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大哥他……
“陈全儿,不等我一个人就走了。”
陈全惊喜回头,陈斌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风尘仆仆。检票最后两分钟,陈斌终于赶来了。
“我以为大哥你……”
“以为什么,”陈斌擂陈全一拳, 笑说,“走吧, 再不走就真赶不上火车了。”
兄弟俩提着行李包, 进站。
“陈斌——陈斌——”候车厅忽然人声涌动。
陈全二人一开始没在意, 直到从声源处传来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陈斌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二人脚步一顿。他们都听出来是谁。
陈全看着陈斌,陈斌没有回头,停顿三秒后继续抬脚朝前走,背影略显僵硬。
“快!拦住那个人——”
“快!快!快!抓住他!抓住那个人!不能让他进去!”
噼里啪啦, 候车厅一片兵荒马乱。
陈全忍不住回头,大吃一惊,只见忽然出现的陆北军在候车厅里横冲直撞,他身后跟着一串交警和安保人员,陆北军正要跳上检票机翻过去,被从身侧窜过去的安保人员齐齐镇压在检票机上。
“陈斌——陈斌你站住!——陈斌!!!”陆北军双眼死死盯着前方不远陈斌的背景,嚎叫不止。
“不许动!不许动!”安保人员严厉喝止手下还在不停挣扎的人。这人酒喝多了吧,一身酒臭味。
车站人来人往,很多人都注意到这片混乱,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哎呀,这人是从哪里来,干什么呢。”
“这人是疯子吧,嚎什么呢,哪个是陈斌?”
“谁管这么多,这里都没保安吗,快点把这人带走吧,我们还等着赶火车呢。”
“大哥……你不看看吗?”陈全朝前方的陈斌喊道。
陈斌脚步再次停下来。他没有回头。
陈斌把手上的行李扛在肩上:“走吧。”继续抬脚前行,背影异常坚硬。
被压制的陆北军,见陈斌停下脚步,那一刻,他心里是高兴的,他今天逃出来,俩人还没有好好告别,还没有约定三章,还没有……不许走……不准走!可是陈斌继续离开,陆北军彻底疯了:“陈斌!!!陈斌你,你他妈要是敢给老子乱来,老子绝饶不了你!!!”
直到火车启动,陈斌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
蓉城。
第二天晚上八点,从北京开往蓉城的火车,准时抵达蓉城火车北站。
陈全和陈斌兄弟二人扛着行李,终于挤出火车站。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腰酸腿痛。
“陈全儿,现在到我们溪坝镇的班车收车了,我们得先去找个晚上落脚的地方。”溪坝镇距离蓉城车站至少两个小时的车程,而且白天只有三四趟来往班车,错过那个点就不好搭车了。当然,以前陈斌在北京打工,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有时碰巧陈全有空在家,便会开车来接陈斌。
“嗯。”陈全嗯了一身。
陈斌停下脚步,侧头看陈全:“怎么了,陈全儿?”
不知是车站灯光原因,还是怎么的,陈全脸色看着煞白煞白的,似非常疲惫,没精神。
陈全强打起精神:“没什么,可能是坐车有点累。”从前几天起,他小腹那里就隐隐有点不舒服,说不上多疼,就是隐隐感觉胀胀的,像胀气似得。
连续坐车三十多个小时,确实挺累的。陈斌也没想太多,叹口气:“走吧,我们先去找地方休息。”
二人很快在火车站旁边找个旅馆住下。
俩人各自要了一间房。
兄弟二人其实有很多话说,但都很累,而且也需要时间,想着改天再好好聊聊。
陈全关上门,衣服鞋子都不想脱,直接仰躺在床上。床很硬,睡得并不舒服,不过并不影响瞌睡上脑的陈全睡觉。没一会儿,房间里就响起一道均匀的呼吸声。
当陆东棠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陈全一手搭在自己肚子上,一边皱着眉,一边睡得鼾甜。
旅店老板战战兢兢缩在一边,布莱斯掏出一叠钱给旅店老板,哑着嗓子说:“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明白?还有,明天同他一起来的那个人如果问起,你就说这个房间里的人一大早自己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是,是,是。”旅店老板连连点头,缩着脖子离开。妈呀,这些人太可怕了,像黑社会似得。赶紧离开吧,她们这小旅馆可招呼不起。
陆东棠站了会儿,弯腰抬手撩开陈全的上衣,皮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跨上,很好,还记得他说的话。陈全如今已六个月的身孕,小腹早已显山露水,遮挡不住。偏偏这人死要面子,不肯被旁人看去一点,每天出门必定照着镜子来来回回收拾妥当,确定看不出异样才会出门。
陆东棠放下衣服,正要把床上酣睡的男子抱起来,陈全这时候忽然醒了。
陈全颤栗一下,迷迷糊糊睁开眼,他看见了谁?陆东棠?!
陆东棠稍一用力,把人拦腰抱起来。陈全一惊,彻底醒了。
“哎——”陈全惊呼一声,手忙脚乱抓住陆东棠衣服,一手又去提裤子,“我裤子——”他睡前把裤腰抽散了,此刻要掉不掉地挂着,特没安全感。
“你快放我下来。”陈全后知后觉自己正被陆东棠抱着,脸臊的厉害。这人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陆东棠看着陈全闪躲的眼,低沉了嗓子:“我来接你回家。”
陈全怔住,抿唇不语,动作不再挣扎,任陆东棠抱着。
旁边的布莱斯取来衣服,把陈全盖住,一行人再次悄无声息迅速离开。
……
一行人回到陆家别墅的时候,只有陈全睡死过去。或许由于担忧的事情都尘埃落地,陈全这一觉睡得特别沉。陆东棠直接把人抱上楼。陆管家把早准备好的夜宵端过去。
现在已快十一点半,陆晞房门紧闭,应该也都睡下了。
“陆管家,你也去休息吧。”陆东棠说。
陆管家:“好,陆先生和陈先生也早点休息。”
陆东棠把夜宵搁在床头前。枸杞银耳汤,十分甜腻,他知道,一点也不好喝,却是这人最近的最爱。
陈全怀孕后,口味变得稀奇古怪,特爱酸甜苦辣,倒是一点也闻不得海鲜的腥味。
“陈全,醒醒,把汤喝了再睡。”
陈全嘟哝一声,翻过身去:“睡觉……”睡梦中,陈全正坐在舒适的靠垫上,有滋有味地吃着麻辣霸王虾,哪里稀罕陆东棠那清汤寡水的银耳汤。
最近一段时间,陈全一直在陆东棠别墅里,甚至都没有回家。如今肚子的月份越来越大,渐渐快要遮不住。陈全也由一开始不屑一顾,到如今日不可思议。他每天挺着日渐肥圆的肚子,既紧张,又无奈。
整个孕期,阴阳人都比普通女人要遭罪。
并非每一个阴阳人都能正常怀孕生子。
先不说他们极难受孕,阴阳人动情受孕,换句话说就是,他们必须先要爱上令他受孕的同性。只这一点,就有很多人难以接受。
再者,阴阳人的身体构造,毕竟有违自然规律。雌雄同体,本来就是造物主意外所致,一旦其中平衡被破坏,本体很可能受到严重重创,轻者原本体形特征弱化,重者忽男忽女,命丧其中。
自从得知陈全孕育以来,陆家人十分留意陈全身体变化。贺琛林对阴阳人十分有研究,用他的话说,陈全是他见过最“健康”“安全”的阴阳人,如果不出意外,就算以后生产,问题也不大。
这话既向陆家表明陈全的身体状况,又令当事人陈全也略微安心。
陆东棠听后自然十分满意,毕竟承受他血脉的身体是健康、强壮有力。
第二天一早,陈全被饿醒了,胃里空空的,有点冒酸。陈全从被窝里钻出来,打算去外面买点早饭,顺道一并给他大哥带回来。
陈全起身,迷蒙着眼环顾四周,猛地清醒。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房间,正是他这大半年天天睡觉的地方。
陆家……陈全脑袋里逐渐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和他大哥坐火车回到蓉城,天色很晚,俩人草草吃了东西便回旅馆休息。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陆东棠竟然出现在旅馆……糟糕,他大哥如果发现自己不在旅馆,肯定会四处找他。
“陆东棠,我大哥他……”陈全说着回转身子,朝另一侧的人道,“他要是找不到我,肯定会着急的,不行,我得先给大哥他打个电话。”
陆东棠睁开眼,抽回胳膊,看着陈全/裸/身撅着屁股去摸旁边的手机。
陈全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了看陆东棠,最后颓然放下手机。陈全自嘲地笑了笑,说什么?他能说什么?如果他大哥问他去了哪里,在干什么,他怎么回答?是了,与其奋力掩饰不如悄无声息消声灭迹。
胃里又涌上一股酸意,陈全皱眉,用力想要压下那股反胃不适感。
陆东棠已穿衣起床下楼,陈全欲言又止,最后干脆躺下去继续睡觉,心里极不痛快。
“怎么又躺下了?”陆东棠回房时,便看见陈全大字躺在大床上,连被子都不盖,肥圆的肚子在空气中颤巍巍的。陆东棠搁下手中的碗,朝陈全扔了件衣服,“快点起来吃东西。”
唉?吃东西?
陈全唰的睁开眼睛,慢腾腾地爬起来,一眼瞅见床头柜那里正摆着一碗热腾腾的吃食。陈全鼻翼抽动,酸酸甜甜的,还有一股牛奶香浓味。
“那是什么?”陈全忍不住问道。
陆东棠眉心跳了跳,没有说话。陈全摸到碗边,仔细看了看,一碗奶白色,看不出究竟,尝一尝,陈全眼睛明显亮了亮。
陈全抱着碗,痛痛快快吃着,陆东棠在一旁看着,眼底浸染着看不明白的色彩。
第72章
陈全想要销声匿迹, 直到生下孩子。这是有点困难的。
陈全一开始, 真的没考虑那么远,如果将来他真的怀孕了,该怎么面对陈家的人,该怎么避过那段时间。
当初他和陆家才牵扯上时, 即使被迫和一个男人长久发生那种关系,陈全也根本不相信陆家所说的自己能怀孕生子。那时候,陈全只当如果自己答应那样做, 陆家就会出钱救他病危的父亲, 让他们家躲过一劫。那时候, 陈全想着陆家已经答应不泄露出去,只要他自己小心行事,远在青苔村的陈家人肯定不会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直到后来被贺琛林诊断,就在他体内,确实已有一个鲜活的小生命,正在悄悄成长。
多么不可思议。
随后一系列怀孕迹象, 以及越来越凸显的肚子,陈全再也不能自欺欺人的否认那个事实。
陈全慌了。
陈全回家次数越来越少, 只想自己一个人待在昏暗房间中, 不和任何人打交道, 他不愿意被人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害怕父母眼中的嫌厌,害怕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
整夜整夜失眠,逐渐精神不济。
陆家并没有强迫他放下工作, 陈全依旧每天做着自己的工作,但陆东棠偶尔的眼神,令陈全明白陆东棠其实并不赞成自己每天东奔西跑。可是,陈全说服不了自己像个废物一样,成为金主豢养的一只麻雀。
后来,陈斌在北京出事。
现实再次向陈全展现它的残酷。
陈全也再次体会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求助陆东棠帮忙,陆东棠并没有忽视,随后便派专业律师前来。有了陆东棠的承诺,陈斌的案子也终于取得胜利,无罪释放……
……
陈全垂眼摸了摸肚子,就这样吧,那人既然那么喜欢孩子,他……权当报答吧。
“陈全哥哥?”门外响起陆晞的声音。
陈全整理一下衣衫,起身开门。
“怎么了?”
陆晞病了好几个月,现在身体也都恢复健康。陈全在陆家的这段时间,经常和陆晞碰面,一来二往,俩人也比较熟悉。这陆晞是陆管家的儿子,长相非常精致秀气。
陆晞眉眼一弯,露出笑容:“陈全哥哥,林哥哥他们来了,哥哥让我叫你下去了。”
陈全和陆晞下了楼,这才明白刚刚陆晞口中的林哥哥是谁。
贺琛林和彦悦难得一起来陆家,而且陆先生也在家里,陆管家非常高兴,一早就去准备中午食材。
陈全下来时,客厅里只有贺琛林一人。彦悦和陆东棠在书房。
“陈先生。”贺琛林似乎心情不错,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品着陆管家亲自沏的茶,一边哼着小曲。
“贺主任。”陈全虽和贺琛林已见过多次,可仍改不了客套。
贺琛林也不在意,开始进行每次的例行检查。
“最近肚子里有什么特殊感觉?”
特殊?陈全摇头:“没有。”他最近吃得好,睡得好,除了肚子越来越大,倒没有其他感觉。
这回轮到贺琛林犯嘀咕了:“不对啊,不应该啊……”按时间推算,陈全如今至少已有六个月的身孕,他肚子里不应该如此平静啊。
陈全察言观色:“怎么了吗?”他的肚子除了怀孕初期折腾了阵子,后来一直都安安静静,似知道陈全不喜欢他一样,生怕被陈全讨厌,从不闹腾。
陆晞在一旁关心说:“林哥哥,陈全哥哥他怎么了,需要我去找哥哥吗?”
贺琛林摆摆手:“这倒不用担心,陈先生的脉象平稳有力,身体没有大碍。”贺琛林看向陈全,说,“明天来锦华一趟,我给你检查一下。”
陈全惴惴不安。
然而,远不用等到明天,他们中午吃饭时候陈全肚子忽然痛起来。
当时,一桌子人正在吃饭。陆管家今天特意吩咐做了好几道好菜,甚至还有陈全曾经的最爱海鲜龙虾。说来也奇怪,前几天陈全还闻不得腥味,今天早上忽然就特别想吃,陆东棠于是就吩咐下去准备。
陈全哧溜溜地剥着虾,吃的有滋有味。陆东棠几个都是斯文人,并不爱吃这种东西。贺琛林倒不在乎形象,见陈全吃的满嘴油光,忍不住也加入其中。
“呃——”忽然,陈全手一抖,像受惊似得,手中剥了一半的虾更是脱手而去,他一手抵住桌子,一手捂住肚子,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陆东棠不知何时已来到陈全身边。陈全额头浸出汗珠,他满手油腻,只能用手背捂住小腹,不知该怎么回答。陆东棠看了会儿,径直去挑陈全衬衫下摆。
“哎——”陈全惊呼,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这人要干什么?
陆东棠手上动作很快,陈全衬衫下摆很快被撩开。
也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离得最近的陆东棠和陈全俩人清楚的看见,陈全肚子上,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在里面移动。
陈全震惊地瞪大眼睛。
“怎么了?有什么吗?”贺琛林探着身子看过去,陆东棠松手,衬衫再次盖上陈全/裸/露的肚子。
“你们先吃,失陪一下。”陆东棠扯上陈全油腻腻的手腕,也不嫌弃,直接把人拉带上楼。
“他们到底在看什么?不是,为什么不让我看啊。”贺琛林不乐意了,彦悦把人按住,笑道,“该你看的时候自然会让你看,现在先老老实实吃饭吧。”
陆晞看着他哥哥和陈全相携离去的背影,回过头来,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天真无邪。
“哥哥和陈全哥哥俩人感情真好。”
……
楼上。
陈全被陆东棠二话不说拉上楼,十分莫名其妙。然而令他更加奇妙的是,陆东棠竟然开始动手扒拉他的衬衫。
陈全一手扣住衣服,不乐意了:“哎哎哎,陆东棠,你到底要干什么?脱我衣服干啥啊。”大白天的,还正在吃饭呢。
陈全抓的用力,陆东棠扯的也不轻,只听嘶啦一声,房间里响起裂帛声。
这声音不大,却足够醒神。
陈全尴尬地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破布,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陆东棠僵硬几秒,松开手,站直身子,冷声说:“自己脱。”
陈全伫在一边,抬眼瞅了眼身前的男人,又低头瞅瞅身上的破布,斟酌再三,尽管心里莫名其妙,还是开始慢吞吞解剩余的两颗扣子,顺便擦了擦手上的油腻。
陆东棠眯眼审视着,肚子还是原来的肚子,波澜不惊,可能是刚刚吃过午饭的原因,看着似乎比早上那会儿圆润了一点点。
陆东棠抬手摸了摸:“现在什么感觉?”
陈全憋了两下,面无表情说:“没感觉。”现在确实没感觉。刚刚吃饭时,陈全肚子里莫名其妙突突跳了几下,惊得陈全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那种感觉十分奇妙,轻柔小心,像在试探一样轻轻触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