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虽然事业没有了,但生活还可以继续。
“哥。”饭到尾声,林岸打破了这一室寂静:“我有个女朋友,想让你见见。”
“好。”林潮白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毫不迟疑的答应。
“她叫陈缪,要不是因为我出了事,我们都要准备订婚了。”林岸抬眼看了看林潮白:“我想让她见见你。”
“恩。”林潮白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优雅的拭了拭嘴:“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行吗?今晚我带她来。”林岸笑的脸上开花,一脸要带媳妇见公婆的狗腿样。
“好。”林潮白依旧是言简意赅的直接批准同意。
林岸像中了奖似的,在心里暗暗窃喜,古人说的话果然不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这次的大劫难却意外的让他寻回了丢失已久的亲情。
上天终究是待他不薄。
林岸吃完饭就直接滚出去继续奔波他的破产事宜。其实他也没有什么事好处理了。公司被拍卖,房子被回收,他已然一无所有。目前唯一所剩的任务就是要找他那个卷款潜逃的合伙人。他去公安局象征性的问了问,意料中的毫无结果。于是便灰溜溜的去找他女朋友。
他女朋友陈缪是个急性子。他被公司的事拖的急头白脸,就很少联系陈缪,如今时隔多天,接到他电话的陈缪直接就在电话里发了飚,把他一顿臭骂。
他忐忑不安的奉旨去约定的饭店见陈缪,然而到地方后竟发现陈缪比他来的还早。一见面,他泼辣的女友就指着他的鼻子大发雷霆:“居然那么多天不接我电话,你找死是不是?”
“这些天去哪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又没钱又没有住的地儿,你去哪勾搭小妖精了?”
林岸握着陈缪的手,一个劲儿的解释:“我不是怕你担心吗?都这会儿了,我哪有什么心思去勾搭其他人。”
“就因为你不接我电话,我才担心。”陈缪软绵绵的打了他几下:“都不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一个人去死了。”
她说着说着,眼圈有些泛红:“那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承担?”
林岸叹了口气,用手帮她擦去眼泪:“你性子急,我不跟你说,可不就是怕你哭吗?你看,又哭上了不是?”
陈缪哭的鼻子眼通红,她抬头狠狠的望着林岸:“林岸,在你心里,我陈缪就只是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吗?”
“你这样,我怎么还能放心的和你结婚?!”她眼神愤怒而委屈:“你还不如去死了好了。”
“阿缪,你还愿意跟我结婚?”林岸又惊又喜的抱住她:“我一无所有了,你还愿意和我结婚?”
“陈缪一巴掌拍在他胸口,佯嗔:“你想的美,你这个穷光蛋,要什么没什么,我嫁给你,你能养活我吗?”
林岸一怔。
陈缪看他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破涕转颜一笑:“混蛋,现在你只能嫁给我了。”
林岸直觉胸口一滞,瞬间一股汹涌澎湃的暖流冲击的他四肢百骸都霍霍的疼。他不由分说的一把将陈缪揽入怀里,在她耳边脱口而出:“媳妇儿,我爱你。”
这句话宛如电流,电的陈缪全身一僵,居然忍不住红了脸:“废话那么多干嘛?都老夫老妻了,那么肉麻,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她说着,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激动,一肘子拐在林岸肚子上,林岸惨嚎一声,抱住了肚子,腰背躬得像个大虾:“你想谋杀亲夫!”
陈缪没料到自已一激动居然犯了如此大错,急忙蹲下身去查看,然而林岸一抬头,趁机“叭”的一声,在她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
陈缪一愣,随即明白自已被耍了,顿时恼羞成怒,伸手就往林岸身上招呼,然而林岸动作更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想让你见见我哥。”
“你哥?就是你继父带来的哥哥?你们俩不是没关系了吗?”陈缪挣开他的手,打量着他:“什么时候又勾搭上的?怎么又良心发现重叙旧情了”
林岸无奈的翻个白眼:“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你这个媳妇儿怎么着也得见见亲属不是?”
“媳妇儿?”陈缪挑着眉,上前拍拍林岸的肩:“都说是你嫁我了,媳妇儿应该是你才对。”说着还装出一副霸道总裁狂狷邪魅的样子,用手指勾着林岸的下巴:“叫声相公听听。”
狗腿林岸从善如流的变成娇羞的新媳妇儿,对着陈缪那张张狂嚣张的脸,假声假气的开了口:“相公,跟我回去会亲家吧。”
“得来~”陈缪笑眯眯的挽住媳妇儿林岸的胳膊,欢天喜地的走了。
林岸没想到陈缪对见他哥哥这件事那么热衷,拉着他逛了整个下午,各种礼品买了一件又一件。几乎要被大包小包淹没的苦逼搬运工林岸不住的抱怨,却被陈缪一个眼神打了回去:“你懂什么,这是彩礼!彩礼你懂不懂?你就这么一个哥哥,我得让他知道你进我陈家的门,我不会亏待你。”
林岸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根本就是极端女权主义对男权社会的报复。然而还不等他吐槽完,又一件打包好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堆叠到他头上,让他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出来。
他怀着悲壮的心情等陈缪采购完他的彩礼,天已见晚。为了避免迟到给亲家留下不好的印象,陈缪又拉着身负重担的林岸,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哒哒哒的往地铁里面钻。
身边人流如潮,又悲催的赶上了下班高峰期,苦逼的破产者兼无业游民林岸搬着大包小包和身边这些长期混战在地铁第一线的上班族来一较高下,无疑的就是一个战斗力为零的渣。一路上脚滑手软,东西还掉了一个,辛亏有□□的好市民见义勇为,于危难中拯救了那个几乎要丧生在人群脚下的礼品盒。
地铁还没有来,候车区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彼此推攘着,大声喧哗着,流水般不要命的往地铁轨道上冲。
由于这条位于市中心的线路建成的时候较早,所以候车区并没有装防护栏隔离门什么的,工作人员为了防止发生事故,手牵手的站在站台边拉成人墙,然而□□子民实在是太过凶悍,有几个乘务人员甚至被推挤到站台边缘,险些要掉下去,但是他们凄厉的警示和呼喊声都被人群给压了下去,人群无动于衷。不过也没办法,在这样的人流高峰期,基本上也没有人能顾得上什么秩序和礼让了。
林岸一边抱着礼品,一边被陈缪紧紧拉着,不由自主的被人民群众的大潮冲击着,身不由己的随波逐流,竟不知不觉得被挤到了地铁最前边,与幽深的铁轨只隔了两个工作人员死死紧握住的手。此刻他面对着黝黑深邃散发着汽油味的铁轨,又感觉到来自背后一波波无法撼动的力量的推攘,生生被激起了一身白毛汗。
终于,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地铁进站的声音。力量与智慧并重的□□群众终于识相的老实了片刻,被威逼到站台边缘的工作人员也终于逃过一难,松开了彼此的手,纷纷退到了警示黄线以外的地方。
林岸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顺畅的走完,就在地铁射过来的耀眼灯光中,他竟然看到站在他身旁的一个人突然向前迈了一步,在从地铁轨道里拥挤而来的热风中,大半只脚堪堪踏出了站台边缘。
林岸惊得心脏差点停跳,他想也不想,“呼啦”将大包小包一股脑儿丢在地上,伸手将那个人拉了回来:“你疯了!”
然而比起急的心脏病要发作的林岸,当事人却相当的淡定,那个年轻的女孩带着一脸仿若无事的淡然微笑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道谢,然后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他身边。
在地铁的轰鸣与大风中,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旋律,那个有着自杀式行动的女孩,突然在此刻哼起歌来,轻快的,活泼的音律,似曾相识。
然而就在他走神的一瞬间,他蓦然听到一声熟悉的惊叫,一道黑色的身影宛若投在月亮山上的黑暗,又仿佛是灯光下猛然间挥过手臂时留下的影子,短暂的一闪,便消失在黝黑的车轨里,然后烈风骤急,在耳边欢快喜悦的旋律中,白色如长龙般的列车呼啸着出现在眼前。
片刻后,地铁靠站,缓缓停在了他面前。
一道尖叫声骤然响起,而后迅速的传染了整个车站,人群受惊般齐齐后退,转瞬间就在地铁旁让出一圈大大的空白来。
“阿缪?”林岸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电光火石般的一瞬,让他以为自已又陷入了突然间的梦魇,他定定的望着列车的下方,看到了一只孤零零的高跟鞋歪倒在列车身旁。
——红色的,鞋跟高高的,大概有七八公分,走起路来会哒哒作响。
“阿缪!”礼品盒“霹雳哗啦”落了一地。他突然有了一种恍惚的感觉,又有了昨夜梦中被毒蛇盯上的恶寒,激的他颤颤欲吐,然而他跪在地上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那深深的寒意渐渐地凝聚成一把钝刀,一点点的在心头拉过,巨大的疼痛伴随着某种近乎虚弱无力的绝望笼罩了他,他一时以为自已身处地狱。
人群中那个曾经似乎意欲自杀的少女依旧轻声哼唱着那首欢快的旋律,她脸上的笑容淡淡的,透着几分怠倦的冷漠。
蓦然间,委顿在中央那片无人区域的人发出了一声凄怆的悲鸣,那是一种近乎走投无路的绝望。他把那只遗落在列车边的鞋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抱着某种微末的希望。
欢快的音乐戛然而止,那个少女淡漠的转身走开。
然而接下来预料中的痛哭失声并没有出现,那一声突兀出现的悲泣,迅速的消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忍不住的,她转身回首,看到那个人低低的垂着头,双肩单薄脆弱,从侧面望去,他清秀的脸上面无表情,然而眼中却有大滴大滴的泪不断的涌出。
她的眼神蓦然变了一变,那一瞬间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推开围观的人群,走到林岸身边,俯下身轻轻拥抱了他:“别忍着,你哭吧,哭过就好了。”那一瞬间她望着围观的人群,眼中闪过一抹沉重的苍凉。
第3章 第三章:潮白
林潮白面无表情的跟着一个小警察在公安局的走廊里稳步向前,他头发整洁,衣服笔挺,一丝不苟到没有丝毫人味儿的地步。
“就在里面。”小警察对着不远处的那扇门指了指:“带回去好好安慰一下,这种飞来横祸,搁谁都不好受。”
林潮白象征性的对着小警察点了点头算是道谢,然后面无表情的拉开了门,里面却突兀的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清秀素净,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
“哟,你就是林潮白?”那个少女显然也正要出门:“来的挺快。”她侧过身给林潮白让出了一条路。
林潮白没有回答,居高临下的静静俯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视着她。
那个少女牵着唇角轻轻笑了一下,自我介绍:“魏简,林岸的朋友。”她笑的时候眼角微挑,嘴唇微翘,笑容浅淡而毫不在意,但却始终笼着一层疏离的冷漠感。
林潮白打量了她一下,点点头当做招呼,然后擦着她进到了里面。
因为没开窗的缘故,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暗,林岸抱着杯水,低头坐在沙发上,身影也十分的暗淡。
“林岸。”林潮白离他远远的,没有走近,他静静的低头俯视了他片刻,低低的叫出了声。
“哥?”林岸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表情绝望悲伤的无以复加,他定定的看了林潮白片刻,再度低下头去,声音闷闷的:“哥,你再也见不到陈谬了。”
林潮白的眼神静静的,在这样悲伤的时刻,他整个人却有一种无动于衷的寂静,就好像这空间中的一切物体都不能干扰他,空气中漂浮的死亡和悲伤也都不属于他,只有林岸才是他眼中唯一活着的东西。
“我们回去。”林潮白语气淡淡的,不靠近也不远离。
林岸没有回答,低着头,怕冷般抱着怀中的那杯水,不说话。
“好。”然而身后却有人替林岸做了回答。叫魏简的少女忽然从林潮白后面跳了出来,跑到林岸面前,劈手夺下他怀中的水,一把拽起他,半拖半抱的揽着林岸走到林潮白面前。
从始至终,林潮白都一动没动,他缓缓的将目光转到魏简身上,仿佛像是第一次看见她一样,慢慢的、仔细的打量着她。
那目光冷的像冰,带着恶意的冷酷,似乎要把那个身量单薄的少女看透。但是迎着那样的目光,那个魏简却依旧风轻云淡的笑着,声音朗朗的:“走吧。”
林潮白缓缓的转过身,就像他刚来时,少女为他让路一样,侧身为她与林岸让了路。
然而就在魏简路过林潮白的瞬间,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少女轻轻的转过眼迅速的瞥了他一下,她从眼角看过来的目光冰冷淡漠,但唇角却微微勾起,诡异的犹如鬼魅。
魏简个子一般,而高了她整整一头的林岸像个过大的行李,被她硬拖着往前走。每走一步,魏简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身后的目光,冰冷、恶毒,让她如芒在背。
林岸像个长条条的鱼,毫无生机的挂在魏简的肩上,使得魏简每走几步都要调整一下姿势,而每次调整时,她的手指似有若无的拂过林岸的腰肩臀腹,动作亲密。
这一条短短的庭廊走的相当漫长,就在魏简拖拖拉拉,磨磨蹭蹭不知多少次再次把手紧紧的搂在林岸腰间时,她陡觉身上一轻,林岸被人生生扯了起来。
林潮白一只手将林岸从她身上拉起,然后又迅速的放手,似乎林岸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他避之不及。
“他自已会走。”林潮白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语气冷淡,波澜不惊。
“哦。”魏简无所谓的耸耸肩,十分爽快的松了手,笑看着林潮白拽着林岸的胳膊,近乎粗暴的拖着他向前走.
警察局的走廊是如此的长,阳光散散淡淡的铺落在银灰色的地板上,又轻盈盈的飘到一行三人的身上,顺着头发依次降落,而后又从肩膀滑上手臂,永远都是这样活泼泼的,不管身边来来往往的生死和熙熙攘攘的轮回。
在这样的阳光下,魏简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抬眼望向晴空万里的蓝天,蓝天也回望着她,用明亮亮的天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
而此刻,拖着林岸已然迈出了警察局大门的林潮白突然顿了顿,继而微微转过脸来,不经意的瞟了一眼魏简。
九月的阳光和煦温暖,光明无所不入的笼着大地,却唯独照不进他的眼。
魏简微微笑着,迎着对方的眼神,不惧不畏的回望地狱。那地狱景象是如此的短暂,但是魏简的唇角却难以抑制的再次上扬,一股近乎疯狂的喜悦从内心深处漫了上来,她几乎要压制不住的大笑出声。她忍得如此吃力,嘴角向两边裂开,脸上肌肉不住的抖动着,眼睛大睁着,眼神冰冷漆黑,深不见底。
她整张脸都在狰狞的扭曲着,像地狱恶鬼。
“你没事吧?”身边突然传来关切的声音,路过的警察发觉了魏简的异样。
“没事。”魏简扭曲的面目一瞬间回复原样,就像一条出洞探寻的蛇,一惊之后,闪电般又缩回洞里。
阳光明媚,万物生长,一切是如此美好。
魏简对着询问的警察笑了笑:“我只是......太开心了。”她轻声说道。
魏简跟着林岸和林潮白出了警察局,又自然而然的跟着他们走到了林潮白的车旁,打开车门就要坐进去。
“魏小姐。”驾驶座上林潮白的眼神从后视镜里冷冷的反射过来:“多谢你对舍弟的照顾,以后有机会我会重谢魏小姐。”
他拒绝的直白而明显,没有丝毫掩饰。魏简无所谓的耸耸肩:“好啊,那你可要记住了。”说完她状似亲密的用手揉了揉副驾驶上林岸的头发,在林潮白冰冷似剑的目光下关上了车门。然而还不容她礼貌性的道个别,白色的奥迪就箭一般奔了出去。
魏简站在警局门口的日光里,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影,突然难以自抑的笑出了声。她的笑声越来越大,笑的面容扭曲,眼泪都流了下来,状似疯狂。她这样的笑声持续了好几分钟,惊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然而她笑着笑着,眼神却渐渐的冷了下来,一种掺杂着恨意的悲哀笼罩在她脸上,显出一种真实的冷漠和残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