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次不同。程舒克自从接触了播音主持,发现这一门其实是很有意思的。况且程舒克的声音条件和外形条件都很不错,悟性也很高,在这方面渐渐就有了自信,所以是对播音主持是越来越有兴趣了。特别是在下定决定考“Z”大以后,对专业课、文化课比之前要上心多了。
传媒班并不很远,程舒克看了没一会儿,便要下车了。因为要空腹练声,他只买了杯豆浆就匆匆上楼去了。
教室间的走廊里站的满满的人,有在角落里练声的,有在更衣室门口排队换正装的,还有女孩子们互相扎头发,化妆的。
更衣室外排队的大都是女孩子,男生换衣服比较快,男更衣室很快就空出来了。程舒克利索地换上了西装,打上领带。他站在镜子前一看,面容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已经算得上是仪表堂堂了。
程舒克刚觉得领带有些奇怪,却听到身旁有低低的笑声:“舒克不会打领带吗?”
程舒克扭脸一看,果真是邹凯。邹凯拍了拍舒克的肩膀,说:“来,我帮你吧。”还没等舒克答应,手已经把舒克的领带解开了。
“你这领带,还是按小时候系红领巾的方法打的吧。”程舒克讷讷的也没理会他的打趣,只觉得胸前帮自己打领带的这双手十指修长非常好看。他刚有这想法很快又被压制下去,好像是对不起柳邵一般,脑海里不自觉地又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
邹凯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翻飞手指,舒克的心却砰砰直跳,也把头低下,思绪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邹凯无疑是个很温柔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可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不仅给我买西装不说,在学校发生那种事,自己正当流言缠身的时候,邹凯也是毫不避嫌地找我,开导我……
程舒克感动之余,免不了胡思乱想起来。
“好了。”邹凯又理了理领带的位置,拍了下舒克的肩说道。
“谢谢了。”舒克微笑着礼貌作答。
邹凯也报之一笑,没说什么。
旁边同班的男生看见了这一幕,连忙招呼邹凯过来:“来来来帮我弄弄这领带,我摆弄了半天也没弄出个模样。”
程舒克这才向周围看了一看,见男生互相打领带的很多,才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责备自己越来越龌蹉了,什么都往暧昧的方向想。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全省艺术统考,时间非常紧张。虽然程舒克想考取的Z大有自己单独的单招考试,但是如果省统考没有达到一定的分数,连报考的资格都没有。
包括程舒克在内的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想通过今天的模拟考试查漏补缺,争取在省统考考出理想的成绩。
首先是笔试,无非是一些文艺常识和疑难字拼音标注。程舒克天天拿着艺考书并不是白背的,很快的答完了试题,早早地交了卷出去准备下面的即兴评述去了。
程舒克一出考场,尚未写完试卷的一干人等多多少少都有些慌了神,试卷“刷刷刷”得翻得老快。有些人加快了笔头的速度,可有些人却是眼睁睁地看着空着的填空题犯了难。不会就是不会,绞尽脑汁也是没有用的,于是便偷偷摸摸地有了搞小动作的心思,交头接耳起来。可江枫老师难道不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一个凌厉的眼神就让那些企图搞小动作的学生全部打消了念头。
笔试后的面试要提前抽题,即兴对所抽到的题目进行时长约三分钟的评述。程舒克对此类题型的重点放在了事实评论上,平常很注重电视或报纸上评论家的时事点评,可考前却抽中了一道名为“谈谈你的大学规划”这样的话题题目。程舒克脑海里迅速地把自己的想法融会贯通,把语言组织得当。
面带自信的笑容,舒克从容地走进摄像区,面对主考的江枫、程岩和教形体的你女老师夏露,沉着地对“大学”展开自己的规划。
“……我的大学生活应该就是这样,丰富而充实,决不让美好的光阴虚度。老师们,今天,我已做好了备战高考的准备,冲破最后一道关卡,迎接我的,会是灿烂美好的未来!”
无论是受过多少次的训练,考试时终究是会紧张的,程舒克心里依然有些惴惴不安。
这一番陈述看似没有什么问题,语言得体、逻辑明确,可程岩却是皱起了眉。
江枫挑眉问身旁两位的意见,夏露倒是挺满意,露出了赞许的笑容:“台风不错,就是眼神还有点儿飘。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统考的时候注意。”她转头看见程岩有些皱眉,疑到:“怎么了?不好么?我听着比前几个学生强多了。”
程岩摇了摇头,对舒克点评到:“太程式化了,就像是范本一样,不灵动。”
江枫也同意地点了点头:“程舒克,你的语言、逻辑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要知道,即兴评述中语言和逻辑只是最基本的,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的思维,而你给我的,全是所谓的‘标准答案’,没有你自己的思想在。”
此时程舒克心里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一个普通的“大学规划”的命题,无非就是那些回答罢了,哪儿有什么“思想”不“思想”的,“灵气”不“灵气”的。
江枫似乎也感受到程舒克的困惑,继续说到:“你的所有答案里,都在说一件事,就是你为你的未来设计的蓝图。该做什么,因为做了这件事能得到什么。你的功利性太明显了。而这样为了得到某些东西而去做什么,也就失去了做这件事本身的意义。”
程舒克似乎有些懂了,但却又像是一头雾水什么都没懂:认清现实,明白自己该要什么,该放弃什么难道不对么?
江枫见程舒克有些迷茫的眼神,笑了笑:“你今天的表现整体还是不错的。你是这几位老师最看好的学生之一,自然会对你严加要求。”
江枫向来不爱夸人的,这下程舒克心里是什么吐槽都没有了,满心的激动:竟然被江枫认可了!
“旅程最重要的不是目的地,往往是途中的风景。如果你只是焦急的等待到达终点,在旅程中蒙上眼,对其他美好的事物视而不见,不仅会错过很多风景,还会使你倍感痛苦。”惜字如金的程岩也难得多讲了几句,“有些事情不必刻意的追求,水到,渠成。”
程舒克愣愣地点了点头,鞠了躬走出了考场,脑海里却懵懵的,全是程岩刚才所讲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快甜起来了~
第35章 纠结
下午放学前,面试成绩很快就出来了,笔试成绩则是下周才能揭晓。程舒克的面试成绩相当不错,播音四个班一百多号人,竟然排到了第四名!然而他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反而一直眉头紧锁,反复思考着两位老师所说的问题。
邹凯的面试成绩更好,名列第二,本是面露喜色地邀请舒克吃了晚饭再回家,但却看到舒克有些出神的表情。
“邹凯,我问你啊。”舒克皱起眉说:“我是不是一个特别没有思想、特别没主见的人啊。”说完还没等邹凯回答,自己先丧气地低下头叹到:“啧,我自己都知道,确实是。”
邹凯了然,问到:“一定又是江枫说了什么吧。”
程舒克点了点头,说:“嗯,还有程岩老师,说我的评述太程式化了,空洞,没有思想。”他有些抓狂地挠了挠头,继续说:“虽然我已经很努力的练声啊练形体啊!这是思想这种东西是没法练的吧?像我这种人群里一抓一大把的,也没特长也没个性的,考Z大肯定是不可能的!”
面试室的考生是进一个出一个,只有考生一人面对三个考官,所以邹凯也不知老师点评了什么,让舒克有如此想法。不过从成绩来看舒克的表现应该是不错的,他怎么也猜不出舒克为什么取得了好成绩反而自暴自弃了?
“诶!你就是想太多了!”两人分别前,邹凯只得如此感叹道。
卸下一身的疲惫回到家里,李季华早已准备好丰盛的晚餐。看着餐桌上自己爱吃的菜,舒克心里顿时感受到家的温暖,纠结的坏心情也就散了一半。
餐桌上,李季华给舒克的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又问舒克考试考得如何。
程舒克歪头想了想,管他什么思想啊灵气的,尽力去做就好!更何况成绩还是不错的嘛!他微笑说:“笔试成绩还没出,不过题答得挺顺利的。面试成绩已经出了,考得还不错。”
李季华赞许地说道:“行啊!再努把力,考个W大的艺术专业,不成问题!”
程舒克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说:“阿姨,我定好目标了,想去Z大,Z大毕竟是专业的传媒学校……可是报考的人那么多,估计也轮不到我。”
“Z大,B市的那个Z大吗……小克还蛮有追求的嘛!加油哦,肯定能成!”柳樱听了鼓励到。
柳邵本来正吃饭没出声,听了程舒克和母亲的对话忍不住插口到:“Z大才对外省收几个?是谁随便想去就能去的?”语毕,他谁也没看,自顾自又拿了个包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程舒克低着头,嘴唇咬的更紧了。
李季华听了气得伸手拍了下自己的儿子的脑袋:“能得你!就你成!你怎么不去考考试试!”
柳邵不在意地哼了一声,说:“要是我学了这个,还能轮上他?”吃了包子,三口两口又喝了碗里的粥,柳邵猛地站起来,抽了餐桌上的纸巾擦了嘴,回自己房间去了。
李季华“啧”了一声,扭头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看了看柳樱说:“你爸不在家,还没人能管住这臭小子了。”柳樱笑了笑一摊手,不置可否。
李季华又给舒克递了个包子:“来来来小克怎么没见你吃包子,香菇大肉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程舒克道了谢接过,香软好吃的包子也没品出什么滋味。他心里却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和柳邵虽是冷战许久不曾说话,但柳邵也不曾对自己出言讽刺,今天也不知道犯了他什么忌讳,实在很是反常……
房间里,柳邵正坐在写字台前做数学习题,直白的灯光打在脸上显得他的五官更加棱角分明。
程舒克推门进来的时候,柳邵依然挺直腰板坐着,看也没看他一眼。舒克自然感受到压抑的气氛,撇了撇嘴,心里暗暗的奇怪。
刚考完试,舒克心里终于没了压着的那根弦,也不想立即便又投入到文化课的学习中去,就想从柳邵的书柜里随便找本书翻翻看。
柳邵有一个很大的书柜,不仅柳邵的书,李季华、柳民年轻读大学时候的书也都放在这里,满满的一柜子。文学、历史、经济学等等五花八门,程舒克看书目便看得眼花缭乱。
忽然,角落里几本有些破旧相册吸引了舒克的注意,他蹲下身拿出了最里面的一本翻开。
书柜就在写字桌的旁边,这时柳邵向舒克的地方瞥了一眼,没说话。
程舒克饶有兴趣地翻看着这些略有年头的照片,一眼就认出有张照片里头的人是李季华。李季华倒没怎么变样,旁边的柳民就不同了,程舒克盯了好久才认出照片里的这个瘦高的年轻人就是柳邵的父亲柳民,虽能看出些熟悉的影子来,却与现在是大大不同了。程舒克见了柳民年轻时的模样,这才明白柳邵如何得了那样一副好相貌。
翻到某一张时舒克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照片上柳民、李季华和程父、程母四人站在W大的校门前。李季华身着长裙立在柳民身旁,程父和柳民搭着肩,程母也笑得开心。程舒克被照片里的人所感染,也弯了嘴角,一时间有些思念远在他市的父亲母亲。
程舒克翻相册翻上了瘾,接连翻了两本相册,心情大好。他正准备看下一本的时候,相册刚被抽出来还未翻开,柳邵却猛地推开桌子站了起来。程舒克正愣神的时候,手里的相册却已经被柳邵一把抢去。
柳邵阴着脸,蹲下身把那本相册又放回到书柜当中,将书柜门猛得摔上。他看也不看舒克一眼,又坐回到椅子上,假装认真地做习题的样子。可手中的笔却将他焦躁的内心暴露无遗,在草稿纸上胡乱的画着差,将刚演算出的一个步骤连结果带公式全部都涂抹掉了。
舒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柜门的声响吓得一震,眨着那双茫然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委屈,眼底泛了些水汽。
虽然是自己先说要断绝关系,但他从来也不曾说过不能做朋友啊!两人自从冷战后,柳邵从未开口对自己说过一个字,今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出言讽刺,现在更是到了如此剑拔弩张的地步,仿佛之前一切美好的过往都化为泡影。
程舒克脑海里浮现起曾经柳邵对自己微笑的样子,感到心脏有些隐隐的疼。
“你能不能不这样!”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不知是用了多少勇气终于大声吼出来,程舒克握紧了拳头,眼泪也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甜~我发誓~
第36章 契机
情绪的宣泄之后,是久久的沉默。柳邵也怔住了,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痛苦的?带着些孩子般赌气的情绪,他自暴自弃地在心里埋怨着:凭什么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自己来充当维护这段感情的角色?自己主动接近他,主动示好,主动表白,每当两人有了隔阂,也都是自己先找他低头……
两人分开之后,柳邵无数次回忆着这几个月来舒克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怎么想怎么是自己一头热,是他狗皮膏药般的缠着舒克。威逼也好,利诱也罢,程舒克好像从始至终都是不情不愿的样子,一向是自己推一把他才慢吞吞的挪一小步,向来也不愿在这段感情中多付出半点。
而分手的那次谈话中程舒克决绝的眼神更是深深刺痛了柳邵的心,当他听到程舒克信誓旦旦的、口口声声说从此要做朋友的时候,就知道程舒克对自己那微薄的喜欢,或许不到自己对他的哪怕百分之一。
如果曾经真心爱过,又怎么能心无旁骛的做朋友?既然要结束,那就彻彻底底的结束吧,朋友什么的,也不必做了。柳邵带着些许不甘,还是狠狠心做出了决定。
连着一周的横眉冷对,忍着不去主动和他说话、牵他的手、在他睡着的时候从后面抱紧他,偷吻他的脸……刻意的让自己不去想他,可舒克的样子却始终萦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再怎样的冷言冷语,也终究是没有那样狠的一颗心。当程舒克以近似咆哮的方式吼出那句“你能不能不这样”的时候,柳邵还是愣了神。因为他看到从来不肯在人前示弱,有什么委屈都憋在心里的舒克,在他面前哭了。
一瞬间,柳邵心里所有的委屈、不甘全部都分崩瓦解。当他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要拉住眼前人的手时,舒克已经转身离开了房间。
柳邵看着砰的一下被关上的房门,自暴自弃地叹了一口气,觉得眼前的情况实在不能更糟糕了。
再说程舒克,一气之下迎着李季华惊讶的目光跑了出去,带门的声响震得门口树上的鸟儿都一哄而散。
时间不过八点多钟,正是人们吃完晚饭散步的时间。小区里来来往往,提老携幼出来遛弯的不在少数。
程舒克坐在喷泉旁边的一个长椅上,微弱的黄色灯光从头顶笼罩下来将影子映得小小的,脚边堆着的是刚落下那发黄的树叶,一派秋风萧瑟的景象。再看着远处时不时有说有笑走过的人群,心里越发落寞了。
舒克的语文学的很一般,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文艺青年,此时却有些触景生情,脑海里反复飘过课本里学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等句子。
虽然只是一家人饭后散个步的小事儿,在舒克家却是从来也没有过。程父程母都是典型的事业型,平日里除了程舒克的学习成绩,其余的很少多问,问了也多半不满意,又要生气。一家人和和气气一起吃顿饭的次数都少得可怜,更何况饭后散步了。
倒是在柳家的这几个月来,李季华就如同母亲一样的关心让程舒克倍感贴心,让舒克感觉到何为真正家的温暖。可一想到自己与柳邵说不清道不明又如履薄冰的关系,程舒克又是气愤又是委屈,更多的却还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怎么做。
与坚毅果敢、天不怕地不怕的柳邵不同,在程舒克这十几年的生命里,通常遇到棘手的问题,首先不是想着办法去解决,而是尽量地逃避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