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笑长安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流亡

作者:流亡  录入:10-27

“李慕白!!!”
………………
意识再度清醒,李慕白睁开眼便看见了杜忠。
他虚弱的嘲讽而笑。
“你的主子是谁?光明会?”他问对方。
杜忠的目光黯了黯,李慕白太聪明,他只是说了计划去西陆,不争辉光,对方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他沉默的扯开李慕白身上的单衣,将人翻过去,抓着对方的两只手腕按在头顶,毫无怜惜的强行进入李慕白的身体。
李慕白闷哼着咬住了枕头,心中一片冰寒,杜忠的反应无疑是默认了他的猜测,这远比肉体上的痛楚更让他难以接受……回想起一直以来杜忠的所作所为,也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李慕白心中惨笑,枉他自以为聪明,却原来一直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他真的是个笑话。
杜忠看着他颤抖的肩膀,不自觉停下动作,以为他哭了。然而扳过那张脸,却发现李慕白是在笑。
“你笑什么?”他问。
李慕白缓缓睁开眼,目光竟是异样的澄明。
“关你什么事。”他谑笑道,“你这贱狗。”
杜忠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将他按回床褥,更加凶狠的操弄。李慕白一声不吭的咬着嘴唇,意识似乎脱离了躯体,冷漠的在一边冷眼旁观。
直到头顶的天花板毫无预兆的碎裂,砸下来。
杜忠跪在李慕白身上,抓起搁在床边的长枪扫开碎裂的石块,同时警惕的望向上方,将脱下的战甲飞快往身上套。下一秒,他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
李慕白撑起头,看向站在床边的李慎。
那只漆黑的独眼静静停在他身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片刻后,李慎振臂脱掉大衣,带着体温的厚实布料盖在了李慕白身上,将他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
李慎抬起左手,用牙咬开手腕衬衫的钮扣,将袖口扯到手肘,向跪坐在墙角的杜忠走去。杜忠只穿着上半身的胸甲,下身的战甲还没来得及穿,那只鸟也露在外面,他撑着长枪欲要站起身,却被李慎一把抓住头发,脸朝下掼进了地板。
轰然一声,整个房间都剧烈摇晃了一下。
杜忠满脸是血,狂吼一声,硬生生将头颅从李慎手中拔出,他看了眼趴在床上的李慕白,猛然向上跃出了房间,消失在天花板的巨大破洞外。
李慎没有追,走回床边,弯腰将李慕白抱起。
他带着李慕白返回了古柏路自家,自己的卧室。李慕白被放到沙发上,李慎去浴室放了水,甩着手上水珠走出来,冲人道:“去洗澡。”
等李慕白洗完澡穿着李慎的浴袍走出来,就看见李慎坐在桌边,冲他招了招手:“过来吃饭。”
桌上摆着两碗粥和几样小菜,还有一壶酒。酒杯却只有一个,在李慕白面前。李慎沉默的喝了半碗粥,放下筷子,开口道:“你喜欢杜忠?”
李慕白错愕的眨了眨眼。
“你要是喜欢他,我就留他一命。”李慎面无表情补充道。
李慕白噗一声笑出来——感情李慎是看见那样的场景,误会了。
李慎挑起眉来看他,李慕白止住笑意,正儿八经道:“我不喜欢他。”顿了顿,又道,“我谁也不喜欢。”
李慎看了他片刻,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喝粥。
一顿饭吃完,李慎将碗筷收拾了,端着餐盘出去。李慕白坐在桌边,看着那壶酒,想了想,还是没喝。他耐心等着李慎回来,看看对方想跟他说什么,或者说,是看看对方想怎么处置他。
过了几分钟,李慎从外面回来,手上抱着一床被子,丢到沙发上。
“你睡沙发。”他对李慕白道。
李慕白冲他露出困惑的小眼神。
李慎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你睡沙发,我认床。”
李慕白哑然失笑。
“早点休息。”李慎冲他道,“明天是李铁衣的葬礼。”
李慕白看着李慎走进浴室,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有点空。他拿起面前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举到唇边啜着。
无滋无味。
第128章 家族(三)
大唐历九九八年十一月二十日,中土,长安。
整齐肃穆的花圈从辉光会馆门口,一直延伸到两侧的街道尽头。一辆辆颜色厚重的小车停在街边,从方陆各地赶来的李氏族人和盟亲,以及辉光各分部尚存的干部,安静的排着队走进会馆。除此之外,长安城的其他佣兵团或者不相干的势力,都没有接到请柬,也不被欢迎。
李铁衣的灵堂布置在荣光厅,在他的灵柩之后,是数千名辉光佣兵的棺材。李慎与李慕白一左一右站在灵案两侧,前来祭拜的人在上完香叩完头后,并不离开,而是安静的走到他们身后,与其他人一并站在那里。
这当然不会仅仅只是一场葬礼。
李慕白感觉到了投注在身上的种种视线,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换了是他的话,也绝不会让李慎出现在这里。然而聪慧如他,也猜不出李慎的想法。
当最后一人祭拜完毕,厅中的气氛更加安静,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李慎走到灵案前。
“咳咳,少主。”一名族老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有人认出他是皖江李氏的家主,因为女儿和孙女分别嫁给了东荒大国周的前后两任君主,得其全力庇护,再加上始终没有在这次内乱中站队,才侥幸逃过一劫。
他走到李慎面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信封上打着火漆,还未被拆开过。
“这是老当主生前立下的遗嘱。”老人目光平静,似乎丝毫不担心李慎会发怒,“他让我转交给您。”
李慎看了他片刻,接过信,拆开。
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他,无论那信中写的是什么,事到如今,结果也不会有多大变化。更何况刚才那老人说,李铁衣本来就是要把信交给李慎,那信中的内容也可想而知。
李慎看完了信。
他转身,将信纸递上燃烧的香烛,任由火焰吞没了信纸,松开手。
“退下。”他对站在面前老者道。
话音不高,却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心中一紧,下意识低下了头。当众烧了李铁衣的遗嘱,李慎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愿,而是用平淡到近乎冷漠的口吻道——
“从今日起,我继任李家家主,李慕白,继任辉光首领,你等可有异议?”
众人大惊失色。
自李三多创立辉光,李家家主即为辉光首领,千年来从未有过不同人担任的先例。更何况辉光即是李家,李家即是辉光的概念早已在众人心中根深蒂固,李慎这么做,就是将两者无形划开了一条界线。
“少主这……”一名族老鼓起勇气上前,劝阻道,“这恐有不妥啊。”
李慎的独眼静静向他看过去:“有何不妥?”
“这个,慕白少爷年纪尚轻,恐怕不适合掌管辉光。”这族老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李慕白不过比李慎小了两岁,但他的意思是再清楚明白不过,此言一出,便有其他人站出来附和,然而叫李慎那只眼睛一一扫过,不由便闭了嘴。
“慕白是我弟弟。”李慎道,“他若有做得不对,我自然会提点他。”
在场之人没有愚笨之辈,他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便回过味来,想起了李慎的另一个身份——感情他是不想放弃在庚军多年来的经营,什么提点,这根本就是要让李慕白当他的傀儡。
……好大的野心。
外界虽然蔑称李慎是庚衍养的狗,但事实上李慎毫无疑问是庚军的第二把交椅。倘若庚衍出了意外,接手庚军的肯定是他,不会是其他任何人。经过此番变乱,站在这件大厅里的人都见识了李慎的手腕和威望,他一出面就稳住了岌岌可危的局势,无论是血屠还是庚军乃至其它虎视眈眈的恶客,在权衡过能得到的东西和李慎的报复之后,都没有选择再对辉光的残余势力出手。
辉光虽然元气大伤,几乎被打残,但剩下的家底也非同小可。李慎手握辉光,再从庚衍手里夺到庚军,便是毋庸置疑的长安第一人,可堪问鼎王座。
提出抗议的族老最先沉默的跪下,随后满厅皆跪。
“见过家主!见过首领!”
“见过家主!见过首领!”
“见过家主!见过首领!”
………………
墓原中有着一大片地方,是辉光的专属墓地。李铁衣与数千名死去的辉光佣兵一同下葬,墓原上又添了数千座新坟。
李慎与李慕白并肩站在李铁衣的墓碑前,纸烟袅袅,白幡在凛冽的寒风中招扬。
“你要我做你的傀儡?”李慕白问。
李慎从衣兜里摸出颗烟,咬在嘴上点火,低头道:“随便你。”
李慕白扭头看他:“什么意思?”
“李家我有用。”李慎咬着烟道,“辉光随便你折腾。”
李慕白怔了怔,蓦然大笑出声,笑声惊起远处坟头上歇息的乌鸦,那黑色的不祥鸟儿扑腾着翅膀,飞上天空。
次日,李慕白召开团内干部会议。
会议照例是在辉光会馆内的花影厅,一张长长的会议桌旁,面孔大半都是崭新。他们用好奇,甚至是不屑的神情注视着坐在上首的李慕白,无论是前段时间令辉光自毁长城的动乱,还是昨天葬礼上李慎明明白白的宣言,都叫他们对这个新任的傀儡首领生不起丝毫尊敬。
虽然他们能坐上这张桌子,多半还要托了对方的福。
“坐在这里的,有谁是李家人?”李慕白道,“举起手我看看。”
无人应答,过了半晌,才有零零落落几只手很随意的举起来。
李慕白笑了。
“很好。”他道,“上一次坐在这张桌子边的,十个里,有九个是李家人。”
干部们不知他想说什么,那几个举起手的也放了下来。
“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在这了吗?”李慕白微笑着注视众人,自己给出了答案,“因为被我杀了。”
会议厅里的气氛骤然一寂。
“此前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非李家人,不得晋高位。”李慕白将辉光的旧况娓娓道来,“也因此有着个外姓与内姓的说法,像杜忠那样,外姓人坐到外务大总管的位子,就算是顶了天了。”
此刻坐在这里的干部绝大多数都是外姓人,闻言微微变了脸色,正如李慕白所说,在这之前,他们压根没想过能坐上这张桌子。
“千年之前,李家出了个李三多,也因此有了辉光。”李慕白淡淡道,“可这一千年来,李家再没出过第二个李三多。”
“一个家族,能出多少人才?能比这全天下的人才更多吗?”
他一一看过桌边诸人。
“你们都是人才,所以我给你们这个机会,坐在这里。”
“从今往后,辉光再无外姓与内姓之分,也没有什么不成文的规矩。一切靠自己的本事,有能者上,无能者下。”
“我不会有儿子,就算有,他也不会是辉光的首领。”
“辉光,不再是李家的辉光,也不会是任何一家的辉光。”
………………
护城河上,李渔翁扇着火炉,翻着上面烤着的红薯。黑帝斯拎着一坛酒踏水而来,笑嘻嘻在火炉边坐下。
“去去。”李渔翁挥手赶他,“你又来作甚?”
“李慕白当了辉光首领,我专程拿酒来替你庆贺啊。”黑帝斯笑嘻嘻道,拍开泥封,顿时浓郁的酒香在小船中溢开,勾的李渔翁忍不住嗅了嗅。他看了眼黑帝斯,撇撇嘴,从舱里取出两只酒碗,催促对方倒满。
“什么首领?还不是李慎的傀儡。”他嘟哝道,端起酒碗大饮一口,眉峰顿时舒展。
黑帝斯笑道:“那也总比落到光明会手里好。”
李渔翁从酒碗里掀起眼皮看他。
“你这老东西,到底在想什么呢?”他凉凉道,“这么好的机会,你就不想吞了辉光,从此长安一家独大?”
黑帝斯但笑不语,伸出手将炉中的红薯捡出,从中掰成两半,拿了一半慢慢撕着外皮。李渔翁本想阻止,但见他还识趣的给自己留了一半,手上又拿着人家提来的酒,想想也就罢了。
黑帝斯嚼了一口甜滋滋的薯瓤,含混不清道——
“谁叫我喜欢,这座城呢。”
………………
此时此刻,李慎却已经在飞往东荒的空艇上。
阿青和婴儿也在艇上。
接任家主之后的诸多事务,都被他丢给了部下,那些人是副官在时,经营起的一张情报网。副官近些年生意越做越大,那张网也铺得越来越广,李慎向来不过问这些事,但副官却从没揽过权,这些人认的主子,从始至终都是李慎。
这一次李慎为了李家的事动用了这张网,比他想象中还要顺手的多,也不由有些感慨。当初他赶走副官,一方面是因为海棠的事动了真火,另一方面也是起了疑心病,怀疑这种东西,一旦起了就很难消除,他让副官走,就是不想被这怀疑弄得最后没法收场。
人心太难捉摸,无论是他人,还是自己。
李慎招手让阿青过来。
“我送你去的地方叫雁国,是个小国家,我小时候就在那长大。民风算不上淳朴,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免不了要遭非议,但我想你应该受得住。”
阿青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已经派人去蓬莱银行做过认证,将来这孩子要是不甘于平凡,你可以让他来长安找我,拿他父亲的遗产。”
阿青的笑容僵在脸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李慎似是对她道,又似是自言自语,转头将目光投向外面无边无际的云海。
“你我,乃至这老天,谁也不能替他决定。”
第129章 大事件
在外面看,北天海是一片,从地面流向天空的冰海。
可身处其中,就如同漂浮在大海中央,天地仿佛掉了个,哪怕再如何奋力的向眼睛所看见的边缘游,也只是不断的原地打转。
源能在这海洋中也不复存在,庚衍必须竭力运用四肢游动,才能使自己不被浪涛带往后方的天空。
他这辈子还没像这样狼狈过。
被龚云带人找到的时候,他已经在这该死的冰海里扑腾了将近一天一夜,借着对方射来的绳索才被硬拽回地面。龚云一边给他搓揉冻到发僵的手脚,一边取笑他刚才在冰海里的窘态,庚衍一动不动看着他,见人眼角有着明显的青灰,只得微微叹了口气。
他在四周望了一圈,问龚云:“李慎呢?”
龚云表情僵了僵。
“小慎本来要来。”他解释道,“但是李铁衣死了。”
李铁衣死了所以李慎不能来,这不成逻辑,但龚云知道庚衍听得懂,他这已经是最委婉的说法——关于李慎最终选择继承辉光一事。
想了想,龚云还是补充道:“他只是继承了李家家主的位子,没说退出庚军,辉光的首领是李慕白……”
“他人呢?”庚衍打断他,问。
龚云道:“正在赶过来。”
庚衍点点头,不再说话,脸色有些疲惫。龚云知道他这一行多半并不顺利,也不急着汇报长安的情况,只将人搀起来,扶上车,往空艇停落的地点赶回去。庚衍在车上眯了一会,等到空艇上,先吃了点东西,然后听龚云将他不在时长安的种种变故一一道来。
辉光内乱,以李铁衣身死告终,李慎出面稳定局面,拿下了家主之位,还将李慕白扶为傀儡。短短不到十天,可说是风云变幻,他错过了一场大戏。
龚云打量着庚衍的神情,没见对方有什么异常,可庚衍这人吧,天塌下来也是风轻云淡的,到底心里怎么想,别说他,谁也猜不出。
他有心劝对方两句,却不知该怎么开口。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李慎的选择也是人之常情?那还不如不说呢。
空艇夜间降落在一座小城补给,这些天来终于能睡上一个安心觉的龚云被人从梦里拍醒,就看见庚衍一身齐整的站在他面前,笑了笑,说你们先回长安吧,我去找李慎。
龚云茫然的眨了眨眼:“……哈?”
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大帅,像只苍鹰一样一跃冲入夜色,跑了。
………………
将阿青与小孩送到雁国,李慎继续向北,带着母亲的骨灰坛,找到了那片曾经叫做大盘识的草原。
皑皑白雪淹没了一切。
李慎合上眼,想象着千万顶帐篷鳞次栉比,彩绦飘飞,她的母亲像一只自由的鸟儿,在碧绿的草原上欢快的奔跑,牧人扯开嗓子,唱着悠远的歌谣,牛羊坐卧在山坡,阳光洒满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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