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完本[古耽年上]—— by:困倚危楼

作者:困倚危楼  录入:10-05

许风闭上眼睛,竭力控制着面上的表情,听见周衍问:“你这几天夜里总说梦话,可是做噩梦了?”
许风睁开双眼,眼珠缓缓转动一下,最后将视线落定在周衍脸上,一字一字说:“没有。我什么也没梦见。”
再可怕的噩梦,也及不上……他如今身处的这个现实。
许风当日骤然得知周衍的身份,加之又淋了场雨,回来后确实是病了一场。但他的病并不似表面上这般严重,他这几日虽在病中,头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故意装作神志不清的样子,不过是为了骗过周衍罢了。
他那日满身泥污的走回来时,心中尽是与那人同归于尽的念头。后来去了一趟慕容府,倒是将这念头压了下去。他自知本领不济,就算豁出性命也未必能伤那人分毫,还不如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再另寻机会报仇。
许风向来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并不擅长隐藏情绪,若是跟那人玩心眼,怕是立刻就被识破了,所以他假装病得厉害,借着生病的名头,就算举止有些异样也不易被察觉。
如今看来,他果然是过了这一关。
然而许风可不敢松懈下来。接下来的几日里,他每日都过得如履薄冰,白天要同那人如常相处,时刻担心自己有没有露出破绽,夜里则要跟那人同床共枕,几乎整夜都无法入眠。
好在周衍忙着谋划救人的事,每日总要出去一两个时辰,许风方得喘一口气。
他那日走回来时,怀里一直牢牢抱着那件新做的衣裳,后来去了趟慕容府,出来时却是空着双手的。过了几日后,慕容府上差人送了样东西过来,许风打开来一看,正是他给周衍定做的那件衣裳。
衣裳已被人细心浆洗过了,纯白的料子上纤尘不染,直如新的一般。
但许风心中知道,毕竟是跟从前不同了。
他捧着那件衣裳看了又看,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周衍自他大病一场后,再不敢离开太久,办完了正事就赶了回来。
许风听见外头的动静,猛地从桌边站了起来,再慢慢地坐回去,用手指抚平衣衫上的一丝皱痕。
人家既然特意送了东西过来,他就不该浪费这番筹谋。
等到周衍推门而入时,许风唇边已经挂上了笑,用轻快的语气道:“周大哥。”
周衍应了一声,目光一扫,很快就发现了他怀里那件衣裳。
许风笑了笑,将那衫子抖开来,在周衍身前比划了一下,说:“我叫裁缝照着周大哥的尺寸做的,不知道合不合身?”
周衍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微微眯了下眼睛,乌黑瞳眸里透出来一点笑意。
这是他真正高兴时的模样。
那一场大雨之前,许风想象着这番情景,心中不知多么欢喜。而如今,他却只能强迫自己装出一个笑容来。
周衍接过了那件衣裳,问:“送我的?”
“嗯。”
“什么时候做的?”
“是在我生病之前。那天跟慕容公子一起逛绸缎铺子时瞧见了这块料子,觉得十分衬周大哥,就干脆买下来了。裁缝费了好几日的功夫才做好,我今天刚去取回来的。”
这番话许风练过许多遍,自认是毫无破绽了,周衍却道:“难怪你这几日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原来是惦记着这件事。”
许风暗暗心惊。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给周衍看出了端倪,好在有个现成的借口在,他就顺水推舟道:“周大哥快穿上试试吧。”
周衍便进了里屋换衣服。
他俩互明心迹之后,周衍总不肯跟许风太过亲近,便是换衣服这样的事也总是避着他。许风从前猜不透是为什么,后来知道了那人的身份,自然什么都懂了。那人……那人眼高于顶,向来瞧不上他,从前的种种柔情蜜意,不过是11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因他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敷衍他一下而已。
可笑他竟动了真心。
正想着,周衍已经推开房门走了出来。这时正是夕阳西下,漫天霞光从窗外漏进来,正洒在周衍身上。
许风瞧着那一袭翩翩白衣,看得呆了一下。
周衍眉峰一挑,问他道:“好看么?”
“好看。”
许风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了。他的右手藏在袖中,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才将那一点水雾逼回去,含笑道:“这世上,再没有人及得上我的周大哥。”
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他简直分不出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
周衍倒是十分满意这番夸赞,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握了许风的手道:“晚上吃些什么?”
许风知道这场戏还得接着演下去,强撑着笑了一下,说:“都是周大哥喜欢的菜。”
他想了想,又道:“难得今日高兴,不如咱们开一坛酒来喝?”
自那回许风嚷着说要喝酒,最后却只找着做菜用的料酒后,周衍就买了几坛酒回来备着。这时听许风提起,他便开了一坛出来,给俩人各自斟上一杯。
菜是早就洗切好的,许风快炒一番后就上了桌。他手艺不错,几道菜色香味俱全,但他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只一直注意着周衍的酒杯,那杯子一空,他就立刻满满的斟上酒,卯足了劲儿要灌周衍喝酒。
周衍故作不知,一杯接一杯的饮着,酒过三巡之后,忽然笑着睨了许风一眼,道:“风弟这是打算把我灌醉吗?”
许风背后渗出薄薄一层冷汗,强笑道:“周大哥的酒量这么好,我是想瞧瞧你会不会喝醉。”
周衍淡笑一下,又继续喝起酒来。
许风为防他起疑,也陪着喝了几杯。他原本是三杯就倒的酒量,但这日因着心中有事,几杯下去竟还没醉,反而是周衍喝着喝着,突然一头栽倒在了桌上。
许风吃了一惊,霎时什么也忘了,扑过去道:“周大哥!”
周衍伏在桌上,侧着头看向许风,目光里浸着一点醉意,冲他眨了眨眼睛,说:“风弟,你再靠得近一些。”
许风神使鬼差般的凑了过去。
周衍直起身,伸手一扯,就将他抱了个满怀。
许风登时僵住了,进不得也退不得,只好任他这么抱着。
周衍收紧双臂,嘴唇轻轻擦过他的耳廓,叹息似的叫:“风弟……”
许风不由得问:“周大哥,你怎么啦?”
周衍低低地笑,说:“你不是想看我喝醉么?我自然要醉给你看。”
许风一颗心扑扑直跳,也不知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半边脸颊烧得烫起来,在他怀里挣动一下。
“别动,”周衍的气息间带着浓浓酒味,牢牢制住了他的双手,说,“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嘴上说要看,却是伸手抚上了许风的脸,由眼角开始,手指一寸寸的摸索过去,最后落在了他的唇上。
许风屏住了呼吸,以为周衍要亲吻下来。
周衍却只是用手碰了碰他的唇,凝目望着许风,那眼神昳丽温柔,足令铁石动心。接着他收回手去,当着许风的面吻上了自己的手指。
这比真正的亲吻更叫人面红耳热。
许风别开眼睛,道:“周大哥既然醉了,还是回房去休息吧。”
周衍仍是那样望着他,道:“风弟,你扶我进去罢。”
许风虽不情愿,还是不得不架起他的胳膊,把人扶进了房里。他见周衍像是真的醉了,担心他酒后胡来,正想着这一夜要如何混过去,等到了床边一看,却见周衍双目紧闭、呼吸平缓,已是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许风松了口气,忙把人弄到了床上,自己则在床边坐了下来。
四下静谧无声,这一夜跟去年的中秋何其相似。那夜……那人喝醉了酒来敲他的门,许风差点就用烛台杀了他。他当时不知那人是不是装醉,现在当然是知道了,从他逃离极乐宫的那一刻起,就已在那人的掌握之中了。
他武功平平,相貌普通,自知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唯有一点,就是他曾经救过慕容飞。后来他打算在小镇上隐居,周衍却提议他来临安城找神医治手,结果就在半路上重遇了慕容飞。这一切与其说是巧合,倒更像是有人精心安排的。掳走新娘的既然是极乐宫的人,当日井底的一场大战自然也是做戏,甚至连那徐神医都可能是假的。什么蛊虫治伤,什么雌蛊雄蛊,恐怕都是无稽之谈。
是他太蠢,竟真的以为会有人为了他豁出性命。
许风咬了咬牙,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这人仍旧顶着他倾慕过的那张脸。许风原以为他是戴了人皮面具,后来仔细察看过,并不见面具的痕迹,料想他是用了什么易容的药水。
若没有那一场大雨,若周大哥只是他的周大哥……
许风心中一恸,不敢再想下去。
他手中若有一柄匕首,即刻就可取了那人的性命,但他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床头,静静看向那人熟睡的容颜。
桌上的蜡烛烧到半夜时,“嗤”的一声熄灭了。
屋里一片漆黑。许风分明什么也看不见,却还是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定定地望着那个方向。
这一夜过得实在太快。
不知不觉间,天际已经泛起了微白。
他们这间屋子临着街,许风能清楚听见街角传来的开门声、说话声、切菜声,随后是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直向这边而来。
许风知道来的人是谁。
昨日见到那件衣裳时,他就知道,慕容家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他将那人骗入局中。
那马蹄声在门外停下来后,很快就响起了敲门声。
许风定了定神,打算起身去开门。不料他在床边坐了一夜,一双腿早已麻了,站起来时脚下一软,又重新跌回了床上。他这一下正撞在周衍身上,熟睡中的人皱了皱眉,慢慢睁开眼睛。
因着刚刚醒来,他目光不似平常那般清明,反而像笼了一层薄薄雾气,专注地瞧向许风。
许风离得他那么近,只要一仰头就可吻上他的唇。有那么一刻,他简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
“嘭嘭嘭!”
再度响起的敲门声将他惊醒过来,许风双手在床板上一撑,猛地直起身,道:“周大哥醒了?”
周衍轻轻“嗯”了一声,嗓音里仍带着点酒后的沙哑。
许风不敢再同他对视,转开头道:“我先去开门。”
说罢转身出了屋子。
他走得太急,快到门口时还差点绊了一跤,等他打开房门一看,门外站着的人果然是慕容飞。
慕容飞跟许风混得熟了,早把他当做了自己人,一边走进来一边道:“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
他说着扫了许风一眼,疑惑道:“许兄你是……刚刚才起身?”
许风这才想起自己一夜未睡,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换过,样子定是颇为狼狈,苦笑道:“是慕容公子来得太早了。”
“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办,顺道过来看看你。”
“难怪慕容公子是骑马过来的。”
许风招呼慕容飞坐下了,自己先去洗漱了一番,接着又转进厨房给周衍煮醒酒汤。慕容飞见他一直忙着,便也跟进厨房来,在边上走来走去,道:“你不问我要去办什么事?”
许风微微笑道:“慕容公子要办的,必然是件大事。”
慕容飞见他不问,自己却憋不住了,只好主动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我从我爹那儿打听到,那极乐宫的宫主……也已到了苏州城了。”
许风故作惊讶,道:“当真?”
其实此事就是他透露给慕容慎的。当日他心乱如麻,想到自己就只有慕容飞这一个朋友,就去慕容府找他商量,没想到却遇上了慕容慎。也正是因此,方有了如今这一番布局。倘若换成慕容飞,才不会管什么阴谋阳谋,恐怕直接就提剑杀上门来了。
慕容慎深知自家儿子的性情,所以慕容飞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我爹既然这么说,自然不会有假。”慕容飞道,“许兄,你当日在官道上救我的时候,可曾见过那极乐宫的宫主?”
“没有。我……只跟他手下的堂主过了几招。”
“那你这回可有机会见着了。”
“怎么……?”
“我爹想了一招诱敌之计,打算将极乐宫的人一网打尽。”
慕容飞说着,对许风耳语几句。
原来慕容府里混进了极乐宫的内应,慕容慎已将人揪了出来,打算借他之手传出假消息,诱使极乐宫的宫主前来救人。
许风听后道:“虽是好计,但只怕极乐宫的人将计就计,当真把人救了出去。”
“所以为防万一,我爹让我明日先将那姓楚的送走……”
“慕容公子,”许风打断他道,“此等机密之事,不该告诉我这个外人的。”
慕容飞笑说:“你哪算是外人?你我同仇敌忾,我还信不过你么?”
许风心想,怕只怕隔墙有耳。
他抬眼望了望隔壁那间屋子,连他自己心底也不知道,究竟是希望那人听见了这番话,还是什么也没听见。
慕容飞得了他爹的吩咐,明日要送楚惜去别处看押,今日自然得先做些准备,所以跟许风说过话后,急匆匆地骑马走了。
许风煮好了醒酒汤端进屋里时,周衍已经起来洗漱过了。许风见他神色如常,也不知他听见了多少。
慕容慎说此事若是太过刻意了,难免会露了痕迹,所以连慕容飞也瞒着,只借他的口说出计划,至于那人会不会中计,就只能看天意了。许风担心自己演不好这出戏,昨夜还特意灌醉了周衍,现在回想起来又有些后怕,怕自己弄巧成拙,反而给他看出了破绽。
他因为记挂着此事,一整天都有些坐立不安,晚上做菜时还把一道菜烧糊了。
周衍也不多言,仍旧一口一口的吃着菜。吃到一半时,许风听见他说:“风弟,我明日要出门一趟。”
许风的手一颤,勉强握住了手中的筷子,问:“周大哥要去哪儿?”
“有一件棘手的事,必须我亲自去办。”
许风点点头,说:“……好。”
他嘴里嚼着那道烧糊了的菜,不知为何,竟觉苦得难以下咽。
周衍夜里睡得很早。许风木然地在他身边躺下了,觉得自己似乎睡了一会儿,又似乎根本没有闭上眼睛,天就已经亮了。
周衍起身后,并不急着换衣服,只是将那件湖蓝色的衫子同那件白色的衫子一并放在床上,认认真真地挑了许久。最后实在挑不出来了,就问许风道:“风弟,你说穿哪一件?”
许风心里发虚,走上去拣起那件白色的衫子,说:“这件吧,周大哥穿着好看。”
周衍笑了笑,接过来道:“那就这件。”
他换过衣服后就出门了。
许风瞧着他朝门外走去的背影,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们的计划成了一半,那人正一步步踏进陷阱里。
他蓦然觉着一阵钻心剧痛,大叫道:“周大哥!”
周衍回过头来,眸色沉得似水,深深看他一眼,问:“什么事?”
许风怔怔看着他,隔了许久才道:“没什么……周大哥的腰带歪了。”
他说着走上前去,在周衍身前站定了,伸手整了整那根本没歪的腰带。他低着头,察觉到自己的手指微微发抖,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周衍瞧着他的发顶,道:“你上回说想去金陵的,等我办成了这件事,咱们就去吧。”
许风没有应声。
他的动作再慢,也不可能把手黏在周衍的腰带上。他的借口已经用尽了,不得不退开一步,说:“好了。”
周衍却一伸手,将他揽进了怀里,在他耳边道:“等我回来。”
许风眼角发涩,心知周衍若是踏入陷阱,定然是有去无回了。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说出多余的话来。
周衍松开手,又仔仔细细地瞧了许风一眼,才转身走出门去。
许风在门口呆立片刻,才记起自己的身份立场,忙去开了窗子,将平日盛菜用的一只青花瓷碗摆在了窗台上。这是他跟慕容慎约好的暗号,之后的事情,自会有慕容家的人安排。
他麻木又茫然地做完这一切,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忽然觉得安静得可怕。
过了今日,无论那人是生是死,总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了。而窗子上还贴着红艳艳的窗花,依然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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