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里只要他上线吩咐一声,自然没吃什么苦。两天后十哥派阿唯来花钱保他,回来后就被当头一训。
自然是骂他没驾驶证还拎着车瞎溜达,因为无证驾驶被拎进警局的,他还真是他们社团里的头一个。
丢人!
所以这三个月,他是走哪儿都靠打车、腿跑、蹭车。
“驾证考了没有?”
他应着,“考了考了考了。”
他前脚被拎进警局,后脚他上线就给他办了驾驶证。
“明儿从那破筒子楼给我搬到这儿来,别老窝那儿破地方。”
“啊……”他一愣,内心激动的真想一口气就答应,毕竟这是很不容易深入调查王大可的大好机会。可是又一想当初选择老旧的筒子楼一是为了掩身份,二是为了好传递情报,以后如果住到十哥身边,想要夜里自由出入,可就难了。
可是最近风声因七堂的事情变得紧,十哥还要坚持走货,这时候让他搬过来住,到底是起了疑,还是……
由不得多想,住到这里算是深入虎穴,里面的情报太诱人了,诱惑得他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下,还不忘嘴上以退为进,“可是十哥,这样会不会,坏了规矩,我可以住外面的。”
“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阿唯和你都年轻,底下那帮老东西你们现在是镇不住的,我希望以后你们能相互扶持。”
这番话语重心长,可他却不敢全信,他是见过十哥的阴狠的。以前四堂的堂主乖张跋扈,十哥明面上是向着他的,暗地却已经下了杀心。
只是社团有社团的规矩,是禁止内斗的,可老四那件事上如果不是十哥按着人不去救,也不会咽气。
这就是笑面虎,他则……
如同伴虎存生。
“那,阿霆就要打扰十哥了,日后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十哥多提点。”
他没办法等到三天后再见师兄了,明天就要搬到十哥的别墅去,当天他便去了豆子奶茶找寥奶奶要了杯不加糖的鸳鸯,十分钟后他们在南阳商城一处处于维修的地下停车场见面。
他还是穿着那件套头的卫衣,进了车就急匆匆的说,“十分钟。”
“怎么了?”
“除了我,你们在社团是不是还有其他暗桩。”
“我这边的资料只有你。”
“七堂嘉爷身边的小南,是不是你们的线人。”
陈晋低沉了会儿,“缉毒科昨天抄了不少东西回来,据说是线人给的情报。”
“笨啊,这时候缉什么毒,打草惊蛇啊。”他忍不住骂了一句,“shit.”
陈晋沉着脸,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发燥的少年,耐着性子,“缉毒科和我们消息并不共享,我收到消息他们也在跟这边的时候已经晚了。放心,以后不会了。”
这明晃晃的就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他又想骂人了。
“现在整个社团都如惊弓之鸟。”他抿抿嘴,把想骂人的冲动压下去,“还有十哥让我搬到他那边去,我答应了。”
“他怀疑你?”
“我想他是想深入观察我,我到底救过他的命,为此他确实有意重用我,可我并不像阿唯是他一手培养的,用人要知根知底这一向是他的行事作风。”
陈晋递给他一包东西,“这些都是最新的设备,你自己看着用,还是你的安全为上。”
他接过来揣到怀里,又掏出一张纸递过去,“最近我可能没办法常和你见面,你让明处的人放机灵点,到时候走货路线码头一定会换。这纸上是十哥要清除的社团内人的名单,几乎都是七堂嘉哥手底下的人,看来是要在走货前换一次血,换上的应该都是是十哥自己信得过的人。”
“好,我会处理。”
他瞅了表,得走了。
“等等。”陈晋一把抓住他胳膊,“你记住,我作为上级允许你个别时候以自己的性命为上,牺牲部分有价值的信息。”
他犹豫了下,抿紧唇,到底不想让人担心轻轻点了头,极快的跳下车跑出去。
陈晋看着他离开,紧缩眉心。
这孩子他太了解了,只要是认定的事情牺牲了性命也要办到,可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总是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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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卡着时间从筒子楼后街爬上自己的房间,翻窗进去,正好赶上阿唯敲他的门。急忙清理了窗口上的痕迹,把师兄给他的那包东西装到行李箱夹层里,揉乱了头发装出才睡醒的样子。
“哈~”他升了个懒腰,“你怎么来啦。”
“我要回家,顺便路过先帮你搬点东西过去,十哥说了被褥洗漱一律不要,收拾些衣服就好了。”
他想想自己那些地摊上买的衣服没有一次不被十哥嫌弃,要搬的也就那些这一年十哥随手给他买的出席场面穿的高档货。
他从床底下托出一只26寸行李箱,拉开柜子两臂一抱就把那堆衣服扯出来塞到行李箱里,他打包的方式可谓快、杂、乱。
“你先帮我把这些拿过去把,还有一些其它的,我明天自己带过去。”
“行。”阿唯看了眼他另外那只二十四寸行李箱,没说什么依旧冷着脸。
第7章 第四章 越矩(上)
阿唯走后他随便挑了几件衣服塞到箱子里,又不放心抽出那包师兄给的东西,眼睛一转,已经有了想法。
第二天一早给房东打了电话收房子,交了钥匙就把小行李箱放进车里,开车去了社团。
刚进后院,他着实被吓了一跳,刑堂里那只十字架邢家被挪到了院子里,上面挂着个血淋淋的人,那人鼻青脸肿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双手双脚都被钉子钉进了十字架上,看血液凝结的程度,看样子是挂了一夜了。
他努力遏制住胃里翻滚的感觉,看来十哥这次是要杀鸡敬猴了,不禁又暗骂缉毒组那群废物,线人都保护不好还打草惊蛇,有没有脑子。
此刻便是他有心救人,也是万万救不了了。他深深呼吸,努力装出毫不在意的表情。
八点各堂堂主人都到齐,他指挥人搬来椅子在院子里,放好茶水,按照以往的走位,站在十哥的左边。
社团一共七个堂,这次出事的七堂不算最能出货也不算是存货最大的,从各类的数据来看,七堂是老老实实干活,得薪居中最不容易出乱子的,而偏偏便是这个最不会出乱子的地方此刻出了大乱子。
他屏息低头老老实实站着,即使想不到方法救人,他也不想让自己沾染上这种血腥的事情。
十哥抖抖雪茄的灰烬,皮笑肉不笑道,“一个老鼠屎也能坏了一锅粥。嘉爷,我一向是对你很放心的,没成想这次你倒是让我吃了不小的惊。”
“十哥,这次是我看人不准。”嘉爷惭愧的搓着手,惊得满头冷汗,“我一定给您个交代。”
十哥轻笑了下,如同毒蛇吐信,随手指了刑架上的人,不痛不痒的说,“这就是你给的交代?”
陈霆明显看到嘉爷的身体抖了一下,随机嘉爷一咬牙,极快的从袖口里抽出一把短刀,一刀插进自己的大腿上,□□银刀红刃,再要下手的时候,十哥冲阿唯使了个眼神,阿唯疾步上前,伸手有力的箍住嘉爷的手腕,拦下了那一刀。
“你看你这是做什么。”十哥上前抽出他手里沾血的刀,掂量着,“这件事谁也不想发生的,我知道你也是怨恨养了只白眼狼。”说罢,侧首叫了声,“阿霆。”
被点名了可不能不应,他立即上前一步,应了,低头哈腰十分恭敬,“十哥。”
十哥用那柄沾血的匕首指挥他,“前年从南美洲运回来的森蚺呢,去推过来,这小东西好久没吃点好吃的了。”
这话听得他胃里一阵翻涌,努力忍住想要吐的冲动,强撑着应,“是。”
森蚺是前年十哥去南美洲谈生意的时候觉得有趣带回来的,是一条有八米重达一百八十公斤的巨蟒。一年前他才入社团的时候,一个人得罪了十哥,十哥一摆手让人拖下去扔到地下室里……
他没有真的见识过这只森蚺吞人,但是一年前地下室里传出的惨叫,声声渗人……
十米宽十米长的笼子被十几个人一起推出来,笼子里懒懒散散盘着那只森蚺。再看在座的各位,一个个面上虽然强硬撑着其实则已入惊弓之鸟。
十哥用那柄刀撬开钉入小南身上的长钉,小南的身体就如破败的枫叶飘然的摔到地上,那血有些溅到了十哥的皮鞋上,十哥嫌弃的踹了一脚。
被踹翻的小南牵扯到身上的伤,整个身体忍不住痉挛起来,呕出几口血,口齿不清嘟囔着,大约是求饶的话。
陈霆压下心悸,硬着头皮奉上湿毛巾给十哥擦手,又蹲过下去擦干净那皮鞋上的血迹,讨好的说,“十哥,这种粗活您就不要亲自动手了。”
十哥不动声色瞧了他两眼,不知道是满意他的乖巧还是不满意他这明面讨好暗下刻意阻拦的行为。那眼神盯得他背后发凉,他又实在见不得这血淋淋的场面,只想着是死是活横竖痛快的给一刀,何必再这么折磨人。
吞咽了一回唾液,最了还是暗恨自己一时冲动。如今这场面,他做什么也绝对救不了小南,何苦还把自己搭进去……
幸而十哥并未说什么,转身用那毛巾擦干了匕首,还给了嘉爷,语重心长道,“这社团啊,小辈尚年轻,还是要靠我们这群老江湖才能撑得住场面,以后身边的身要拎清楚了再用。我看你这伤要好好养几天,七堂的事先放一放让阿唯去帮你看一看。”
“十哥……”嘉爷嘴唇苍白的还想再说些什么,十哥已经转了身,吩咐,“阿霆,愣着做什么,把这脏东西扔进笼子里。”
这一声惊得嘉爷抖了两下肩,生生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陈霆也被吓了一跳,向来察言观色狠准的他已明显看见十哥眼底的不悦,蹲下身子握住小南血迹斑斑血肉翻滚的手腕时,深深闭了眼睛,不断给自己催眠。
我手里握的不是人,不是人……
两天的折磨下来,手底下这个人已经不算得上有生气,只有那断断续续的呼吸还能证明这个人是活着的。
他是警察啊,现在却要听罪犯的指令,送人去死……
一股苍白无力从脚底往上蔓延,指尖都虚弱无力起来,他狠狠咬住牙齿,小南才没脱手,刑架到笼子拖行出一道悠长的血迹……
那是他后来回想起来,都忍不住胃里翻涌的场面。
森蚺的笼子打开一个小角落,他停下了脚步,知道自己是全场的焦点。明知自己出言阻止十哥继续施虐的时候已经让这位性情阴冷的老大产生不悦,如果此刻还拖拖拉拉的办事一定会引起怀疑。
警察,是最见不得杀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断默念着,努力抑制住手臂的颤抖,用力将人扔进笼子里,转身连看都不想看身后的画面,那惨烈嘶哑的叫声和一年前他听到的双重交叠在耳边炸开,他捂着痉挛的胃,强撑着没让自己呕吐出来。
后面十哥还说了什么,他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缓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跟着十哥回到了别墅。
第8章 第四章 越矩(下)
刚进门,膝弯就被狠狠踹了一脚,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
十哥冷着脸从他身后过去,坐到沙发上。气氛尴尬的凝滞着,他扣着裤边的金属环扣,并不敢起来。
“阿霆,我是不是太宠你了。”
这话让他生生打了个寒颤,今天的行为到底惹到人了,结结巴巴又怯懦的回话,“今天,阿霆越矩了。”
十哥慢悠悠沏了杯茶,一抬手阿唯已经会意,手里抄了沙发边的一根长杖,一棍子抡在他背后,力道大的让他感到自己的心肺都跟着一震,疼痛瞬间炸开。
可是不能呼痛,也不能求饶,只能咬牙攥拳生生受着。那棍子一排排挨着他的背脊砸下来,像擀面杖一样撵了一回,待第二回要落下时,十哥掐时喊了停,瞧了他已经煞白的脸色一眼,品着手中的毛尖,缓缓道,“别让小聪明误了你的前途。”
“是……”他抖着嘴唇应了一声。
“到吃饭再起来。”说完起身去了楼上,阿唯自也是跟了上去,偌大的客厅一时只剩下他一个人,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放松,像十哥这种人住的地方必然安装了诸多摄像头,一举一动皆在掌控。
不过好在总算留给他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能好好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强迫自己忽略身后疼得炸开的棍伤,他狠狠掐了自己的腿一把,深呼吸……
十哥为人警惕能信任的人不多,今儿又出了小南的事情,身边用的人自是更谨慎起来。而他在这个时候住进十哥的别墅,既是双方都摸清对方底牌的好时机,又是套取信任的大好阶段。如果十哥真的想用他,接下来交给他的事情一定是在考察他各个方面的能力,而他既要想办法在这些事情里面套取有价值的情报传递给师兄,又要在明面上把事情做的让十哥满意。
他轻轻闭眼,叹了一口气,真是如履薄冰啊……
战战兢兢用了晚饭,十哥又吩咐了些整理七堂的事物,才放他和阿唯去休息。
这是他住到别墅的第一晚。
他安分的连他自己都意外,毕竟拖着一后背的棍伤搞些刺探工作,实在是不方便,而且现在的时机还是太早了。
洗澡的时候褪下衣服,被师兄拿皮带抡的伤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后背上的棍伤倒是狰狞的可怕……
“这个阿唯,是下死手啊。”
忍不住念叨了两句,可一想好歹没有被扔到刑堂去挨鞭子,两者一比较,不免还是有点安慰的。
靠近后心一处的枪伤淹在那一道道青紫的棍伤里倒是看着没有平日显眼,他伸手够了两把没摸到,猛地一惊,前两天师兄帮他揉伤应该没看到这枪伤吧,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时衣服拉得好像没这么高,应该……
看不见吧……
如果被看见了陈晋不可能不问他,就是问了,又该怎么回答呢?
难道实话实说,告诉陈晋,这伤是他救十哥时候留下的?
当时上线是安排,他扑倒十哥,随便受了擦伤以博取信任。是他自己觉得这样不太让人信服,索性算了角度挡在十哥面前,使这一枪蹦进了后心偏差五厘米的位置。
果然十哥后来对他是过分宠信,没白费他自己往枪口上撞的这一枪。
恩……
如果师兄要是问起来,他就随便搪塞过去吧,黑道火拼受伤可不是常有的事。
如果让陈晋知道他私自行动还把自己搞得半死,难保这位爷不会把他搞得生不如死。
脑子里盘算着搪塞的借口,随便冲了一个澡披着浴衣去收拾衣物。
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微微愣了一下,不禁露出个浅浅得意的微笑,随即当做无意的把衣物抖落出来挂到柜子里,那件最宽敞的迷彩羽绒被他挂到了最里面。
收拾妥当后就爬回床上,明知道不揉伤第二天会更难受,可还是硬着头皮不去管它。
“你真的看上他了?”修长的指尖染着暗红的指甲油轻轻划在电脑屏幕上,云姐披了一件黑色深V蕾丝睡衣,曲卷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抬眼已尽是妩媚。
十哥搂住她的肩,亲吻从锁骨一路蔓延到嘴唇上,抬眼瞅了眼屏幕里陈霆房间的摄像头,说了意味深长的三个字,“可以用。”
“哦。”伸出白皙的手臂勾上十哥的脖颈,身体如藤蔓一般附着了上去,“怎么说。”
“阿霆好比一头猎犬,看似忠心,实则很有自己的主意。到底不像阿唯是打小就养在身边的,所以我要用他,必须给他戴上链子。”
“要人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又要留有牵制。”轻笑一声,云姐已经迎身吻了上去,衣衫一件件脱落……
“那你留我在身边,牵制的又是什么。”
十哥把她压在身下,俯身撩开她的头发,气息酥软的喷到她耳边,一点点啃咬耳垂,话音低低沉沉,并没有让人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很快就被娇喘掩盖过去。
清晨陈霆被敲门声吵醒,那有节奏的三下一顿,三下一顿,一听就是阿唯。
他趴在床上深深吞吐了一回,全身就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一样,连骨头都隐隐疼着。
艰难的爬起来,忍着难受去开了门。
阿唯上下瞅了他一眼,递来一瓶云南白药喷雾,“十哥让你上完药就去楼下吃饭,快点。”
他接过来,应了,“好。”
关上门,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穿衣服,背后一棱一棱的棍伤还肿着,他背对镜子瞅了一眼,不免想起只有处女座的师兄才会给他抡出这样一道一道整齐的伤,说是叫“伤痕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