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因为不敢去看宋海林,所以抬眼扫了一下那个女警察,补了一个词儿,“风雨无阻。”
比苏慎难搞定的人薛之沐见多了,所以前边的那一小点点插曲她没太放在心上,她习惯性地看了宋海林一眼,却见宋海林正在沉思,她只能接着往下问:“那天你是在离乐安街只剩两个路口的时候拦的出租车对不对?”
“是,金鹰大厦门口。”
“为什么在那儿拦车,你之前去了哪里?”
苏慎实话实说,“之前接我的出租车司机在金鹰大厦前边抛锚了,我只能又重新拦了一辆。”
话说到这里,苏慎已经猜到了警方是怎么找到的他——肯定是因为之前的那个出租车司机。
这时候他的脑子就飞速转了起来,他不知道那个司机对警方把情况说到了什么地步,细节掌握了多少,所以,他得尽量在大体走向上说实话,在这个基础上还得不暴露自己在场,说话得小心了。
不能让警方知道的是他当时在跟踪尹梅。
这得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出租车司机没有把他指着路走过去的这段儿说给警察听。
“你的目的地是乐安街的书店,为什么会让出租车停到了三井胡同?”薛之沐问。
苏慎说:“当时我们的行车方向是由南到北,路况不怎么好,出租车司机提出在路对面直接停车,但是,”他瞟了一眼自己的腿,带动着薛之沐也看了一眼,“我过马路不大方便,就给他指了个路,让他到了直行车道上,在前边有一个开口能直通到三井胡同,停在三井胡同,再拐出去,正好是那个书店的侧门。”
他故意在这里说了给司机指路,就算司机提到了这个,只要不是把细节都说到了,应该就可以蒙混过关。
可惜,苏慎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那个司机卢永斌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话痨。
“因为经常过来,我对这片比较熟。”苏慎又补充了一句。
宋海林忍住了说话的冲动,硬生生地克制了下去。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了解苏慎。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如果苏慎没有特意在指路这里强调说明,他可能不会怀疑他隐瞒着什么,但是在知道了卢永斌所说的全部细节之后,苏慎的强调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听着薛之沐又象征性地问了问他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可疑人物、异常情况之类的问题。
心里像是藏了一台绞肉机似的,把他整个人的道德、坚持、思维都乱搅和了一通。
他很纠结。这种纠结建立在对自己职业的信仰和自己本身信仰的冲撞中。
他隐瞒了案情,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这个最有指向性的线索,因为什么,这个显而易见,因为苏慎。下意识隐瞒。只要是碰到与苏慎有关的问题,他的行为都是不可控的。
问话结束之后,薛之沐边走边问宋海林:“二头儿,你没听出什么问题吗?”
宋海林还是沉着脸,说:“没问题。”
苏慎在隐瞒什么?
宋海林在问完话回警局的过程中一直在思考。不,准确地说,从苏慎说完那句似有若无的巧妙辩白之后,他就一直在思考。
按理说,在这场案子里,苏慎并没有动机。
他们来问话也不过是为了寻找线索,找突破口而已。
半路上朐施然打来了一个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秦明轩的不在场证据有漏洞。
那场官司下午开庭,如他所说,上午他一直和原告待在一起,中午一起吃了饭。但是秦明轩自己习惯提早吃午饭,为了留出更多的时间睡午觉。
他睡午觉的那段时间是个空白。
也正好是周倩的遇害时间。
无法排除嫌疑。
嫌疑人重点锁定在尹梅和秦明轩两个人中间。
刘诚曦一路上哼着歌,钥匙圈儿套在她的食指上唰唰地转。
亮晶晶的。
像是戒指。
她在路上特意停车买了一小盒蛋糕,从蛋糕店出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儿,干脆把她花都买了下来。
抱着一捧没有经过包装的散花和一小盒蛋糕坐回车里的时候,刘诚曦突然笑了,然后把那捧花直接扔在了车后座里,散了满座。她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傻,像是初中的时候去喜欢的同学家做客,极力想讨好,但往往忽略了过犹不及。
万幸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孩儿了,也明白了很多道理。
ugly那样的一个人,又冷傲又有些原始的单纯和小心翼翼,看到这些花怕是会吓到。那样就不大好了。
她下车的时候没有把那些花拿下去。
ugly给她的地址是一个地段儿很好的小区,地段儿好,相对应的,房子也老。不过整个小区环境维护地很好,有些老派的古典风格掺杂着。
小区楼下的单元门大敞着,现代化的痕迹不怎么明显。
她直接上楼找到了ugly的家门口。
她提着一小盒子蛋糕轻轻叩了三下门,半天没人应。
但是屋里好像是有什么细细碎碎的声音传出来,听不分明,似有若无。她凑近了想仔细分辨一下,稍微一动作,原本挂在她手指山的钥匙圈微不可查地响了一下,带着风声嗡鸣。
对啊,刘诚曦似乎是现在才想起来这个冰冰凉的小玩意儿。
ugly把这个小东西交给她,不就是为了让她能随意进去么。
这么想了想,她突然心安理得了起来,直接把钥匙转进了门锁里,厚实的木门几乎只是咔哒响了一下搭扣,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没了这一扇木门的遮掩,里边的声音也清晰了起来。轻微的喘息声,带着哭腔。沉重的喘息声,夹杂的男人间或的一两句话。
刘诚曦下意识要跑。
但是似乎身体不受使唤了似的,她的腿往前迈,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半裂着缝儿的卧室门。
看到里边的场景,她有点支撑不住了似的,往后跌了一步。
ugly被半吊在空中,只有一根红色的粗绳儿系在瘦骨伶仃的手腕上,苍白得让人觉得可怜。她半垂着头,大半的脸都被头发遮住了,只能看到一个尖尖的下巴,腿被绑成了M状,离地,只有那么一小截儿腕骨支撑着整个身体。
其实ugly的身材不算瘦小,甚至在女性当中还算得上高大,但在这样的场景下,却奇异地能让人产生保护欲。
站在一边的男人穿着整整齐齐的西装,手里正拿着鲜红的蜡烛,寻找着合适的位置,在ugly身体上作画似的,纠结着怎么下笔。
他滴下一滴,ugly就闷着声音细细地喘气。
声音不是那种腻人的尖细音调,而是带着莫名的沙哑,真正像被烟熏过了似的。
“下一次,的特别来宾是不是先生?”ugly艰难地开口说话,没压制住似的,有些因为疼痛引起的哭腔。
站着的男人好像被激怒了,拿着红蜡烛转手在她大腿内侧的上方停了下来。
“你心心念念的,一直是他啊。”他的语调有些气愤。
ugly没说话,但好像是忍着疼痛冷哼了一声儿。
这一声更是直接激怒了那个男人,他单手捏住了ugly尖尖细细的下巴,怒喝出声,“奴隶!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不是你的奴隶。”ugly的语气不怎么讨人喜欢,平平静静的,甚至是傲慢的,“你只是有权使用我,但是,我没有认主。”
“不认主?这么久以来,你就只等着那个人?我给了你那么大的权利,你一个奴隶几乎做了酒庄的半个主人,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可还是只有他才配做你的主人是不是?”男人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说话,奴隶!”
ugly没说话。
那个男人又接连扇了她好几巴掌,在连续的疼痛里,ugly迎着他的掌风说话了。
“我的一切,都是,先生给我的。”
男人停了这话之后,突然泄气地停了下来,问:“你爱他?”
“不,”ugly说,“先生是我的神,我不配爱神。”
ugly喘了口气,眼睛有些迷离,她继续说:“是他从大火里救出了我,那一刻,他就是我的信仰。”
“他给了我命,所以,我崇拜他,理所当然。”
站在一边的男人促狭一笑,“可是啊,你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