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谁喜欢说客套话,不过是大环境下的不得而为之罢了。”
“这里的环境不需要你不得而为之。”楚战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仿佛无论哪个世界的楚战都始终如一一般。
但还是不一样的,经历不一样,造就的人就不一样。
可宛枷还是有些忍不住,想去问问这个与他认识的楚战无比相似的人,去问问他,究竟会不会恨他。
话咽在喉中,反复咀嚼,终究还是意识到了现在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于是他暂时放弃了询问,转而接起了先前的话,仿佛要与楚战好好辩论一番一般:“但人终究不可能永远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下的。”
楚战没有回复,只是反问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既然不能处于那样的环境之下,那就用自己的能力去改变环境,这,就是身为将军的楚战的回答。
可是,这却不适合宛枷,不适合作为攻略者的宛枷,因为感情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能用武力去强求的东西。
于是他说:“客套话是少不了的,总要给人一些台阶。”也给他一些空间,独属于自己的,不会被别人看出的空间。
将真正的自己深深掩埋,才能不被伤害。
楚战没有接话,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吧。
宛枷知道楚战的喜好,只要他想,他可以说出让楚战满意的话,但他却没有,仿佛小孩赌气一般,放纵了一把,最后狡猾地藏起了自己。
宛枷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存在,但认真算来,每个人都是由矛盾组成的,如此看来,宛枷还当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我们回去吧。”陆栖的话将宛枷从沉思中拉了回来,看着陆栖略带担心的眼神,宛枷忽然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他对着陆栖挂起了往常的笑,这让陆栖感到一丝令人熟悉的安心:“好。”然后对楚战行礼道,“时间不早了,宛某便告辞了。”
楚战点头,没有挽留。
前行不过数步,宛枷忽然停了下来,喊了一声:“将军。”他没有回头,又或者是他在畏惧回头,“若是有一个你很在意的人,为了你做了一个可能会让你痛苦一辈子的决定,你会恨那个人吗?”
然后仿佛逃跑一般,想要离开。
一时之间,仿佛连风声都消失了。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继续前行时,楚战的声音响起了。
“既然是我在意的人,便是再大的苦,我也甘之如饴。”
啊,是这样啊……
宛如脱掉了背负已久的包袱,宛枷忽然觉得一阵轻松,他想笑,眼睛却越发生涩,涩的让人想要流泪。
“谢谢。”他说。
“这有什么好谢的 。”楚战平淡的声音响起,“不过是回答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罢了。”
宛枷轻笑,是啊,这对楚战确实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因为楚战就是这么一个直白而简单的人。
“有机会再好好打一场吧。”宛枷转身,“痛快地,欢畅淋漓地战一场吧!”
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话,楚战笑了:“好!”
一边的陆栖看着宛枷和楚战之间的互动,眸色有些复杂,仿佛在酝酿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绪。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拉着宛枷的手,沉默地走出了将军府。
“要去买些菜吗?”宛枷忽然问道,“似月,你们先前去哪里买菜的?”
闻言不仅是陆栖,连似月也是一愣,“那里人多,还乱,没什么好逛的。”
“唔……我见栖弟这几日饭量大了不少,想给栖弟多挑些喜欢的菜。”
陆栖闻言脸都红了:“我……我该不会要长胖了吧?”要是长胖了,表哥会不会不喜欢我了呀?
似月也反驳道:“菜的话宅子里面都是够的,庄主您没必要去那种地方的。”
“栖弟的话就是长胖了也很可爱的。”宛枷先是安抚了陆栖,接着对似月道,“不是有你在么,我总会护好我们的。”
一句话下来,两人都下意识红了脸,便是老练如似月,也讷讷地点了点头,同意了宛枷的任性。
倒是陆栖有些不满:“我可不想长胖。”
“说不定是长个子呢?”宛枷机智地换了种说法。
陆栖瞬间就乐呵了:“那我们去做骨头汤吧!”
一行人欢笑着走远,适时夕阳西下,宛如世间最美好的景色。
次日上朝,将军楚战于朝堂之上将陈家旧案翻起,帝震怒,命大理寺彻查此事。
很快,当年暗害陈宗言的谢家子弟也锒铛入狱,紧接着谢家当年在此案中做的手脚也被揭露出来,谢家一时大厦将倾。
终于,皇帝还给了陈家一个清白,还为陈家冤死的人重立了坟冢,但这毕竟只是名头上的,当年因此惨死的人终究是不在了。
然而,事情到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只是在这京城之中,属于似月和凝霜的事情却结束了。
行远山上,似月一身白裙,拉着同样身着白裙的凝霜向宛枷告别。
“你们这之后要去哪里?”陆栖带着些担心道,“你们两个女子,总有些不方便的,若是有什么需要,定要告知我们。”
似月拱手:“多谢栖公子关心,我打算带着霜儿先去一趟江南。”她俯视行远山,前途茫茫,不见终点,但好在她身边还有人陪伴。
“我们想去看看父亲当年看到的景色。”凝霜的脸上带着有些怀念的悲伤,但她是笑着的,“自京城一路南下,直至江南,看一看那里的风土人情,见识一番武林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故事,如果可以的话……”
凝霜眨了眨双眼,似乎想要眨去眼中的泪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找找父亲的墓……”真正的,埋葬着那个忠良之人尸体的坟墓,而不是现在这个供后人参拜的表象。
“这些年多谢庄主照料了,似月感激不尽。”似月朝着宛枷的方向,再次行礼,有些抱歉道,“可惜暂时不能服侍庄主了。”
宛枷没有望她们,只自行远山眺望山下,然后道:“你们觉得这里高吗?”见他们都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然后笑着说,“尚不够高,却能看到那么远,有些景色,你不去看,就永远不会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所以我是支持你们离开的。”
“不要想什么服侍我照顾我的,我又不是个孩子,难道还不能照顾好自己?我只希望你们这次出去能开阔开阔眼界,圆了自己心中的结,不要太过沉溺于过去,也不要太过强求。”
“若是惹了什么事也不要担心,我迷雾山庄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打开,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宛枷没有望着他们,但他的眼神也无比温柔。
“噗——”陆栖笑出了声,“表哥你这样真像一个老妈子啊!”
就在宛枷有些不爽地转过头望他的时候,陆栖拉住了宛枷,正色道:“不过,你确实是一个足够好的庄主。”
“我见过的人不多,但你是最好的了。”他挠了挠头,“我读了不少书,也知道有许多许多可以形容一个人好的,但是我觉得这些词都不够,你太好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真要说的话,那就是,我很庆幸,当初踏入了迷雾山庄,遇见了你。”
有一瞬间,宛枷听到系统提示陆栖的好感提升,但不管是他还是系统都清楚,他们距离he,还太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楚战的回答时,我忽然想起看《人渣的本愿》时整个弹幕都在刷的“当然是原谅她啊”,果然这才是攻略的正确姿势么,感觉自己段位还远远不够呢。
最近尽量日更吧,我怎么又回到了没有存稿还想日更的日子了呢→_→果然我这种人存不了稿么。
第53章 地狱模式
“陛下,那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如昔,是如昔啊!”耳边依稀听得女子哭喊的声音,莫明澜站在殿外,望着殿内跪下的乌泱泱一片人,内心无比平静。
这里不过是他的梦境,是他的记忆,这里的一切早已发生,便是他想改变也什么都做不了。
“娘娘,您这是什么话,如曦公主不就在这里吗?”那是一个老嬷嬷的声音,温和的声音中却夹杂着恶意,“娘娘您这是魔怔了吧?”
“滚!你给我滚!都是你们!是你们换走了我的孩子!”女子嘶喊着,回应她的却只有男人冰冷的声音。
“够了。”那个身着帝王袍的男人面色冰冷,眼中往日的温存也消失殆尽,然后他吐露出了人世间最为残酷的一句话,将那个女子最后的希望扑灭了,“今妃产子后神志不清,为防止今妃伤害其他皇子,今打入冷宫,永不可出。”
然后女子的声音消失了,面前的大殿也消失了,梦境宛如气泡一般化为幻影。
莫明澜睁开了双眼。
窗外天色有些暗沉,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配合着先前那梦竟仿佛预示了什么。
没有知会任何人,莫明澜独自一人离开了寝殿,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穿过御花园,建筑逐渐由繁盛变得空寂破败,然后莫明澜停在了一座大殿之前,与周围的破败不同,这座大殿明显是经过很好的保养的,而若是宛枷在这里,一定会觉得这里很眼熟。
这分明是当初囚禁了他数月的大殿。
莫明澜走进大殿,站在一根柱子之后,他记得,当年年幼的自己就是躲在这里目睹这那场悲剧的发生的。
他继续往里,往日的记忆一点点浮现。
一步。
“你是皇子,怎的身边没有一个伺候的人?”
两步。
“既然没有人照顾你,我身边也缺个陪伴我的孩子,那你跟着我可好?”
三步。
“既然你跟了我,将来有什么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我虽不能说什么,但可以偷偷帮你报复呀。”
四步。
“这深宫之中甚是孤独,这里人人尔虞我诈,都没有什么可以交心的人,还好,我遇见了你,你是个好孩子,可惜我的孩子却一直不来……”
五步。
“小澜,我怀孕了,你要有弟弟或者妹妹啦!开心吗?”
六步。
“小澜别怕,就是我有了孩子,你也一直是我的儿子,是我最在意的儿子,我不会抛下你的。”
七步。
“小澜……我求你,帮我找回她……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请求……”
莫明澜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大殿,心中莫名空了一块,他还记得今妃当年对他最后的请求,这个请求就要完成了,可他却没有完成心中所想的满足感。
“说什么我是你最在意的儿子,你若真是在意我,当初又怎么会抛下我而去呢?”莫明澜轻声说着,“你说我是可以交心的人,可却从来没有人向我交托真心,你是这样,当年那个生下我的女人也是这样。”
他的眼中透着嘲弄:“达成你最后的愿望,就算是报答你当年对我的养育之恩吧,至于其他人的痛苦……在我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啊。”
“帝王无需感情,他只要快乐地看着自己讨厌的人痛苦,就好了。”他低下头,仿佛自欺欺人般喃喃自语道,“这样……就够了。”
大殿之外,繁花落了满地,隐约之间,仿佛有人叹息了一声,然后消散在空气之中,无迹可寻。
京郊。
“唉,似月她们走了之后感觉这里冷清多了呢。”扫着院子里的落叶,陆栖不由得有些感慨。
宛枷轻笑:“怎么,想她们了?”他坐在一边喝着茶,气定神闲的模样让陆栖有些牙痒痒。
“为什么就我一个人打扫啊!”陆栖不满道,“怎么不找些仆人来啊?”
“哎呀,栖弟你是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苦啊!”宛枷状似无奈道,“我们带上京来的钱就那么多,还给了似月她们不少,哪来的钱请仆人啊!”
“我看小清河你才是欺负人家小陆栖不知道情况呢!”门外传来一人的声音,陆栖抬头望去,竟是问天骑着马缓缓前来,怀中还搂着流鸢,“谁人不知迷雾山庄富甲天下,你说没钱,那天下人还不穷死了?”
“你怎么来了?”宛枷轻抿一口茶,有些嫌弃道,“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了还净知道拆我的台,当真无趣。”
问天跳下马,然后转身扶着流鸢下马,嘴里还柔声细语道:“夫人小心。”转身望向宛枷又是另一幅嘴脸,“我来了怎么会无趣呢?当然是给你带消息来了。”
“你的消息哪回不是要我拿什么东西换?说白了就是想要我帮忙,直说好了。”宛枷气定神闲,一点也没有露出期待之情。
“关于杀死你父亲那人的消息,你要不要?”问天没说要宛枷帮什么忙,他是个生意人,深知如何把筹码抓在自己手上。
宛枷挑眉:“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的剑客纪天琅?”
问天反驳道:“什么号称,当年打败了你父亲的迷雾剑法之后,他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剑客了。”
“呵。”宛枷轻笑,眼中带着一丝傲然,“打败了我的父亲可不代表他能打败迷雾剑法。”
“不过……”那纪天琅剑法的路子倒是挺适合陆栖的……
问天没听清宛枷的话,追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见宛枷似乎是上心了的样子,问天也不再隐瞒,直言道:“流鸢她怀孕了,我不好总带着她在外面乱逛,想着既然你在这里,这里定是这京城之中最安全的地方了,便想住一段时日。”说着的同时,这个往日放荡不羁的男人竟难得脸上带了些羞涩。
“这可不一定。”宛枷放下茶杯道,“陈家一案只是个前奏,京城可平静不下来的,若你想保她安全,最好离开京城。”
问天皱眉:“我也想如此,只是因为我们之前那件事,已经有人下来追查了。京城有龙气护佑,他们不好乱来,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离开了京城,我……怕护不住她。”第一次,问天第一次这样承认自己的不足,这样的问天让宛枷难以拒绝他的请求。
“这里客房还有多,不过没有仆人,你们自己收拾便是。”宛枷随意道,“庄内近来也没什么事,在外面多玩些时日也不是不可。”
“表哥!为什么不请仆人啊!”陆栖闻言不满道,“不是说有钱么,你不能总让我做苦力啊!”
“我这是在锻炼你啊栖弟,而且……”宛枷垂眸,长长的睫毛上不知何时沾上了水珠,薄唇轻启道,“而且你忍心让我去处理这些俗事么……”
陆栖心中顿时一阵悸动,宛枷确实是美得不似凡人,让这样一个人去处理那些俗事着实是……
着实什么着实,好歹当了几年庄主了,怎么可能不会处理俗事啊!
陆栖举起手中的扫帚,张牙舞爪的样子略有些吓人:“混蛋表哥别懒了!快去给我请仆人啊!”
“哎呀,你这样会吓到流鸢肚子里的小宝宝的。”虽然被说了,但宛枷却不在意,他觉得自己可能进入了老年,就喜欢看这些活泼的年轻人。
“咳。”问天清咳一声,他觉得自己再继续待下去他们就要牵扯到流鸢了,赶忙道,“有消息说纪天琅下个月会来京城会友,就这样,我先去收拾屋子了。”然后转身拉着流鸢就要进屋。
身后流鸢向他们略略弯腰表示感谢,然后顺着问天的力转身离去。
宛枷没说什么,心中却在细细琢磨,下个月……应该来得及吧,那边的动作也快了,想到这里,手不由抚上了一边的无往剑。
陆栖见了有些吃味:“表哥,迷雾山庄那么厉害,庄内难道没有一把适合的剑吗?”
宛枷闻言不由一笑:“有是有,只是一来我所练剑法对剑要求不高,二来我尚未遇到一把像这把剑一般称心的。”
然后眸光一转:“栖弟莫不是也想要剑了?这样吧,一月之后,若你能达到我的要求,我就赠你一把适合你的剑。”
“真的?”惊喜冲淡了心中的那点小嫉妒,陆栖扔下了手中的扫帚,冲到宛枷面前,“是什么样的剑?”
“唔……要是你不能达到我的要求,就拿不到那剑了,知道那剑如何又能怎样?”
陆栖一噎,然后拉着宛枷的手摇晃道:“表哥~”竟是撒起了娇。
宛枷感到一阵恶寒,清咳一声:“我们还要去找仆人吧?现在就去看看?”
“表哥!仆人什么的不重要啦!快告诉我那剑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陆栖不依不饶,连先前在意无比的仆人问题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