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慎呆呆傻傻地不知道他是想说什么。
“诶?”他看见苏慎手里的石子儿叫了一声儿,然后笑得更欢了,“你还拿着这宝贝石头那呐?”
苏慎点点头。
男孩儿猛的揪了一下帽子上的小毛线球,“你是不是一个傻子啊?我骗你的,那根本不是宝石,就是树底下随便捡的,一抓一大把,破石子儿。”
苏慎还盯着自己手里的宝石,听见他说这句话之后愣了。
男孩儿一把把石子儿夺过来,往墙根儿底下一扔,拍拍手,说:“行了。”
苏慎瞪着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墙根,再抬头看了看他,眼睛眨巴着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这时候车上有人在喊他。
男孩儿立马转身跑了,边跑还边喊了一句:“破石子儿!”
然后跳上了车,砰一下关了车门。
苏慎愣在原地,看着车沿着土路拐上了大道,半天都没动弹。
那小男孩儿,就是邻居家的宋海林。
田喆抬手在苏慎脸前边晃了一下,大喊:“回神!”
苏慎抬头瞥了他一眼,说:“要是耳朵被你喊聋了,下半辈子就赖上你。”
田喆抱着狗蛋儿嘿嘿笑,“早赖上我了你,你儿子现在都是我替你养着。”
说完还捋了捋它后背上的毛。
“你这是去你舅舅家啊?”苏慎问。
“今年去我姥家。”田喆说。
“诶。”刚说完他就喊了一声,苏慎一看,狗蛋儿正从田喆的胳膊弯儿里挣扎着往他这边扑,田喆赶紧往回拢了拢,说“什么情况,你儿子今儿是怎么了,见你跟见了他大林亲爸爸似的。”
苏慎听见大林之后,又忍不住看了看手心儿里的巧克力。
小时候真是太蠢了。他想。
“宋海林刚走,”苏慎对田喆说,“我出来送他来着。”
说完朝狗蛋儿做了一个鬼脸儿。
“感情我来之前你一直在这儿闻着尾气目送来着啊?”田喆边摇着头边难以置信。
“没,刚走。”苏慎说。
“你他妈蒙鬼呐,”田喆撇嘴,“我还在最那边儿头上的时候就看见你在这愣着了。”
苏慎眨了一下眼睛,“我那是在这儿追忆往昔来着。”
“您还有往昔呐?”
“甭烦我,我刚想起来小时候一事儿,有点不能接受。”苏慎剥开巧克力放进了嘴里。
甜得齁嗓子。
“想起来你小时候尿床的事儿了?”
“去,那是你,”苏慎说,“尿了裤子就哭,哭得全校都知道。”
说完之后田喆刚想反驳,苏慎立马就补,“你妈跟我说的。”
田喆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儿,小石块儿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儿,“你才是我妈亲儿子。”
苏慎看着地上的小石子儿咕噜了几圈儿,叹了口气。
狗蛋儿“冒嗷”叫了一声,又凑过来往他这里伸爪子。
难不成他身上还真沾了宋海林的味儿不成?平时不见狗蛋儿这么热情。
“阿慎,”田喆稍稍严肃地喊了他一声,“过去初六,伍师傅应该就回珠城了。”
“啊。”苏慎没反应过来似的应了一声。
“到时候他应该能问出点儿事儿。”田喆说。
“啊。”
伍师傅……
苏慎按了按太阳穴,乱七八糟的各种事儿绕了一团,脑子都不够用了。
初一上午过完之后,苏家的年就算彻底过完了。
苏慎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儿,过去今天,又要开始忙了。写作业,整理题,写稿子,还要抽空写写自己那很久没动过笔的长篇小说。现在想想,就觉得累。特别是借着过年的契机刚休息了好几天的时候,浑身的骨头都懒了。
锅里还盛着煎饺子时候的油,他出门的时候留在里边的两个倒霉饺子早被他奶奶煎了两下盛了出来。他拿着筷子戳了两下,一个接一个塞进了嘴里。
凉透了都。
不过挺好吃。
家里除了门口贴的红艳艳的春联再也看不出什么过节的气氛,虽说他们家在三十初一这两个最该热闹的时间段儿都没热闹起来,但苏慎还是跟着感受了一场盛宴过后的落寞。
心里不得劲儿,就觉得一下子坠了下去,感觉不好。
他在床上滚了两下,抄起床头柜上放着的红围巾举在头顶看了一眼,然后扬手一扔,扔到了床尾。他这持续了一整天直到晚上都没缓解一点点的郁结,和宋海林有脱不开的关系。
这几天,他们家的确也比往年热闹了不少。全是宋海林的功劳。
苏慎有时候觉着他挺闹腾,但是莫名的这种闹腾还蛮受用。
现在只要一想到他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上学就是一阵烦躁。这次的烦躁和刚放寒假那时候不一样,更严重了些,因为在完全没准备的情况下突然之间见了一面,再后来的分开才会更加躁动不安。
到底是怎么了?
他下意识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宋海林的脸在闪烁不定的烟花底下忽明忽暗的模样突然闪过了他的脑子。
疯了。
他想。
因为需要想的东西太多,他总是习惯性地把自己不愿意想的事情推后,可这么一下子,那天晚上的事情突然从畏畏缩缩的最末尾一个大迈步冲到了最前边,而且是顶着他的鼻子让他不得不去考虑。
宋海林。
他不排斥。
可能是疯了,他想。
疯不疯的,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人都回去了,你自己在这儿想疯不疯的,有什么劲?他想。
他一下子坐起来,把围巾抓在手里,突然就有了些委屈。
这阵委屈来的奇怪,带了八成的小孩儿求糖而不得的那种心性。苏慎撇撇嘴,可能是白天想起来小时候的那个怂样儿,一时间没别过来。
他抓着那条围巾,鼓了鼓腮。
还是没来得及送出去。
明明都见着了,还没送出去,真是太蠢了。
又蠢又怂。
怂啦吧唧的苏小慎自己扁了扁嘴,泄愤赌气似的抬手在墙上敲了三下。
用了比平时大很多的劲儿,收回手的时候,关节都敲红了。
敲完之后,他舒了一口气。好像是有那么一丁点用。
这么想着,他又抬起了手,心想着多敲几下有助于心情纾解,结果还没敲下去,那边就穿来了一声响动。
他心跳猛的停了一下。
幻听吧。
虽然是有这么个念头,但他其实还是期待着那边能再有点什么动静儿。
他屏气凝神好一会儿,响声再也没响起来。
想想也是,宋海林已经回家了,这时候要是有人敲墙回应他,多半是鬼。那还活不活了!
他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幻听。
作者有话要说:
傻兮兮的小奶慎!我死了。
昨天的“齁阔了,来到就是头啊。”
翻译:别磕了,来到就是头啊。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苏慎屏着呼吸看着墙好一段儿时间,最后干脆给等睡着了。
第二天醒过来,浑身的骨头都疼。
他揉了揉脖子,瞥了一眼窗户外边,雾蒙蒙的,还看不见太阳。
冬天的早晨空气都清凌凌的,虽然透着扑面的干冷,但是很好闻。他在院子里深呼吸几口气儿,顺带着伸展了一下没有一块儿舒坦的骨头。不知道谁家的鸡叫了一声,激起了满村鸡的群情唱和,声音刚一层一层浪花儿似的掀起来,各家的狗也不甘示弱地出了声儿,还牵扯着铁链子的声音。
一整个村子这才像醒过来似的。
苏慎眯眼笑着打开了大门。
刚出了门槛儿,他就看见了一个不该看见的人。
宋大黑子同学正站在他们家门口的歪脖子树底下伸懒腰,看见他出来,伸懒腰的动作还定在半空中,他愣了会儿,然后收了手,朝他打了一个招呼。
苏慎看见那颗歪脖子树,脸不动声色地抽了一下。
之后才反应过来,瞪着眼睛“你你你”了好半天,都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怎么着,你也卡带了?”宋海林往他这里走了几步。
那个架势颇有些慷慨赴死的悲壮感。
一来是因为昨天被苏慎戏弄的那个尴尬劲儿还没过去,二来还是因为昨天被戏弄的那个尴尬劲儿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