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机上,一个不留神就要撞到前面的大柱子,好在这时候,一个人的手突然挡在前面,徐越猛地一记,磕到了那人手上。
徐越的额头撞得有点疼,但他估计那人的指关节更疼,刚要抬头说话,喉咙却在看到那人的瞬间哽住了。
章恕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戏谑和挑衅的笑意,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怀好意,徐越这会儿忙着给傅庭川买药呢,看到章恕,心头的火“蹭”的上来,翻了个白眼,说:“你还没完了是吧?”
要说刚才泳池那事徐越愤怒之余还有点感动,现在就真的只剩下恼火了。啧,他怎么从前没发现章恕这龟孙子对他这么“情深义重”呢?没他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是怎么的?
章恕转了转脖子,又扭了扭手关节,发出几声清脆的“咯噔”声,随后卸下那张笑面虎的面具:“我回去想了想,心里还是不舒坦。不然我还是打你一顿吧,不然我总觉得对不起我哥们。”
徐越:“……”
还别说,章恕这神奇的脑回路和他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徐越还没感动到牺牲自我成全章恕的小我,下一秒,他往章恕后面看了看。
章恕皮笑肉不笑,机械地动了动嘴:“别看了,我没带人。是我自己想揍你,我们一对一。”
切,说得好像以前看谁不爽动手时有亲自操刀一样。章恕有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徐越还能不知道?这人就是只纸老虎,看着人高马大,肌肉发达,其实内里虚得很,三千米跑得还没他快呢。
徐越知道今天不满足了这小子的瘾自己估计是走不了的,于是他也不再废话,换了个站姿:“行,我们速战速决。”
——他还赶着去给家里那只半死不活的大号病猫买药呢。
***
徐越买完药回到家的时候,傅庭川在沙发上闭眼躺着。徐越轻手轻脚地把装着药的塑料袋在茶几上放下,刚要转身的时候,疑似睡着的人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徐越一惊,转头对上了傅庭川日常冷淡的眼眸。
傅庭川的眉宇间拧出一个淡淡的“川”字:“大晚上的你戴口罩和墨镜干什么?”
徐越挣开他的手,不自然地干咳了声:“我怕药房有病菌到嘴巴和眼睛里。”
徐越很明显在睁眼说瞎话,傅庭川也不多磨叽,爬起来站直了抬手就把他的墨镜和口罩给摘了。
“哎你……”
傅庭川一愣:“你脸怎么了?”
出去之前还好好的,才半个多小时,回来就成了大熊猫了,眼圈旁和嘴角上都有淤伤,还透着丝丝血痕,唇角也有干涸的血迹。
徐越赶忙别过头,瓮声瓮气地说:“我摔了跤。”
“你放屁!”傅庭川突然爆了句粗口,徐越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刚试图睁大眼睛就被那淤伤刺得眼角一痛,下意识地呲了呲嘴。
傅庭川拉了他一把让他坐下,接着跑到房间去拿了个医药箱,准备给他上药。
徐越很别扭,异常坚决地摇头:“我没事,不用上药。”
傅庭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愣是没理他,一手制住他乱动的双手,另一手拿着沾了酒精的棉签给徐越上药。
他下手很轻很小心,冰凉的棉签碰上伤口时有针刺般的锐痛,徐越即使咬着牙,还是时而不自觉地闷哼出来。傅庭川在每个伤口涂完药都会轻轻吹气,两人皮肤的距离只有几公分,徐越垂眸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傅庭川小刷子一般浓密的睫毛,一吹气就微微颤动。
——这家伙长得还真的……挺好看的,难怪程时逸那小子追得那么紧,死也不分手。
傅庭川的手心很凉,可徐越被他握住的双手却慢慢发热,沁出一层薄汗。
处理完伤口后,傅庭川先把自己的药给吃了,接着果然开始“审讯”起徐越。
徐越思忖了一下,觉得告诉他实情也没什么,傅庭川性格冷静,又已经是程时逸的“前男友”了,不可能为了他专门把章恕扁一顿。
于是,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和傅庭川说了,包括泳池那事。
傅庭川听了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电视上正在放一场古典音乐会,音量不高,听得人昏昏欲睡。
中央空调的温度不低,这客厅,越呆下去,越觉得热。
徐越不知怎么的,觉得浑身上下有些莫名地燥,于是他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准备回房:“我进去休息了啊。”
“等一下。”
傅庭川的音量比刚才拔高了不少,徐越一愣:“您又怎么了?”
对方和他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一会儿,傅庭川才迅速开口说了一句:“对不起。”
徐越呆了呆,以为自已听错了:“什么?”
“你是为了帮我买药。”
原来是为了这茬……徐越真是服了这大尾巴狼了,脑回路比山路还要九转十八弯,本来自己压根没想到两件事的关联,他这么一说,硬是把两人扯进了一个尴尬的氛围。
徐越摸了摸鼻子,扯着受伤的嘴角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和你没关系,那小子想方设法堵我呢,就是今天没堵成,明天、后天……总有一天要干一架的。而且他伤得比我重多了!”
徐越前面说的都是发自肺腑,最后一句话就纯属放屁了,章恕和他乌龟对王八,谁也不比谁强多少,章恕伤势和他一般重。
徐越逞英雄意气的模样幼稚又可笑,傅庭川理智觉得自己不该笑,可眉眼却先一步弯了起来,徐越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弄懵了,反而开始不知所措了。
这天如同一个分水岭,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无非是两人莫名其妙吵了一架、闹了场不尴不尬别扭,徐越出门帮傅庭川买药时意外遇袭被打了一顿。可这天过后,两人之间箭弩拔张的气氛明显缓和了不少。傅庭川不再总是冷着一张脸明着暗着嘲讽、数落徐越,徐越也再没有没事找事挑衅滋事,偶尔两人心情都不错的时候还会一起去超市。
日子如流水般平淡的过下去,要不是朱虹每天临睡前雷打不动的一通电话,徐越几乎都要忘了自己顶着的是程时逸的脸。
不过上帝每天看着平淡而真实的人间悲喜剧,偶尔也会无聊。朱虹在七月初的时候意外感染了肺炎,秦嫂打电话给徐越的时候着急地都快哭了,生怕徐越生气责怪她照顾不周,殊不知徐越的担心并不比她少。
——他还怕和程时逸换回脑子后,那小子找他算账呢!
徐越一个多月就回去过一次,这次来医院前,已经两礼拜没见过朱虹,朱虹挂着盐水,身体还很虚弱,可见着他,脸上立马露出笑容,喊秦嫂:“帮我把包拿过来。我把东西给小一。”
朱虹所谓的“包”就是一个破袋子,徐越眼见着她哆嗦着手在里面翻来翻去的,血都要回流进血管了,也不知道在找什么,没好气的说:“你安分点行吗?”徐越不满地嘟囔,“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朱虹低头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草编的小老鼠。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你属老鼠,妈就想到送给你这个。”
徐越从笑眯眯的朱虹手里接过这个小老鼠,把它托在手心里呆愣的观察。
朱虹手工活不错,小老鼠模样精致可爱,惟妙惟肖。不过做的再好,也不过是个草编的廉价小玩意,和路边手工艺人做的泥人一样,徐越平日里都是正眼都不会瞧的。
从前他生日时,每回父母都是在月初就给他“礼物”,因为这样他们就不用怕忘记生日这回事,真正到了那天,没人会主动提起,更不会有庆祝活动,徐越通常是和章恕那伙人一起去大吃一顿,再到酒吧喝个烂醉、KTV鬼吼一晚上,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而徐腾辉所谓的“礼物”也实际的很,只是帮他提高信用卡的透支额度。连微也很奇葩,每年都送一双限量版的球鞋,可鞋码没一次选对。更奇葩的是,今年和去年的码还不一样。
朱虹见他只是发着呆并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忙解释说:“今年过年时候你和我提过小时候外婆编的草结子。妈没学过,恰巧秦嫂会,我就和她学了。不值什么钱,你要不喜欢,妈给你买别的。”
“买什么买?别浪费钱了。”徐越掂了掂那小老鼠,淡淡地说,“挺好。”
他之前就发现了,自己的生日和程时逸好巧不巧是同一天,这段日子发生这么多事,连他自己都忘了“生日”这回事。身边没有章恕,没有一大伙狐朋狗友,确实有些孤独。
不过他都“偷”了那小子一条命了,再“偷”一个生日,也算不上什么吧。
大不了,到时候一起还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蟹蟹来看我的文的小伙伴!希望你们喜欢这只脾气不太好的富二代!(*  ̄3)(ε ̄ *)
☆、第13章
徐越快离开医院的时候,接到了傅庭川的电话,说要请他吃晚饭。
这家伙平日里抠的比大热天路边卖菜的老太太还厉害,徐越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又重复问了一遍,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仍然没放下心来:“你该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神经病。不是人人都像你。”傅庭川凉飕飕的骂了句,然后说,“你生日。我之前答应过你的,要请你吃饭。”
啊——还有这茬?
徐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抓了抓脑袋,含糊其辞地说:“那什么……我以为我俩都掰了,就不劳您老破费了吧?”
“不缺那点钱。”傅庭川冷笑了声,“到点了,你是不打算吃晚饭了吗?我今天没做晚饭。”
徐越:“……”
“三十分钟后金秋广场二楼见,吃泰国菜。过期不候。”傅庭川丢下那句话就挂断了,徐越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特么又吃泰国菜!家里隔三差五做泰料就算了!难得出去吃个饭还是吃咖喱!傅庭川不是想整他,就是看上了泰国人妖想嫁过去!除此之外,徐越已经想不出第三种可能了……
金秋广场离医院有点远,而且这个点是上下班高峰,如果打车的话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徐越打定主意要好好坑傅庭川一顿,考虑再三后,决定冒险坐地铁。反正也就十五分钟就到了嘛。
A市是全国一线城市,交通便捷,地铁网络四通发达,另一方面,也是分分钟挤死人。徐越大少爷从来没屈尊坐过地铁,一方面他特别讨厌里面那股人挤人的味道,另一方面,在他看来,地铁是平民交通工具,严重拉低他的X格。
所以严格说来,这是徐越第一次坐地铁,也自然是不懂哪里买票哪里进去的。地铁站人很多,徐越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标识牌,好不容易在一堆人堆里找到了售票机,可随后又对着复杂交错的线路图懵逼了。
这上面只有几个地名他认识,其他那些站……都是什么跟什么?!
后面排队的人早已等的不耐烦,怨声载道,拼命催促着他。好在程时逸这张脸还能骗骗人,刚在旁边一台机器上买完票的年轻女子走到他身边,热情地问:“需要帮忙吗?”
徐越生平第一次出卖色|相,把程时逸的微信“卖”了出去,不过好歹成功买到了票。
那个女子和他指了指线路和进站口方向,末了还不忘嘱咐他“小心别坐错方向”。
徐越嘴里说着“好的谢谢”,心里的酸泡泡泛得铺天盖地的——笑话!他徐越可是“机智聪明帅气”的代言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傻缺二逼的事?!
挤了五分钟“沙丁鱼罐头”后,地铁广播提示已经到达终点站。徐越稀里糊涂地跟着人群下车,研究了半天地铁线路图,然后恍然大悟。
——噢,果然坐反方向了。
徐越算了笔账,他这一做错,不仅白挤了五分钟,现在还要比预定多挤五分钟。心情是相当的郁闷!恰巧刚上车,连站都没站稳,傅庭川的电话就来了,刚刚好好撞到了火|药桶上。
“三十分钟还没到呢!”
徐越语气相当不善,傅庭川那边的信号也不是很好,有“呲呲呲”的声音,顿了一下后才传来声音:“你现在在哪?”
“地铁上,下一站是那个西什么的寺。”
傅庭川显然愣了愣:“这个时间应该挺挤的。我本来想顺道载你。”
徐越:“……”
听听!听听!什么叫马后炮?!这讲得就是傅庭川本人嘛!
徐越绷着张脸,前后左右都是人,把他挤的连呼吸都困难了,前面站着一个穿着吊带衫的大姐,人高马大,估计能有一米九,大|胸近在眼前,徐越被后面的人一推,眼看着就要和“大|胸”亲密接触了,大姐动作极敏捷,迅速侧了侧身子,用手推开他的脸,啐了他一口:“臭|流|氓!”
徐越第一次乘地铁的体验差到了极点,黑着脸走出地铁站,转了个弯就看见了坐在路边车里的傅庭川。大太阳底下,他戴着副墨镜和一个黑白棒球帽,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射到他的身上,看着是极热极热的。
傅庭川按了两下喇叭,徐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然后坐了进去。
他的样子看着气鼓鼓的,完全是一派愤懑难平。
要按平时,徐越准是把嘴巴捂得严严实实的,绝对不会泄露一点自己的丢脸事,可这会儿他一口气还堵在喉咙口呢,不出来准会活活憋死。
于是,傅庭川在烈日下暴晒了二十分钟后,又耐着性子听了二十分钟某位徐姓怨妇的吐槽。
徐越整一个狂犬病患者,烦躁得不行:“你说地铁这种东西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降低生活品质吗?!既然它一定要存在,就不能弄得好点吗?!连个座位都没有,哦不对!连个放屁股的地方都没有!”
傅庭川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再不去吃饭就得排号排到死。
他瞥了徐越一眼:“你差不多得了。我们市里要是没地铁,车可以从城南堵到城北,从日出堵到日落。”
徐越被他噎的哑口无言,冷着脸“切”了一口,别过脸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金秋广场是A市近几年来发展的最好的商业中心,客流量极大,前两年还是周末生意好,今年周围的居民区建起后,即使是工作日,也很难在这个点找到停车位和排号半小时内的餐厅。
偏偏傅庭川钟情的泰式餐厅是新开出来,人气口碑爆棚,徐越看到门口排排坐的人就预感大事不妙,傅庭川取完号走过来,徐越赶忙问了句:“要等多久?”
“前面还有三十桌。”
徐越:“……”
傅庭川看着他,强调了一遍:“也就三十桌。”
徐越完全受不了他:“我说大哥,周围这么多别的餐厅,大热天的,偏偏要选口味这么重的泰料!”
“那行吧,你说要吃什么?”
“吃日料啊。顶楼那家日料店,一向人少,环境好,味道也正。”就是价格刺眼了点。不过反正是傅庭川请客,不吃白不吃。
傅庭川皱了皱眉:“就是寿司生鱼片什么的?”
“对啊,还有天妇罗、猪排饭。”徐越太久没吃了,说到个菜名就差流口水了。要是现在傅庭川拒绝他,他说不定会跳起来打他一顿。
好在傅庭川不是那么别扭的人,没多犹豫就答应了。他下车的时候手里就拿着个蛋糕盒子,进了那家日料店,服务员很贴心地询问是否有人生日,店内有什么庆生包间和套餐balabala,徐越刚想继续问下去,傅庭川却先开口了,摇摇头,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谢谢,并没有。”
徐越要说出口的话就卡在喉咙里,傅庭川云淡风轻的看了他一眼,表情和平时那张冰块脸也没什么两样,可不知何故,徐越总觉得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狡黠的光。
包间里的冷气可能开的太凉了,导致徐越两条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会儿他饿坏了,这里上菜又很慢,徐越一直等着傅庭川主动把蛋糕拿出来,两个人分着吃完得了,可傅庭川好像聋了哑了就是没瞎,点完菜后就低头摆弄着手机,那专注劲儿,和徐越老爹徐腾辉谈生意的样子有的一拼。
他以前话虽然也少,不过不至于冷场这么久。不知怎么的,徐越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点菜是两人一起点的,都点了很多,可实际上吃的时候,傅庭川基本没吃上几口,时不时若有若无的看看徐越,搞得徐越很不好意思,胃口缩小了一半。好在日料不怎么占肚子,徐越一个人吃了一大半,吃完摸摸肚皮,还容得下一块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