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忧没有内力压轴,全靠精湛的剑术攻击与抵抗。他为人和气,剑术却不让分毫,快和准便是他剑法的描绘。
几个回合下来,寒路面露赞许。他之前还担心顾无忧使剑会心软,万一魔教真的攻击过来,小师叔会落于下风。如今看来,完全是他多心了。当下便收敛了心神,专心与顾无忧比剑起来。
尽管寒路压制了内力,顾无忧却仍不是寒路的对手。几个比划之后,顾无忧奇道:“为什么我觉得每次要把我的剑抽回来,都……”顾无忧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想了想才说:“感觉我的剑像被你的剑粘住了,不过也粘的不厉害,但错过了抽回剑的最佳时机。”
寒路的眼里带着破碎的笑意,仿佛无边的黑色天幕里,有几颗星子落下来。“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水,这是我这几个月来自己悟出来的。”
顾无忧眼睛一亮,可以啊,都可以自己悟出剑道了。当下也不问,只说:“那好,我再陪你练练手。”
寒路能自己悟出剑道,便是他的本事,顾无忧当然不会去问他悟出了怎样的剑道。
寒路却自己开口,毫无芥蒂:“上次之后,我就觉得水的性质不一样,但一直不得其法。后来才知道是自己想偏了,你难道没有觉得你把剑从我的剑身上挪开时,有点像从千层水里抽出自己的剑吗?”
顾无忧仔细一想,却是这个理。
二人痛快淋漓的练了两个多时辰,回到奕剑谷时便错过了捡来的那个姑娘——南宫慕,听她哭诉那闻着伤心听着流泪的经历。
寒路是过了一天才见到那个姑娘的面。
如果说左萝是飒爽英姿的俊,凤烟是媚态极妍的丽,那么南宫慕就是长在雪山之巅的罂-粟,分明像玫瑰一样妖艳,却又像雪莲一样清冷。
两种截然的反差集聚在她身上,显得矛盾而又有诱惑力。
寒路在第一眼见到南宫慕的时候就不喜欢她,因为她的目光一直流连在顾无忧的身上,仿佛要穿过灵魂将顾无忧看穿看透一般。
听说是家道中落,被恶霸欺凌,身负重伤,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掌门都让她留了下来。见过了好几天那个姑娘还没走,寒路很不满意,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张凯凌啧了声:“至少也得让人家把伤养好了再走吧,听说她每天都在帮忙洗衣做饭,你的师兄师姐喜欢得不得了。”
“她受得是什么伤?”
“内伤。”
寒路脸一沉,这段时间有得磨了。
老祖宗出山后,不知是什么缘故,四书五经礼仪春秋都没有再讲了,平时各位师叔上课都是教的心法剑谱,炼丹制药,各种药毒植物。
长辈们海量的授课,让弟子每日都无比充实的同时,因为过年而冲淡的阴翳又浮上心头。
长辈们的动作都在提醒他们,江湖上还有动作频繁的魔教。
上完早课后,众人一块到厨房吃饭。
正想着饥肠辘辘情况下还得吃赵辛和煮的白菜豆腐,众人心中齐齐叹气——赵辛和的厨艺是出了名的三难:难吃、难看、难闻。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今日恰好轮到他做饭。
哪知还没到食堂,就闻到浓郁的菜香。段泽一摸咕咕叫的肚子,大声道:“我的肚子告诉我今天的饭菜很香,待会谁也不准跟我抢!”说罢,当先一人冲进来厨房。
才踏进厨房,就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影。南宫慕在灶台前起身,擦擦额头的汗说:“午饭已经做好了,锅里还有一个饭后甜汤在热。”
段泽脸一红,支支吾吾道:“怎么,怎么是你在做饭,赵辛和呢?”年轻的段泽从未见过像南宫慕这样成熟的女人,每次见了她都会不好意思。
“你们习武都挺辛苦的,反正我没事,就来帮忙了。”
等老祖宗和一干长辈坐好后,弟子们蜂拥上前盛饭。顾无忧刚要盛饭,南宫慕便把一碗盛好的饭递到他面前。
顾无忧怔了怔,随即把自己的困惑压下,笑道:“谢谢。”
虽然南宫慕来到奕剑谷,对顾无忧来说是个新鲜人,新鲜事,但不代表他会对满心欢喜的接纳她,尤其是在江湖暗流涌动,魔教起妖风的时候。
段泽见到这一幕,在旁边奸-笑不已。哪知,他得意过了头,刚回头,就对上了寒路锐利如钩,又冰若寒潭的双眼。段泽顿时打了个激灵,笑容僵在脸上。
连着一天,寒路都在顾无忧身边放低气压,顾无忧一直都莫名其妙。于是试图讨好。
顾无忧:“要去练剑吗?”
“不去。”
“我们帮三师叔整理丹药房?”
“没空。”
“你四师叔的花圃要松土了,去吗?”
“不去。”
顾无忧着实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反思自己确实没有惹到他,便说:“那好吧,我自己去。”
“等会。”寒路在他身后叫住他,沉默了会还是说:“我和你一起去。”
越几日,顾无忧在某个下午终于探到了那只紫貂的洞穴,不仅看到了那只紫貂,还看到三只小紫貂,看样子还没断奶。
三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凑在一起,好不可爱。
顾无忧被三个小家伙萌得心肝直颤,正要伸出魔爪,急着护犊子的紫貂突然从后面冲了过来,结结实实挠了顾无忧一下。
顾无忧伸向小紫貂的爪子立即覆上几条结实的红线。
还未战就先败的顾无忧很怂气的跑了。
还没等顾无忧回到奕剑谷,被紫貂抓到的右手已经肿成了大馒头。
顾无忧把手背到后背,装出副四平八稳的样子,进了丹药房后,用刻意讨好的语气喊道:“三师兄~”。
宫台从小房间里出来,顶着头丹药炸毁后形成的爆炸头,灰头土脸的没好气的问:“咋了?”
顾无忧一愣,他知道自己现在有求于人,真的不想,可是……
“哈哈哈哈……”
顾无忧的喉咙里迸发出痛快的笑声,因为现在的宫台不仅蓬头垢面,而且衣衫褴褛,破洞到处都是。
连平常那顶极具气势的狮子头,也成了从泥地里爬出来般模样。
简直就是放大版的野狗,还是炸毛的那种。
宫台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顿时怒道:“不准笑!”
顾无忧按着笑疼了的肚子,口中道:“我不笑,我不笑,哈哈哈哈……”话还没说完,笑声就止不住的飘出来。
宫台刚想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师弟,忽然看到他胖了好几圈的手。
不,不止胖了好几圈,胖得都没有手型了,就像一团肉。而且肉还是紫色的,估计往蒸锅里一蒸,就是赵辛和做出来的紫薯包。
于是,气冲牛斗的宫台也变成了:“哈哈哈哈…….”
顾无忧意识到三师兄在笑什么之后,立即不笑了,把手背到背后,看着宫台一字一句的说:“我看着你笑。”
“我,不是,哈哈哈哈……”
寒路还没有进丹药房就听到三师叔的大笑,正在纳闷不是炼药失败了吗,才推开门就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
但此刻,吸引寒路注意的不是这个熟悉的挺拔的身影,而是他背在后面,比普通的手肥了不止两三倍的,带着淡紫色的手。
顾无忧回头一见到寒路,下意识的就想把手进袖子里。可是一来手太肥缩不进去,二来寒路的目光直直盯在那只手上,生怕顾无忧不知道他已经注意到那只手了。
顾无忧伸出那只大紫手,丧气得故作大度的说:“看吧看吧,想笑就快笑,笑完了快给我拿药。疼死我了。”
寒路没有笑,但他如深潭般幽静的双眼里,璀璨得像映满了繁星,又如深夜里解冻的湖泊。凉凉的泛起如水的笑意。
这比他直接笑更让顾无忧内伤。
寒路把手上的药草放在桌子上后,走过来拉起顾无忧的手看了看,小心的问:“怎么伤的?”手与手的接触,在寒路心头荡起涟漪。
“被貂抓的。我也没想到那只貂这么毒,一下子就肿成这样了。”
寒路的手轻轻摸过顾无忧肿-胀的大手,虽然后者已经肿的完全没有感觉,可是寒路还是忍不住轻轻握紧。
温热的手掌触觉在寒路心里泛起涟漪,他半晌才道:“我去给你拿药。”
宫台笑够了,得意的哼着小调,一步三摇的回了他的房间。
半晌,寒路拿着乳膏走过来。二人坐在桌旁,寒路把顾无忧的手放在桌上,拿出膏药轻轻擦拭。
乳白色的膏药有股奇异的香味,淡淡的萦绕在二人之间。顾无忧看着对着他的手轻轻吹气的寒路,耳根莫名的红了。
第12章 捉貂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两人一直没有说话,顾无忧却忽然生出尴尬的感觉。他慌忙挪开视线,咳嗽一声说:“我今天看到那只紫貂的窝了,我们抽个空去抓一只?”
寒路抬头,一双耀如星辰的眸子闪烁着点点星光,无端营造出暖如三月春风的笑意。顾无忧只听到一个低沉的磁性嗓音在他耳边回响:“伤成这样了,还要去?”
顾无忧稍稍愣神,赶紧晃晃自己的脑袋,眨眨眼说:“当然要去,我眼馋了好久。”
擦完药从丹药房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二人走进小院,寒路心情显然不错,忽然抬头说:“今天月亮真好。”
“是吗?”顾无忧抬头,猛然看见一轮巨大的圆月挂在远处的屋檐上。柔白的月亮上拂过几朵乌云,无边无际的无星夜空里只有这一轮新月光亮如珠。
顾无忧几乎脱口而出:“今日初几?”
“今日是上元节啊,正月十五。”
顾无忧听了点头,面不变色的说:“不早了,那我先回房了。你也早点睡。”
“好。”
一回房,顾无忧立刻关好门。从床下拉出炭火盆,将火点起来,又从柜子里把几床厚实的棉被拉出来放到床上。想想,赶紧过去把窗户关好。
每到十五的晚上,顾无忧都会冻得手足冰凉,浑身打颤。小的时候不注意,甚至还曾冻晕过去。若非掌门及时出现,这条命恐怕早没了。
棉絮已经盖了几床,笨重的压在身上,却没有暖意。顾无忧在床上呆了会,身体就开始发凉,他又往被子上加了床棉絮,正想着要不要再点一盆火,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顾无忧只好起身开门,才开门,门外的风就灌进来。
若是往常必定毫无感觉,但今夜显得格外彻骨。顾无忧被迎面来的风冻了个激灵。
顾无忧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尽量平和的问:“有事吗?”
门外站的是南宫慕。她端着一个小碗,看着顾无忧的双眼,淡淡的说:“这是我刚做的甜点,每个人都有,你要不要尝尝。”
顾无忧刚想拒绝,就听南宫慕说:“是滚烫的,喝了很暖和。”
顾无忧便道:“那谢谢了。”说着,就要端着小碗进去。
南宫慕说:“现在就喝,怎么,怕有毒吗?”说罢,自己端起那碗汤,小抿一口。
南宫慕都已经这么说了,顾无忧怎好拒绝,端起那碗一饮而尽。虽然味道有些奇怪,不过滚烫的汤汁喝进胃里真是舒服。
顾无忧满足的长舒口气,将碗还给了南宫慕。南宫慕看到顾无忧还在肿痛的肥手,却没多问,点点头便离开了。
顾无忧赶紧关上门,给自己的冰手吹口气,呼出的热气里泛起奇怪的味道。好像有股铁锈味。这不是血的味道吗?顾无忧有些困惑,却没在意,缩在了被子里面。
一夜温暖。
屋外漆黑一片,鸡还未打鸣,顾无忧忽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额头冒着晶莹的汗珠,感受着被子里近乎发烧的暖意,顾无忧这才放下心来。
他昨晚竟然睡过去了,万一就这样冻死,那真是亏大了。
房间里的炭火已经烧尽,厚重的被子压在身上,顾无忧也懒得动,就这样重新躺了回去。难得在十五的夜里有这样的好觉,顾无忧闭眼假寐。
第二天,因着手肿得握不好剑,顾无忧便没去练剑,把衣服拿到井水旁去洗,正好碰到了在晾衣服的南宫慕。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穿着左萝的衣服,大小倒也合适。
南宫慕晾完衣服,正好回头,见他的手还是肿胀异常,便说:“要不你把衣服放着吧,我帮你洗。”
顾无忧推辞道:“多谢南宫姑娘,我还没有残废到这种程度,我自己可以来。”其实他的手擦了药膏,不宜碰水,但不知为何,顾无忧有些提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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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多谢。”
顾无忧往盆子里倒了水,看着南宫慕的背影,想问她平日里为什么对自己特别好,却又问不出来。万一人家姑娘只是对谁都好呢?
这样想着,顾无忧收回神,忽然看到南宫慕扶着额头,身子摇摇欲坠。顾无忧正在诧异,南宫慕的身体就已经倒了下来。
顾无忧赶紧丢下手中的衣服,扶着南宫慕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一把脉,再检查瞳孔,顾无忧放下心来,她只是贫血而已。
便将她抱起来,走回左萝的房间的时候,恰好碰到掌门看着师侄们在练剑。顾无忧高声道:“掌门,帮忙弄点药来,她贫血晕了。”
顾无忧站在床边,直到听掌门说只是失血过多而已,没大碍,这才点点头。忍不住问:“为什么会失血过多?”
张凯凌坐在床前,抬头看了他一眼。后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红脸,就被身后一人强硬的拖了出去。
“慢点慢点。”奈何顾无忧的话没起到丝毫作用。
寒路把顾无忧拉到房间外面,冷着一张脸质问:“你那么关心她做什么?”
“哈?”
“你和她很熟吗,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
“我……”
没等顾无忧说完,寒路甩了个脸子就走了。
白白挨了顿责问的顾无忧:“……”
好在寒路气归气,倒没影响他陪着顾无忧上到山里去抓捕玄兽。
三日后。
青城山万年长青,绿油油的一片。顾无忧踩在冬日残留的枯枝上,发出咯噔的声音。
他提着小笼子道:“待会我想办法引开那只大的,你到窝里看看哪知小的是变异种,就把那只抓来如何?”
顾无忧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正是新仇旧恨一齐了结的时候。
寒路跟在他的后面,轻声嗯了声。
顾无忧停下来,把手中的笼子递给他,道:“笼子给你,你待会小心点。小貂的毒性恐怕比大的更毒,只是除了咬以外没别的攻击力。”
“嗯。”
二人轻轻朝着紫貂的洞穴走去。
寒路跟在顾无忧的后面,趁着无忧不注意,肆无忌惮的打量他的背影。
如果顾无忧现在回过头,定会发现寒路整个目光都黏在自己身上,像狗皮膏药似的撕都撕不开。
寒路忽然问:“我记得你曾有次为了给蜘蛛让路,不惜弄脏自己的衣服。我还以为你是像宝禅寺的僧人一样敬重生命,怎么现在又费这么大功夫捉貂。”
其实这也是寒路不明白的地方。
寒路忽而想起入秋前顾无忧在溪水旁捉了只老鼠,用绳子拴着吊着玩。可是万分嫌弃他的老鼠不想和他玩,只留给他一个滚圆的屁股。
顾无忧丝毫没有万人嫌的觉悟,吊着老鼠的腿像晃秋千般将老鼠弄了个晕头昏地,任由老鼠万分求饶都不依。
那个时候顾无忧玩了多久的老鼠,寒路就躲在树后面看了多久。
顾无忧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不假思索道:“我放蜘蛛是因为喜欢,想捉貂也是因为喜欢。哪有那么多道德顾忌,纯粹是找乐子罢了。”
其实顾无忧根本不知道寒路说的是哪件事,他一般情况下,什么蜘蛛蜈蚣都会怜它们一条性命——本就不是多大点事,自然不会记得。
寒路却在听到这个理由之后,嘴角勾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
无忧率性。
走在前面的无忧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悄声说:“你在这等等,我去引开母貂。”
相传貂儿是种非常善良的动物,冬日里若是看到有人冻僵在雪地上,便会靠过去用自己的体温给那个人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