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传性误国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左达承鸣

作者:左达承鸣  录入:11-01

润之一路寻找父亲的踪迹,他知道若是真如戚威所说,和珅甫一安顿下来便会四处打听自己的下落,说不得还会派人暗中探访,但毕竟身份敏感,不能大张旗鼓地张贴告示。
他与琰丰在乌苏逗留数月,待到冬至雪霁,仍然一无所获,二人收拾包裹,辗转过了扬州,苏州,至洛阳时已是第二年初夏。
冯霁雯的故乡便在此处,早些年,润之在脑海中勾勒过无数次洛阳的景象,真正身临其境,却又觉得与想象之中倶有不同。
盎然的春日将过,正是最繁盛的季节,勾栏小调,桥边红药,那些红尘之中的风流儿女,那些鲜衣怒马与满楼红袖,曾都是他,如今都不是他,时过境迁,他容颜未曾稍改,心中所思所念却再不复当年。
成长之后,终有所进益。
润之遥望许久,牵住小琰丰的手,轻声道,“走罢。”
洛阳牡丹常开,街面上更是热闹非凡,琰丰踮着脚尖东看看西瞧瞧,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让他觉得新鲜,尤其是一种红色的果子穿成的串,亮晶晶的糖衣令人垂涎欲滴。
“想要么?”润之问。
小琰丰咽了一口口水,猛地摇摇头,“不想,不想要。”
润之摸了摸口袋,那几只山羊换来的盘缠已经所剩无几,便咬咬牙要将身上的衣服典当了,一面说,“过几日就要热起来了,穿这么多实在闷的慌。”
琰丰固执地不肯,“不能当衣服!衣服当了冬天怎么办!”
“冬天之前我去私塾找个教书的活计,总能攒钱买件新的,”润之摸摸他的头,“乖,松手,糖葫芦很好吃的。”
“不!不要当衣服!”琰丰突然红了眼圈,“我不吃什么糖葫芦,你不许当衣服!”
“诶,”卖糖葫芦的老头儿出言说和,“一串糖葫芦也没几个钱,瞧你们爷俩儿生得这般俊,算老汉我请二位一根罢。”
“这,这怎么好白拿您东西呢。”
老叟慈眉善目递来糖葫芦,琰丰便举起来给润之吃,老叟笑道,“这娃娃可真懂事,能生这么个娃,那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润之也附和笑笑,并不辩解,老叟继续道,“听你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是来探亲?”
“投奔亲戚,”润之说,“敢问这洛阳城中可有三年前新落成的府邸,老爷姓和?”
“姓何啊……”老叟兀自念叨两遍,旋摇头道,“三年前新皇登基,从京城移居至此处的倒是不少,却从未听说过何府,想必是不在此处,年轻人呐,你不妨到旁的镇上再打听打听。”
润之眼中的光彩渐渐黯淡,抱拳道了声谢。
一旁卖鱼的老妪突然插嘴道,“你找那姓和的人家?”
“您知道?!”
“这洛阳地面上的事就没我老婆子不知道的事~”
糖葫芦老叟嗤之以鼻,瞧不起地“哼”了一声,“您又知道了。”
“嘿我就知道了,死老头子你又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润之心急如焚,又不好催促,只得站在一旁干瞪眼瞧着二人斗气,小琰丰上前一步,软软地叫了声,“爷爷,奶奶,不要吵了嘛……”
两位老人登时心软如泥,老叟喝道,“还不快给人孩子解决问题!”
老妪默默冲他扬了扬拳头,回过头和风细雨地说,“确实是没有和府这么个地方,但我知道南塘门边上三年前来了户财主,京城来的,姓艾,艾府。”
老叟拍了她厚实的后背一巴掌,“你老糊涂了不是,这也不是姓和啊。”
“老娘还没说完!”横了他一眼,老妪继续说,“那艾老爷左做派低调,我有个老妹妹在他府里头做涣洗长工,出来跟我说啊,人家那府邸里头,啧啧啧……那叫一个财大气粗。艾老爷有个异姓弟弟,姓和,生得极俊,二人同进同出,关系十分要好,下头还有个女儿,长得也就一般,还是个目上横尸的煞星面相,也不知将来聘不聘得出去喽……”
“人家爹那么有钱,怎么还不……诶不是,小伙子……”老叟一抬眼就见面前的年轻人眼圈泛红,“这是怎的了,不是也没事儿,大爷再帮你问旁人……”
“对了,”老妪一拍大腿,“我那妹子早先还跟我说,那位艾老爷一直派小厮在外寻什么人,断断续续寻了三年也没啥消息,说的就是你罢?”左右打量一番,“还真别说,你与那和老爷还真有几分相似……这眉眼,这鼻梁,都是聪俊儿聪俊儿的。”
润之浑身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琰丰一手扶着他的腰,勉力支撑着他,朝老叟老妪露出一抹天真灿烂的笑容,“谢谢爷爷奶奶~”
老妪给哄得一愣一愣,顿时笑开了花,“呦呦,跟奶奶客气什么,诶呦这小脸儿长得这个俊,奶奶要是有你这么个小金孙,那可是要烧高香拜佛祖的呀,来来,奶奶给装几条鱼带上,哈哈哈~”
琰丰连忙推辞,告别了老妪老叟,牵着润之朝那艾府的方向去,不想正当此时,一衙役纵马奔来,一时菜蛋飞溅,转眼已及面前——马蹄高扬,琰丰躲闪不及,慌乱之中只来得及紧紧护住头脸,说时迟那时快,润之一把将他护在怀中,单薄的脊背暴露在马蹄之下,眼看便要伤筋断骨……
忽而破风声嗖嗖贯耳,官驹痛嘶一声,周遭齐齐一阵惊呼——
马蹄铁擦着衣袂而过,官驹一个趔趄,将衙役掀翻在地,平白扣了一头臭鸡蛋烂菜叶,衙役狼狈地爬起身来,百姓哄笑一片,衙役愈发怒不可遏,平日里上传下达,闹市纵马本是寻常,谁见了他不抖三抖,今日是要造反不成!
“何人敢拦官府的万事驹?!”
润之拂落琰丰衣服上一片菜叶,转身欲走,衙役见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便要抓他后心,润之眉心微动,稍稍侧身,一手横劈搭住肩膀,一脚微屈断在他两腿之间,猛一发力,直将那衙役摔出一丈远。
百姓叫好声一片,衙役何时受过此等对待,气得直磨牙,忽然之间,他瞧见菜叶子底下埋了一把宰猪刀——
衙役一跃而起,口中怒叱一声,手握杀猪刀朝润之冲来,刀刃寒光粼粼,百姓们倒吸一口凉气,只听叮地一声脆响,杀猪刀应声落地,衙役一跟斗再度扑倒在地,抱着手腕凄厉地叫喊起来。
这场面十分混乱,却令润之觉得分外熟悉,他抬起头,远远地望去——
天边的火烧云将视线映得昏黄,不知是不是下起了太阳雨,天地间沙沙作响,他却感到分为宁静,出奇舒畅,仿佛眼前的沉珂与迷雾尽数散去,生命在一瞬间焕发,周遭纷乱皆离他而去,寂静之中,只剩下遥遥对视的人。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永琰掀了黑袍帽兜,露出俊朗逼人的面孔,他朝他伸出手,一如润之梦中的场景。
怒放的牡丹摇曳生资,润之的袖摆被风吹得飘扬,他低头牵起琰丰,终于笑了起来。
“走罢。”
“去哪儿?浪迹天涯么?”
“不了,回家。”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到此就全文完结啦,撒花~~后面还有几个小番外
感谢各位小宝贝们,小天使们,老爷们的鼓励,第二本正在存稿中,存到二十万就开坑~希望大家多多捧场~~~依旧是古代甜文~~爱你们~~~
☆、番外一 岁月长
番外一
大清顶顶高兴事,失踪多日的圣上,带着失踪更多日的准皇后,凯旋归来了,柳凤雏掐指一算,表示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当然,若是他们再不回来,柳国师为皇帝量身定制的留声木头雕像就要被满朝文武戳穿了。
“放屁!怎么可能戳穿呢!我这木头人可是真人等身,纯手工定制,黄花梨中空防腐,上到头发丝下到脚巴丫儿,连一鸡两蛋都是高度仿真,三步开外毫无破绽的。”
“什么仿真木头人?也给我瞧瞧。”眼看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黑,润之适时打断,“师父,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柳凤雏上下端详打量,一副不认得他的模样,“啧啧,自己闯荡这些年,果然与从前不同了,到洛阳见过你爹了?”
“见过了,”润之露出松弛的笑容,“爹爹在洛阳很好,那个……”不知如何称呼乾隆,想了一会儿说,“先皇也很好。”
“好就好,他们都是会享受生活的人呐,可怜你师父我一把年纪了,想功成身退都不成,还得给你们罩着这皇位,”柳凤雏这才发现了躲在润之身后的琰丰,“这谁的孩子?你爹给你生弟弟了?”
小狼崽子在老狐狸面前有点露怯,润之摸摸他的头略做安抚,把他推到身前来,显摆说,“我在路上收的小徒弟,俊不俊?”
“哎呦~小徒弟儿,那我是你的师公了,叫声师公来听听。”
说着伸手去摸他脸蛋,琰丰灵活地躲闪开了,抬头去看润之。
尹壮图刚点完将,与牛不平一前一后大步从殿外进来,许是宫中伙食好又管饱,牛不平如今越发高壮,活似一座黑山一般,见了润之,颇高兴地将他搂住揉搓,又在皇帝刀锋一般的目光里改为拍肩膀。
尹壮图颇亲昵地揉揉润之的头,“高了,”又捏捏他的胳膊,“也壮了。”
面对尹壮图,润之心中确有些内疚,当初不告而别时抱着此生不复见的打算,如今再会不知如何旧事重提,好在尹壮图实在是个豪爽的,全不提当年之事,话了话旧转头便跟琰丰混了个八分熟。
“你师父教了你什么了?”
“教了字,还有诗辞,”小琰丰将腰板儿挺得溜直,骄傲地说,“两千零五十四个字,又一百四十六首诗。”
润之心中五味陈杂,教琰丰确是无心插柳,不想这孩子竟一字一句记得如此清楚,回头与永琰对视,永琰默默靠过来,牢牢握住他的手。
“这么厉害呢,”尹壮图半蹲下来,平视着琰丰,“那师父有没有教你功夫?”
“琰丰会功夫的,能保护师父。”
“真的?”
“当然!”
“那出来,跟尹叔叔去校场练练。”
琰丰抬头看看润之,润之朝他点了点头。
琰丰小大人似的冲尹壮图说,“练练就练练。”
尹壮图把小琰丰举过头顶,让他骑在自己脖颈上,琰丰紧张地抓住他的两只耳朵,被扯着两条腿晃晃悠悠地出去,柳凤雏凑过来,好事地问,“你打算如何安置这孩子?”
永琰看着润之说,“听润之的罢。”
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那笑容穿越数个年头,翻过山岭,略过长河,穿过他们所有去过的地方,如同岁月从未将他们分离,润之道,“师父说呢?”
“诶……”柳凤雏哀鸣一声,“我就知道,你拐带个孩子回来就是想明目张胆的退位,你这皇位也不打算要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万顷国土,大好河山,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喜欢,”他望着他,满目深情,“但那些加在一起,也不及润之万中之一。”
“行吧行吧,别膈应我了,说说打算吧。”
“师父,”润之正色道,“我与琰哥商量了一下,打算开春立琰丰为储君,然后……”
“然后你俩就逍遥自在,纵横天地之间了,”柳凤雏打断道,“让我老人家孤苦伶仃带着个小崽子?”
“不是还有尹大哥和方先生呢么……”
“闭上嘴!他俩顶个屁用,他俩又不会教育孩子,又不懂治国之法,到头来还不是老子给你擦屁股,你师父都一把年纪了,懂不懂得尊老爱幼啊!”
“师父辛苦了~”润之冲上来捏肩捶腿,片刻又被永琰搂回身边,只得远程殷勤道,“这回回来,徒儿给您带了好多江南的土产,还有凤尾竹苗哦,很难得的哦~”
柳凤雏脸色好转,“那……那你就打算让小崽子还叫琰丰?犯了先皇名讳是找抽不成?”
“对,对,我倒没想到这事,还是师父心细,名字我当年也是随便起的,那便让内务府再挑个好多?”
“不必了,”柳凤雏老神在在地掏出玉蝶,“看看为师给起的名字。”
润之凑上前一看,玉蝶莹润剔透,上头早刻好了名字——爱新觉罗.咸丰。
“百废咸举,这咸字好,”润之赞道,“师父原来早就算到了,还是师父想得周到~”
柳凤雏被这一句取悦得熨帖,扬扬手道,“说到头,为师到底做错了一件事,我云游多年,不曾想必显竟变得如此,我察觉得太晚,害的你二人分离多年,如今他已去了,为师能帮他补救便补救些罢。”
润之微微伏下身,给了他一个真诚的拥抱,“过去的已经过去,师父永远是我师父。”
“臭小子,”柳凤雏脸上通红,不自然地挣了挣,低声嘟囔道,“那是,我不是你师父谁是你师父,算你还有点良心……”
“以后记得要回来看为师,还有……”别过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皇宫的大门,永远给你敞着,常回来,听见没有。”
“是。”润之眼眶发热,委身跪地,朝柳凤雏叩了三个响头。
“徒儿还有一事相求,那个……那个琰哥等身的木头人能不能让我带走~~~我就想瞧瞧□□雕的像不像嘛~~给我罢,给我罢,你们留着也没啥用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第一章~
☆、番外二 丐帮主
在皇宫消磨的时日分外舒坦,咸丰身量长得极快,靴子月余便要新作,好在宫中向来不缺这些,年后圣上下旨立咸丰为皇太子,因着没有旁的皇子公主,这位置稳得出奇。
他自己倒不在乎,只是对新名字不太适应,不过不管身份如何,周遭环境怎样,只要能让他一直待在润之左右,他便知足了。
这日润之一应人等正预备吃午饭,新晋小公公神色慌张上殿,在和善好说话的太傅与一脸漠然的圣上面上左右看罢一圈,果断选择太傅大人——
“禀太傅,”小公公道,“宫门口来了个乞丐,指名道姓要见太傅,守卫将他拦下,他便哭闹不休,扰得百姓不得安宁……”
“乞丐?”润之问,“什么模样?”
“那乞丐蓬头垢面,实在……看不清啊。”
皇帝板着脸将一只龙眼小笼包递到太傅嘴边,润之张口接了,问道,“丐帮的人?琰哥认得么?”
皇帝摇摇头,复夹了一筷子炸酥和喂过去。
润之摆摆手,朝小公公道,“既然这般执着,想必有冤情,我便随你去看看也罢。”
皇帝龙目一瞪,小公公心头一凛,寒意翻涌,深感命不久矣,忙紧随太傅这棵避风大树,战战兢兢下殿而去。
“你又上哪儿去?”柳凤雏塞了满嘴红烧肉,含糊不清问道,“不是要找润之小子么,你去作甚?”
永琰宽大龙袍袖摆一拂,瞥也不瞥柳凤雏一眼,尾随润之出了殿门。
润之出得宫门,遥遥见一乞丐于泥水中打滚,遍身补丁,大肆哭闹,口中高呼‘丰绅殷德’,守卫倶不敢惹。
“戚小威——!”润之大呼。
乞丐登时止了哭声,高喊道:“娘——子——!”
侍卫甲乙丙丁:“……”
戚威骤然一跃而起,冲向润之,未及近前却觉得眼前一话,天地猛掉了个个儿——
“诶呦喂——!”
永琰拍去掌心沾上的泥水,一手拦住润之肩头,漠然道,“又话便说,勿动手动脚。”
戚威倒地不起,讹人般不住喊痛,非得太傅搀扶才能起来。
润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简直被他二人弄得没脾气,伸手将戚威拉起,后者大声哭嚎抱怨。
“你个没良心的!我这一路为了寻你,到处打听,说书,散播故事,你呢!好好儿的在宫里头享福!好吃好喝伺候着,小酒喝着,小风儿吹着,美人抱着,神仙似的快活,呜呜——”
“他寻你了,”永琰道,“每年都派不少兵马。”
“好了好了,”润之听出永琰语气中的醋意,遂拍拍戚威后背,帮着他顺气,“这不是回来了么,”旋拉他过二十四桥,边行边问,“你又是怎么成乞丐的?”
“还不是因为……因为,”戚威支吾道,“百姓人数众多,我当然要深入到最底层去散布消息,才能更快传播,丐帮传消息果然快,你这不是都回来了么。”
“不对吧?”润之狐疑道,“你是除了占山为王为虎作伥以外,没别的本事罢?”
“别污蔑人哈,”戚威道,“要不是我当年紧要关头放出惊羽,你如今都黄土白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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