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则生变,速战速决!
四个杀手看着他不同于刚才的样子,相互对视一下,立即下定决心。
在杀手眼中,他的动作破绽无数,似乎只要攻击便会使他倒地不起。可实际上,温述秋仅是抬起手,手中纤长的白玉簪在空中划过长长一道白光。只是一息之间,面前的人便不见了踪影。杀手心道不妙,四个人紧紧靠拢在一起护住后背,却听身后一声催命般的声音响起。
“第一剑。” 清润的像是溪水一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杀手反应极其敏捷,转身的同时就是一刀,但是却没看见原本应有的血花绽放。另一个同伴却突兀地倒在了地上,其余几人凝眸一看,那人已是断气了,只见脖子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死时想必是极其不可置信的,眼睛大睁着,可谓是死不瞑目。
“第二剑。” 那阎王爷的声音又响起了,两名杀手一跃而起,他们二人使用的都是长剑,正所谓长剑克短刀,在以武器的拼搏之中,一寸短一寸险,更别提温述秋手中那根巴掌长短的扁头玉簪子了。但温述秋的动作却十分迅速,单手改掌为拳,打在一人心口,另一手格挡住二人的攻势。白玉簪子在他手中灵活自如,丝毫不比长剑来的差。
第二剑终究还是划出去了,他身形如惊鸿,白玉簪如流光,在浓墨般的子夜中交织出一片光影。
“留你一命。” 他平静地对刚开始发号施令的男人说道,“去回复吧,留待他日,我必定以命相博。”
在一切终于寂静下来之后之后,温述秋才走到涧边,清洗了一下滴血的玉簪,复又将头发束起。
转身时,他却突然僵住。
晏无意不知何时醒了,强撑着坐了起来,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那双眼睛,温述秋好像有无数的话想说,想告诉他。可是太多事憋在心中,直涨的胸腔生疼,最后却只化作叹息一声逸出口。
“先处理下伤口罢。” 他深吸了一口气,跪坐在晏无意身前,轻轻拉起他受伤的右手,低垂下眼帘,将唇贴了上去,吸吮着伤口的毒血。伤口并未凝固,却也不再流血了,他吸吮的格外困难,只能先用舌尖轻轻舔去污血,再以口中的氤氲热气给冰冷的掌心镀上一层温度。
晏无意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动作,长长的眼睫在高挺的鼻梁旁打下深刻的阴影。他紧紧抿着唇,不知是在忍耐疼痛还是在想些什么。
“忍着点。” 他轻声说了一句,用簪子在伤口处又划了一道,流出来的血也是乌黑色的,亏得晏无意内力深厚能护住心脉,不然现在温述秋就得发愁把他埋在哪里了。
直到血液不再发黑,他才停下来。温述秋舌尖被血刺的滚烫,也顾不上休息。他从里衣上撕了几个布条,包扎在那皮肉翻滚,深可见骨的伤口。
“对不起。” 一声轻且颤抖的道歉低低地传来,他的动作越来越缓慢,包扎的手蓦然顿住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我瞒了你。”温述秋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不安和愧疚,脸色甚至比晏无意还要差上几分。
晏无意面无表情,抽出了自己的手,缓缓站起来。
温述秋看着自己的手心,顿时心下一片茫然。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要隐瞒下会武功的事实,也无法解释为什么现在会如此心慌意乱。心思流转之间,想得太多,反而什么都没想到。
他一直如同越海奔徙的飞鸟一般,找不到任何的归巢停歇。奔波在江湖中,恍惚间竟也让他觉得满足。只有在晏无意身边时,他才堪堪体会到了什么是驻足的滋味。
如此想来,这滋味实在温暖的太让人迷恋,仿佛自己也有了家似的。但是晏无意与他不同,他是好友遍布天下的人,无论在哪里都能活的好好的。
温述秋此时突然放松下来,更觉得自己解释与否越发的没意思。
却在下一刻,他被面前的男人拥入怀中。温热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温述秋突然鼻子发酸,他深吸一口气,埋首在男人的脖颈间,紧紧抱着他。
“能告诉我原因吗?”晏无意被他这样死死的抱着,抬起头笑了笑,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抚了一下他的长发。
怀里的青年用力摇了摇头,抓着他衣服的手指更加用力。晏无意耳朵多尖啊,很快就听到了青年竭力想藏起来的哽咽声。
“喂喂,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晏无意一听这音儿不对,赶紧抬起青年的脸。
青年也没什么别的表情,时不时吸吸鼻涕,眼泪不停的流,从脸颊一直到下巴,最后再滴落下来,在衣袍上绽开深色的花。
一看他鼻子眼睛红的跟只大兔子一样,晏无意立马浑身翻啊,手忙脚乱地找他的手帕,找遍全身上下还真被他翻出来一条皱的跟坨咸菜似的帕子。
“怎么跟个姑娘似的,动不动还掉点金豆子?”他左手拿着帕子,力度不算轻的抹了抹青年脸上的泪痕,“忍着点儿啊,知道你爱干净,现在条件不允许,这帕子可是正宗江南造。”
“你就吹吧。” 温述秋瞥了一眼那手帕,嘴瘪了一下。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哥逛花楼的时候你还骑着你的小毛驴呢。” 晏无意笑道,“你以后可别这么哭了,看上去怪心疼的。”
“可是如果我没隐瞒,你的手也不会这样。” 温述秋眼眶仍然红着,黯然无比地说道。
“这个啊?” 晏无意看了看右手掌心,摇头笑道,“就算你是天下第一的厉害,我也会过去的。我不护你,还有谁护。”
“我不值得的。” 温述秋自嘲似的摇摇头,垂下了眼睛,“我有太多不能说的事,也许这些事会害了你。不,现在已经害了你了。”
“这可没什么值不值得的。都不容易,谁都有苦楚和痛处。古人说知己要坦诚相待,可是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晏无意打断他的自语,声音低沉,充满安抚意味,“你走了死胡同,为着不能把所有事告诉我而害得我受伤想的太重了,我说过了,就算你武功再好我都会去护住你。做朋友哪里能有这么多条条框框?平常心一点,不然我不好受。”
“这是我欠你的。” 温述秋看着他的伤口,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如以身相许吧?”晏无意大笑道,“我不缺牛马,也不用你拿命来抵,就是缺个媳妇儿。”
本是玩笑话,谁想到温述秋吃惊地看向他,耳根红了一片,犹豫了半天才下定决心说道:“如果你需要的话......” 也不是不行......
“现在好受多了吧?看你刚才那脸色,不知道地还以为受伤的是你呢。”晏无意失笑,揉了揉他的头,“以后别胡想了。”
“我.....”温述秋想说这不一样,但是看到晏无意笃定的目光,他又将余下的话咽到肚子里了,“走吧,我刚才来这里的时候看到山上有灯光,料想应该有什么人家在。”
温述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痛欲裂。
山中的夜晚奇冷无比,白天的炽热高温早已消失无踪,拜这种极端的天气所赐,周围的树木皆是树皮干裂,要死不活的样子,温述秋扶着晏无意,这家伙早就脱力了,站在那里只不过是强撑而已。他脱下自己的外袍给热爱装逼的病号披上,病号拒绝并且提出了抗议,被冷漠的驳回了。
“现在这么冷,穿上。” 温述秋扶好他,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山上走去。
“你什么时候能对病人好一点?”晏无意不满道。
“病人不和大夫顶嘴的时候。” 温述秋看了下四周,确定了一个方向,扶着晏无意慢慢往山上走。
“天快亮了,差不多寅时的样子。”晏无意看了眼天边,又说道,“我就是这个时候出生的,我爹原本打算给我取名叫晏大虎的。”
“好名字,一听就很威风。用这个名号闯荡江湖定有许多人怕的打颤。” 温述秋夸赞道。
“后来我娘不让。”
“那可惜了。”
“你既然这么喜欢这个名字,不如你叫好了。”晏无意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
温述秋连连摆手,“受不起,这名字威风过头了。”
“我的名,是从‘去留两无意’之中取的,大概是希望我能宠辱不惊吧。” 晏无意笑道,“你的呢?”
“嗯?我不知道,没人给我说这个。”温述秋一直留意着路和方向,随口答道,“大概也是诗吧,我娘从诗集里找的。”
晏无意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拂开了碍眼的树枝与藤蔓,看着眼前景色。
天边夜幕还未散尽,半轮月亮仍挂在当头。冷风吹散了薄雾,留下似晴似阴的天境。云朵轻柔,被金波描绘出柔色的风采。远方连绵不绝的山脉还带着冰冷的霜雾,淡雅的如同水墨画一般,却因着鹅黄色、胭脂色、朱褐色等深浅不一的霞光变得明媚起来。
万事已然更新,长夜终将过去。
第19章 苏诃仙宫
“晏大哥,你感觉怎么样了?” 温述秋扶着他走一段路就要问一句。
晏无意无奈又好笑,只好回道:“你怎的这么啰嗦?走了不到三里地你就问了千八百遍,我的手就算没事现在也得疼一疼矫情一下了。”
听出他语气的不在意,温述秋不甚赞同道:“看来当时我就应该把这个手掌直接截下来一了百了,省的有些人唧唧歪歪的。”
“秋秋啊,你变了!” 晏无意大惊失色,“怎么现在说话越发不给我留脸面了?”
“因为我发现给你留了你也只会糟蹋。” 温述秋语气温和,谆谆教诲道,“浪费粮食不对,所以有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子女剩饭剩菜以后就会饿上孩子一两顿,让他们知晓粮食的珍贵性。你看,我现在不给你留面子,也是为了让你知晓面子的珍贵啊。”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留呢?” 晏无意怔了怔,觉得青年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不给你留了啊。” 温述秋一脸理所当然,和蔼道:“你想想,你会去买胭脂水粉给自己用吗?”
晏无意一脸纳闷:“不会啊。”
“对啊,一样的道理,你不买胭脂水粉是因为你不用。” 温述秋笑的开怀道,“不给你留面子也是因为你不用啊!”
“......” 晏无意沉默半天,一抹脸,上手就去呵青年的痒痒,“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云开景明,一座朱鸾碧瓦富丽堂皇完全不似凡间物的宫殿静静矗立在飘渺的云层深处,山中正有无数沉默着的车马向她进发。
在平静中自然也有不平静的事,极乐山从山底到山腰都不算陡峭,整体就像个锥子,但越往上走越有险峻的弯绕无数,稍不留神就会跌入崖底深处。
在一声巨大的声响之后,一辆华盖的三架马车从山路上翻滚而下,在撞到一堆巨石之上后彻底没了声响。即使是发生在自己眼前,也没有人去管这辆马车,后面跟着的几辆马车也只是顿了一瞬,便更加小心翼翼地通过了这道险峻的关卡。
“少爷,那辆马车好像是须臾教的。咱们需不需要去看看?”队伍最末,黑衣奴仆纵马缓慢跟在在一辆马车旁边,轻声问道。
车内坐着一位锦袍公子,他单手撑着头,手里拿着一卷书,正随意的翻看着,听到此话,他嗤了一声:“如此狭窄的路上却用三架的马车,须臾教怎会教出如此的人才?”
“据说那位是须臾教教主的小弟子,素来疼爱无比,今年是他首次出世的。” 黑衣奴仆语含担忧,“道义盟与须臾教关系不错,今年有大大小小五桩合作.......”
“我省得了,你既然这么担心,等会就去看看吧。” 锦衣公子冷哼一声,“以后少替我爹操点心。”
“是,属下僭越了。” 黑衣人行礼后一跃而起,向马车跌落的地方奔去。
“从这里掉下去,势必是不会有生还的可能了......”锦袍公子思衬着,手中的书迟迟未翻出第二页。
晏温二人自然也听到了那声巨大的声响,晏无意反应极快,左手一拉温述秋闪身避开飞溅的碎末石子。马车一路从峭壁滚落,带下来不少树枝和岩壁乱石,马车车身就像是被人踩了一脚的纸糊灯笼一样歪折。
待一切安静以后,二人相视一眼,温述秋无奈地摇摇头:“得了,遇上了就去看看吧。”
索性他们离那堆乱石也不远,多走几步路便到了,入目便是三匹摔的不成样子的马匹,血肉飞溅,筋骨皆断。见此情景,温述秋皱起了眉头快步上前,伸手就要撩开马车的帘子。
正待细看,眼睛却被温暖的掌心蒙住了,温述秋着急:“别闹了,快放开我,也许有人活着呢!”
耳边传来晏无意的声音6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你还是别看了,两个人都摔碎了,血呼啦呲的。”
“......” 温述秋掰开他的手,看了一眼马车里面,不禁叹了一口气,“救不了了。”
晏无意上前,拜了拜之后,动手解下了其中一人身上的腰牌,翻过来一看,“须臾教?”
“你知道?”温述秋看了看另外一人的腰牌,上面也是刻着须臾教三个大字,只不过腰牌的材质要差上许多罢了。
“扬子山那边邪正难分的一个门派,林.....林什么?” 晏无意吃力地辨认着沾上血迹的腰牌上面的字迹,“林琀?”
“我听说过这个人。” 温述秋回忆了一下,“好像是须臾教的小徒弟。”
“山上恐怕不是普通人家,我一直听三娘说极乐山上有座仙宫,每年都会办幸事会,给全天下他们看中的人发帖子。” 晏无意轻轻挑开那个人的衣襟,两指夹出一个烫金的帖子,“恐怕这位林小公子就是去参加的,只可惜太不凑巧了......”
“也未必全都是巧合。” 温述秋叹了口气,指了指车辕,“这马车本身就有些问题,跑平路可能没关系,但是山路本就颠簸,再加上这故意弄出的手脚,恐怕是有人不想让他们活着上山啊。”
“让他们二人安息吧,咱们改日有时间绕去扬子山一趟,给老教主带个话。好好的人,也不能一直在这里。” 他摇摇头,转眼看向温述秋,却见他好像在出神,便出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温述秋沉吟片刻,说道:“我在想能不能借用他的身份。”
晏无意目光投向那位小弟子,又比对了一下温述秋,“你是想混进去?可是太冒险了,难道你想探查什么消息吗?”
“不,必须得给你找个休息的地方,还得找些药。你的伤不能再拖了。”温述秋说道。
见他打定主意,晏无意也不反对,只是觉得有些意外,相处这么些个日子,他何尝不了解温述秋?一直严格以君子之礼要求自己,现在猛然听他说出要冒充一个死者的身份,实在是有些奇怪。但他也没说什么,照他看来,江湖人士本就应该这样不拘小节。
两个人合力将马车里的人抬出来,埋在了石头后面。
晏无意看着那简陋的坟墓半晌,双手合十,诵出心经。温述秋也跟着垂首行礼。天道不公,须臾教的这位小弟子仅是弱冠年纪,天资聪颖,师长宠爱,本应该有更长远的人生。谁人也无法预料到他将来的路,他也许会娶一个美娇娘举案齐眉安度一生,也许会继承门派,将已有些没落的门派振兴起来,也许会隐于山林间,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端看他自己如何选择。但是这一切却被断送在这连绵不绝的极乐山间。从此再无这个人的音讯。
温述秋拿过他的牌子,挂在自己腰间,心里叹道:林公子莫怪,温某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若是不抓紧时间找些药的话,晏大哥的手便再无痊愈的可能了。
这是一直压在他心中的一块重石,无论晏无意怎样开解也不可能全然祛除的心结。
取了牌子,两人向上走的速度便增快了不少,再无原先游景一般的惬意。二人走后不到一刻钟,原先决意来看的黑衣奴仆也找到了马车残骸,翻来覆去都没能见到里面有什么人的迹象。他不禁有些奇怪,暗道: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大罗金仙也活不成,难道那弟子的尸体长翅膀飞了?
虽然疑惑不已,但既然已知人绝无生还的可能,他也放弃了在周围搜寻,转身又往山上奔去,要尽快将这件事回禀给少主才行。道义盟和须臾教的合作虽然都是贩购岩茶的事,但总归也是一个进项,其实从根本的意义上来说合作比金钱的价值高得多。道义盟有意栽培,须臾教乐得紧随,也许再过上几年江湖上就会从九大门派变为十大门派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