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沈浩泽深深地看着他,“我等你。”
从卫生所离开,肖杨身心俱疲,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也许是实在太累,沾到枕头的瞬间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看完日出就要返校,临走前他左思右想还是又去了趟卫生所。
这时不过早上七点多钟,沈浩泽还没醒,肖杨现在有点害怕面对他,见他睡着反倒松了口气,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就走了。
巴士启动时他发了条短信给沈浩泽说自己先走了,没多久就收到沈浩泽的回应,问他走到哪里。
肖杨向窗外望去,只见漫山遍野金色的稻谷,沿途景色无异,算起来时间应该是在S市与T市交界的市郊。
经过昨晚的兵荒马乱,回程时比来时更加疲惫,肖杨回过短信就靠着车窗不知不觉睡着,一觉醒来已经到了T市。
巴士车开到学校,同事看他不方便,好心将他送回了家。
老妈见他一瘸一拐的回来吓了一跳,二话不说就将他按在床上躺好,又是熬汤又是查偏方的,忙得团团转。
肖杨劝她;“妈,你别忙了,医生说只是扭伤而已,一个星期就消肿了。”
“你懂什么,”老妈瞪他一眼,“年纪轻轻别不当回事,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
肖杨只能乖乖躺好,老妈将一块热毛巾敷在他的脚上,转身去厨房炖汤去了。
这边老妈刚走,那边肖杨手机就响了起来。
见是沈浩泽,他犹豫了一下才接起来。
“喂……”
沈浩泽的声音比往常都要轻上几分,肖杨听了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答应沈浩泽想一想,但是仍未想好,甚至说还不知从何想起。
“你到家了吗?”
“你好些了吗?”
两人同时开口。
沈浩泽似乎笑了,说:“好多了,没那么晕了。”
“那就好……”肖杨说,“我到家了,你好好休息。”
“嗯,我下午就回S市了。”
“这么快,可以吗?”
沈浩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没那么娇气。”
肖杨想起秋山卫生所简陋的病房,猜想沈浩泽一定是嫌弃条件不好,他娇生惯养惯了,一个人都要住跃式的公寓,还要说自己不够娇气。
想到这里肖杨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沈浩泽听到,呼吸渐渐放缓,轻柔地问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肖杨收敛神色,看着自己被垫高的脚丫子,说,“那……你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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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收到沈浩泽的追问,下午一直坐在床上看书,傍晚才敢拿起手机看一眼,谁知安安静静,只有同事送来慰问,心里反倒奇怪起来。
按照沈浩泽从前的性格,必然是要不依不饶,短信电话轮番骚扰,不从他口中问出个结果誓不罢休的,虽然磨砺五年他的性子沉稳了许多,但是一天下来短信也没有一个,肖杨仍觉得不踏实。
“小杨。”
老妈一边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他碗中,一边说:“快吃饭。”
肖杨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将手机放在了餐桌上,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看一下有没有新的消息进来。
第30章
他连忙将手机收起来,安静地吃了晚饭。
到了晚上仍没有沈浩泽的消息,肖杨担心他的伤势,胡思乱想着,最后还是决定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拨出,很快就被接通,对面却传来一个轻缓的女声:“喂?”
肖杨一怔,下意识回答道:“你好。”
“肖老师你好,我是沈沅沅。”
肖杨没想到会是沈沅沅,停顿了一下重复道:“你好。”
“我哥手机在我这里,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肖杨说,他不知道沈浩泽的手机在沈沅沅手中的原因,犹豫着问,“……他怎么样了?”
“还好,就是下午有点发热。已经退烧了,刚好一点就要手机,我给没收了。要我现在去把电话给他吗?”
肖杨忙说:“不用,让他好好休息吧。”
“好,等他好一些再给您回电话。”
挂了电话,肖杨盯着天花板上一点,来回想着刚才和沈沅沅的对话,心里却更加不安起来。
下午发起了热,虽说已经退了烧,但是被没收了手机,莫不是他的伤又严重起来?
肖杨想起他那时抱着自己在地上躺了许久,后来还半真半假要自己拉他起来,一定是疼得站不起身。他流那么多血,竟然强忍着背着自己走了那么远的路,也不知道怎么撑下来的。
肖杨越想越难受,怎么也睡不着,拿出手机检索“脑震荡”三个字,更是被各种处理不当导致的后果吓得睡意全无。
辗转反侧了一晚上,他实在是放心不下,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打算到S市去一趟。
他本打算先斩后奏,出门后再与老妈报备,没想到刚到门口正巧碰到老妈买菜回来。
老妈见他穿戴整齐,诧异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肖杨避重就轻地说:“有个朋友受了点伤,我去看看他。”
“伤得很重吗?”
肖杨无法判断算不算严重,实话实说道:“脑震荡。”
“也不算太严重啊,”老妈换了鞋进门,不赞同地对他说,“先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等你的脚好点再去吧。对了,消肿了没有?来让我看看。”
肖杨只得跟着老妈进屋,他走路一瘸一拐,老妈看到脸色更不高兴,皱着眉头把他按在沙发上坐下,掀开他的裤脚查看。
他扭伤本就不算特别严重,只是肿起来看上去比较吓人而已,经过昨天一天的休息,伤处没有那么疼了,肿也消下去一些。
见伤势减轻,老妈脸色虽然比刚才好看了些,还是埋怨道:“你自己的脚这个样子还想着去看人家。你是医生还是护士?不去看一眼你那位朋友就好不了了吗?”
肖杨知道老妈是心疼他,但他也是非去不可,犹豫了一下索性坦白:“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什么?”老妈惊讶起来。
“我一脚踩空,他为了保护我跟着一起从山坡上滚下去,这才摔着的,后来我们从山里回酒店,还是他把我背回去的,回去了才发现他受伤,然后才去的医院。”
他说得轻描淡写,还不及当时场面的十一,然而说出口已经是十分惊心,老妈只知道他不小心扭伤,却不知道后来还有这么一段,一时间惊吓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看着他喃喃道:“你这朋友,这,你们学校去秋游,是同事吗?”
肖杨摇摇头,湿润的目光看向老妈,小声道:“是他。”
老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解地看着肖杨,过了好久忽然一怔,缓缓开口:“他?那孩子吗?”
肖杨轻轻点头。
“你不是说……你们学校秋游,为什么他也在?”
“他们公司去秋山团建,正巧碰上了。”
老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复杂,沉默了几秒又问:“他现在还在秋山?”
“没有,”肖杨说,“昨天已经回S市了。”
老妈没有继续追问,和肖杨在沙发上各怀心思地对坐了一会儿,忽然将刚放在一边的手提袋又拿了起来,对肖杨说:“走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S市。”
“妈,”肖杨慌了起来,“这不太好吧,你去……”
老妈噗嗤笑了起来,在他头顶摸了摸,说:“瞧你那样,我把你送过去而已,你去看你的小朋友,我也去看我的小朋友。别人因为你受了伤,你该去看看,多大点事,看把你紧张的。”
肖杨心里一阵感动,忍不住搂住了老妈的肩膀,叫了一声:“妈……”
事不宜迟,老妈稍作收拾两人就出了门。
肖杨现在不能开车,老妈也不会,商量了一下他们租了辆出租。路上肖杨将那天在秋山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给老妈复述了一遍。
老妈听后又是一阵沉默,许久才说:“这孩子,真是难得……”
又想起什么,问道:“他这个样子,是在追你吗?”
肖杨的脸一下子红了,下意识就去看前座的司机,司机正跟无线电中其他司机插科打诨,根本没空听他们说话。
老妈也有些尴尬,清咳了一声说:“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管。”
她将头转向窗外,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你上次说他有女朋友……”
肖杨轻轻吐了口气,说:“是我误会了。”
车行驶到一半,肖杨接到沈浩泽的电话。
“你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他的声音比昨天精神了不少,肖杨松下一口气,应了一声。
“给我打电话干吗?是有话对我说吗?”
肖杨知道他想听什么,在老妈身边和沈浩泽打电话,总让他有种微妙的羞耻感,他耳尖发烫,说话声音也不自觉放低:“不是……想问问你好点没有。”
“昨天睡了一天,感觉好多了,”沈浩泽听起来有些遗憾,“昨天我妹把我手机拿走了。”
就在这时沈沅沅的声音从手机中远远传来,提醒道:“长话短说。”
接着是沈浩泽离开听筒带着笑意的声音:“你怎么还不去上课?”
沈沅沅不知嘟囔了句什么,沈浩泽这边才复对着手机说:“喂?还听着吗?”
“听着,”肖杨说,“听说你昨天发烧了。”
“沈沅沅说的?路上受了点凉,医生说是免疫力下降所以烧起来了,早就没事了。”
沈浩泽说着低低笑了起来,哑声道:“你担心我了是吗?”
肖杨脸上更烫,他看着窗外飞掠的景色,故作镇静地说:“没事就好,本来打算去看你,既然你没事那就算了。”
安静了几秒,沈浩泽忽然嚷道:“不行!”
一边嚷还一边咳了起来,连咳了十几声听得肖杨都跟着喘不过去来,咳了一阵才小声说:“你不在我觉得哪里都不舒服……”
肖杨忍着笑,他见沈浩泽还有力气演戏彻底松下一口起来,握着手机用余光瞧一眼身边的老妈,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大惊小怪。
老妈本看着窗外,这时忽然回过头来,含着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肖杨心被老妈看得心发慌,匆匆问了医院的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到了S市,出租车直接将肖杨送到医院楼下,老妈要去弟弟家,从车窗探出头来,说一会儿让肖桐来接他。
肖杨连哄带劝好不容易说服她,看着出租车离去,这才走进住院部。找到沈浩泽的病房敲了门,门后传来一声冷淡的“进来”。
病房里只有沈浩泽和一个年轻女孩,女孩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又直又长的乌发垂下来,正低头翻看着报纸。
就肖杨进门的那一瞬间,沈浩泽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眼神从漠然转为惊喜,作势就要从床上起来,高兴地说:“你怎么来得这么快,还以为是护士。”
“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路上了。”
肖杨迎着他殷切的目光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沈浩泽直勾勾地看着他,把他上上下下看一遍,最终将目光落在他的脚腕上,问他:“脚好些了吗?”
“好些了。”
“真的吗?让我看看。”
“真的,”肖杨说,“你呢?医生怎么说?”
沈浩泽却不回答,弯下腰要来捉他的脚。
肖杨连忙避开,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眼神下意识去看沈沅沅。
扑了个空,沈浩泽笑了笑,也看向坐在一旁的妹妹。
沈沅沅合上报纸,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走出病房时还很好心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可以了吧?”听到门锁扣住的声音,沈浩泽看向肖杨,“来,乖,让我看看。”
肖杨抿了抿唇,眼中像含了水一般,他弯下腰将袜子褪去一点,微微抬起右脚,给沈浩泽看受伤的脚踝。
那脚踝肿起一块,却依然雪白晶莹,沈浩泽在上面虚虚一握,肖杨感到一阵热意传来,没有丝毫的疼痛。
“还好,”沈浩泽低着头,一边帮他整理袜子一边说,“得意忘形了,不该让你过来的,你这个样子该好好休息。”
他听上去很是自责,肖杨连忙说:“家里人有事要来这边,我顺便就跟着过来了。”
“这样,”沈浩泽将他的脚放下,抬起头深深看着他,“怎么来的?”
“打车。”
沈浩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你急着跑过来,是想好了还是想我了?”
肖杨答非所问:“我来看看你怎么样。”
“哦,”沈浩泽点点头,“那就是想我了。”
肖杨知道再绕下去自己只能给他绕进去,转移话题道:“你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沈浩泽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事,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
“不用这么着急,”肖杨不赞同地皱眉,“昨天不是还发烧,还是多住几天检查一下。”
“好,”沈浩泽立刻答道,他眼神中含着笑,“我一会儿就要去做个检查,你在这里等我,中午一起吃饭。”
肖杨在他这样的目光下坐立不安起来,好像自己的心事已经被这人看穿,他垂下眼睛拒绝道:“我中午得回去,马上就走。”
沈浩泽皱眉:“你这个样子怎么走?”
肖杨撒了个小谎:“我弟弟在停车线等我。”
“也好,”沈浩泽顿了顿,“回家好好休息,别乱跑了。”
他这番语气让肖杨脸皮发烫,刚想反驳说自己又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孩子,怎么会到处乱跑,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护士进来提醒沈浩泽该去检查。
肖杨也想告辞,沈浩泽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回椅子,说:“别急着走,还有话对你说。”
肖杨坐着没动,等沈浩泽离开后还是站了起来。
他只是来看看沈浩泽好不好,看到他好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他还没有想清楚。
正穿过走廊,沈沅沅从身后追了过来,问他有没有时间聊一聊。
第31章
肖杨看出她有话要说,和她一起到医院的咖啡馆坐下。
这两天气温骤降,咖啡馆的玻璃上凝了一层水汽。肖杨望着那水汽出神,听到沈沅沅在对面问他:“我哥真的挺讨厌的吧?”
“没有,”肖杨笑着摇摇头,“他成熟了挺多。”
沈沅沅嗤笑一声,哼道:“那是你还没真正见识。”
见肖杨不解,她也不解释,低着头静静搅拌着咖啡,过了许久才淡淡道:“今天上午我哥一直在跟我说你。”
肖杨一愣。
沈沅沅笑了笑接着说:“很惊讶吗?他经常跟我说起你,大概是除了我,再没有什么人可以说了吧。”
肖杨心中隐隐作痛,艰涩道:“说我……什么?”
“什么都说……有时候说一些你们从前的事情,有时候让我说你在学校的事情,我哪里记得什么,被他逼得连毕业照都找了出来,结果找出来了他又不要,看了一阵又让我拿了回去,这个人真是讨厌得很。”
肖杨紧紧握住咖啡杯。
“他今天跟我说了很多,不管他有多讨厌,他都是我哥,我看着他那个样子,觉得他特别可怜,”她看着肖杨,漂亮的脸蛋上依然是惯有的冷淡的表情,但是仔细听的话,能从她的尾音听到一丝颤抖,“当初的事情你可能不知道……高二,我哥高三,差不多也是现在这个时候……”
肖杨当然记得那年的秋天,因为老爸就是在那时去世。
沈沅沅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哥脚上受伤没好,我爸把他带回家他不愿意进家门,在院子里淋了雨,高烧烧了两天,我偷偷去看他,他做梦都在叫你的名字。后来他刚好一点就疯了似的要出门,我爸不让,他差点从阳台上跳出去,这才同意开车带他去你家……结果你已经搬走了,学校也没去。他四处找你找不到,还是我告诉他你辞职的事情,他从家里失踪了两天,再回来就像换了个人。”
她低头轻轻搅拌着咖啡,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轻声说:“你能想象吗?我上一次见我哥那么狼狈的样子还是阿姨去世的时候。”
窗外吹起了微风,一排白鸽从远方的高楼间盘旋而过,只留下空荡荡的鸣叫,从咖啡馆向窗外望去,正好可以看到住院部砖红色的外墙。
这是一个与往日无异的秋日,而肖杨却无法再假装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