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中途意外发现绑匪与官府极可能有所勾连,星河更不会不回杏花村,反而跟着谢子墨前往邑京。
无论怎么说,他都只是端木薇铲除谢子墨时顺带需要拔除的杂草,因为稍稍有些能力,才升级成路障罢了。
端木薇本不会在意一个路障,而他这个路障,本来也没打算将谢子墨的仇人当成自己的仇人严阵以待。
倒不是圣母,只是因为她是谢子墨的仇人罢了。
谢子墨的仇人,怎么处理该由谢子墨本人决定,哪怕星河在这塘浑水里面滚了一圈,但既然已经上了岸,最大的苦主又不是他,他便不想多插手了。
这才是他自从认了任家之后沉迷学习不可自拔,甚至连谢子墨都少见的原因。
可这女人想把他拽回浑水中,他的兄弟拿这个女人毫无办法,更无奈的是,显然谢小叔也是同样。
若可以,星河相信无论是谢子墨还是谢小叔,都想将端木薇大卸八块,然而现实是,只要端木薇还姓端木一天,他们就只能想想而已。
明目张胆的杀皇室中人,哪怕她只是一个公主,这是想造反吗?
就算谢家身为八大世家之一,也不敢沾上这样的罪名。
或者说就是因为谢家身为八大世家之一,才不敢沾上这样的罪名。
但虽不能杀,却可以伤。
君权虽重,但这片大陆上,最看重的还是武道境界。
若谢小叔此时是武圣修为,莫说当场杀了端木薇,就是当真将她大卸八块,使她死无全尸,只要理由正当,皇室也不敢有意见。
谢小叔的理由正当吗?
当然正当,无论是端木薇被拿住的谋害谢子墨的证据,还是当着他的面要杀谢家邀请的客人,都足够谢小叔杀人了。
只可惜……
谢小叔不是武圣。
端木薇就是因为明明白白的知道,今日她最多受伤,还不可能是危及性命的重伤,所以才敢如此放肆。
星河见端木薇猖狂,却任谁都拿她无法,想了想问道:“你既然觉得我气质行事都像任天泽,这不是很好,为什么又要杀我?我想这天下想要找出如我这般像他的,应该也算少有了吧。”
“唔……大概是因为你太像他了吧。”
端木薇听后回答:“你太想他了,所以见到你,我便想起当年他对我的不屑一顾。”
她仿佛陷入对当年的回忆里,神色越发阴森可怖。
“他对我不屑一顾,我知道的。其实你也是,你们两个都看不上我。”
“可他看不上我,却看上了别的女人!”
“崔氏那个贱妇,如何能与我相比?他宁可娶崔氏也不愿娶我!”
“还有刘氏,卑贱之人,也配生下他的孩子?”
“最可恶的是你娘!”
端木薇说到这里,从回忆中挣扎出来,恶狠狠看着星河。
“任郎其实亦看不上崔氏那贱妇,与她成婚,不过为了传宗接代而已。我知道。”
“只要任郎不爱上别的女人,怎么样我都能忍。”
“可是你娘她不一样!”
“任郎洁身自爱,从不在外风流,哪知十二年后,竟出了你这样一个私生子!”
“看你模样,便知你母亲必定也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
“偏偏她将你生的这样像任郎,任郎必定时时刻刻念着她的好!”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任郎便不会想起她了!!我要杀了你!!!”
端木薇越发疯狂,甚至不顾颈侧利剑,想要再对星河动杀手,被谢小叔一掌拍在丹田,暂时封住内力,才老实下来。
星河听罢哭笑不得,他想,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等着端木薇用精神病人的思维将自己同化吗?
这真是无妄之灾,他哪来的什么娘亲!
就因为这女人臆想中的争风吃醋,就要对他下杀手?!!
“可就算这样,难道不是现在正在任天泽身边的崔氏威胁更大吗?为什么没见你对任星洲下手,反而针对我?其实根本就是你欺软怕硬,怕了崔家吧。”
星河这话即是疑问,也是挑衅。
他当然不相信这疯子会怕崔家,她连谢家嫡长子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但就是因为知道她敢,却不见她对崔氏,对任星洲下手,才觉得奇怪。
别说什么任天泽不爱崔氏的废话,就算不爱,单单占着任天泽妻子的位置,就足够将端木薇气死了。
端木薇哈哈一笑,语气恶毒:“为什么要杀他?那任星洲不过一个草包,只比谢明强上那么一点罢了,如何入得任郎眼中?我偏要留着他,他在一日,便是提醒崔氏一日,就算嫁了任郎又如何?她还是入不得任郎心中,她的儿子也是同样,不会被任郎看重!”
她被谢小叔暂时废了内力,还失血过多,说多了话就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声音渐渐低迷嘶哑,但仍旧恶意满满。
“如果一个人,满心想的都是另一个人,偏偏她与这另一个人无论如何亲近,却不能在他眼中看见自己,时间长了,都会疯的。哈哈哈哈,都会疯的!”
端木薇仿佛是在说她的过去,又仿佛是在语言崔氏的未来。
她抬手将谢小叔剑刃推开,纵使谢小叔没做抵挡,剑锋锋利,也将她手指划破。
但她浑不在意,任由身后黑衣人给她脖颈手指抹上上好止血药物,血液瞬间止住。
不过,就这么在他面前说自己男人草包真的好吗……
星河对这位晋阳公主的疯狂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墙都不扶就服她。
同时对谢阳草包程度的认识也更上一层楼,全天下大概没有哪个世家家主,会比他更怂的了。
端木薇发完疯,被黑衣人抱着离开,留下现场一片狼藉。
在场主客四人相对无言,气氛一片压抑。
好在星河只算有惊无险,其余人更没有受伤,最倒霉的不过刚刚被黑衣人摔倒在地的仆人们。
星河于是叹了口气,给倒在地上还起不来的仆人每人刷了一个局针,虽然已经知道他的离经功法只是消耗根基补充气血,但好在这群仆人伤的并不重,而且都是年轻人,根基本来就强健,稍后补补也就回来了。
打法受伤的仆人下去,在场另外三人已经不在满脸愤怒。
大凡世家子弟,无论脾性如何,或冷漠或火爆或不靠谱,起码不会在人前失礼。
这个人前,就包括并不是心腹的家奴。
这些仆人固然无辜,但被端木薇轻易上来却没有人过来通报,无论是不是当真无力阻挡,错了就是错了。
因此谢家叔侄虽没有说上一句话,但这些仆人下去后,都自觉去领罚。
当在无外人,脾气越发暴躁的谢子墨终于爆炸。
“吾日后必杀此妇!”
谢小叔冷眼看他,并不发表意见。
不发表意见,其实就已经等于是默认了。
星河看着他发泄怒气,不觉好笑:“好在你还知道等没人了再说,我还以为你在端木薇在场时就要爆发呢。”
谢子墨没好气的翻白眼:“我又不傻……”
他脾气来的快去的更快,发过脾气就算完。
至于谢小叔,他有武青。
武青是谢小叔的脑残粉一号,根本见不得他不开心。看着谢小叔脸色阴沉,迟迟不见好转,虽然脸色一如既往的冰冷,看不出任何改变,但作为头号粉丝,怎么会不知道他在生闷气?
逗谢阳开心,武青是专业的。
第42章 江湖
少有人知道,全民偶像(之一)谢小叔谢阳同志虽然高冷,但笑点极低,一逗就笑。
只不过他天生表情少,笑起来面部变化幅度太小,一般人看不出来罢了。
但武青是谁?作为谢阳第一脑残粉,他会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所以武青开始给谢小叔讲笑话。
大雍朝没有笑话集锦,武青也不是段子手,他的笑话全部取材自武林中的真人真事。
譬如说某大侠出门行侠仗义,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门小姐骗的人财两失,一不小心就成了人家的倒插门女婿。
又譬如说少林寺山脚下一家酒楼里,某人正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忽然被居民发现:哎你长得好像某某大师哦。话音刚落一个小孩儿顽皮拽掉了某人头上的发套,露出光秃秃烫着戒疤的光头。
还譬如某门派金牌杀手出门杀人,结果迷路迷到南方密林,遇到某教人士,双方就暗杀技巧做出多项讨论,并做出具体动作以做示范,不慎在示范过程中掉了门牙。
谢子墨和星河听得津津有味,前仰后合,谢小叔虽不见多少表情,但周身气势明显放松,可见武青的笑话“笑”果卓著,值得嘉奖。
谢小叔和武青这二人,虽然是武青在朝小叔在野,但明显对于江湖八卦,武青比谢小叔灵通得多。
谢小叔完美的端住了他的高冷男神人设,平日里在纯阳教决不八卦毁形象,只等武青来时,一次八卦个痛快。
星河也对武青的八卦属性表示欢迎至极,恰好他对江湖一点不懂,正等人解惑。
最紧要的——
星河:“武叔叔知不知道救我们的那个青衣人是谁?”
在别院同吃同住好几天,武青自然知道谢子墨脱困,有青衣人一份救命之恩在。
武青:“那人在江湖上可极有名,你们小叔叔也知道。”
谢小叔高冷的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然而只字不发,用行动表示什么叫做我知道但我就是不说。
武青于是摸着鼻子笑笑,开始给他们讲故事:“说起青衣人,其实在江湖上有个响亮名号叫醉书生。”
“这醉书生原名纪中通,原本是先皇那一朝的寒门子。因父亲能干,攒下薄产,便起了取品为官的念头。
但此人虽才高八斗,却自视甚高,恃才傲物,得罪了不少人。
当大中正去往他的家乡考评时,他就被人下了绊子,误了考评,自然一无所得。
这人本就高傲,被人陷害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因此暗中谋划设计一番,居然将那人也拉下水,使他在大中正面前出了个丑,若无意外,恐怕在没有考评机会。”
“别人坑他,只坑了这一届的考评机会,三年后再来便是,他坑别人,却一竿子直接将人打死。
这一下子篓子结的就大了。
偏偏那人是一个次等世家旁支子弟,而且与主家极为亲近,此地又是次等世家领地之内,因此颇有些能量。这人气不过,便起了歹毒念头,一个刚刚晋升不过十年的寒门罢了,就是将之灭了口,也可以随意遮掩过去。”
“那人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
于是某日夜半,寒门纪家忽然遭了山贼。这山贼极是狠毒,竟将纪家上下七十六口人灭了口,上至耋下至襁褓,一个没漏。”
“也是纪中通命大,他天生心脏长在右边,那山贼杀他时捅错位置,叫他暂时得以残喘,然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被杀。
直到山贼劫掠了纪家财富后,一把火将纪家烧了。纪中通本以为要抱着痛苦遗憾死在火场之中,不料大火引来官兵救火之前,先引来了夜间宿在纪家门外的叫花子。”
——先皇那个时候除邑京外没有宵禁,全国宵禁是任天泽提起并努力推行。
“谁能想到那潦倒的只能躲在别人家大门口过夜的叫花子,会是武功盖世的丐帮八袋长老呢?”
“老叫花子救下纪中通,纪中通花了半年时间养好身体,花了三个月剿了山贼匪巢,抓了山贼头子,花了一天时间严刑拷打,就知道原来他身后还有人指使。”
“知道了指使者是谁,再找动机就简单多了,纪中通怎么也想不到,那人竟然狠毒至此。但那人是世家子弟,即便是旁支,也是世家。世家子弟若外出,身边多有护卫相随,凭他如何聪明才智,也难杀他。难道这深仇大恨就这样放弃?”
“纪中通当然不会,所以他开始学武。最妙的是,那武功盖世的老叫花子也愿意教他。”
“纪中通年纪大了,早早过了打基础的年岁,这个年龄开始习武,痛苦是别人双倍,成效却只有别人一半。
但纪中通硬是忍耐下来,日夜苦练。
数年后,他自觉可以杀死仇人,便决定前去报仇,出门前,老叫花子阻了一阻,此时报仇,不过一命换一命。他说他也知道,但家人因他骄妄丧命,他心中悲痛。若能早日杀死仇人,哪怕是同归于尽,也算他对得起地下的家人们了。”
“他终于杀了仇人,但同时也被仇人身边护卫打成重伤。老叫花子再一次救走了重伤的纪中通,但这一次,却很难救回来了。”
“纪中通很快昏迷不醒。他本来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醒来,但没想到还会有醒来的这一天。而且他发现,自己不仅没有身体虚弱,还凭白多了一甲子内力。”
“原来老叫花在这几年内对他极好,已经将他当成儿子对待,见他重伤,求到天心谷重金求治,甚至在得知他即使醒来后也需要有高深内力才能行动如常,不惜性命将全身内力灌注给他。”
“老叫花死了,纪中通活了。”
“纪中通醒来后,觉得自己先是因为骄狂做事失去分寸害死家人,后又因为沉浸悲伤看不到身边人害死老叫花,几乎恨不得自己没出生才好。还是谷中医仙提醒他,事实已经酿成,苦果必须自己吞下,老叫花将命舍给他,不是为了叫他自怨自艾,再死一次的。”
“纪中通一朝得了甲子内力,却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活的沉重,又不能轻易舍去生命,只得舍弃姓名,将自己沉浸在酒精里。但他继承了老叫花的遗志,老叫花一生行侠仗义,最挂心的,除了他就是丐帮。因此他便毛遂自荐,入了丐帮做了一个散人。”
“自此以后除了丐帮有大事,平日里他便浪迹天涯,每一天除了在喝酒就是在去喝酒的路上,路遇不平也能拔刀相助,却往往施恩不图报。因为他喜着青衫,且有与生俱来的书生气,江湖中人便称呼他醉书生。”
瓦屋哦,果然是有故事的人。
星河听得兴起,感叹过后又问起:“八袋长老是什么?天心谷又在哪里?”
“丐帮广收弟子,先帝时街边上的乞丐,十个里有七个都是丐帮弟子。
那些不会武功的普通乞丐,按照机灵程度和资历,划分为一袋,二袋,三袋弟子,主要工作是搜集情报换取少数金钱以维持生活。
有些个机灵或者运气好立了功劳的,就有机会去丐帮学习一套武学功法。
这些人练过三两年,会武功但是武功平平的,则按照武道境界和功劳分为四袋,五袋,六袋弟子。
而有些人天资高,武道境界达到周天以上,再立一些功劳,就可晋升七袋,八袋长老。
至于九袋,那是丐帮帮主。”
“天心谷是一个人数很少的门派,主要研究医术,但毒术蛊术同样不可小觑。说起来他们的功法和你功法中的离经一脉类似,都有治疗的能力。谷主号称医仙,是当世少有的先天高手,到现在也还活着。”
说着说着,武青觉得既然已经讲了这么多,倒不如给他们介绍一下江湖中最不能惹的各大门派,闻言谢子墨和星河都十分感兴趣,谢小叔也微微点头。
“大陆上有两个大国,大雍和西凉。”
“大雍重武,境内各大门派百花齐放,除了刚刚介绍的天心谷,丐帮,还有纯阳教,少林寺四大门派。
其中天心谷人数虽少,却无人敢得罪,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求到天心谷头上。
丐帮人数最多,即使是到了本朝乞丐数量减少,丐帮的成员也远远超过别的门派。丐帮算是一个消息集散地,主要搜集的消息来自于中下层的富商和百姓。
纯阳教便是阳哥所在门派。纯阳算是大雍国教,教中弟子多是世家出身,对资质和出身要求极高。修行道家典籍,但他最厉害的却是剑法,纯阳剑阵尤其出众,普通弟子结成三人阵,可以对敌同境界十人而不落败,纯阳七星结成北斗阵,可以以后天之身对战先天,还有机会取胜。
少林寺是和尚庙,弟子来源极广,上至世家子弟下至失祜孤儿,甚至恶贯满盈的江湖大盗一朝洗心革面,也能进少林寺出家为僧。少林寺讲究清规戒律,不可杀生,因此武功多是掌法棍法,论起防守当称天下第一。”
“西凉则与大雍正好相反,重文轻武,境内除了一个暗杀组织罗刹教,再无别的江湖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