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默这个人背叛好友后,内心是挣扎,是痛苦,他已经一脚踏进了烂泥当中,逐渐沦陷。他的为人是牺牲自我式的,思考逻辑是消极的,否则游其也不会变成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而现在夏之衍给人的感觉就是,他的精神状态就像防弹玻璃,里头已经被轰炸得稀碎烂,外表却勉强维持着平静——
以静制动,反而将游鸣争的愤怒和悲伤衬托得逊色。
赵清脑子里嗡嗡炸响,很明显,他刚才瞬间被带入戏中,他以为是被游鸣争的怒吼带进去的,却其实是被夏之衍的沉默与矛盾带进去的。他一瞬间觉得鼻腔发酸,却不是站在游鸣争的立场上觉得失去了光明很痛苦,而是觉得内心无比愧疚挣扎,面对好友质疑彷徨无措——他居然一瞬间将自己带入进了徐默这个角色中。
这一幕戏,两人戏份平分秋色,单论这一幕来讲,是不分主配角的。谁的演技好,观众就容易和谁进行共情,而他居然第一时间被夏之衍强行带入角色当中。这种不动声色的效果,简直令人震撼。
“你注意他的脚。”王跃掌心里全是汗水,眉头死死蹙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之衍。
赵清屏住呼吸,视线落在屏幕下方,只见夏之衍做了个微妙的动作。
双脚下意识地想要向后转,想要逃跑,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以一种别扭固执的姿态僵硬在那里。
为什么要逃跑?他怕游鸣争?他觉得游鸣争危险?与其说是对游鸣争的畏惧,不如说是不敢直面心中的愧疚,那种负罪感如同巨石一般快将他压死。可他偏偏又硬生生把自己动作止住,是因为他知道他不能跑,他必须强迫自己面对,如果现在逃跑,游鸣争会愈发恨他,这段友情便到了尽头!
赵清万万没想到,不需要多余一言一语,仅仅一个动作,便能将徐默内心的复杂、负罪感、痛苦挣扎、自暴自弃表达得淋漓尽致。
他忍不住低声道:“学院派演技,很扎实。可他分明没有上过正规影视学校,为什么……”
赵清话还没说完,夏之衍仍是以一种僵硬的姿态立在那里,缓缓地开口了,声音很低,夹杂几分几不可查的颤抖,如同一根绳子套上人的心头,让人瞬间心里头一阵蜷缩。他说:“我不知道。”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游鸣争喉咙都动了动,眸光复杂地看向立在自己对面的少年,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对方带入戏了,一开始明明满含愤怒,此时情感却完全发生了变化,几乎生出一丝忍不住饶恕徐默的心来——而这转变完全不是游其这个角色应该有的,游其此时远远达不到饶恕徐默的地步,他应该仍是恨意十足!转变的是游鸣争自己,他被夏之衍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吸了进去,忍不住就生出怜悯的心思来——所以说,他输了。
如果说刚才还有人替游其觉得委屈,此时却全都偏向于徐默这一边了。整幕戏,夏之衍只开了一句口,声音犹如挣扎在泥沼里,仿佛让人看到他破罐子破摔般的绝望。
游其问徐默你为什么不去死,而徐默答我不知道。剧本上只是这么寥寥一句话——王跃从没想过能够被演得这这么揪心,也没有想过一场演下来,自己看好的游鸣争能够被夏之衍从气势上完全压制。如果是用这种状态继续演下去,这部戏还愁拍砸了吗!
王跃手掌心里全是汗,好半天才如梦初醒般,喊了声卡。
他一喊卡,周围围观的男女老少突然鼓起掌来,方才还说夏之衍不行的那个中年男人忍不住小声说了句:“我怎么觉得话少的那个演的还好些?”他这话一说出口,居然好几个人附和。
周恒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的,只知道夏之衍演得好,无比好,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能演得这么好。他都快眼眶发红了,因为觉得徐默太可怜了,可分明,这时候应该是游其更加可怜的,被父母强行作弊,又被好友背叛……但被夏之衍这么一演,谁是主角一目了然,那根本就是天生的一种气场。
周恒按照薛疏的要求,用手机将这短暂一幕拍下来,然后传给了薛疏。
这场收了,王跃走到夏之衍面前,按捺住心头激动之情,问:“你以前,是不是在少年宫之类的地方练习过,要不就是家里有什么亲戚是当演员的?”
否则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有这样?1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难菁迹绻凳翘旄常俏疵庖蔡植懒诵蛑笔侨思叶土妒改瓴拍艽锏降难菁迹?br /> 现在娱乐圈俊男靓女太多了,演技也多数浮于表面,就拿上次那个林正义来说吧,同样演过这一幕,简直如同面瘫,瞅他一眼,根本瞧不出来他是在耍帅还是在演戏。现在的大部分演员,能让人觉得不出戏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有让人对角色产生强烈共鸣的演员。有那个本事的演员差不多都大红大紫了。
他又多看了夏之衍一眼,只觉对方这张脸放在整个娱乐圈来看,也绝非池中之物,绝对是让人第一眼看了便惊艳的脸。再加上气质与演技,恐怕不出几年,便能有所作为。
夏之衍还没来得及说话,游鸣争轻哼一声,迈着长腿转身走了。他也是王跃好不容易叫来帮忙的,也不能委屈了他。王跃便歉意地看了夏之衍一眼,急匆匆地追过去了。夏之衍倒是很好说话,也没生气,过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赵清和王跃为了这处女作筹备很久,此时只是试镜,真正到开拍,中间还要经历一系列布置外景、开宣传会等事,还得花上十天半个月。既然认定了夏之衍,他们也不再去找别人了,专心准备起正式开拍来。
只是此时谁也没想到,半个月之后,圈内著名导演有“鬼手”之称的李斐,会买下这剧本的版权,决心筹拍《敌意》,并当众选角。在选角时,有人给李斐寄了一盘录像带,正是夏之衍试镜时的片段——当然,这都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
与此同时,夏之衍回到家中。趁着暑假,徐丽萍给两个孩子办了升学宴。她此时生意也做起来了,虽然目前还不怎么赚,但在梁生才的帮助下,好歹没有赔本。她整个人忙得如同陀螺一般转悠,还新请了两个小姑娘来帮忙,才勉强应付得过来店里的生意。
徐丽萍胖了不少,开朗了不少,请来一些亲戚和工厂里的同事,以及零星几个好朋友。梁生才也过来了,还带了些生意伙伴来捧场,将其中可能会和徐丽萍有合作的上游厂商介绍给徐丽萍认识。
这一天,徐丽萍在市中心的酒店里定了大包厢,布了好几千块的酒席,专门给俩孩子庆祝升学。
当然,没有请夏秋妮一家。
倒是请了夏之衍和夏星竹的几个老师,其中就有林云雨。中考一考完,林云雨便按照上一世的轨迹那样,因为预测中了中考重点,出名了,被记者采访,还上了报纸。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一样了,乐呵呵的。
升学宴上,他送给夏之衍一副宋徽宗的仿真卷,上书四个大字:力争上游。
周恒和班上的几个同学也来了,而陈沉没有来。
周恒考上了省重点,和夏星竹待在一起研究被分配到了哪个班,两人先前也混熟了。虽然周恒非常舍不得夏之衍,即将分别,心里空落落的,可是也没有办法,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哭出来,虽然眼眶的确红了就是了。
吃完这顿饭,省重点就要开学了,夏之衍和徐丽萍一起送夏星竹去报到,在这之前,还带他去商场买衣服,剪头发。夏星竹比夏之衍小一岁,长得也很帅气,虽然有些腼腆,但收拾一下,长身玉立,翩翩少年。
回来的路上,徐丽萍照例省钱,和夏之衍坐上公交车。
夏之衍坐在靠窗的位置,百感交集,道:“我过几天就去W市报到了,妈,到时候你别送了,我自己去。”
他和徐丽萍说过自己要去W市读高中的事情了,那毕竟是首都,如果有能力去那里读书,徐丽萍自然为他高兴,只是心里有些舍不得罢了,便道:“我还是送你吧,不然被褥什么的怎么搬得动呢。”
夏之衍笑道:“难不成还把家里的带过去吗,当然是去了那边再买了。”
徐丽萍眼眶发红,半天往他手里塞了一张卡,才说:“你先前给我的那笔钱,我都没动,现在都在这里了,权当做你的学费和生活费。你不要太累了,你还小呢,即便赚不到钱,你妈还在呢,还可以养你二十年。”
升学宴的头一天,夏之衍就和徐丽萍说了自己参加选秀的事情了,虽然只是告诉徐丽萍这是自己的梦想,但徐丽萍隐隐猜到,他怕是觉得进娱乐圈来钱快,所以才这么抉择的。徐丽萍心里不太舒服,她还是更希望儿子老老实实读书,然后找个漂亮姑娘娶了,而不是去混那么鱼龙混杂的地方。但她毕竟是个开明的母亲,无论夏之衍的决定是什么,她都支持。毕竟人生不是她的,而是夏之衍自己的。
夏之衍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你这什么话,难不成只活二十年不成,你得长命百岁的。”
徐丽萍顷刻间被逗笑了。
十月初,夏之衍带着轻便的行李,上了飞机,准备给薛疏一个惊喜,便没有提前说,孤身一人前往W市。W市重点开学很晚,军训特意避开了最炎热的时期。他一下飞机,便迎来了初秋的第一场雨,被淋成了个落汤鸡。
夏之衍钻进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好不容易找了个有信号的地方开机,打电话给薛疏,那边的声音隐隐激动,故意压抑住,竭力平静道:“之衍,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夏之衍蹙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在哪儿?”
“啦啦啦我在你家楼下了,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快出来!”电话那头,薛疏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夏之衍:“……”惊喜你个大头鬼!
——
2005/10/02
薛疏日记:看到之衍演戏的录像带了,我决定尽我所能帮他,于是求我爸强迫李斐看完了这盘录像带,唔,我简直是贴心的小棉袄。
大佬日记:总算干了件正事。:)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问的比较多的问题,我就一次性说下么么哒!
一是薛可乐不会长久待在娱乐圈里,大约五六万字左右后会退出,会继承家业。
二是大佬也是五六万字左右会出来。
下章预告:吃大醋,上一张床→ →
第52章
A市到W市的航班不算紧俏, 但这一天的机票都卖完了, 连商务舱都买不到了,要想飞过来, 只能等到第二天凌晨的那趟航班了。虽然两个人完美错过, 但薛疏的心情显然不错, 他没有想过夏之衍居然会提前过来找他, 要是早知道, 他就算冒着枪林弹雨, 也要候在机场接人。
他心脏狂跳,举着手机转身就往后走,走了几步疯狂地奔跑起来, 短发被吹得向后, 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黑眸熠熠生辉。他拉开停在街边的车门就扎进去,用口型对秦力说了几个字:“去机场。”
夏之衍在电话那头只听到呼啸的风声, 问:“你那边下雨没有?”
薛疏跑得微微有些喘,单手捂住电话, 说:“没有,你那边呢?有没有淋雨?”
“没有, 我带了伞。”夏之衍扯了扯湿透的衣服, 看了眼便利店玻璃窗外面的瓢泼大雨,忍不住摸了摸手上冻起来的鸡皮疙瘩,他来的时候带的东西太少了,连件外套都没带, 一下飞机就迎上北方初秋寒流。
“冷吗?”薛疏问。
夏之衍道:“不冷,你别太急了,反正晚上已经没有航班了,去了机场也是等。”
薛疏忙道:“不急不急。”话音刚落就瞪了放慢速度的秦力一眼,指了下油门,示意他赶紧飙车。
两人这么一问一答,说了好一会儿话。
薛疏又问了夏之衍饿不饿,机场人多不多之类的问题,见夏之衍没淋到雨也没有饿肚子,才放下了心,又问:“手机还有电吗?”
夏之衍看了眼手机,还有一格电,便道:“电不多了。”
“那你先找个宾馆住下来,我明天就过来了。”薛疏顿了顿,似是不好意思,手指抠着手机,发出窸窣的噪音,小声说:“还有,找个地方充电,我们可不可以多说会儿话?”
夏之衍忍不住好笑:“一整天连轴转,飞来飞去两趟,你不累啊?”
薛疏脸已经红了,在车后座上滚来滚去,耳朵又贴住电话近了点儿,软声说:“哎呀,好不好嘛?”
夏之衍正拿着面包和牛奶在结账,被薛疏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闹得有些耳根发烫,嘴角忍不住挂上笑意,半天没掏出钱来,收银员有些诧异地瞧了他一眼。
夏之衍在机场附近找了个宾馆开了间房,把身上黏糊的雨水洗干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觉得舒服了点儿。头发还没干,趴到床上去给手机充电。他给薛疏打了电话过去,两人不着边际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也不觉得腻味。
“你爸爸怎么样了?”夏之衍主动问。
薛疏说:“不是大毛病,就是摔了一跤,骨折了,住了半个多月的院都快好了。到时候带你去探望他。”
夏之衍心里有点发怵,他还没有见过薛疏他爸,但对方身居高位,在圈内落得个不好惹的名声,可不是什么能够随随便便提点礼物上门见的人。
不过夏之衍还是应了声好。
过了会儿薛疏要登上飞机了,两人才把电话挂掉了。夏之衍本来可以趁这机会睡一觉,但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他对W市并不算陌生,毕竟上一世在这个城市闯荡了五六年,只是再一次踏上这片地方的时候,心情却截然不同。
上一世如同在空中飘荡的浮萍,整天作息时间颠三倒四,飞来飞去拍戏赶通告,除了赚钱给夏星竹治病之外,找不到任何目标和落脚栖息的地方。但这一世,心里头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却减轻了很多,也许是由于知道薛疏在这里。
结果凌晨那趟飞机又延机了,得等到清晨七八点的时候,薛疏才能到达W市。薛疏本来都计划好下飞机后,从什么路线找到夏之衍,然后在门外假装上门-服-务的,逗一下夏之衍。他乱七八糟地想着,兴奋不已,恨不得提前模拟一遍,谁知延误了,把计划通通都打乱了。
薛疏上了飞机,眼罩下面的一张俊脸有些烦躁,秦力就坐在他身边,给他把行李收拾妥贴了。平时出门在外,薛疏其实十指不沾春阳水,这些琐事都是他来处理的。
不过等下了飞机,老远见到夏之衍时,薛疏立马又高兴起来了,迅速把夏之衍的行李箱拉了过去,还有一包昨晚脱下来的脏衣服,他也给紧紧攥在手里。
过了会儿,他忍不住蹙起了眉,抓着夏之衍上下看了看:“你不是说没淋雨吗,怎么换下来的是湿衣服?”
夏之衍笑道:“几天不见,你怎么这么啰嗦了?”
薛疏摸了摸夏之衍的额头,感觉没烫,才放下了心。夏之衍额头不烫,倒是他摸了夏之衍额头的手,有些冒汗和发烫了。
薛疏也不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人,但现在有些理解自己老爸的话了,什么叫做有一天,遇见一个人,什么不会的事情都莫名奇妙地会了。
秦力有点看不下去夏之衍老是支使薛疏做事情,正要开口暗示两句,薛疏已经揽着夏之衍走远了,把他老远丢在后面。夏之衍想把自己东西接过来,好歹自己提一点儿,但薛疏根本不让。
他拎着夏之衍的行李,脸上发热,耳根也发热,但心里倍儿甜,揽住夏之衍的肩膀,又把脑袋往那边偏了偏,都快悬空搁在人家身上了。
两个少年个高腿长,即便现在还没有正式红起来,但走在通道里跟走秀似的,引来不少人注目。
两个人去学校报道,此时W重点刚开学,还正碰上八十周年庆,偌大学校里热闹非凡。薛疏像是轻车熟路,拽着夏之衍在人流中穿梭,路过一座树木参天的山坡时,故意放慢了速度,漫不经心地多介绍了一句:“这学校里的学生管这里叫落樱坡,一下晚自习就有小情侣过来亲个嘴什么的。”
夏之衍:“?”什么意思?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薛疏鞋子磨蹭着地面,一张俊脸又是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