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东陈跟着苏幂来到了苏家。
和苏然在一起之后他其实就对苏家有所耳闻,苏然这么肆意妄为,也是背后有家人为自己撑腰的缘故。
瞿东陈和苏启明在商业聚会时见过几次,但也只是点头之交,没什么来往,这一次苏启明见到他时,脸色僵硬铁青,如若没有旁人在场,他只怕要忍不住动手打人了。
瞿东陈礼貌地喊了他一声“苏先生”,苏启明却连正眼都不瞧他,瞪着一双眼睛问苏幂,“你带他来做什么!”
苏幂被他吼得浑身一震,低着头不敢辩解,瞿东陈回头望了她一眼,见她吓得屏住呼吸的样子,就大概明白苏启明在这个家的权威了。
瞿东陈开口道,“苏先生,是我让苏小姐带我来的……”
“你不要跟我讲话!”苏启明气得声音都在颤抖,原本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在见到瞿东陈之后更有汹涌之势,他握着拳看着瞿东陈道,“瞿总,我现在叫你这一声,是看在你是GE总裁的份上,但你,你竟然和苏然做出那样的事,你,你简直……”
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苏幂看他脸色苍白,只怕他心脏病又要发作,担心地叫了一声“爸爸”,苏启明大吼:“你不要叫我!你把这个人领来做什么!还嫌我们家不够丢人是吗!”
“爸爸,我……”苏幂想开口解释。
“苏先生,”瞿东陈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让自己来说,他从善地从她手中接过苏启明的杯子走过去递给他,语气冷静,“您先喝口水消消气,有什么话,等您气消了我们再说。”
苏启明低眸望了那杯子一眼,并没有接过来,而是冷硬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我们苏家不欢迎你。”
瞿东陈听了这话也没有什么表情,他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平静,他转过头对着苏幂道,“苏小姐,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苏先生说,不知你能不能……”
苏幂连忙点头,“好。”
说完她还小心翼翼地望了苏启明一眼,才低着头往楼上走。
苏启明看着他,眼里有明显的恨意,他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就算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答应你和……”自己儿子的名字,苏启明都难以启齿。
瞿东陈把杯子摆在一旁的桌上,他看着面前的男人说,“苏先生,你想错了,我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你答应我和苏然的事的。”
“你说什么?”苏启明猛地抬头看他。
“我今天来,一是受苏小姐之托来救苏然,二是……”瞿东陈忽然停顿了下,看了苏启明一眼,看到他脸色有些微的缓和,才道,“不知道苏总对GE这个名字,有多大的兴趣?”
病房内。
瞿东陈推开门走进来,苏幂转头看到是他,连忙站起身感谢道,“瞿先生,谢谢您,要不是您,苏然他……”
她说的情真意切,瞿东陈也只是淡淡点了个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苏然,他躺在床上不能动,看着瞿东陈的目光却充满了炽热。
瞿东陈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转头对苏幂说,“好好照顾他吧,我已经和苏先生谈好了,等苏然伤好了,苏先生会送他继续出国读书。”
苏然忽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瞿东陈当然想得到他的反应,他看到苏幂也有些惊讶,转头对着苏然道,“小然,以后好好读书,别总把心思用在别的地方。”
“陈哥……”苏然艰难地发出声来,他想要起来,身体却虚弱得连支撑的力气都没有,他眼里瞬间就带了泪,不敢相信地看着瞿东陈问,“为什么……”
苏幂退后了几步,瞿东陈走近他,低着头望着他的样子,脸色苍白,手臂上脚上都有伤。
他以为动用了家庭的关系就能让瞿东陈有所忌惮,但他想的太简单了,如若瞿东陈能受他威胁,他就不是GE的总裁了,他用一招釜底抽薪逼他对自己承诺,但苏然不知道的是,他的心就从未在他身上。
“你应该知道这一个月来我为什么一次都没联系你,”瞿东陈语气平静,看着苏然的眼里带了点无奈,又有些微怒,他说,“你不该逼我的,苏然,你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最恨的就是别人逼我。”
“陈哥,我……”苏然看着瞿东陈的样子,心底忽然一凉,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慌,之前他再怎么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心有余悸,但这一次,他忽然有些怕了。
他忽然很后悔,不该用这样的方式逼迫瞿东陈。
“我错了,我就是想名正言顺和你在一起,我……”他极力解释,却看到瞿东陈始终面不改色。
“出国以后好好读书,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别再想其他的了,”瞿东陈看着他,“你父亲那边我已经沟通好,他不会再打你,你放心,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以后的路,就看你自己了。”
听到这几句话苏然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不听……我不听这些,你不是喜欢我的吗,你亲口跟我说你喜欢我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瞿东陈俯下身看着他,声音冷酷,“我是说过喜欢你,可我今天喜欢你,明天我也会喜欢别人,喜欢这件事本身就太廉价了,更何况,你算计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我错了,陈哥,你别走,别离开我行吗……”苏然祈求他。
瞿东陈抚上他的脸,低声道,“苏然,我的心早在没遇到你之前就死了,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承认你带给我了些许快乐,但我心里有个洞,你明白吗,那个洞无论是多少快乐,都填补不了的……”
苏然紧紧抓住他的手,“陈哥,你这样对我,我爸不会放过你的,我就错了这么一次,你给我个机会,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瞿东陈眯了下眼,“你爸是很宝贝你,苏然,但他还是个商人,我提出的条件太诱惑了,他不可能不接受,”他把他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却还是手下留情,他说,“你20岁了,要像个男人,我不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又何必这样?”
瞿东陈没有再看他一眼,就要拔腿离开,苏然却再次叫住他,“厉深跟我说……”
他才说了厉深两个字,瞿东陈忽然就停住脚步。
此时此刻,苏然才彻底醒悟,他凄惨地笑了笑,盯着瞿东陈说,“厉深和我说,要像个男人一样去爱你,可我终究做不到,现在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至今都忘不了他……”
瞿东陈闭了闭眼,没有回头地离开了。
第三十二章
一辆银色跑车飞速地行驶在高速路上,此时夜色弥漫,天空开始淋淋漓漓下起小雨,跑车嚣张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空显得尤为咆哮,瞿东陈目不转睛地注视前方,眼里却有波涛汹涌。
“厉深和我说,要像个男人一样去爱你……”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瞿东陈眼底幽深,冷峻的样貌此时流露出一种莫名的痛苦,他把唇线抿得很紧,手上青筋显露,整个人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车子轰鸣着驶过跨海大桥……
最后,终于在一个港口停下。
打开车窗任由雨丝洒落进来,瞿东陈一只手搭在那儿,靠在椅背上抽一支烟,火光忽明忽暗,如他此时的心,忽上忽下,牵动不定。
他想起当年他就是在这儿为厉深过的生日,那个时候他们还一起出海,转眼7年过去了,除了这个港口,什么都变了。
此刻已经是夜深,雨越下越大,大有瓢泼之势,整个港口笼罩在一片雨水之中,凄凄蒙蒙的,像梦中景象一样不真实。
夜空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把瞿东陈牢牢困在那里,偌大的空间里,除了雨声,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巨牢中重重喘息着,雨声越来越大。
黑夜散去,雨声减小直至消失,云色在灰白中稍微带出点蓝,天亮了。
瞿东陈挪了挪早已僵硬的身子,抬眸去望窗外,太阳还没升上来,下过雨后的天空,透亮,清凉。
他才意识到自己在这儿坐了整整一夜。
“深副,下班了还不走吗?”有人路过敲了下办公室的门,和厉深微笑着打招呼。
厉深穿上大衣正准备关门离开,听到别人叫自己便抬头笑了一下说着,“马上了。”
他关了空调和灯,拉上门和同事一起往电梯方向走去。
同事看他只穿了件薄毛衣,外面一件红色格纹廓形大衣,有些过于单薄了,不禁问道,“深副穿这么少不冷吗?”
厉深笑了下,当然不能承认自己要风度,只得道,“还好吧,开车不怎么冷。”
两人一路闲聊,出了大厅厉深和他告别,正要往停车场走去,却听到有人在人流中叫了自己的名字,“厉深。”
厉深顿了一下,这声音他太熟悉了,但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疑惑地转头望去,看到站在一旁的瞿东陈。
他眉峰英挺,双手随意地揣在大衣兜里,头发上还有未化的雪花,像是刚刚从画里从出来的人。
厉深一时有些恍惚。
瞿东陈见他发愣,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两人面对面的距离,他看他戴着眼镜着一件格子大衣,有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和头发上,他样貌本就生得有些冷艳,这个样子就更显出一种惊艳的美来,瞿东陈看着他,忽然一时忘记言语。
“你怎么来了?”还是厉深先反应过来,瞿东陈的样子在他眼里渐渐凝成一个点。
瞿东陈看得失神,轻微地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才道,“出差,顺路过来约你吃个饭,有时间吗?”
他应该是特意打听了自己上班地点的,想到之前的那通电话和深夜收到的那句关心,厉深心里五味杂陈,却还是点头道,“好,你等我开车过来。”
车上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厉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瞿东陈忽然这样追过来,他还缓不过神,觉得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瞿东陈却转头看着他说,“你戴眼镜的样子……”他顿了一下,轻声说,“也挺好看的。”
想不到瞿东陈会这样说,厉深看了他一眼,只得转移话题问他一些工作上的事。
瞿东陈说,“还行,我让李锐和他们对接了,现在他全权负责那边的事。”
厉深啊了一声,瞿东陈看着他,“你呢,在这边还习惯吗?”
等一个红灯,厉深看着窗外的车流,不知为何有些分神,他道,“还不错,至少在这儿不用没完没了的喝酒加班,太清闲了我一时还适应不了。”
他开了个玩笑,两人不约而同轻笑了声,瞿东陈说,“恩,我酒量现在都不如你了。”
“是啊,我早发现了,”厉深瞟了他一眼,“在美国没那么深的酒文化。”
两人聊一些简单的事,厉深一路把车开到一家餐馆。
他并没有带瞿东陈去特别讲究的餐厅,而是停在一家人声鼎沸的馆子前。
厉深转头对他说,“这儿环境虽然不怎么好,但是我这一个月来吃的最好吃的一家。”
瞿东陈笑着道,“恩,听你的。”
那天瞿东陈是吃了饭走的,门口停了接他去机场的专车,厉深问他,“怎么这个点走?”
瞿东陈说,“订好的机票,明早还有个会,不能缺席。”
“那注意安全。”
“好,你也小心。”
两人道了别,瞿东陈顶着纷扬的雪花坐进了车内,一直到车子开走了,厉深才转身离开。
两个小时后,厉深接到了瞿东陈的短信,“安全到达了,你呢,回家了吗?”
厉深看着屏幕上的几个字,半响,才回道,到家了。
他扔了手机走到阳台抽烟,下了雪的城市此时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厉深打开窗户任风吹进来,冷风夹杂着雪花扑到脸上,他却丝毫不觉得冷。
他不知道瞿东陈怎么忽然对他转了态度,那么明显的转变,之前连望都不会望一眼,现在却追着来到临城就为了约自己吃一顿饭。
这已经不是一句愧疚能解释的。
在寂静的夜里,厉深心跳忽然有些加快。
那天回完短信后两人便没有再联系,直到一个星期后,厉深才接到了瞿东陈的电话,他说,“我来临城了,一会儿下班了来接你吧。”
厉深正弯着腰在休息室接水喝,他还没回答,杯子却哐当一声摔碎在地上。
同事闻声连忙上前问他有没有事,厉深解释着,“没事,就是杯子没放稳。”
瞿东陈在那边问他怎么回事,厉深捏了下被开水烫到的手指,说着,“我把喝水的杯子摔碎了,待会儿又给你打过去。”
挂了电话,厉深正要拿笤帚打扫地上的碎玻璃,早有人先他一步弯腰去收拾,厉深连忙道,“小李你放那儿,我来收拾就行。”
女生约莫二十四五岁,刚工作不久,和厉深一个办公室的,人长得漂亮,笑起来特别好看,她笑着道,“没事的深副,一会儿就弄好了,你手要不要紧,我抽屉里有烫伤膏,我拿给你。”
厉深看她马上打扫好了,也就不再拒绝,只是道,“那辛苦你了,我手没事,就烫了一下。”
小姑娘抬眸朝他望了一眼,脸上有些红。
他却没注意,而是走到一旁给瞿东陈回了电话,对方告诉他,“我马上到楼下了。”
不知道他怎么怎么快,厉深一时有些尴尬,“东陈,我今天约了人了,要不下次吧,下次你来临城我再约你。”
那边稍微顿了一下,才问,“同事?”
厉深含糊其辞地恩了一声,说,“抱歉啊,刚才忘记和你说了。”
再开口语气明显有些不好,但瞿东陈还是忍住了,说,“没关系。”
然后把电话挂断。
听着电话那旁传来的忙音,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顿了几秒,厉深忽然往电梯方向走去。
瞿东陈正打算打电话让司机来接,却看到下一秒从大厅里快步出来的厉深。
“瞿东陈,”厉深喊住他,快步走上前,“你等一会儿。”
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瞿东陈愣住了,电话接通了也没讲话,厉深已经走到他面前,电话那旁有人叫他瞿先生,他直接掐断了。
握着手机看着喘着气的厉深。
“你走那么急干什么……”他想伸手去抚他脸,有些责怪地问了一句。
厉深看着他问,“你什么时候回去?要是不急的话,我吃完饭联系你。”
“明天。”瞿东陈脱口道。
厉深点了下头,说,“那你等我吧,我就吃个饭。”
瞿东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好,我等你。”
待厉深回去了,瞿东陈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愣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拨通秘书电话,“帮我把今晚的机票取消了,恩,不回去,把会议推后,就说我安排的,就这样。”
其实厉深约的并不是什么同事,而是之前厉嵘安排的相亲对象,因为提前约好了,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突然爽约。
厉嵘安排好之后就把对方的名字和照片给他发过去,女方叫做崔菁菁,二十七岁,在临城大学任教师。
人长得漂亮,高鼻子小嘴唇,典型的东方美女,厉深看到照片第一反应就是厉嵘到底从哪儿给他网罗的这些美女?之前给他看的照片也是,他只是随便翻看了几张,清一色的美女。
来到目的地才发现对方已经先他一步,厉深有些抱歉地道,“崔小姐不好意思了,来的路上堵车,还让你等我。”
崔菁菁真人比照片上还漂亮,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对璧人,周围的人频频投来注视的目光。
“你没迟到,是我提前了,担心堵车所以很早就出门了。”崔菁菁看着他说,一双眼睛灵动又美丽。
两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厉深没有刻意找话题,倒是崔菁菁比较健谈,且举止大方,和厉深从工作聊到兴趣爱好,一顿饭倒是吃得相谈甚欢。
待两人在饭店门口分别时,崔菁菁主动开口道,“不知道你周末有没有时间,我知道有一部不错的电影要上映……”
厉深笑着说,“我知道,那部电影我也期待好久了,到时候我约你,我周末都有时间的。”
崔菁菁眼里有亮光,“好啊,那我等你电话。”
“恩,路上开车小心。”厉深对她说。
分别之后,厉深站在街道旁的树下点了一支烟,天气太冷了,他点了几次才把火点上,抽了几口后拿出电话找了瞿东陈的号码,想不到对方接的也很快,似乎一直把手机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