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外头天黑是黑,架不住邵天行的安全重要。沈鸣暗暗想着,这城管想必是属野狗的,到处瞎窜。
正当他拿好手电筒,带上钥匙准备开门出去的时候。客厅门咔吧一响,邵天行敞着上半身浑身湿漉漉地走了进来。
“这么晚你要去哪?”邵天行上下看了一眼沈鸣,见他一声出门的装扮,赶紧道:“我看外头起云了,待会估计就得下雨,你要是没什么事还是不出去的好。”
沈鸣面无表情的盯着摸不着头脑的邵天行,感情他刚刚的担心就多余的,这傻缺自己一个人跑溪水里优哉游哉地泡澡,他搁这着急上火的。这么一想,沈鸣刚刚担心的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
妈的,果然这城管就跟他八字不合。
邵天行被盯得有些发憷,他抬手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后脑勺,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
沈鸣瞪了邵天行一眼,转身以极快的速度洗好澡,然后自顾自地关了灯,上了床。他从小睡姿变化莫测,从床上滚床下这事他稀里糊涂地没少干过。这次回了家,他特地买了个和之前一样大的双人床。
他一上床,整个人就呈大字形躺着,那姿势让邵天行一看就知道自己不会让他睡床上。
邵天行站在原地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趁着月色还没有被云完全遮挡住,借着微弱的月光邵天行把沈鸣放在门口的凉椅给搬到外边的客厅里。
他的动作全都被装睡的沈鸣给看在眼里,沈鸣很得意。妈的,总算是让他逮着报复的机会了。先不说那天他喝醉了,就算喝醉了也不能给邵天行那么嫌弃。睡沙发也就算了,居然还给沙发上垫报纸。
沈鸣越想越生气,加上之前睡了一个下午,他这会儿倒是精神饱满有点儿睡不着了。
摊开凉椅,邵天行躺了上去。不得不说,这椅子平时躺他还不觉得有什么。正式拿它睡觉,邵天行才发现睡凉椅上有多憋屈。他个子高,人也结实。躺凉椅上边,腿有一大半都搭在外边。凉椅的空间狭小,根本就没有他翻身的空间。
就着这状态,邵天行僵直着身体在凉椅上躺了十五分钟不到就有些憋不住了。凉椅憋屈不说,周围到处都是蚊子,嗡嗡地吵得他有些头大,这种状态之下别说睡着,就连老实待着他都有点待不住。加上沈鸣房子里同样只有一个电风扇,他现在可以说是又热又痒又憋屈。
邵天行从凉椅上爬了起来,他从客厅拿了张凳子就准备出去。下午来的时候他看过,沈鸣家这房子盖得比较早,上楼顶的梯子在外边。眼看这就要下雨,外边的风挺足,加上这房顶上面有加盖一个小的储物间,他倒是可以去那边将就一下。
上了楼邵天行就迫不及待地把湿漉漉地内裤给扒了下来,来沈鸣家之前他一时心急忘了带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和沈鸣同处一室,他也不好意思当着主人家的面遛鸟。现在来了上边,他倒是自在多了。
大仇得报,沈鸣本来美滋滋地听着外边邵天行因为睡不着而发出的动静。大门被拉开的声音尖锐又刺耳,虽然那人已经在尽量减轻动作,但沈鸣还是察觉到邵天行开门走出去的动静。
也许是出去尿尿了?沈鸣郁闷地翻了个身,看着黑乎乎的门眨了眨眼睛。他集中精神盯着门外,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那扇烂门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沈鸣有点坐不出了,他从床上翻了起来,穿着拖鞋就往外面跑。
和邵天行说的一样,门外稀里哗啦地正下着蒙蒙细雨,沈鸣巴巴地站在门槛上看着一望无际的黑夜。
“傻逼城管!”沈鸣骂了一声,回了卧室拿出手机给邵天行拨了电话。
“你死哪去了?”听见手机那头迷迷糊糊的声音,沈鸣十分不爽地朝那边喊道。
邵天行睡得迷迷糊糊的,对于对方莫名的怒意他有点摸不清头脑。“嗯......你是......”
“艹!”沈鸣脸一下就黑了,再去找邵天行他就是傻逼。
“喂喂?”
邵天行一脸懵逼地拿着手里被挂掉的电话,他调出通话记录看了看。刚刚给他打电话的是个外地号码,号码很陌生而且通话记录只显示一次通话。
他回想起电话里那人的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突然邵天行猛地反应过来,他赶紧按着那个号码回拨了回去。
电话铃声急促又执着的响着,沈鸣不理它,开了灯端着一杯白开水坐客厅里头小口小口的抿着。电话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循环了几次之后总算是安分了下来。
过了没一会儿,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咔嚓一声开门的响声,邵天行光着膀子急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留宿
“怎么了?”邵天行先是巡视了一圈屋子,见没什么异样后才走到沈鸣面前。他把视线下移,沈鸣穿着拖鞋,露出来的脚脖子还是有些微肿。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脚又疼了?”
沈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臭脾气倒有点不太好发作了。沉默了半天,他才不满地说:“你这什么破打扮。”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邵天行,这家伙刚刚不知道跑哪去了,一声腱子肉上全都是水,浑身泛着潮气,下半身还系着一条湿透的牛仔裤,看上去狼狈地跟刚要饭回来似的。
“哦,我忘记带换洗的裤子来了。”邵天行提了提系在腰间牛仔裤,面露赧色。他挠了挠头,继续道:“你要没什么事,我就去上边睡了。”
“上边?”沈鸣歪着头,看了一眼门外。
邵天行伸手指了指楼顶,“楼上储物间,那地方凉快。”
这傻缺。楼上的储物间从他回来到现在他都没有收拾过,里面横七竖八地放了不少沾满灰尘的木板,储物间的霉味大到刺鼻。那地方别说睡了,让他去站一会儿他都不太乐意。沈鸣黑着一张脸撇了一眼邵天行,这城管倒是很有骨气啊。他站起身给邵天行拖了张凳子,“你先坐着。”
“呃?”邵天行被他这个举动搞得有些懵,沈鸣这臭脾气他有点拿捏不准了。“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明天你又不上班,你急个屁,老实给我坐着。”沈鸣抬手在邵天行肩膀上狠狠一压,意思很明显。
等邵天行坐下后,沈鸣才转身去了卧室。他打开自己的皮箱,胡乱翻了一通,在箱子底部翻出几条崭新的内裤。
沈鸣拿着了一条鲜红的内裤出了房间,径直走到邵天行的面前。他把内裤递到邵天行的面前,“喏,去房间里换了。”
看着眼前骚包至极的红色内裤,邵天行的嘴角抽了抽。他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几番纠结之下,他才挺不情愿的接过那条薄薄的小裤衩。邵天行拿着裤衩偷偷比划了一下,沈鸣的尺寸对他来说还是略微小了一点。
“快去换啊,愣着干嘛。”沈鸣见他待在原地不动,用自己的瘸腿轻轻踢了踢邵天行。“换好了直接在我房间里睡,我那边有床凉席。”
沈鸣说完便去了厨房,他切了点生姜丢锅里倒上一碗水,生上火。一碗水开的很快,沈鸣几乎都不用怎么等。他拿了个晚把煮好的姜汤给装好,端了出去。
客厅外面没人,他径直朝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哎?”邵天行正别扭地想找块布给自己围上,见门被推开他立马用手捂着下面,一脸戒备地看着沈鸣。一米八几的大汉做出这种姿势,让沈鸣有种极其微妙不可说的感觉。
沈鸣嫌弃地皱了皱眉,他把姜汤往邵天行面前一送,“赶紧把这东西喝了,我要睡觉了。”
姜汤很热,沈鸣难得好心地把电风扇搬到邵天行面前给它散热。邵天行接了姜汤后,沈鸣便一蹦一跳地去了客厅外边的次卧。他上次买小了的凉席被他丢这房间,他拿了凉席用湿抹布擦了擦,把他搬到自己房间里。
“那个......谢谢啊。”
邵天端着碗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忙碌地沈鸣,犹豫过后,他开口说了声谢谢。
沈鸣头也没回,一边倒腾了席子,一边回答道:“谢什么谢,我这以德报怨,不用谢。”
额......邵天行挠了挠后脑勺,他现在挺后悔那天让沈鸣睡沙发还给他铺报纸的。可那时候他实在是有点生气,曾经让他重新站起来的人却甘愿自己倒下去,失望也是情有可原。而现在......他望了一眼那人的背影。
似乎,这样也挺好。
沈鸣铺好席子,顺便把电风扇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在自己床上拿了一个小抱枕放了上去。一回头,邵天行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这家伙啊怎么无时无刻都这德行!
“睡觉吧,困死我了。”沈鸣打了个哈欠,爬上床顺便伸手关了灯,折腾到现在就算他白天睡了一阵子,现在也很困了。
“啊......嗯。”
邵天行觉得自己这下跟不会说话了似的,他走到沈鸣给他铺好的席子上边,缓缓躺下。席子直接铺在地面上有点硬,不过他却丝毫没有不习惯的感觉。比起之前的那种极度疲惫的感觉,他现在反而有点睡不着了。
他僵着身体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他把脸对着沈鸣那边。看着那坨背对着自己的突起物,一种一样的感觉让他有些心慌,他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强行让自己睡了过去。
重物下坠带来的强烈痛感和压抑感让邵天行醒了过来,他现在有种被鬼压床一般的不适感。鬼压床带来的感觉很真实,真实到他用手去推的时候还真让他推到东西了。
肉与肉相接触的触感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这不是被鬼压床了,是被沈鸣给压了。邵天行有些汗颜地挪了挪身体,给沈鸣挪了个躺的位置。和邵天行的震惊比起来,沈鸣要淡定的多,人家根本没有要醒过来的趋势,一副地震也叫不醒他的样。
沈鸣给的席子很窄,睡他一个人刚刚好,加一个沈鸣就勉强多了。天热,沈鸣身上就穿了件裤衩,肉贴肉的感觉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局促感,他迅速往席子边缘退了退。沈鸣是个不省心的,他一退,沈鸣脚一抬就把腿搭他肚子上。
他再退,沈鸣继续。如此循环下去,他这个晚上光顾着和沈鸣斗智斗勇了。
沈鸣醒过来的时候邵天行已经走人了,和那天他喝醉了一样,邵天行走得很利索,连句客气话也没给他留。
嗯,留给他的还有一份卖相糟糕的早餐。
☆、送药
煎的一面黑一面生的鸡蛋,俩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又硬又黄的干馒头,还有一碗糊成屎一样的荞麦面。沈鸣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冷静!他要以德报怨,以德报怨。散了肚子里郁结的恶气后,沈鸣拿着筷子搅了一把糊成屎的面,一脸义愤填膺地把面一口一口往肚子里头塞。
极其糟糕的味道从味蕾传到他的大脑,沈鸣差点没憋住直接吐了出来。他赶紧喝了口大水,冲了冲嘴巴里的涩味。倒不是说邵天行做的早餐有多难吃,就是馒头又干又涩,鸡蛋又苦又腥,倒是面还能下喉。
他刚像上刑一样把面给吃完,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隐约间似乎有人在门外叫他。沈鸣放了碗筷,赶紧走了出去。外面光秃秃的,原先杂乱的茅草现在被锄得一干二净,倒是让他有些不习惯。
他盯着锄得干净整洁的地面发了会儿呆,又猛地像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一般后退了几步。沈鸣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他剃光的头顶已经开始冒出青茬,摸上去有丁点儿刺手。他四处看了看,周围除了几个放牛的老大爷之外,没见着外面有摩托车的影。
就在他打算转身回去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沈老大,这边儿!”
沈鸣顺着这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不远处的马路上居然站着饭店的秦老板。秦老板一边喊着一边朝他这边快速走了过来,“沈老大腿还好吗?”
秦老板走过来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沈鸣,见他脸色红润气色不错后,才松了一口气说:“邵队长告诉我你脚受伤了,所以这两个礼拜的蔬菜我自己上门来取。”说着他又笑了笑,“邵队长早上急急忙忙跑我饭店里,天刚亮,我和我老婆还没起床呢。”
沈鸣身体一顿,随即又朝秦老板摆了摆手:“我腿不碍事,我们还是先去地里边先摘菜,晚了可就耽误秦老板你做生意了。”
说实话,他没想到邵天行会让秦老板自己来装货。本来之前谈送货的事已经让他很不好意思了,现在这么麻烦人家,他更有种愧疚的感觉。
毕竟,求别人的是他。
“急啥。”秦老板拽着一瘸一拐就要走的沈鸣,他从衣服口袋里拿了一个白色的袋子。“这是邵队让我给你捎的药,里面有张他写给你的注意事项。”
沈鸣接过塑料袋大概翻看了一番,袋子里乱七八糟装着各种跌打损伤膏药,喷雾。和秦老板说的一样,里头还真有一张纸。纸上的笔记很熟悉,和那天让他记得锁门的字迹一样,苍劲有力,字如其人。
上边写了好几个注意事项,从遣词用句上看,应该是邵天行从网上摘抄过来的,而且还精简了不少。沈鸣大概瞅了几眼后,把纸条折叠好重新放回了塑料袋里头。沈鸣觉得有些好笑,他和这城管的关系现在连他自己都有点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他把药放在一边的窗台上,转身对秦老板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地里。”
“哎哎哎......”秦老板赶紧拉住要走的沈鸣,“沈老大你这几天还是先别到处走,你告诉我地在哪,我自己去摘。”
“说笑话呢,我不带你去你怎么知道哪是哪?”
秦老板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你放心,只要你说得准,就没我找错的路。你这脚崴成这样不好好休养,很容易留下后遗症的。”
“好吧好吧,往那边走,走到尽头有个独木桥,过了独木桥就是王奶奶家的地了。”秦老板和邵天行某种方面简直如出一辙,心知倔不过他沈鸣也没再客套。
他给秦老板指了详细方向后,又忍不住嘱咐道:“你要迷了路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好去接你。”
“放心吧你就。我现在就去,沈老大你先把秤给准备好,回来你就等着收钱吧。”
秦老板说完从自己的小货车上拿出几个编织袋和一个小推车,自信满满地朝着沈鸣指的方向快步走了去。
沈鸣无奈,他站在原地盯着秦老板的背影,生怕某位大老板太过自信迷了路。等秦老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后,他才缓了口气,蹦着到窗台拿过那袋药又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邵天行买的药很杂,几乎是乱七八糟的一通乱买的。筋骨贴,红花油,活络油,云南白药,翻到最后还让他找出一批止咳枇杷糖来。
沈鸣叹了口气把药放在一边,抽出纸条又仔细地看了起来。
崴脚后的处理方法:前两天必须冷敷,记得是必须。不要按摩,伤脚少下地,少行走。两天过后开始热敷,多做按摩,化淤血,多吃点骨头汤。有些邵天行认为重要的地方,还特地用红笔标红。
除了重要的几句话之外,邵天行还特地洋洋洒洒地抄了两篇食谱贴在后边。这让沈鸣看得有些汗颜,这城管还真是。
不过邵天行的举动直男是直男了点,倒还算得上体贴。
秦老板回来的很快,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已经哼哧哼哧地拖着两大袋的丝瓜豆角走了回来。沈鸣刚想站起来去帮他卸个货,立马就被拒绝了。
“你这样容易闪着腰。”沈鸣略有担忧地看着秦老板卸货,看那动静,换成他再多腰就不够他闪的。“我还是帮帮你吧。”
“不用,我身手利索着呢。”
秦老板一边说,一边把袋子往称上挪。“哦喝,一百斤。”
称上的数字让沈鸣有点大跌眼镜,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秦老板。这货看上去瘦瘦高高的,完全看不出来这人居然能拖个二百多斤的东西。
“看不出来嘛,你力气倒挺大。”沈鸣走到那袋豆角边上试着提了提,这重量够呛。
“那是,再早个几年,就这两袋我直接可以抗回来。”秦老板弄了根尼龙绳,把编织袋的头部给扎得紧紧的。
扎紧袋口后,他把俩编织袋一个接一个搬到后备箱里头。一切收拾妥当后,他从腰包里掏出俩小本本,然后又拿出五张一百的塞到沈鸣的手里。
“来,在这上边签个字。”秦老板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了一番后,把本子递给了沈鸣。“这我饭店□□,邵队长让我以后都给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