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谁啊!”小妹长公主听到两人的对话,好奇地凑来打听,岑熠心虚地把小妹按回座位:“吃你的月饼,小孩子瞎问什么。”
“看来是我说得太大声了,以后得注意。”梁妃忍不住又笑了。
“我听到娘娘说‘那诗人’!”小小年纪的长公主瞪大双眼道,“皇兄你是不是要娶秦哥哥?秦哥哥是诗人,长得又好看……”
“小孩子胡说八道!”岑熠愈发心虚,丢下这句话匆匆跑了。
回到顶层,
岑熠路过几个弟弟的座位,他们正玩着牌,没发现大哥经过。岑熠扫了眼桌上的几个杯子,确认里面盛的是茶水便放心了。小孩子喝什么酒啊。
很快,他便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睡得一塌糊涂的两人。
岑熠第一反应是伸向两人面前的几个酒壶。很好,都是空的。
喝多了,绝对喝多了!岑熠心情复杂地回头盯着自己心上人,他本想着今夜能和秦杦在月下花前吟诗作对,享受这良辰美景,没料到……
秦杦睡得很沉,大半个身子趴在桌上,半张脸露在外面,月光下显得比平时更白了。岑熠鬼使神差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直盯着那红润的唇瓣。唇瓣上似乎沾了点酒,看着十分莹润香甜……
“大皇兄?”路过的三王爷岑炀愣声道。
岑熠猛地一回头,岑炀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过来了?”岑熠又是一阵心虚,站起身道。
“……”岑炀默默看了看那睡着的其中一位,再看向皇兄,果断溜回了牌局。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可是要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岑熠松了口气,不敢再看秦杦,转而去看粟青。自家伴读竟然喝酒了……真是活久见。粟青整张脸埋在了胳膊里,姿势比秦杦要文雅些。
“陈公公。”岑熠朝外面喊,陈公公连忙进来,“你安排下车马,把丞相送回粟府。”
“是。那……秦太傅?”陈公公偷瞄了眼秦杦。
“朕亲自送他。”岑熠说着,俯下身子抱起了秦杦往外走。正在玩牌的几个王爷停下了手中的骨牌,等皇兄走了后,相视一笑。
“小七啊,你要有皇嫂了。”岑炀笑着伸手摸向小弟的脑袋。
“我早就知道了!”小王爷得意洋洋道,同时脑袋一歪,躲开了三哥的毒爪。
进了偏殿,岑熠抱着秦杦走到床前,把他小心地往床上放,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古物。秦杦的脑袋一沾上枕头,舒服得哼了几下,岑熠感觉头脑又要发热了。
“宝宝……”他颤着声音叫道,抚上那柔软的乌发,只有这时他才敢这么叫出来。熟睡的人没有反应,气息却很清晰,他忍不住又叫了几声,这回躺着的人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小臂搭在他胳膊上。
岑熠摸了摸那玉似的小臂,发现秦杦出了点薄汗。因为是中秋,秦杦出于应景的考虑,难得没穿那些花俏的衣服,挑了件月白色的常服。岑熠闭上眼深呼吸几下,把手伸向那腰间白玉的腰带。
“你穿什么颜色都好看。”他自言自语道,“月白色是亲王穿的颜色,这衣服是我送你的。我对你多好……”
“你喜不喜欢我?”岑熠悄声问睡眠中的人道。
秦杦迷迷糊糊地又哼了一声,应该是梦见了好吃的,红嫩的舌尖灵巧地舔了舔唇瓣。
“我就当你说喜欢了。”岑熠解下了秦杦的衣裳,秦杦身上只剩一件雪白的内衫了。
“我送了你那么多衣服,还有一件不敢送。”他的声音越放越低,凑到秦杦耳边,“凤袍,红色的,绣着好几只金凤,太适合你了。”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穿上它的。”
岑熠说完最后一句话,捧着月白色的衣裳起身,他要把衣裳挂到衣橱里。
没走几步,他突然摸到衣裳的袖袋里有东西,取出来一看,是张纸片,上面作了首诗,名为《月出》。
今夜白月光,自是守屋中。
不忍出门看,恐复引相思。
欲掩寒清辉,但见窗前影。
此夜难为情,害一宿相思。
岑熠悄悄看了几遍将其记下,然后把纸片塞回袖袋中。
翌日恰好休沐,粟青一醒来,头疼得跟要炸了似的。
秦瑶卿……粟青扶着头躺回床上,以后那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了!
等等——
粟青猛地坐起身,于是头更疼了。那张纸呢?他下床翻找了整个房间,都没发现那张纸的踪影。
……秦瑶卿!
秦杦仍好好睡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其实半夜他醒过一次,洗了把脸便又躺回床上睡了。他不记得昨夜是谁送他回来的了,可就是感到有人在他耳边叨个不停,烦死了,睡都睡不好。
粟青阴着张脸来到偏殿,毫不留情地把秦杦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谁啊!干什么……”秦杦一离开被窝,瞬间醒了,抱紧被子闭回眼嚷嚷。
“我的东西。”
“别扯我被子!”秦杦誓死捍卫自己的被子,双手双脚将其紧紧团住,粟青见扯不动就松手,秦杦卷着被子往后滚了一圈。
“……”粟青头更疼了。
“你来干什么?”被扰了眠的秦杦有点不高兴。
“你还好意思问……”粟青冷着脸道。
秦杦终于舍得睁开眼,费劲地思考了一番。昨夜粟青的第二杯还未喝完,他就兴致勃勃地提出比试作诗词。虽然他是个很有名气的诗人,但他知道粟青这样的人作起诗文来定然毫不逊色,怎么说也是年纪轻轻就当上丞相的人嘛。秦杦十分好奇粟青写的诗文是怎样的,就出于自己的私心要他写了,自己也诗兴大发跟着胡乱作了首诗。当时粟青醉得差不多了,一下笔就成了一篇,笔一停便睡着了,秦杦就趁机把纸片揣兜里。
“那张纸啊……我都没来得及看呢,现在看怎样?”秦杦真诚地提议。这是实话,那时他只顾着把纸揣兜里,忘了拿出来看,写完自己那份便也睡了。
“不行!还回来!”粟青一听就急了,他醉时写了什么东西自己都不知道,要是暴露了对那人的心意……
秦杦已经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张巴掌大的纸片。他本来是藏袖子里的,但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妖精把他衣服脱了扔衣橱里,害的他半夜醒后找了一通,才找到纸片塞枕头底下。
“咳咳,《诉衷情
》?”秦杦装模作样念道,其实半夜醒来后他看过了。
“你……”粟青气急,眼眶竟然红了。
他从来不敢想象,某天自己那不可见人的秘密,会被暴露在阳光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只发现了一只袖子……装着粟青纸片的那只没发现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冲突
秦杦正装模作样地要念,实际上他并不打算念,可抬头的那一瞬间,他看见面前的美人已经红了眼眶,泪水在其中打转。
“没事吧?你别哭,我不念,我闹着玩的!”秦杦急忙从床上爬起来下地半抱住粟青,如果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个丑八怪,他一定不会这么做,“我道歉,不该拿这个开玩笑的。”秦杦隐隐察觉那篇词里有什么不能说的东西,好像有了头绪,却抓不着。
千秋岁月到头空,百炼看青铜。十年流水彷徨,不复旧黄童。
杨柳雨,芰荷风,独情衷。纵结长恨,命定绝哀,此世无终。
秦杦在心中细细琢磨了一番,这绝对是一首情诗,还是一首忧伤的情诗。什么意思呢……
趁他琢磨的功夫,粟青一把将纸片抢了过来,转身要走,秦杦脑海中灵光一闪,侧身拦住他。
“你有喜欢的人?”秦杦小心问道,不忘带上一个友好的笑容。
粟青冷眼看了他几秒,秦杦没躲开这冰冷的眼神,老老实实给他看,当做赔罪。
空气安静了下来。
门突然被推开。
两人皆被吓了一跳,齐齐转头朝门的方向望,许久不见的二王爷出现在门后。
“瑶卿好久不见啊!哎?子衿也在……”岑炽像来自己家似的,大大咧咧地直往里走。一段时间没见,他看上去晒黑了些,肌肉貌似更精壮了,整个人所焕发的精神气是从前天天赖京城吃吃喝喝时无法相比的。
秦杦是第一次见岑炽作为一名武将凯旋而归的势气,对此很是新奇:“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是不是不想我回来。”岑炽打趣道。
“是啊,你在这儿吵的很,我好不容易才能清静会儿……”秦杦笑着,目光一转,粟青咬着唇白了脸的样子猛地撞进了他的视线里。
岑炽也发现了粟青的不对劲,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粟青反闷声道:“回来了?”
“嗯……”低情商的王爷不明所以。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甩下一句话,粟青便要向外走去。就是这样一句话,秦杦突然把什么都想明白了:丞相莫不是喜欢王爷……他试图在记忆中翻出更具说服力的事来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可时间不够,他回忆不了什么。
秦杦能做的就是赶紧拉住粟青,直觉告诉他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别急着走啊!留下来吃午饭吧!岑炽你也一起!”
粟青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但双眸深处可见一丝惊讶,微微张嘴正要说话,岑炽先一脸为难地开口了:“不行啊,我刚刚才进宫,没来得及去皇兄那儿报备就先来你这儿找你了,待会要去他那儿吃饭……”
“闭嘴,你今天中午必须在这儿吃饭!报备什么的不要紧,子衿在你向他报备不就得了?效果不都一样?你说给你哥有什么用……”
岑炽本想反驳,可嘴一张便卡着了。这话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反驳。
“我说的没错吧!就待这里哪儿也不许去!”秦杦自以为很霸道地说道。
“行……吧。”岑炽知道自己绝对说不过秦杦,默默拉了张椅子坐下。秦杦顺势推着不吭声的粟青坐下:“吃饭吃饭!烟草做饭可好吃了,我都吃不惯尚食局的饭菜……”
粟青看秦杦的目光便知他这是猜出来了,见他不仅不说出口还隐藏得挺好,又留下了王爷,便也心安了一点。
秦杦鲜少有接待客人的机会,斟起酒来兴致勃勃的。把酒端到粟青面前时,粟青脸一下子黑了。
“喝一点点没关系的。”
“拿走。”
秦杦装出一副委屈样端走了酒,换上白水:“官爷,奴家特地给您呈的好酒,可惜您把奴家的一片好意看作恶意……奴家好难过……”
“……”粟青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岑炽在一旁笑:“子衿从不喝酒的,你端酒给他当然不成。给我吧!”
秦杦心道他昨天还被老子唬得喝倒了,面上哼唧着坐下同岑炽喝了起来。岑炽见他刚刚模仿柳陌花巷的那些小妖精,好不容易想起了件要紧事。
“我最先来你这儿是为这个。”他掏出一封信和一个木簪子递给秦杦,“晓禾的东西。途经杭城时我去看过他,他过得挺好。”
秦杦高兴地接过东西,一拿到信便拆来读,岑炽由他慢慢看,转而同粟青说话。
“我走的这段时间朝中很忙吧?听说会试和殿试都结束了,今年挺快的。”
“是。”粟青用一个字成功终结了话题。
岑炽习惯他如此了,不在意继续往下道:“新进士都安排好去处了吗?我兵部缺的人很多……”
“这个要看武举,和我没什么关系。”粟青头微微低着,语气疏冷。
“我们也需要文官的啊,像账目这方面的东西武官如何搞得定?”
“你去问吏部,我不清楚。”
“好吧。”岑炽放弃碰冰块,选择安生喝酒。
秦杦看着晓禾给他的信,脸上最初的喜悦渐渐变成了隐隐的怒火。前面晓禾写了些生活的琐碎事,这是他最爱看的,但到后面,晓禾说了近期一个烦恼——来看他的那位王爷喜欢他,想尽办法地在追他。
岑炽……秦杦咬紧牙关,努力思考他是怎么会喜欢晓禾的。秦杦从不信一见钟情,自然也认为岑炽是不可能只见晓禾一面就喜欢人家的。
“岑炽。”秦杦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平常无异,“你在杭城待了多久?”
“嗯……好像挺久的,那群土匪其实很好打,几天就打完了。可我到杭城时,当地都总管请我留些日子帮忙练兵,我想反正回京也没事干,倒不如留段时日练兵来得好……怎么突然问这个?”岑炽说道。
秦杦头脑一阵眩晕。这么长段时间,晓禾一直在被他追吗?他知不知道晓禾认定了一个只见过一次的陌生男人,谁也不理会?晓禾是不是看在他是自己朋友的份上才没有怎么做?秦杦不禁握紧了拳头,又生生克制住往岑炽脸上挥的冲动。晓禾太单纯善良,任他这么做会害了晓禾!
而且粟青对他一片痴情,他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明眼人都应该看得出啊!
“……你喜欢晓禾。”话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冲了出来,秦杦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要保护好晓禾就行。
岑炽听这话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不由得怔住了。粟青脸已经白了,愣愣地看着他。
“他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他有人了。”虽然那个人没再出现过。秦杦硬生生道:“你是一品亲王,他是青楼小倌,不,很快他就恢复自由身了,我会赎他出来把他带走。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岑炽怔愣了许久后,才反应过来激动道:“你一不是晓禾父母二不是他亲人,没有权力干涉我们的事吧?我就是喜欢他,你怎么觉得他不会转变心意喜欢我!”
“你不会理解的!”秦杦气急败坏,也不打算多解释什么。
“对,我是不理解。我只是喜欢他。”
“那我就带走他!”
“你以为只有你能带走他吗?我一品亲王一句话下来什么都办得成!”
“你是王爷,会害了他的!”
“王爷怎么了?我可以给他很好的生活,他不用像现在这样受制于人,被迫去陪酒……”
“哐啷”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清晰地传入耳中,两人都愣住了,看向地上碎成几瓣的杯子,粟青脸色惨白,手微微颤抖着同时站起身,一声不吭地夺门而出。他受够了,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说这些东西!
“快追上!”秦杦用力推了一把岑炽,岑炽愤愤回头:“你干什么!”
“你别后悔。”
岑炽盯着秦杦的眼睛,却见那目光出奇地冷静,似是掩藏了许多讯息。他原本激动的情绪瞬间消失了,只剩下困惑,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追出去,你会明白的。
屋子里就剩秦杦一个人了,他疲倦地坐在床榻边,闭了会儿眼休息,然后又拿起信看了看。晓禾的字写得很稚气可爱,这与他极少提笔写字有关,秦杦想到了字如其人这个词。熟悉的字迹令他平静下来,他把木簪子放手上细细地看,摸着那精致而简单的纹路,这是晓禾常戴的一支簪子。
晓禾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一点也不一样,他不喜欢花俏的东西,无论是衣服还是配饰都坚决不肯穿戴,只有陪酒或弹琴时,他才会被老鸨逼着打扮。秦杦则和他相反,整天故意穿得花里胡哨。
秦杦轻笑,他知道晓禾不过是想使自己尽量少沾些风尘气罢了,这么些年过去了,晓禾这孩子依然不认命。不愧是我秦杦的好朋友!秦杦想着,从床榻下拖出了一个小木箱。
他打开小木箱,里面是厚厚的一叠银票,大概数了数,秦杦肯定自己能赎出晓禾。现银还不够,他翻出皇上赏赐下来的金银珠宝,将它们堆到一起,满意地点头。
就差离开这里了。
他必须把晓禾赎出来,赶在任何人前面。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计划·一
匆匆吃过午饭,秦杦特意换上了一件丝制粉藕色常服,不穿外罩跑出偏殿,直往正殿去。到了正殿前,他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之处,平时这正殿门前的守卫没那么多,今天却多了一些。刚好陈公公在门口候着,秦杦便凑前去。
“陈公公,皇上在吗?”
陈公公看着秦杦娴熟地摸出荷包递来,不动声色地接下:“在呢,可今儿恰巧有事,不让无关人士进。”
“我是无关人士吗?”秦杦笑吟吟问道。
“……秦大人请。”陈公公感觉若是不让这大爷进,会直接威胁到他的老命。
“谢啦。”秦杦欢快地跨入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