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容道:“哦。”
说着剑锋往前送了送:“你是何时混入的?如何解这阵法?”
“你们踏入我的领地,我自然要好好观察观察我的客人。这幅皮囊也是可怜,主人被我吞食这么久,同门中竟无人发觉。”息甘讽笑道,“你问我如何解这阵法,莫非觉得将剑指着我我便会害怕得乖乖告诉你了吗?”
又打量起燕容,见燕容面色不变,息甘道:“你不知如何解这阵法,又是如何出来的?”
“你这幻境平平无奇,我就站着没动它就自己消失了。”
“什么?”息甘不可置信,“你这人就这么没故事。”
息甘在领地内施下妖术,这些人早在洞口便中了他的术,因此围坐一块儿时不约而同将心底的伤处道出,却只有燕容讲了个不痛不痒的故事,息甘只当他修为较高未中妖术,便引他到洞中阵法处,这阵法为息甘苦心钻研数年所成,便是修为再高也必陷入其中。却原来燕容并非修为高超——而是真的没有故事!
“没关系,若是没有故事——今日便一起制造故事。”
息甘调动妖力,向燕容迎去。
这妖口中的故事怎么听怎么不是个好故事,燕容心里嘀咕着,催动术法调出法力迎战。
“不必了,从前没有故事,以后也不会有。”
“这可由不得你!”
几番试探下来,燕容发现……
打不过……
息甘吸食修为已久,妖力强大,攻击时充满力道,燕容躲躲闪闪,勉强周旋了一轮,被息甘一道妖力砸下带着整个人软趴趴地砸进地去,在地上凹了一个人形坑,燕容喘气如牛,息甘拎他起来,很是怜悯地瞧着他。
“很多人在我面前说大话,最后他们都进了我腹中。”息甘道,“你这么急着送死,我便成全你,还要多谢你勤加修炼,助我修得正果。”
燕容艰难地撑开眼皮,眯着眼看他。见息甘运气妖法,鼓起双颊,一股吸力从息甘的丹田处生出,燕容的修为便涌流般涌出燕容的身体,燕容的目光落在息甘的丹田。
息甘正在吸食他的修为。
法力涌入息甘的身体,融入息甘的丹田。就是此处。
息甘神情一变,忽然感到丹田处仿佛开了一个缺口,修为从缺口溢出,争先恐后地钻进燕容的身体——他原本想吸食燕容的修为,如今这修为却倒流了。
息甘急忙后退一步,欲切断与燕容的联系,燕容身上的吸力却较息甘更胜,令息甘无法断开。
“怎会如此?”息甘惊道。
“告诉你也无妨。我从前也曾吸食过人的修为。”
燕容确实打不过这妖物,可论修为,燕容发觉这妖物的修为并无预想中高强,甚至还不及自己。不过一会儿,燕容感到体内已盈满这妖物的修为,一个拳打在息甘腹部,将息甘打飞在地,一人一妖间的联系才算断开。息甘抽搐着,趴在地上呕出一片污物。
“阵法如何破解。”燕容的声音在息甘头顶响起。
话音未落,燕容发觉息甘匆忙从那呕吐物中捡起了什么——怕突生变故,燕容一剑削过去,欲逼息甘松开手里那物事,息甘却不躲闪,生生被削去五指,手中的物事落在地上,仅是一块石头,在地上碎成两半。
燕容将其中一半捡起,见息甘用另一只手飞快地抓起另外的一半将其吞吃入腹,随即在地上痛苦地打起滚来,喉咙里发出夹杂着呜咽的嘶吼。燕容心道不妙,趁息甘仍在地上挣扎的机会将息甘缚住,束缚刚刚完成,转瞬破碎,息甘捂着肚子抬起头来,双眼发红地看着他。
“你知道吗,你的缚一点儿也不牢固。”
燕容手里捏着另一半石头,这石头乍看之下十分平常,握在掌心则有着醇厚的质感,纯粹而清冽的法力从中透出,即便未曾见过也知道有世间罕见的力量浑涵其中。
“难怪你如此修为却在人间为祸至今,原来是得了这石头。”
息甘看着燕容新奇地摆弄手里的石头,冷笑一声,喃喃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自从吃下这石头,息甘的妖力便在增强,不但轻松粉碎燕容的术法,原本被削去的手指也重新生长出来。燕容戒备地运起法力,注视着息甘的动息。
息甘道:“我看方才你将我五指砍去时眼都不眨一下,原来不是被保护得太好,而是心中根本无情,无情便无爱恨,更无所畏惧。”
“世间怎会有完全无情之人,这不可能。”
身后忽然骚动,阵法中的修士哀嚎如濒死,却双眼紧闭仍困在幻境中无法挣脱,燕容听见原醇玉的声音,循着声音望去,果然看见原醇玉也在其中,抱头呜咽着什么,燕容细细听了,原醇玉仿佛在向谁哀求:“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息甘忽然笑了:“世间果真没有完全无情之人。”
燕容心中暗骂一声,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息甘道:“我说过要为你制造故事,便不会食言。”
虫在盘中蠕动。
“怎么样,是不是可爱得紧?”青年兴奋而发颤的声音在他耳畔滑过。
原醇玉楞在盘前,胃里阵阵翻腾。
“怎么不动?”青年的看戏似的笑脸在眼前晃。
“我……做不到。”原醇玉畏缩道。
青年垮了脸,啧啧道:“欸,连这点事都做不到,还想着救人?我不喜欢拖拖拉拉的孩子,胆小如鼠的杂耍人,可怎么令人开心。”
一只手伸出来,往盘里一抓,抓了一把白花花的虫子。原醇玉知道,那是阿鹦的手。侧头一看,阿鹦大张着嘴,那手便将虫子尽数送进阿鹦的嘴中。
青年兴奋地叫好:“对对对,这才是勇敢的孩子。”
原醇玉忍不住抿紧了嘴,胃中阵阵恶心。
“该你了。”青年忽然转向他,“本少爷说话不会食言,让我开心了,我便救他。”
阿鹦闭着眼睛吃,嘴里塞满了虫子。
原醇玉一狠心,闭上眼在盘里抓起一把虫子,虫在手中蠕动,扑簌簌从指缝里掉落。原醇玉的脑海中便止不住地浮现出手里这些虫的样子。
耳边是青年的叫好声。他知道青年在期待着他吞下这些虫的表情。这样,就能让这个人开心,就能……救他。
阿鹦的吞咽声很响,几近狼吞虎咽。
原醇玉将手中的虫子送往嘴边。脑海中浮现出虫在喉间蠕动的样子,原醇玉忽然想要呕吐。
再往前送一点点,就能救他。就能……
嘴唇碰到柔软黏滑的肉质,浑身的鸡皮疙瘩炸起,原醇玉惨白着脸,拔腿就跑。
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连这点事也做不到。为什么连这点勇气也没有!
瘫倒在街头干呕到身体抽搐,恶心的感觉爬了满身。泪水一滴滴落下来,仿佛爬虫爬过脸颊。
前方一道冷冷的视线在注视着他。
原醇玉擦干眼泪抬起头,看见阿鹦捂着肚子站在他面前。
“你为什么要跑。”
“都是你。”
“如果不是你临阵脱逃,哥哥现在就有救了。”
“回去。”
原醇玉颤声道:“回哪里啊?”
阿鹦鄙夷地看着他:“回去继续求他。求到他愿意救哥哥为止。”
他明白,阿鹦吃完了所有的虫子,可因为他的临阵脱逃,阿鹦所有的挑战就此白费。
他知道该回去,低声下气地求那少爷原谅他的过错,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
于是原醇玉跟着阿鹦回去,低垂着头,忐忑地站在青年面前。
“最近他不在,我无聊得紧。”青年打了个哈欠,“你,裤子脱了。”
“呃?”
“本少爷没那么多耐心,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裤子脱了,趴下。”
原醇玉便把裤子脱了,趴下。他听到青年的脚步声近了,他猜到青年要做的事。他知道只要乖乖听话就能就他。
可怎么就挣扎起来,怎么就反抗起来,怎么还打了人,怎么……怎么就跑出来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身后梦魔般的回音拖着他的脚步。
“如果不是你临阵脱逃,哥哥现在就有救了。”
做不到……
做不到……
做不到……
原醇玉捂住脸,跌坐下来。
一个声音忽然唤道:“醇玉。”
“醇玉?”
“醇玉——”
原醇玉听出那声音。无比真实的将身后梦魇般的回响盖过,在耳畔鲜明地换他的名字。
原醇玉睁开眼。
在现实和幻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映入眼帘。
燕容。
燕容!
原醇玉伸出手去——快很准地掐住眼前人的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感冒了……明天不知道更不更新……
☆、第 21 章
“难得的好仙缘,可惜了,野心太大。”
“竟想要缚神。”
它听到别人这么议论他。
……
它拱了几下那人的腰,听到那人笑了,拍拍它的背部。
“我怕是上不了天宫了。若是我有幸再入轮回,还得拜托你位列仙班时,莫要忘了往日情谊,多多照顾我些。”
它不肯,也不愿放他走,巴巴地追在他身后,他轻叹一声。
“此去凶险,只有这回,你不必跟着我去犯险。我对他做了那般不君子的事,我自当弥补,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你无关。”
它便知道他心意已决。
然后那人走了。
那人已受两道天劫,离飞升不过几步,却在这时堵上舍弃一切功亏一篑的可能,去做那本不该由他来做的事。
他从不做傻事,而这一次,他似乎要把以往没犯的傻一次性犯下。
它拦不住。只听到他与魔族同归于尽的消息,便果真再未见他回来。
是否有幸留下魂魄入了轮回,它不知道。它最终未能位列仙班,做了十竹山庄的井底之蛙。
十竹山庄的缚天下第一,它曾经引以为豪,却不想这缚终有一日被庄人用在自己身上。
它怒极,将庄中竹林尽数毁去,周身一片却无论如何都毁不尽。
它疲惫不堪,在竹林中陷入沉睡。
再睁眼,周身妖气弥漫,群妖往来,仿佛妖域。
它想起来,自己本是一只妖。
……
“厉害是厉害,可惜是个妖兽,若你生为灵兽,我或许就将你收作灵宠了。”
他苦恼地摸了摸下巴,在它咆哮着扑过去的时候一跃而起,它扑倒在地,感觉到他往自己身上砸了什么东西,便无法动弹了。
趴了许久,桎梏渐渐消失,它爬起来。
他连杀它也不屑。
它明白过来,只觉得受到莫大的羞辱。
山中灵气充沛,它日日汲取灵气,化入体内,将自己的妖气压下。它将自己扮作一匹灵兽,在他眼前略过。
他果然中计,将它携在身边,后来又带它出入险恶之地,一人一兽出生入死,共渡难关,他曾倾尽家财为它治病,又舍弃一半修为助它渡劫。
平安归来后,它便化作人形与他煮酒烹茶,抚琴鸣笛作乐。
他神容温润,轻嗅杯口,道声好物,将杯中水浅浅抿下,一派谦谦君子的风度。目光却直直望着天上层云,眉眼间闪现出轻狂之色。
他是这样的人,人前做出一派谦和的样子,却有着莫大的野心。身边伴宠该是最好的灵兽,修炼之地该是灵气最盛的宝地,腰侧的剑该由最好的灵石玄铁打造,往后该拥着最曼妙的女子,站在最高的地方俯瞰世间。
“你说我的缚,最厉害能做到什么地步?”
彼时他的缚已能缚住修为高强的妖修和魔修。它道:“到那时,人间最厉害的修士,也不在话下。”
“人间?”他搁下茶盏,“若生而为人,眼光便只看到人间,那又修仙做什么。”
他要做人间最厉害的修士,缚六道众生。
那它便伴他身边做最强的灵兽。
它这么想着。
渐渐地忘了初衷,忘了自己曾为妖兽。
……
它终于忆起一切,想起自己原本呆在他身边只是想看他发现它身份时惊愕的神色。
他再无法知晓了。以人类之躯与魔族一战,怕是连魂魄也被撕碎,连轮回也入不得,就此整个消散。
而它则被最亲近之人布下结界,永世不得踏出结界一步,就此散了仙缘。
它将自己困在仅剩的竹林之中,终日沉眠以打发漫长时间,连人形也懒得维持。
结界中生灵纷纷化妖,吞噬不慎闯入的山庄中人,此处是以被称作禁地。
有个仙人来了,在禁地中转了一圈,带走许多妖灵。
那仙人靠近它,它扑过去,仙人只伸出一手轻轻抵住它前额,它失了力气。
“你想不想出去?”
“不。”
仙人露出悲悯的神情,携一众生灵离去。
为什么拒绝了那仙人的救赎,它后来想了一想,或许是因为看到那仙人身上同样带着缚,连自己都无法解救,却还扬言解救万千生灵,觉得可笑至极。
……
它不记得又在那狭小的林子里呆了多久,因终日停滞而失去时间,日升月落中流失的东西变得细微而不可见。它犹如一座木雕,心境沉下,仿佛睡眠一般失去了动静。
直到有一天,有个人闯进来。
那人静悄悄的,只在外面看看竹林,能看上好一会儿。
它抬头看了他一眼。它知道他能感觉到它道目光,但他依然静悄悄地站在那,目光遥遥望来,不走近也不后退,直到惊动禁地中的妖灵,才护着自己退出去。
遇上紧追不舍的,就地打一顿,分明修为远高于借它妖力化形的小妖,却仍是小心翼翼,不愿将生灵打散。
妖灵对他失了防备,懒洋洋地看着他走进,不冒头了。
他便光明正大地站在竹林外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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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那个人。
它睁开失了睡意的眼,伸了个懒腰,决定赶他出去。
于是他们有了第一次对话。
“抱歉,打搅你安眠,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缚住自己?”
哪个没事做的自己缚着自己玩?
“我没有,也没理由缚住自己。”它不高兴,“山庄中人如今已大不如前了么,连有缚没缚都看不出来。”
或许是这次说重了话。
后来。
那人再没来过。
它听禁地外围的小妖灵悄悄议论,说常来的那男子是如今的庄主,娶了个连魔道尊者也驯服不了的女子作夫人,可终究无福消受,生了重病,连床也下不来了。
禁地中寂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期间再未有人踏足。
直到……
“大人,我把十竹山庄的庄主给您带来了!”
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妖兽叼着个小孩跑进来。
那小孩也是个不长眼的小孩,见着它满身妖气却脱口就道:“你就是先辈留下的珍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小番外我终于把它撸出来了TUT没有剧透的番外不是好番外(忧郁脸)
☆、第 22 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三百六十度磕地道歉,这两章锁文原因是……蠢作者本来打算存稿的结果手一抖发出来了不得不自己把章节锁掉,什么大妖怪当着燕容的面日醇玉啊燕容当着醇玉的面被大妖怪日啊什么的臆想一下就好了hhhh……咳,前面的章节先锁在那以后放个小番外在里面,更新从这章开始。
再次三百六十度磕地道歉。
燕容没想到唤着原醇玉的名字竟真的将人唤醒了,只是原醇玉一睁眼就扑上来掐住他的脖颈,燕容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燕容从原醇玉放大的瞳孔中看见自己——仅仅自己一人。
息甘惊呼一声,随机咯咯笑起来,似乎从这意外之喜中得到了巨大的乐趣。
“没想到,真没想到。”
燕容扭住原醇玉的手腕将他掀翻在地,听息甘啧啧叹道:“没想到你在意之人,竟是这样恨你。”
“这是怎么回事?”燕容急促道。
息甘笑道:“不是很明显吗,他恨你啊,恨到一见你就想杀了你,恨到不论倒下多少次……”
一剑袭来,燕容截下原醇玉的攻击,将他再次搁倒在地,。
“都会爬起来与你相搏。”息甘抱胸看着,舒舒服服作壁上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