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渲仗着自己刚来曲泉峰不久,还没混得脸熟,大大方方的坐到小楼一角听着各种靠谱或不靠谱的八卦,其中讨论的最为热烈的就是有关宫垣和清书曲的事了。有讨论那日的剑法比试,也有谈论那两人曾经的经历,还有说那两人惹下的各种似真似假的桃花债,甚至有着几位女弟子激动地拍着桌子热泪盈眶的喊着“垣曲配一脸”的……
逢渲有些黑线,前世虽长时间闭门修炼,但这些事他也有听到过,逢渲一直觉得,这些师妹们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看两个男人谈恋爱,这世道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这时,突然有位一看就知道是昆仑峰弟子的少女很是兴奋的冲了进来,一脚踏上一张桌子,兴高采烈道:“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你们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啊啊啊——我激动得甚至不能自已,我看到了非妄散人!!!就是那位六爻之术唯一的继承人、精通大道推演之法的冰山美人!!!”
少女说完后,小楼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寂静过后就是“嗷嗷”的叫声和讨论声,无怪乎众人这般反应,实在是这位非妄散人的身份着实不一般。
六爻之术,可预测未来,占卜凶吉,只要存在于此方世界之物均可算得,上古之时极为兴盛,然终是有驳天道,于是祸福相依,占卜一次便会折去相应寿元,渐渐地,此道便开始衰退,到了如今只剩下一位传人,正是这位非妄散人。
其次便是大道推演之法,亦非常人所能通也,以推演之法可演算万无因果及前缘后事,甚至可算得自身劫难与生死。修道一途与天争,道途之中定会遇到各种困难,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而通推演之法者,便可预知并将其避开,这般人必是可飞升仙界的候选。
这二者似是同源,然,习六爻之术者必精通大道推演之法,但精通大道推演之法者却不一定能参透六爻之术,所以这唯一一位六爻之术的继承者才会如此受到尊崇。
小楼中人声鼎沸,众弟子们颇为激动,与少女熟识之人赶忙上前询问各种细节,比如她是在何处见到非妄散人的,对方到底是何模样,又或者是否知晓非妄来此的目的……
逢渲撑着头看向窗外,在这一众人间除了辈分较高的弟子和几位执事,就他显得最淡定,毕竟他有着前世的记忆可以开挂。
前世的这个时候,逢渲还在和自己的心法作斗争,在他好不容易进入练气后,才听有人提起非妄散人去拜访清书曲的事,这一次对方应该和前世一样。
逢渲其实曾和非妄打过交道,尽管相处时间不久,却还是可以看出对方的性格,非妄如外界描述的一般是位冰山美人,但实际上面冷心热,也曾帮了逢渲不少,虽说是事出有因。
不过这位来找清书曲又是为何,逢渲倒生出几丝好奇,于是便起身离开小楼,向着竹夭小筑走去。
此时,竹夭小筑后院小亭中,清书曲与非妄面对面席地而坐,二人中间隔着一张矮脚雕花木桌,桌上摆着一壶灵茶和两个小杯子。清书曲此时的表情难得的正经,甚至还有些冷漠,他将非妄面前的茶杯添至七分满,放下茶壶,开口很不客气:“有事就说,没事就走,概不相送。”
非妄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这才道:“贫道昨日回到观中,得知演星盘有异象,便以六爻之术卜之,却发现,此卦相乃大凶之兆。”
“哦?与我何干。”清书曲挑眉,眼中嘲讽之意明显。
非妄面色不变,依旧以清冷的声线淡淡道:“演星盘幻化之象,关乎大道,关乎修真界,关乎此方世界所有修真之人的道途……自文仙尊飞升之后,下界已有五百年无人成仙了吧。”
“咔擦”清书曲手中的玉杯碎裂,他怒极反笑:“非妄,有话直说,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你们修六爻之术的人,说话都是这般婆婆妈妈的吗?”
非妄看着那杯子的碎片稍稍皱了皱眉,她叹道:“常人遇到这种事都无法冷静,甚至可能因此入魔,但你三百年前就知晓此事,如今还是这般,想必已经有了计较……”
“呵呵,”清书曲突然笑出声,他狠狠攥住拳头似乎忘记手中还有着尖锐的碎片,血就这样自其掌心落下,“非妄啊非妄,你觉得我的天赋如何?”
非妄眼中露出疑惑之色,显然不明白对方何来此问,但她还是如实回答:“自然是极高的,不然也不可能仅用两百年便突破到金丹,况且还兼修两道……清道友?!”
清书曲扔掉了手中的玉杯碎片,但却未止血:“对,两百年前我便开始压制自己的修为,可即使这样我还是到了元婴后期,为了不然自己突破我已经将自己的修为打落过好几次了……”
“什么?!”非妄淡然的表情破碎,出现了焦急愤慨的情绪,“清道友,三思啊!仙门封闭不是小事,它关乎到我们这一方小世界所有修士的道途,现在天地间的灵气已然开始减少,再这样下去……”
“闭嘴!”清书曲衣袖一挥,不远处的一座假山石轰然化为靡粉,清书曲的情绪有些失控,他低声咆哮道,“这世上的修士的道途与我何干?!凭什么仙门封闭,就要让我以身魂为祭使它重开?!我清书曲何德何能?!去他的鬼仙门,谁爱祭谁祭,和我没丝毫关系!非妄,纵使你是六爻之术唯一的传人,可别人如何尊你敬你都与我无关,我大你两百年便是你的前辈,看在渡尘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所以,你也别管我的闲事!”
非妄如今不过金丹后期修为,坐在原地被清书曲爆发而出的元婴威压压制的有些喘不过气,但她还是咬咬牙开口道:“……玄玦前辈……三思……”
“砰——”非妄自原地倒飞出去,直接被清书曲丢到竹夭小筑之外砸在地上,并伴随着清书曲的怒吼:“滚!!!”
刚回来的逢渲被这个动静吓了一大跳,他看向摔在地上颇为狼狈的冰山美人,呆呆愣在原地,对方似乎并没注意到自己,只是站起身望向竹夭小筑里某个地方,又一次开口道:“玄玦前辈,还望三思!”
“非妄!你不要逼我对你动……手……”清书曲直接从院子中飞了出来,一句恶狠狠的威胁还没说完就瞥见了他家呆愣着站在一边的倒霉徒弟,于是威胁的话到后半段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没了声。
非妄也终于在这时发现了不远处的逢渲,一时也愣住了。
场面陷入了微妙的沉默,最终还是逢渲先开了口,他一眼瞄见了清书曲的右手,不由瞳孔一缩,逢渲立刻奔到清书曲面前,小心翼翼的捧起那还在滴着鲜血的手,急切道:“师尊,你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写清楚,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仙门在最后一个人飞升后就关闭了,然后天地间的灵气也变少了,再这样下去就会进入末法时代,但仙门还是有可能再开的,只是需要有人献祭,而倒霉催被选上的这个人就是阿曲,清书曲在三百年前被某人告知了这件事,他死活不信,然后就自己算了算,发现是真的,于是整个人生都灰暗了,但是那人说这事儿要在清书曲大乘之后才有,所以清书曲就死命压制自己的修为,想多活点时间。
其实从上一章就能看出,清书曲已经认命了,他只是想再多活一会儿,然而非妄小姐姐是个粗神经,通过演星盘发现这事儿后就跑来找清书曲,这一下就直接把阿曲给刺激到了,只可惜粗神经的小姐姐没察觉到,以为清书曲不愿意,就死命劝,然而小姐姐啊,你是在劝人家去死啊……
非妄[一敲拳头]:啊,对哦!
清书曲[噘嘴]:生气!
第10章 撩人狂魔反被撩
清书曲被逢渲这样一问,才想起自己手上的伤口,他看着逢渲关切的眼神,忙将伤口治愈:“没事,只是被杯子碎片划到了。”
逢渲听到这个回答,算是松了口气,这时他才想起被晾在一边的非妄,便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回过头望向清书曲:“师尊,发生什么了?”
逢渲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绝对是够微妙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回来竟然会看到这么……劲爆(?)的场面,非妄刚刚明显是被清书曲直接丢出来的,尽管弄了那么大动静但实际上非妄并没有受什么伤,说明清书曲还是有那么一丝怜香惜玉的,但是,从清书曲的那一声“滚”中,逢渲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清书曲是有多生气。
逢渲一直以为,清书曲这人只有他气别人的份,没有人能把他惹火,况且前世从来没有见过清书曲生气,连听也没听说过,说起来,前世也有非妄来拜访清书曲这回事,要是真发这么大的火……逢渲看了看四周的风景,竹夭小筑地处清静,就算有这么回事也传不出去啊。
[所以非妄散人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把师尊惹成这样的?这两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能吵起来的样子……]逢渲很迷茫,所以只能等着清书曲的回答。
可是清书曲这样说道:“没什么,这是我们的事,阿渲你还小,不用在意。”
一记重击!逢渲一口老血哽在喉中,这该死的年龄差!
沉默了许久的非妄一直在观察着逢渲,或者说冷静下来之后的非妄,终于意识到她刚刚在劝清书曲干什么,于是非妄眼神飘移间突然心神一动,视线定格定在了逢渲身上,她看着逢渲思索了许久,就是看不出来这少年的奇异之处在哪,于是非妄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向清书曲作了一辑:“今日之事多有冒犯,是贫道考虑不周,还望玄玦前辈见谅,贫道这就离开。”
清书曲没有应声,似乎是不愿与对方再说上一字半句,非妄朝看向了自己的逢渲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待非妄离开,清书曲才带着徒弟进了竹夭小筑,清书曲在前院的小石桌前坐下,抬头便看到逢渲颇为纠结的一张脸,清书曲示意逢渲坐到自己对面,然后问道:“你可知方才那位是何身份?”
逢渲点点头,答道:“泼墨道袍,冷颜朱砂,应当是罗乙观非妄散人。”
“对,是她,”清书曲一手搭在石桌上,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你可是觉得为师对她的态度不太好?”
[何止是不好啊,您这完全是态度恶劣了吧!]逢渲心中腹诽,但面上却摇了摇头:“师尊做事自有您自己的道理……”
“哪怕我只是单纯看她不爽?”清书曲一句话直接将逢渲噎住,看着自己徒弟一脸苦逼的模样清书曲的心情不由好上了几分,“阿渲,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外界都传非妄是唯一的六爻之术传人,精通大道推演之法,是冰山美人,不好相处却也不可得罪是吧?我告诉你,这些全都是瞎扯的,非妄就是个小顽固,和菩提八方天里那群老秃驴有的一拼,而且她还迟钝得很,平时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完全不考虑一下直接就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要不是她六爻之术传人的身份,让别人以为她说的都是什么天机,早就有不少人上门找麻烦了,幸好非妄冰山美人名头在外,没人敢接近,不然只要是和她待久一点,立刻就能发现她的本性。”
逢渲听着这番话一阵汗颜,非妄原来是这么个性格的吗?不过听清书曲的语气,他们两人似乎还挺熟:“师尊,您和非妄散人是旧时?”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清书曲懒懒回道,然而他下一句却说出了不得了的东西,“非妄对一个菩提八方天的和尚有意思,只可惜是单相思,而恰好那个和尚和我有些交情,姑娘家在心上人面前都跟张白纸似的,我看多了也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样子了。”
逢渲惊得有些说不出话,他这一不小心都知道了些什么东西,师尊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清书曲戳了戳逢渲有些僵硬的脸,笑道:“怎么了,不过是知道了点修真界前辈的秘辛就傻了?阿渲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逢渲一听这话下意识反驳:“我不是小孩子了!”
清书曲恍若未闻,伸出两只手揉着逢渲的脸:“才十四岁,不是小孩子是什么,你连我年龄的零头都……”
“我会长大的,”逢渲突然抓住清书曲两手的手腕,站起来俯身直直望进对方眼中,“我会长大,也会变强,然后还能保护师尊!”
虽然似乎是赌气一般的话,但少年的眼中满是坚定,那神采奕奕的光芒让清书曲不由失了神,很久很久才清醒过来,清书曲笑了,唇角的弧度柔和,眼中似含有满江春水:“嗯,为师等着阿渲长大,然后来保护为师。”
这回轮到逢渲失神了,待他反应过来,察觉到现在的动作以及自己与清书曲的距离时,逢渲瞬间涨红了一整张脸,他连忙放开清书曲的手,蹭蹭蹭退后了好几步:“弟子失礼了,我……我先告退了!”
说罢也不等清书曲的回答,嗖的没了影。
清书曲看着逢渲离开后,抱着头趴在了石桌上,面上与耳尖都泛着微红,清书曲用手捂住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眼中的动摇十分明显,抱怨的话由于语气太弱听着倒像是撒娇:“……少年人真是年轻气盛,什么承诺都敢说……我也是老了,不过是一句赌气的话,差点就信了,幸好最后能把持住,不然就要在徒弟面前丢脸了……”
这边,逢渲逃出院子后直接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打坐,他的心脏到现在还在剧烈的跳动,扑通扑通的声响震耳欲聋,逢渲庆幸自己跑得快,不然这动静觉得会被清书曲听到,逢渲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决定了一件事:[明天就到藏书阁去找本佛经吧,师尊的那张脸杀伤力实在太强了……]
非妄来上阙仙宗的事虽然引起了一小段时间的轰动,但很快就平息了,众人的日子又回到了以前修炼加谈八卦的日常,宫垣也将两本剑诀整合完毕,名字依旧叫《太昊剑诀》,剑诀交给了清书曲,逢渲每日修炼剑诀的课程便重新加上了,不过由于得到了宫垣帮忙指导逢渲的这个承诺,每当逢渲有什么地方要请教清书曲时,对方十次有九次都会让他去问宫垣,久而久之,每当遇到问题时逢渲便开始自发去找宫垣了。
逢渲天赋高,宫垣也愿意教,反正帮清书曲教徒弟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丘阳居那里会有些难对付,毕竟当初对方明确下令让清书曲亲力亲为,不过也幸好逢渲悟性不错,遇到的问题少,这才不至于让宫垣像他半个师父似得。
顺带说一句,这段时间,逢渲终于知道到为何曲泉峰会是上阙仙宗的第二战力了,也明白当初莫相思那句话中包含着多少辛酸,这一切的一切,全是清书曲作的,说起来都是泪啊。
众人皆知,曲泉峰清峰主桀骜不驯,胡作非为,完全没有一峰之主的模样,说白了就是一智障儿童;加之他的师兄们宠他,师妹师弟们管不住他,所以这人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到处惹是生非,比如趁宗主丘阳居小憩时给对方扎了个双马尾,再比如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男宫垣宫大剑圣,又或者说把倪秋水和沐云忧用捆仙索绑在一起不给这两人解开……对此,众人表示,除了第一条后面两个真的是干得漂亮,啊,不对,众人表示这人真的是太丧心病狂了!
但耐不住人家武力高,想报仇也做不到啊……不过怀恨在心且不愿透露姓名的几位峰主们表示,干不过大的难道还干不过小的吗?遇到曲泉峰的人,不要怂,上去就是约战!尤其是清书曲名下三位真传弟子,遇到这三人,群战也是可以滴~
于是乎,在全宗人的“追杀”下,曲泉峰弟子们的武力值是噌噌往上涨,而作为清书曲的徒弟,逢渲更是在围追堵截中受益匪浅。经过两年的时间,在几百场“群殴”中,逢渲现在已经到达练气七层的修为,比和他同期入门的路遥及朝夕景还高上一级,他所修炼的《太昊剑诀》也小有所成,不过想要悟透一重境,逢渲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每个大型宗门,都少不了去秘境修炼,上阙仙宗便有好几处秘境,其中有一小秘境,每五年开启一次,是专门开放给练气六层之上但还未筑基的弟子们的,同时也是对他们实力的一次考验,此次进入小秘境,斩杀同等级妖兽或取得天才地宝,都会计分,这些天才地宝到时由诸位弟子自己收着,而计分中前十名者,则还有奖励。
逢渲如今的实力正好在可以进小秘境的范围里,而清书曲也有送他去秘境的意思,于是清书曲找来顾离人向逢渲说明了进入秘境三月时限和一些规则,便让逢渲和一众弟子前往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