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晟护着肖少钦和云谨急掠而下,逍挟着他左躲右闪游刃有余,还有闲心调戏他:“不要害怕,我会保护好你的。来,靠在我的怀里……”
广岫气得直接推开他的手,自行而下。逍仍狗皮膏药般缠过来,手有意无意在他怀中一捞:“你要是不喜欢,那我靠在你怀里也是可以的。”
广岫正要撵开他,忽觉怀里一空,焚仙炉竟掉了出来,眨眼就被乱石碎冰打出老远。
他脑子一空,急忙赶过去捡,无奈此时情况实在太乱,焚仙炉滚圆的炉身在混乱中如同一只圆球滚得十分起劲,广岫抓了半晌愣是没抓着,反而被砸了好几下,七荤八素几乎辩不清东南西北。
逍在他身后跟着,看他如一只捕食的□□般趴在地上,微微撅了撅嘴,扬手驱动碎冰砸他的屁股,略做解恨。
眼前冰面上的一道小缝忽然“哗啦”一声裂为大缝,眼看焚仙炉就要滚下去,广岫奋力往前一扑,总算是在千钧一发之时抓住了焚仙炉,他自己却也止不住惯性,亦往下滑去。
眼看就要掉入裂缝,裤腰带忽然一紧,逍已拉住了他。
广岫松了口气,撅着屁股要他拉自己上去,逍却不动,缓缓道:“放手。”
“啥?”广岫一时没听懂,扭头看看逍,见他面容沉肃,隐隐有几分寒意。
“你放手,丢了他,我便拉你上来。”
广岫明白过来,怒极反笑:“你小子变聪明了啊,还知道威胁我了。我若不放呢?”
逍到:“你不放手我便放手,你与他一起去死吧。”
广岫抓紧焚仙炉:“你要放手就赶紧放,勒死我了……”
逍看了他一会,面上隐露痛苦之色,咬咬牙,手上一松。广岫的大叫都到嘴边了,却又觉身子一轻,天旋地转间被粗暴得扔在了一边。
赶紧将焚仙炉揣进怀里,再去看逍已经走远,广岫心情复杂。
这下他该死心了吧?可若是他恼羞成怒死活不还卫翊的身子怎么办?
看来还是不能彻底与他闹翻啊。
广岫纠结得揉揉脸,加速追过去。
他赶到山下时见卫翾谢墨等人也来了,想是这番动荡惊动了他们,过来看看情况。谢墨脸上一股莫名的喜悦:“龙丧悲吟,看来京城那边,天子驾崩了。”
其余几人闻言皆是一惊,缙帝死了?!
太子竟然真能做到弑父?
云谨刚恢复过来的神智又被这句话给彻底打乱,半晌了才回过神来,不及开口便一阵猛烈咳嗽,若不是肖少钦扶着只怕就瘫在了地上。
“父王他……”云谨脸色比方才还要白,肖少钦好不容易捂出来的那点血色又褪了个干净。
肖少钦紧紧搂住他:“阿谨,你别多想,保重身子要紧。”
云谨眼中溢着眼泪,靠在他怀中。
广岫看着沉郁天宇浓云翻卷,耳中龙吟不休,怆然之感油然而生,叹了口气:“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吧。”
天子崩逝是大事,对皇室宗亲是大事,对朝堂百官是大事,对根本没见过皇帝的平头百姓而言也是大事,在此期间上至百官下至百姓都要停止一切庆典活动,守丧三月,举国致哀。
缙帝虽算不得什么千古明君,却也不是个昏君,在位期间也算国泰民安,乍闻他驾崩,也有不少青年学子有识之士缅怀悼念,写几篇祭文表达了悲痛之心。
在峪陵这偏远小镇上,那种悲痛淡化了许多,地方官员官制也松了许多,百姓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肖长离手捧一只荷叶鸡,又买了些糕点,往茶山而去。
他确实已没了多少盘缠,前几日便从天香楼退了房,带着云谨去嬛妃家的旧宅暂住。此时在镇上听闻皇帝驾崩的消息,他觉得这个决定做的真是十分明智。
云谨的伤经过调养已好了许多,只是仍不可大动,终日满腹心事郁郁寡欢。他性子本就宽和,对肖长离再不顺眼也不曾为难过他,只是无视他罢了。
天一日日热了起来,尤其正午十分异常燥热,云谨站在门前檐下阴凉处吹风,远远看见肖长离的身影,转身就回了屋。
肖长离进门,将鸡和糕点摆桌,想想,又倒了杯茶摆在边上,方才去请云钰用餐。他从未做过这种事,也没觉得一只鸡和糕点配着茶来当午饭有何不妥之处。云钰看着皱了皱眉,懒得数落他,喝了茶,吃了块糕点便走了。
肖长离知他讨厌自己,平时也是能不说话便不说话,此时却忍不住开口道:“殿下还是多吃些吧。若是想吃什么也可以告诉我。”
云钰继续看着窗外一片荒草苍莽,并不答话。肖长离垂下眼皮,默默坐下来,开始啃鸡腿。他吃相斯文,也未发出什么声响,在云钰惆怅感怀时已不声不响吃了半只鸡。见云钰平时只吃糕点,便一块未动,给他留着。
他正在收拾时,云钰目光总算从窗外挪了回来,却并不看着他:“你在镇上,可听说过宫里的消息?”
肖长离手上一顿,心中思索着要不要告诉他那个消息。他素来断案如神,此时却左右为难游移不定,许久未拿定主意。云钰看了看他,又道:“可是听说了什么?”
肖长离放下手中的抹布,道:“皇上驾崩了。”
云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怔了一会,快步走过来拽住他胳膊,唇上没了血色,颤抖着道:“你说什么?”
肖长离开始后悔告诉他的决定,可惜已无法挽回,只好又说了一遍:“皇上驾崩了。”
云钰抓住他的手越来越紧,到最后更是完全靠他撑住才没瘫在地上。肖长离暗叹一声,伸手想扶他坐下,那个身子挣扎了一下,随后一拳朝他砸了过来。
肖长离没有躲,这虚弱的一拳未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却仿佛打在了他心里,阵阵的沉痛。
“又是你肖家做的好事!”云钰本文秀清雅的脸上满是怒意,眼眶赤红,又是一拳挥来,未打出多少力道,自己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手死死扣住桌角,怒瞪着眼前之人。
肖长离想扶,还是忍住了。
云钰气恼之下甚至抓起了桌上的盘子,举起却又停住,末了砸在肖长离身边,踉跄着奔出门去。
他要回去,回到早已翻天覆地的宫中,做一个皇子该做的事,哪怕可能一去便是自寻死路。
即便是自寻死路,他也不要躲在这里,受一个祸国奸臣之子的恩惠。
肖长离赶上去想拉住他,伸出手却又收了回来。云钰有伤未愈加上调养不济,身体虚弱得很,没走几步便栽在了地上。
肖长离半跪在地:“殿下还请保重。”
云钰挣扎着起身,实在想踹他一脚,可打小修炼的教养和脾性让他忍了下来,继续往前,忽然周围风卷尘飞,草叶乱舞,阵阵劲风刮得他险些又摔在地上。一声尖啸自天宇而来,一只怪鸟越飞越近,巨大的双翅挥动间激起强风,肖长离站到云钰身后,做好了随时扶住他的准备。
怪鸟在他们跟前停下,鸟背上的竟是珩王和卫湛。
珩王从展翅上下来赶紧扶住云钰,云钰抓住他的手急问:“二哥,父王……父王他当真……”
珩王闭了闭眼,点头,眼中已无悲痛,眸色坚毅,尽是凛然之气:“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朝中已被太子掌控,多位忠臣受到迫害,三天后宣读遗诏便会正式登基,我们不能任他胡作非为下去。”
云钰在这位皇兄身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东西,如同挣脱黑暗的一颗种子,正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着,浇灌它的,便是仇恨。
“我已集合卫将军赤羽营中的忠义之士随我北上,”珩王沉声道,“你可愿与我一同打回京去?”
云钰看着他,缓缓点头。
卫湛看了肖长离一眼,没说什么。几人与云钰一同进屋,想必是要商讨些什么,肖长离站了一会,正要离开,珩王的声音传来:“肖大人留步。”
肖长离回身行礼:“王爷。”
珩王眉宇间少了游戏人间的洒脱,多了几分沉稳深邃,肖长离觉得,这似乎才是他本来就该有的样子。
珩王走过来,在距他几步之处停住:“多谢肖大人救我四弟。”
肖长离道:“为人臣者应尽本分,王爷不必言谢。”
珩王道:“好个为人臣者,若你爹也知道这一点,局势又怎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肖长离垂首不语,他无话可说。
珩王道:“京中之事,本王知道与你并无干系,不过肖乾林参与其中,你亦不可全身而退,可曾想过将功折罪?”
他的意思已十分明显,这么个烫手山芋丢过来,让肖长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珩王理解他的犹豫,并不催促,目光一转,远望青山。青山绵延不绝,不知有多远多近。偶见鸟雀凌空而过,汇入远山的飘渺之中。
一切看上去都十分平静,他却知道,这平静很快就会被打破。
他素来安于现状,从不喜欢惹麻烦,可眼下却要去做那个掀起举国动荡的人,从此举步维艰,再难回头。
“你好好想想吧,不必急着答复。”珩王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对了,云钰说这几日吃穿用度皆是大人所出,让我与你算算账,一并还给你。你且报上,不必客气。”
肖长离:“……”
☆、第七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玩命更文,马上就要完结了,看过的亲们麻烦给点评论吧,鞠躬~~~
远在苍梧的广岫等人自然不知一场动荡正在酝酿,他们眼下最大的麻烦还是那条不安分的龙。
自古龙神护佑一国龙脉,其命理便与那位真龙天子息息相关。如今缙帝寿限未至却横死,乃是逆天乱理之举。天道已乱,龙神亦陷入了暴动,而龙神越暴躁,国势便越乱,恶性循环,直至国破家亡。
谢墨将此中利害简单陈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色。覆灭缙朝光复南岳本就是他的目的,此时自然高兴,其余几人可就没这么轻松了,尤其是广晟,闻言急得团团转,直问怎么办。
谢墨一脸的事不关己:“天道如此,吞恨者多,此乃命劫,躲不了的。”
广岫翻了个白眼:“别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要不是你整这些幺蛾子,能有这些破事?”
谢墨道:“凭我一人之力又怎可轻易撼动一国之安?逼宫造反、弑君谋位的可都不是我啊。”
忘尘冷哼:“君王无道才会朝纲崩坏,乱象丛生,一切皆是咎由自取罢了。”看了逍一眼,“我们走。”
广岫立马站出来:“等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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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点光嗖地就灭了,阴森森盯着广岫。广岫觉得后背发凉,缩了回去。
“哼,卫峥的儿子……”忘尘眼中一寒,“就这么放过他,岂不是太便宜了些。”
广岫又蹦了出来:“你别乱来啊,我告诉你,你现在修为大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要是敢对他不利,信不信我……”
“你什么你?”逍在他臀上一踹,没好气道,“就你这点能耐,连我都斗不过,说什么大话。”将他推在一边,逍走到忘尘跟前:“爹,这身子我用着有趣,暂且留着,等我何时用腻了,再换不迟。”
“你……”广岫气得简直要冒烟,话还没说完就被逍一个眼刀盯了回去,只得悻悻闭嘴,转而让广晟回停云观问问玄惪可有挽救之法。广晟一想,自家掌门高深莫测聪慧过人,说不定可挽大厦之将倾,救万民于水火,二话不说走了,临走前还与谢墨再三惜别,约了来日再叙。
“停云观人杰地灵,如我这般的英才比比皆是,他只是傻得较为别致的一个,你可别以为我观中无人。”看谢墨轻慢嗤笑的眼神,广岫解释了几句,谢墨只是笑而不语,让卫翾随他离开,找个恰当之处先养好伤,卫翾并不搭理,他朝柳风屏使个颜色,柳风屏便也说了几句,卫翾照旧不理。二人眼神来往,皆是无奈。
广岫瞧着好笑:“你家少主是发小孩脾气了,快去买些甜糖蜜饯来哄哄,否则一个想不开又去作死,我可不陪了。”
卫翾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只当做没看见,踱步来到雪窟入口处,肖少钦与云钰依偎着,看着肉麻无比。
“这是人家南岳的地盘,你们还呆着干嘛,赶紧走。”广岫心里还想着云谨命格一事,想让肖少钦赶紧带人离开。离开了这里,那命格想必就不做数了吧。
肖少钦哪知他心中思量,道:“他身子仍虚,动不了身,还是等好些了再……”
“等什么等?再等就不是身子虚这么简单了。”广岫有些不耐烦,正要赶人,忽听一声巨响,南面一座雪峰跨了下来,震得天地似乎都抖了一抖,霎时间风云变色疾风劲走。
看着那方天宇之上极速翻涌的黑云,广岫真担心是不是天都要塌下来了。
那劳什子的龙神,就不能消停会么?
云谨白着脸,缓缓推开肖少钦的手,起身走了出去,眼望天宇浓云翻涌,耳畔还能听到龙吟不绝,亦如他此时心绪难宁。
看那单薄身影瘦如竹竿一般,广岫真有些担心他会被风给吹跑了。好在肖少钦已过去扶住了他,将他往怀里揣。
“将我掳来之人曾说过,皇族之血是打开龙陵的钥匙,是因为我,龙神才会被惊动……”云谨抓紧身边人的衣袖,神情看着比这片雪原还要空茫,“都怪我……”
不去怪始作俑者谢墨反而怪自己,广岫着实有些无语:“天命难违,你只是一个工具罢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肖少钦目光看过来:“你为何这么急着让我们离开?”
广岫见他眼中似有提防,不满道:“我吃饱了撑的行了吧,不识好人心。说起来,你不是礼部侍郎吗,皇帝驾崩了你不用回去干活?告假了没有?”
肖少钦道:“我已辞去侍郎之职,如今只是个寻常白衣罢了。”他低头看着云谨,目光如水,温柔得能溺死人:“当初一心为官,也不过是想能离你近些罢了,如今宫中巨变,我肖家没落下什么好名声,你也回不去了,我还当这个官做什么?阿谨,从此以后,你我便可长长久久在一起了。”
“少钦……”云谨星眸含泪,二人动情凝视,瞧得广岫鸡皮疙瘩接二连三冒出来,掉的满地都是,转身想走,看到逍站在一旁看着两人,面露艳羡。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逍一副伤情思春的怨妇模样,将目光移到广岫脸上,广岫只觉后背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想跑。
“看来有人比我还急着祸国殃民呐。”谢墨走了出来,亦看着那方天宇,“不会太久了。”
广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片天宇黑云更浓,与周围划开了一个泾渭分明的界限,甚至可以看见有道道银电如游蛇疾龙自云中劈落,像是老天都发怒了一般。
“这是怎么个情况?”广岫瞠目结舌。
谢墨道:“何不自行去看看?”
卫翾亦走了出来,面色不善:“是你所为?”
谢墨一脸无辜:“二公子莫要如此高看属下,我能做的微乎其微,只是刚好上天亦站在南岳这边罢了。”
卫翾敛眉,他此时心情十分复杂,一个是故国旧土,一个是从小长大的地方,皆不可得,亦不可舍,要他如何抉择?
“我去看看,你们别在这杵着,赶紧走,看着碍眼。”广岫的心情其实也很复杂,他害怕麻烦不愿冒险,可他是缙朝人,土生土长,不可能看着家国覆灭而无动于衷,看着这些各怀心思的人的确十分碍眼。既然没什么人能帮忙,不如走得远些。
“我也去。”云谨开口,广岫却只想把他推得远远的。
一个娇滴滴无缚鸡之力的皇子能干什么?
“你就别添乱了,你几位皇兄找你找得焦头烂额,还是赶紧回去得好。”广岫语重心长得劝,“你是一国皇子,尊贵得很。再说了,要是你几个皇兄没撑住,你可就是棵独苗了,你要是出了事,我不得被戳着脊梁骨骂不忠不义?——肖少钦,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带着你的心肝赶紧走!”
肖少钦被他吼的一怔,下意识拉住了云谨,云谨却挪开了手,坚定道:“先生此言差矣,国若不存,我这皇子留之何用?如今是我大缙生死存亡之际,我不可能临阵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