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鱼余心中无限惊慌,他不断的用力,直到额际一片湿腻汗水,才终于扯掉了针头。
随后他光脚踩在医院冰凉的地面上,小小的病房并没有什么值得观察的地方,鱼余迈开步伐,因为身体僵直的躺了半个月,腿脚十分僵硬,直接膝弯失力,扑倒在地。
过长的刘海穿过额头的绷带挡住了一只眼睛,这一下摔倒带来的疼痛,却如同一阵旋风吹散了鱼余眼中的迷茫和惊慌,他用手肘撑在地上,看着眼前方块分明的地板,眼神渐渐清明起来,随后又升腾起浓浓的担忧与害怕。
“楚天钦……段戈!”
随后鱼余手臂用力,踉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打开病房门就跑了出去。
他所待的重症病房在回廊的最里面,跑出回廊,立刻就被来往忙碌的医护人员看到,立刻就有几个熟悉他的护士拦住了鱼余,惊喜的说道:“你醒了?快,回病房我叫医生来给你检查。”
鱼余根本不去听几个护士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他反手想要用力抓住护士的手腕,却因为手指的无力而失败,只能用手腕的力量去制住护士的肩膀,护士一声的惊呼,只听耳边鱼余用嘶哑的嗓音追问:“段戈呢?你知道段戈在哪里吗?段戈知道吗?段戈,段戈……”
鱼余问的语无伦次,被他追问的护士并不是负责段戈的医护人员,也是一头雾水,还是一个路过的男医生比较镇定,过来拽开鱼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鱼余被强制拽开,看向了医生,还是那一串乱七八糟的询问:“段戈呢?段戈呢?”
刚刚从梁书雅病房出来的刘茗在看到被几个医护人员围着的鱼余时,立刻震惊的跑了过去,挤开几名医护人员,握住鱼余的肩膀大喊:“鱼子!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鱼余被刘茗晃的头晕,在看清眼前的人时,立刻追问起来,问的还是相同的问题:“刘茗,段戈呢!”
最终,在一阵兵荒马乱下,鱼余被强制带回去做检查,做完检查,也不在乎自己的检查结果,就央求着刘茗带他去见段戈。
刘茗有些犹豫,最后在鱼余祈求的神情下,还是答应了。
段戈的专属戒-毒室就在鱼余病房的搂上,两人坐电梯上去,刘茗看着鱼余双手十分不利索的给自己扣病服上的扣子,扣了许久都没扣上,最后干脆放弃的垂下手臂。可即使这样,鱼余一句也没有问过关于自己双手的问题,他只是心心念念的惦记着段戈。
也是运气不好,鱼余到的时候,刚好段戈毒-瘾发作,正如同困兽般被一条又一条的束缚带绑在病床上,双眸紧闭,双手握紧,手背用力到青筋暴起,室内并未有其他医护人员,在段戈持续不断的冷脸下,那几个小护士也不愿意来了,时常就像这样把他绑在床上,许久都忘记去给他解开。
透过狭窄的玻璃窗,鱼余面无表情的看着里面的段戈,问道:“他还好吗?”
刘茗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医生说他戒-毒很成功,鱼子,你别看他现在痛苦,但这都是没办法的,忍忍,忍过去就再也不用遭这份罪了。”
鱼余就那么站在窗前,直到段戈紧握的双手慢慢松开,鱼余才又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刘茗摇摇头,“不行,进去要找护士要钥匙……”
刘茗话没说完,鱼余已经打开门进去了,刘茗瞪大眼睛,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护士忘记锁门,又或者是觉得此时段戈被绑在床上,锁不锁都无所谓?
开门声一响,段戈立刻睁开眼睛,布满血丝的双眸如利剑般射向鱼余的位置,却在看到鱼余的时候立刻柔和下来,转变为十分复杂的深潭。
刘茗并未跟进去,只是仍旧站在窗前看着。
鱼余慢吞吞的往前走,在距离段戈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
一时间,两人都未说话。
直到鱼余的一句话打破宁静,他说:“你是谁?”
段戈眼眸几不可查的微微瞪大了些,眼眸中幽幽的深潭荡漾,似乎是搅起了滔天巨浪。
段戈开口,嗓音像是久经磨砺过后的粗哑低沉,却不难听,他说:“过来。”
鱼余歪了歪头,往前迈了一步,仍旧执着的问道:“你是谁?”
段戈眼眸中的温柔缱绻渐渐沉淀,他勾唇,嘴角是狰狞又肆虐的笑意:“过来。”
鱼余又上前一步,一直刻意维持的冰冷正在逐渐土崩瓦解,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短短一步之遥,鱼余站着,段戈被绑在狭窄的病床上。
还是那句话,只是此时短短三个字说出来,似乎浪费了鱼余全部的力气,导致尾音都变了调,像是哽咽又像是强忍的倔强。
“你是谁?”
本来被紧紧束缚在病床上的段戈不知怎么弄开了身上的带子,突然暴起,猛地伸手拽过鱼余的手臂拉进自己怀里,一手拽紧他的头发,让鱼余不疼不抬头面向他,一手禁锢住鱼余的双手手腕背在身后,鱼余此时姿势及其别扭的半跪在病床边缘,病服下滑露出下陷的腰窝和消瘦的腰肢。
段戈一口咬在鱼余的耳垂,鱼余痛苦的轻嘶,眼尾红润,耳边炸响一句宛如来自地狱的狠厉咒语。
“我是你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个版本:
段戈:过来!
鱼余:滚!
段戈眯眼:过来!
鱼余:你当我是狗啊!
段戈狞笑:过来。
鱼余扑过去:汪QAQ
日常感谢各位大大,鞠躬OTZ
第82章 相随82
这一声话语如同魔咒, 驱散了鱼余心中的不安, 却并不能让鱼余那么轻易的屈服。出事之前他们正在冷战,即使是由鱼余单方面发起的, 可他们的确是在冷战, 冷战的缘由,就是段戈的隐瞒, 对自己身份的隐瞒,所以在确定了段戈没事后,鱼余立刻冷下脸来,旧事重提。
他使劲动了动被禁锢的手腕,偏开头与段戈近距离对视,言语里带着些许负气的成分, “你骗了我。”
段戈垂眸,看着鱼余微皱的眉头,低头和他额头相贴, 彼此呼吸在方寸间交缠, “我道歉。”
鱼余哂笑:“你以为我就在这么好欺负?”
段戈沉默,似乎在思考,鱼余死死盯着他,他发誓,段戈要是点头, 他就……再也不理他?不,不,他就……继续冷战好了。
段戈观察着鱼余的表情, 唇角弯起愉悦的弧度,声音清冷却暗藏情深:“当然不。”
在鱼余张嘴又想说出什么负气的话之前,段戈身后掐住了鱼余的嘴巴,把鱼余上下嘴唇捏住压得扁扁的,像个小鸭子。
鱼余瞪圆了眼睛,怒气冲冲的看着段戈凑近,在他耳边呼吸,轻声说道:“我杀过人,我不狡辩,但至少,我想以一个相对于干净的身份得到你。”
两人距离极近,鱼余看不清段戈的神情,但是那字字句句似乎带着炙热的温度,钻入了耳中,从耳朵一路来到了心窝,暖洋洋的温度经久不散。然而鱼余仍旧嘴硬:“你以为你是谁啊?想得到就得到那么简单容易呢?”
段戈不恼,在鱼余不知不觉间将他整个人控制在怀里,说道:“所以,鱼余,我在追求你。”
一直站在玻璃窗外的刘茗,面色极差的看着鱼余被段戈压在床上,看着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看着段戈慢慢欺上鱼余的唇时,直勾勾看过来的,冰冷的眼神。
他在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
刘茗心里一震,莫名有了这样的想法,里面那个曾被他当做无害少年的人,早已脱下了无害的皮,成为了鱼余专属的凶兽,向鱼余以外的任何人展示着他的獠牙。
刘茗看着隔着一扇窗的另一边,他最好的朋友全身心依恋的样子,握拳在嘴边无声的咳了咳,随后转身离开。
既然此时已经没他什么事了,他也就不在这里碍事,不如回去看看梁书雅。
虽然早就知道了梁书雅的真名为梁书琪,可刘茗习惯了这个名字,一直这么叫着,此时真相大白,每当他这么叫,梁书琪都会露出别扭的神情。
看到窗外的刘茗识趣的离开,段戈眯眼,用力咬了下唇边的粉润,鱼余正因为段戈一句直白的追求而恍神。
感受到唇上的疼痛,鱼余立刻反咬回去,随后用手肘推开段戈,恶声恶气的说道:“有你这么追求人的吗?诚意呢?”
段戈勾唇,伸手控制住鱼余的后颈,看着鱼余只是用手肘撑在他的胸膛上,眸中闪过不知名的光,随后他执起鱼余的一只手,低头一吻轻轻落在包着厚纱布的手背上,“我归来,就是我最大的诚意。”
鱼余一愣,立刻缩回了手背在身后,眼神乱飘,显然不想让段戈注意到他的手,随后故意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来,对着段戈呲牙:“楚天钦,你太自恋了,凭什么以为我就会接受你?”
段戈纵容着鱼余缩回双手,“因为……你是鱼余,而我,是楚天钦。”
鱼余一提气要反驳,又被段戈伸手搭在唇边,制止了他继续说话,随后段戈再次贴近他,声音清冷凛冽,不再是曾经伪装的乖巧语气,虽带着寒气却隐藏着只对一人的温柔和缱绻,他说:“毕竟……像我这么年轻、有能力又有钱的男人,可不多了,你说呢?你可要,抓紧我。”
鱼余面颊飘红,今天的段戈非比寻常,就是曾经的楚天钦,也不曾这么直白露骨的对他说过这些话。
鱼余有点跑神思绪飘飞,又很快被现实拉回地面,楚天钦的杀人案仍旧未翻案。
“楚天钦。”
鱼余突然叫出声,段戈猛然低头,又欺身吻了上来,鱼余紧闭嘴巴,手肘抵着段戈的胸膛表达抗议。
段戈捏着鱼余的后颈,转了个方向,想要咬他的脖子,鱼余被迫转头,一下子就对上了明晃晃、亮堂堂的监控器,随即呼吸提了上来,气憋在胸口吐不出去。
所以他们一翻不可描述都被录下来了?
段戈见他注意到了监控器,便坏心的凑到了鱼余耳边,轻声呢喃:“怕什么,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圈养的,只能活在我手心里的鱼。”
鱼余脸颊爆红,用不利索的手掌去推拒段戈,段戈小心翼翼的闪躲着不伤害到鱼余的双手,偶尔看向鱼余双手的目光幽暗深沉。
这边两个久别重逢的人亲亲热热黏黏糊糊,另一边胡一行的催眠顺利开了个头,将何敬元催眠成功。
胡一行耳朵里藏着微型耳麦,领子下面别着小麦克风,张至白见何敬元似乎已经被催眠成功了,便问道:“是不是可以开始问了?”
即使何敬元看似已经被催眠了,胡一行也不敢当着胡一行的面随便说什么,所以他只是隐晦的给了个眼神,就开始了几个试探性的问答。
胡一行:“你是谁?”
何敬元声音平静带着一种呆滞:“我是何敬元。”
胡一行:“你的妻子是谁?”
何敬元:“梁书琪。”
胡一行看了眼旁边的单向墙,慢慢加深问题的苛刻性,“你有持续的家-暴行为?”
何敬元缓慢的摇头,说道:“我不认为那该被刻板的称为家-暴,那只是夫妻间的小小情-趣。”
胡一行抬眼仔仔细细的观察何敬元的表情,的确是双眸失神,面部呆滞,可一个被催眠了的人怎么会说出这么完整而看似有理有据的话?
胡一行有些犹豫,不确定这场催眠该不该继续下去,耳麦里却传来张至白掷地有声的话,“继续问。”
紧盯面前的何敬元,胡一行便继续问了下去:“你杀过人?”
何敬元缓缓的点头,胡一行面色一喜,却见何敬元头点了一半又开始摇头。
胡一行赶紧伸手在桌面上敲击着几段节奏,并仔细端详何敬元的面部表情,的确是没有任何变化,不像是要苏醒的模样。
敲击的节奏不停,胡一行咬咬牙,问了下去:“三年前,你杀了一名警察,他叫做成宸。”
何敬元呆呆的坐在那里,半垂着头,半响,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有。”
隔壁监控室的张至白一脚踹翻了一把铁椅子,哐啷的巨响几乎传到了隔壁。
胡一行赶紧打了一个响指,看着何敬元在一声响后眼神逐渐恢复清明,随后又带上了遮遮掩掩的戾气,他晃动手上的手铐砸在桌子上,压抑的低吼:“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胡一行面色也很不好,看也不看何敬元一眼,沉默不语的转身离开。
汤元出去善后,张至白和胡一行紧急开会。
张至白神情狠厉,咬牙切齿的问道:“怎么回事?不是催眠成功了吗?”
胡一行迟疑的点头:“的确是催眠成功了。”
张至白似乎怒气难平,早就失了平静,“所以呢?你要告诉我何敬元其实不是杀害成宸的凶手?那么录音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张至白似乎是想起什么,立刻打了电话吩咐出去:“去把小西叫来!”
胡一行心领神会,问道:“你是要让小西对比何敬元和录音里声音的音频?”
张至白颔首,下颚紧绷:“我不相信成宸的死跟何敬元没关系。”
胡一行对张至白莫名其妙的坚定感到疑惑,他问:“为什么?”
张至白伸手在兜里掏了半天,才掏出半截香烟来叼进嘴里,说道:“直觉。”
面对这样的回答,胡一行只得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鞠躬感谢各位大大们
感谢:
第83章 相随83
也许何敬元从头到尾没有被催眠成功, 他只是装作被催眠成功以此来麻痹胡一行, 如果这么猜测,那么何敬元要比他们看到的聪明许多, 他暴躁易怒, 但却不笨。
因为没有得到有效的证据,但他家暴却是事实, 如今只能以此暂时性的对何敬元采取拘留。
只要拿到梁书琪的证词,以梁书琪所受到的伤害,至少能判何敬元三年的有期徒刑。
鱼余在看望了段戈之后,安心的回了自己的病房养病,但之后的每一天都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去陪伴段戈,再有半个月, 段戈就将离开戒-毒室,到时,无论鱼余自己情况如何, 他都打算和段戈一起出院。
在第一次看望过段戈后, 鱼余十分冷静的听了医生关于他双手的恢复情况,尽管结果并不美丽,可鱼余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他太平静,平静到医生都觉得惊讶的地步。
在鱼余短短的二十三年人生中, 前二十年,他的人生因为UW绽放了不一样的光彩,后三年, 他的人生因为楚天钦而陷入黑暗,却又因为如此,在不断的徘徊、挣扎中,他人生的天平逐渐发生了倾斜,渐渐倾斜向了他最初最憎恨的存在,那就是楚天钦。
楚天钦对于鱼余来说,就像是慢性毒-品,开始的小心试探、浅尝辄止、留有余地,却在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到最后发现时,毒素已经遍布全身深入骨髓,这毒他戒不掉了,这辈子都戒不掉了,所以在得知双手可能面临的失去知觉、近乎残疾时,他很平静,至少,段戈是安全的。
要说鱼余不在乎UW了,并非如此,一个男人谁没幻想过自己事业有成、大杀四方威武霸气的模样?更何况鱼余有天赋更有技术,可这一切在拿出来与段戈做对比的时候,他便可以放弃,即使他痛苦,可是,也快乐。
段戈不肯直白的对鱼余讲出三年前的真相,但也做出了承诺,暗中帮助楚天钦破案的承诺,这对鱼余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他了解楚天钦,如果他会说,早在三年前就对他说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可这就是楚天钦,隐忍而独自承担一切的楚天钦。
而另一边,张至白失去了催眠作为倚靠,一度进入了非常暴躁的阶段,何敬元的矢口否认等于断了他们所有的线索和希望,这代表这一切都要重头再来,可说是重头再来,又谈何容易?
张至白在办公室里不断的徘徊,病态的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干净的地面遍布灰尘和烟头,室内尽是缭绕令人窒息的烟味,这种状况已经持续很久了。
汤元从外面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开窗通风,然后抢下了张至白正在抽的那跟香烟扔在地上踩灭,张至白并不制止汤元,只是再拿出一根来吸,一次又一次,最终汤元放弃,转身离开的时候在门口撞见了不知偷看了多久的胡一行。
胡一行拦住了汤元,小声说道:“张至白给自己的压力很大,你该劝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