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绝之前被自己与默温有天定姻缘一事,震惊了心神,没有来得及反应,后来能反应了,又因为发现自己险些破坏了两人的好姻缘,心下后悔,便把这雷当作自我惩罚,任由它劈了。结果就是封绝不多时便身负十几道血痕,连墨袍都染湿了。
天道见他不反抗,劈得愈发起劲,不料一道雷行至半空,突然好像被生生扼住,竟是蓦地消散了,一起消散的还有漫天的黑云。
天界众人都被这瞬息万变的天道唬得一愣一愣的,宿合星君也不明白,这天道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简直跟封绝古神有得一拼。倒是封绝,愣了一会,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身形眨眼便消失在原地。
就在封绝强行用灵力抹除姻缘线的时候,正在觅萝仙府里睡大觉的默温,突地从睡梦中惊醒,连鞋都顾不上穿,匆匆跑到屋外,就见漫天黑云压顶,心里登时弥漫着不祥的预感。
就在他尚且满心疑惑时,心口猛的一抽,仿佛被一把利剑洞穿,连带着整个神魂都抽痛起来。他立时跪倒在地,手死死的抓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呕出鲜血,随即昏迷。
觅萝仙府受他神魂加持,此时他神魂受损,整个仙岛也不甚安稳,禁制消散,大地晃动,小豆子正在前院打扫,见此情况慌忙来寻君上,没想到却看见君上倒在地上,衣衫染血,慌乱之下只记得大哭着找佛祖。
天道没想到会牵连默温,那七八个雷劈下,也就是一句话的时间,等它注意到默温的情况,便立刻停下了天罚。
封绝老远就看见觅萝仙府的状况,禁制早已消了大半,他不费吹灰之力就闯了进来,然后就看见小豆子正在给佛祖传音求救,默温被他半抱在胳膊里,地上满是鲜血。
封绝一把将人夺过来,揽入怀中,二话不说便将他带到了灵气最为浓厚的三十六重天。
第19章 第十九章 痴情的仙君
尊罗和清越早就看见了天空的异样,估摸着天界里能让天道这么生气的也就某人了,此时都陆陆续续赶来他这里询问,结果就看见昏迷不醒的默温。
不过沧澜宫却很快迎来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文昌帝君。那人仙衣飘飘,好似在游玩观赏似的在门口踱步,封绝此时顾不上招待人,尊罗便用自己的权限将人放了进来。
文昌帝君一边四处探看,一边感叹,“这沧澜宫还是如此霸气威武,就是太过冷清了,没点人气。”
尊罗早就对他这火烧眉毛也能悠然自得的性子甘拜下风,若是平时肯定要在嘴上刺他一刺,可惜眼下没这个空闲,“你怎的来了?莫不是有什么办法?”
“呦?难得尊罗你能说出好话来。”文昌帝君挑了挑眉,“我虽没有办法,但是有人有,我已经传他来了,一会就到。”
封绝闻言猛地回头看他,目光犀利如刀,“当真?!”
文昌帝君被他的眼神瞧得心头一跳,面上却一点不显,仍旧做足了高人的派头,“那是自然,我向来……”
他话没说完,就被沧澜宫外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打断,“开门!我来了!不想默温死翘翘就赶紧让老子进去!”
来者便是整个天界最有名的医者,僻柳尊者,他背着一个小巧的药箱,被封绝施法直接弄到了屋内。
文昌帝君与他是老相识了,主动上前打招呼,“小柳你来啦!”
僻柳看都不看他,直接把他扒拉到一边,“边儿去!别挡着老子!”说完就在默温床前坐下,替他把脉。
封绝专注的看着僻柳为默温诊治,尊罗看文昌一脸憋闷的表情,主动替封绝问道,“文昌,今日之事到底是为何?”
文昌憋了一肚子话,就等着有人问他,听见尊罗的话立刻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此事说来话长,当年封绝古神为绝情根,亲手剖去半心,没想到却遭太上无情道反噬……”
“等等!”尊罗听得脸色大变,“你说封绝他干啥了?绝情根?剖心?为啥?疯了吗?”
“这事说来就更长了……”文昌偷偷去看封绝的脸色,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他总不好拿出来到处说,还得看本人的意思。
封绝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他本不想让文昌说的太明白,然而转念一想,或许此事与之后的事都有联系,索性没有阻拦。
文昌接收到封绝的暗示,知道自己能把远古大神的八卦说出来,立刻眉开眼笑,将因果娓娓道来。
……
一身绯衣的美人没有料到那人会突然变心,对他切去半心,断绝情根的行为惊诧不已,也没有料到那人会突然遭受修为反噬。
跌跌撞撞的奔至那人身边,黑袍男人看着他,缓缓合上了眸子。他余下的半心还握在手上,默温忙不迭的将它放回原处。
然而黑袍男人的情况仍旧不容乐观,绯衣美人抚过他线条冷硬的脸,泪水不受控制的滴落在他脸上。
没有丝毫犹豫的,绯衣美人将手插进心口,挖出了自己的神心,同时唤出斐金剑,将自己的心一分为二。
一半长着碧绿流光的情根,一半没有。他将没有情根的那一半,放入了黑袍男人的心口,施展灵力,将两颗半心融合为一体,同时将可怕的修为反噬引到自己身上。
随着灵力的剧烈流失和身体伤势的加重,余下半心上原本长势良好的情根逐渐枯萎,最后一片灰败之色。
绯衣美人面色几乎透明,替黑袍男人修复了心口的伤势,他手脚并用的艰难起身,谁料他刚刚站定,脚踝上封绝送给他的碧绿镯子便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默温费力的低头去看,只见原本完好的镯子上遍布网状纹路,似乎下一刻就会碎落一地。
他不由得苦笑出声,笑意牵动伤势,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口中向外喷涌。默温拼尽力气移动脚步,一步一步的远离昔日的心上人。
他摇摇晃晃的走着,每一步都艰涩无比,半心在汹涌的流着血,顺着身体留到脚底,留下一个个血脚印,血脚印原地化作朵朵金莲,随即花瓣零落,金莲眨眼间凋谢在空中,了无痕迹。
与此同时,原本灰败的情根逐渐化作飞灰,飘散在三十四重天明媚的阳光里。一齐消散的,是所有美好的,眷恋的过往,炙热而温柔的亲吻,坚实而可靠的胸膛,怜惜而不舍的拥抱,那人浓黑的英气的眉,幽深的迷人的眼,干燥的灼热的唇,随着他一步步离那人远去,随着情根一点点流落在空中,这些记忆也如数碎裂,化作星光消逝。
他无意识的走着,直直走到了纷繁树下,原本茂密粗壮异常的神树,此时竟似被人生生用刀劈去了一半,切口处干净利落。
脚踝上的碧绿镯子也终于支撑不住,碎成无数小块,散落在纷繁树的根脉中,被树当作养料吸收干净,竟是没留下一点痕迹。
“下来,我接着你。”
“我只抱你。”
“实话实说罢了。你若不喜欢,我便不说了。”
“那便好。”
绯衣美人仰头望着那半棵树,嘴角扯起温柔的笑意,眼泪却汹涌而落。
逆着天光,他仿佛回到了两人最初的相识,他落入那人怀中,那人皱着眉头,低头看他,低沉的音色晃了他的心。
“你是不是该下来了?”
“无碍。”
第20章 第二十章 补心的仙君
文昌帝君说完,气氛立时死寂,他原想着能有人惊呼几声,表达一下惊讶骇然之情,谁料大家都不说话,他一时也有点尴尬。
封绝沉默着,突然利落的将手插进心口,毫不犹疑的挖出了自己的神心,完整的一颗,看不出丝毫曾被一剖为二的痕迹。
碧绿的情根深深地扎在神心之中,粗壮的茎叶舒展着,流光溢彩,就像当年他挖出来的那颗一样。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完整如初的神心,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是谁下的障眼法?”
尊罗一脸懵逼,倒是文昌帝君见死寂的氛围被打破,有些高兴的做了解密的人,笑嘻嘻地,瞧着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清越,“那就要问问清越古神了。”
封绝瞬间消失在原地,转而出现在清越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果然是你。”他说着就催动灵力,大有毁他神魂的意思。
清越当年为了一己私欲,在默温给封绝的半心上下障眼法的时候,就料想到了,将来若有一天被封绝得知真相,以那人的脾气,定然不会放过自己。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旧怀抱着一丝侥幸,甚至为了自欺欺人,从不去卜算结果,想着若是封绝就此忘记那个人,他就有机会走进那人的心里。
他想要的不多,千万年里,也就一个封绝而已,为什么天道就是不愿意成全他呢?就因为默温是天道之子,便这般不可理喻的偏心吗?
可惜天意从来高难闻,纵使是远古大神,也不能左右天道的意思。更何况天道的偏心眼早就偏在了明面上,区区一个清越古神,怎么比得过自己的孩子。
清越自知无从辩解,自暴自弃般闭上眼睛,动也不动,等着封绝对他下手。
尊罗见状赶紧去拦,却也不敢凑的太近,以免伤到了自己,让再过几百年就要出世的孩子没了爹,只能在一边劝,“封绝你冷静,听听清越是怎么说的,再说了小温温还没醒,有什么事也等他醒了再说好不好?你现在要是冲动了,万一天道又劈你,小温温可怎么办?”
封绝并没有被完全劝住,他仍是给了清越一掌,打得他直飞出去,鲜血狂喷。他根本无需听清越的解释,便能猜到他的心思。
文昌帝君显然是天界八卦小分队第一人,对这样的发展波澜不惊,却也没有继续添油加醋,而是继续说他故事的后续,“默温后来被小柳救回,天道怜惜自己的孩子,便替你改了命格,为你二人订下姻缘。所以你这次妄想逆天而为,才会惹得天道如此动气,谁曾想你身上的半心与默温的半心仍相连,灵力的反噬也影响了默温,才会使他重伤,这也是天道不曾想到的。”
封绝不再看清越,回到床边执起默温的手,“那为何我已恢复了记忆,温儿却没有?”
“你当初虽剖心绝情根,但是细密的情丝尚存,默温的情根和情丝却是枯萎消散的,意味着心死。故而你寻到了契机,记忆恢复,情根重新长出,但默温只有半心,只能长出些许情丝,却长不出情根,自然也恢复不了记忆。”
封绝听完,立刻化出墨殷剑,就要再来一次剖心,替默温把心补齐。
僻柳尊者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的剑打掉,气势汹汹的怒喝,“又剖心?!没完了是吧?!默温费了那么大的劲才帮你重塑神心,你说剖就剖,你把他的付出当什么了?!”
封绝被他吼得说不出话,僻柳更气了,指着他鼻子就骂开了,“我真是搞不懂你哪里好?!值得默温这样付出!你当年说散就散,当着他的面自绝情根,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你倒是伟大了,顶着为他好的名头,却让他受伤痛苦!你凭什么为他做决定?你凭什么自说自话?真的爱他就为他反了天去!天煞孤星怎么了?你不是远古大神吗?你应该对他说,就算我拼上全力,逆天改命,也要从天道手中求得你!其他的都是屁!”
文昌帝君听得热血沸腾,狠狠拍了僻柳尊者一巴掌,“小柳说得好!”
僻柳正在气头上,回头狠狠给了文昌一脚,“滚你丫的!”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爱上一个人,或许是因为身为远古大神的骄傲自负,或是因为得知自己命格后的愤怒混乱,当年的他忽视了默温的感受,自说自话的为两人的未来做了决断。以为是为了心上人好,想要保他周全,不受天谴之苦,谁料反而给他造成了无法逆转的伤害。
到底是孤身独活至今,不曾体味过与挚爱生离死别的痛苦,天真的以为那时的痛便是极致了,剖心断情,自以为给了那人最好的结果。
若是换成如今的封绝,定然是宁愿和天道一战,也不会放开手的。
绕了这么一大圈,伤透了心上人的心之后,他终于有所成长。
“想要填补半心也不是没有办法。”僻柳尊者熟读各类医药古籍,三界之大,自然是各种奇花神草都有,“典籍有载,斜渊草可补神心,修神魂,但是三界之中只有一株,这一株消失后,才能长出新的。此灵物叶片呈锯状,向阳背阴,朝白夜赤,长于高山溪涧之间。”
尊罗追问道,“高山溪涧?三界里高山溪涧多了去了!具体在哪啊?”
僻柳白了他一眼,“这等举世罕见的灵物自然生出了灵智,会自己跑!听说它高兴的时候日行千里,上天遁地轻而易举,不高兴的时候日行万里,三界到处跑,鬼知道它在哪儿!”
尊罗张嘴就要骂出来,险险的将脏字吞进了肚子里,深呼吸,“这玩意是怎么被记入典籍的?”
“默温小时候和佛祖去无极地玩的时候抓到过一只。”
“……然后呢?”
“被他不小心扔到莲池里淹死了。”
“……”
最后封绝追着一株斜渊草跑遍了三界,终于抓到了它。那株草被封绝用禁制封在手中后,还一直哭喊个不停,最后险些被自己的眼泪淹死——因为封绝的禁制防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清醒的仙君
因为默温气运惊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遇到那些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珍稀药材,让僻柳尊者这个药痴很是眼馋。默温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便给僻柳送了个顺手的人情,但凡遇到什么没见过的天材地宝,就差人给他送去,几次三番以后,两人关系倒是不错,起码僻柳对默温很有好感。
因着这个缘故,上次默温的命就是僻柳救的,故而他对封绝的意见很大。默温剖心之后又身受封绝的修为反噬,神魂大损,修为剧减,文昌帝君有感,在问天台得到天道旨意,带着僻柳尊者前去纷繁树那处,将人救回。
天道心疼自己的孩子,一面以纷繁树为媒,为默温渡修为救命,另一面改了封绝的命格,定下二人的姻缘。否则以默温那时的伤势,现在应当还在床上昏睡不醒才是。
文昌帝君是个八卦的,僻柳尊者因此有幸听说了两人闹成那般的全过程,对于封绝古神这个自大的脑残不予置评。
故而这次封绝费了老鼻子劲,才抓回一只成了精的斜渊草为默温填补半心,也没能获得僻柳的好脸色。
僻柳拿过那颗哭得快要背过气去的草,随即就要把封绝撵走,无奈这尊大神笔挺的杵在默温的床头,说什么都不挪步。
说来也是有趣,那斜渊草一看见默温就吸吸鼻子,不哭了,反而主动爬到默温的身上,坐在他胸口瞧他的脸,似乎很喜欢他额间的那朵金莲,甚至伸出细长的叶子,小心地摸了摸,欢喜得不行。
僻柳没有把这草精抓回来入药,只从袖中取出一支净玉瓷瓶,在斜渊草的头顶滴下数滴晶莹玉露。斜渊草立时摇头晃脑,噼里啪啦掉下几颗圆黑的小种子,它挠挠头,迈着小短腿跑到默温的心口,一头扎了进去,流光闪过,默温的神心瞬间被补全,连神魂都受到了滋养。
纤细的情丝向新长出来的半心上蔓延,而后汇聚成一颗种子,种子生根发芽,长出碧绿的根茎,默温长出了新的情根,被抹消的记忆逐渐回笼。
是夜,默温长而微翘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封绝惊喜的凑过去,有些小心的开口,“温儿?”
默温没有立刻回答他。确切地说,他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记忆是回来了,但是和失忆时发生的事混在一起,他根本分不清先后逻辑。
封绝看见他眸中一片迷茫,心里咯噔一下,收敛了过于外露的表情,“默温仙君,你还记得我吗?”
默温闻言眼神终于聚焦在他的身上,眸中风云几度变换,记忆最终停留在给他造成了最大伤害的瞬间,以为这人早已经忘却前尘。他垂下眼,声音干涩,“自然,封绝古神威名,三界皆知。”
封绝皱了眉,伸手覆上默温的脸,“你当真……什么也没有记起来?”
默温被他问的一愣,“你,你没有失忆?怎么会?你不是自绝情根了吗?”
“你想起来了?!”
“什么?”默温错愕,莫不是自己失忆了?“我怎么会?不对,我们不是去人界找寻欢花……不对!我们不是已经……我的记忆……哎?”
默温错乱的抱住头,努力想要捋清思绪,却偏偏越想越乱,顿时头疼欲裂,忍不住用拳头捶了捶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