昧,尧清有些害羞的坐起来,他细声道:“文玉长老说这样敷药药效起的快。”
慕容棠扣着尧清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尧清问道:“义父,很疼吗?要是疼,咬我的手吧。”
他刚说完,慕容棠就放开了他。
闭上眼装睡算了。
看了看被慕容棠握过的手,尧清对着自己的手背亲了一下,仿佛这样隔空也能亲到慕容棠。
尧清把衣服盖到慕容棠身上,便躺在他身边休息。
等到尧清的呼吸均匀,慕容棠才睁开眼睛,他看着尧清的睡颜,眼中是不解是困惑。
看到尧清发颤的眼睫,慕容棠伸手用手背拂过尧清的脸颊。
“傻子。”慕容棠道。
这个人,自说自话的向他说了一堆话,然而又不听他的答案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慕容棠枕着手臂想起来自己在千军万马中背负着尧清前行,当他看到尧清手心的银针时,他忽然意识到尧清对他的情,到底有多重,重到他宁可自尽也不愿意拖累自己。
慕容棠不是没有经历过儿女情,只是过去的种种总是和名利纠葛在一起,情爱往往代表胜败输赢,师兄对情爱的追逐让他心中有了恐惧,姚敷的痴怨也让他对人世间的男欢女爱心灰意冷,而现在尧清的种种付出,慕容棠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与痛苦。
或许许多痛苦,更像是挣扎。
慕容棠碰碰尧清的鼻尖,然后仰躺着安静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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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棠醒来看见光从洞口透入,他立刻从木架子上拿下自己的衣服穿上,捂着伤从山洞里出去,没有见到尧清,慕容棠循着水声,一路走到寒潭。
尧清正在寒潭中沐浴,看着尧清天真烂漫的笑,慕容棠停下了脚步。
尧清从水中出来,少年的身体纯洁的就像是白纸,他健壮的胸口更像是多年习武的老江湖。
他并不瘦弱,却总能给人一种阴柔美,大慨这是十八岁的少年,身上独特的美,是少有的。
尧清在水中回眸朝慕容棠笑着,“义父,你醒了。”
尧清从水中潜来,然后在靠近慕容棠时出水,白皙的皮肤上水如玉珠一般滴落,尧清仰起头朝慕容棠道:“义父,饿不饿?”
在这里美丽的少年面前,慕容棠已经记不得饿的滋味。
尧清从水里捞出两条鱼,大笑道:“我给你烤鱼吃。”
然而他手里的鱼拼命的甩着尾巴,没一会,就甩了慕容棠一脸的水,尧清赶紧扔掉鱼给慕容棠的脸擦水,结果慕容棠“啪”的一声拍掉尧清的水,还捂着自己的鼻子,示意他走开。
尧清闻闻自己的手,的确有鱼腥味,可是……
“义父,鱼跑了!”
不是你自己扔的吗?
然而慕容棠还没说话,尧清已经一头钻进水里。
慕容棠看他如此执拗的性子,唇角忍不住弯起了弧度。
尧清用树棍插着鱼,边烤边问道:“原来义父不喜欢闻鱼腥味,看你每年祭祀靠近五毒,还有蛇在你身上打转,你不会觉得为难吗?”
“这是南疆的习俗,原来在玄冥教的时候,师父就教过我们师兄弟与毒物一起生活,我还在很小的时候,就和蛇、蟾蜍生活在一起。”慕容棠平静的回答。
尧清听到慕容棠提起过去,好奇的问道:“那些玩意多恐怖,义父,你小时候不怕吗。”
“会很怕。不过,有师兄护着,就不怕了。”慕容棠说罢抿了抿嘴。
尧清认真的看着慕容棠,问道:“义父,你的过去一定有许多故事。”
慕容棠道:“不足以说道,也就不会被人提及。”
“我想要知道。”尧清道,“清儿想知道义父你过去的事。”
“讨论过去,免不了会有自己的感情在里边,容易不公正,我不想以自己的目光去讨论玄冥教。”慕容棠温柔的说道:“如果你想要知道,将来有缘,你可以去玄冥教了解,会比我亲口说出来的有趣。”
尧清笑的有些淘气,“玄冥教啊,我不喜欢那里,靳教主太凶了,我以后也不想去。”
慕容棠笑着摇头。
尧清笑道:“义父,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无忧谷探望秦叔叔,我喜欢无忧谷,那里漂亮,人也好。”
“以后会有机会的。”慕容棠说罢伸手拿起木棍,收起烤好的鱼,他闻了闻香气,将鱼递给尧清,“喏,鱼已经熟了。”
尧清有些措手不及,但看到慕容棠稀松平常的神情,他轻笑着接过来,一口咬下去,不仅是鲜肥可口,尧清还觉得有几分甜味。
正在两人吃的津津有味时,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尧清惊讶的连啃了几口鱼,慕容棠见他还记得吃,哭笑不得的拽住尧清的手奔赴寒潭。
“这里有生火的痕迹!”有人大喝!
“谢世子,鱼刚烤好,他们应该在附近。”
接着是脚踩在枯枝败叶上的声音,谢君诺看着眼前的寒潭,冷酷的说道:“包围整个寒潭,搜索他们的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接着士兵在四周开始搜索,搜了一圈也不见人迹,谢君诺走到寒潭边,他拿起一瓶东西倒入水中。
“这是蚀骨粉。”谢君诺冰冷的说道:“水里藏不住人。”
等了半响还不见有人上岸,而池子里的鱼倒是死了不少。
谢君诺起身,无趣的说道:“收兵回朝,我们已经在这里浪费了三天的行程。”
“是!谢世子!”
说罢,这位谢世子带领他的人马离开。
而寒潭深处的水流背面,慕容棠和尧清在水中泡着,尧清更是憋的快要窒息,他的手到处乱抓,终于被一个人扣住,紧接着温热的唇贴上来。
尽管水流湍急,尧清的心却跳到了最快的速度。
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后,尧清没有任何顾虑,张开手臂,抱紧他,他们在这里荒郊野外的瀑布下,忘情的吻作一团。
尽管他说过他讨厌鱼腥味,但尧清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们的吻从换气到唇舌紧贴,尧清拼尽全身力气去换去他口中的津液,如果可以,他期望这一刻永不结束,尧清吸吮着他滑腻的舌,如珍稀的宝贝,他的手不断抚摸他的脸颊,还有他银白的头发。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青玉堂(四)
正在尧清想要进一步继续时,慕容棠轻巧的推开了他,尧清扑通一声跌进水里,他意识到水里有毒,立刻大喊道:“义父!”在水里扑通扑通翻滚了几圈后,他仰头出水,慕容棠已经从水帘消失。
尧清抹过自己的嘴唇,仿佛还在回味慕容棠,他心想刚才义父应该是主动为他渡气,他又越距了,尧清拍拍自己的额头,在为自己的情不自禁恼火。
就在尧清自责时,慕容棠在水帘外喊道:“清儿,还在水里做什么,快出来。”
“马上出来。”见他没生气,尧清立刻从水里跃出去,扯过树藤,机灵的落在慕容棠身边。
尧清笑着面对慕容棠,“义父,我再抓两条鱼给你吃啊。”
慕容棠负手看他,冷静的说道:“离堂主选拔的日子近了,我们在外逗留的时间越久,教内恐生变数,该回去了。”
“哦,这就要回去了?”尧清嘀咕道。
“怎么,你不愿意回巫教?”慕容棠问道。
“我……”我只是觉得留在这儿只有我们两个,挺好的。
不过后边的话,尧清很聪明的憋在嘴里。
“也不是,只是总觉得有事没有完成,这么回去不甘心。”
“我会回去告诉他们褚鹿被你暗杀。”慕容棠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义父,我没有想抢功劳的意思。”尧清立刻解释。
慕容棠疑惑的看他,“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
尧清低着头不说话。
慕容棠又问道:“知道不能要的就别开口。”
尧清扭头就走,“那我不说了。”
慕容棠叹息着摇头,他真的是怎么长大,这点小心思却永远也长不大,想要的都写在脸上,只是稍稍的试探一两句,他就要把掏心窝的话都说出来。
他这样子,以后怎么行走江湖,肯定会被很多人骗。
慕容棠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往前走了没一会,尧清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喊道:“我要把褚鹿带回巫教!”
慕容棠无奈的看着尧清,半响后,他颌首道:“如你所愿,带回去。”
尧清咧嘴一笑,赶紧又回头来粘着慕容棠走。
慕容棠因为伤重,直接攀上石壁有危险,尧清寻到朝廷官兵之前开的路,虽然废些时间,可确保两人安全。
在寺庙附近寻到褚鹿的墓碑,尧清本想把他挖出来,慕容棠却制止了尧清。
“其实,人生在世,死后如黄土,何必太过介意在哪里落脚。”慕容棠道:“他生平漂泊,不如随遇而安。”
尧清道:“义父,褚鹿是否只能以死谢罪。”
“是。”慕容棠坚定的说道:“所有背叛巫教的人,必须死。”
尧清诧异的看向慕容棠。
慕容棠的容颜在此刻让尧清有几分陌生。
慕容棠半蹲下来,捧起黄土,“南疆的安宁是每个热血捐躯的族民换来的,巫族曾经受尽中原人欺凌,假如因为一个叛徒而毁掉千万族民栖身之地,是不可原谅的罪过。”
“巫教的壮大势必会引起中原武林忌惮,巫教会出叛徒,不是一件无法预料的事。但是假如对一个叛徒仁慈,其后果可能是血流成河。”慕容棠道:“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感情,在大义面前,那一切都只能暂时放下。”
尧清听着慕容棠的话,心中不知为何,多的不是恐惧,而是心疼。
世人都说慕容教主冷酷无情,杀伐决断,他的每个决定总是那般冷漠,无论是对同门,还是挚友,他不留情分。
可是尧清总能看到他冷漠面孔下,那颗仁爱之心。
他总是以伤人伤己的法子去成全大义。
“义父,褚鹿我不带走了,这里有山有水,也未尝不是一处风水宝地。”尧清道。
“清儿,你起来。”慕容棠道。
尧清从褚鹿的坟头起身。
“我早该告诫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这人世间,许多不能预料的事,都要学会自己去承受,清儿,你已经长大了。”慕容棠说着这番话。
尧清却不肯承认。
“义父,我只要相信你就好了。”尧清笑道,“你永远不会骗我,对不对。”
慕容棠轻笑一声,摇头道:“最是无忧少年心,你真的是无忧无虑。”
“谁说的,我也有不悦的事了,我不是无忧无虑。”尧清缠着慕容棠,不依不饶道:“义父,你怎能老是话说一半,我不懂。”
“那就不要懂了,反正,你总是比别人笨点。”慕容棠说罢,不理会尧清,先走一步。
尧清连忙追上去,喊道:“义父!”
“喊师父!说过多少遍,不要让人猜疑你我的师徒的关系。”
“义父!”尧清道:“我就爱喊义父,义父!”
慕容棠无奈的笑着,这个孩子,多少年没这么任性过,这几日,他倒是本性暴露,看他平日在未名庄里的沉稳干练,都是掩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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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柳得知教主与尧清从外面回来,欣喜不已,连忙赶到无名湖迎接。
马车靠近未名庄,江柳老远就喝道:“教主,小尧清,你们倒是逍遥,可让我好担心。”
尧清掀开布料,眉眼轻挑,笑道:“江堂主,你就是爱操心,谁要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