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韶和苏墨把这些卷宗和证据全都翻看了一遍,尤其关注了一下贡品的去向,之后又检查了一遍齐磊和京中权贵牵扯的证据,见都没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商量着将奏疏写了,第二日钟韶重新上朝,直接便将此案上达天听。
承平帝当即震怒,都不等将人押解回京便下令处死了齐磊,并夷其三族——虽然曲衡舟和陈李二人费尽力气收罗了诸多证据,但谁都能看得出来,承平帝的怒火更多是因着贡品去的。因为苏州刺史截了他的贡品不仅是拿了他的东西,便是藐视了他的威严,自然死不足惜。
这一场风波结束得很快,因为钟韶呈上去的证据太干净,而齐磊在承平帝的一声令下也死得很快,以至于太子一系的人马根本没找到可以攻讦攀扯的地方。
其后又过数日,在俞贵妃的相助下,钟韶终于还是如愿以偿的从东宫调职入了大理寺。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吐槽):早知道皇帝杀人杀得这么干脆,何必查案查得这么费力……
承平帝(哼哼):朕是昏君朕乐意,你管得着吗
第96章 寻常
吏部的任书下来,钟韶小升了一级,从正六品的太子舍人升做了从五品的大理寺正。虽则品阶都不高,但这两样都是实职,尤其是前者,更是东宫属官太子近臣,一旦太子登基,便是飞黄腾达。所以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从太子舍人调职大理寺做个寺正,还算是明升暗降了。
当然,明白朝中局势的人都知道,钟韶这回的调任其实也是势在必行了。虽然很多人至今不明白当初太子为什么执意要让钟韶做这个太子舍人,但如今钟韶不止是认了俞贵妃做养母,更娶了长公主的女儿,她的在朝中的站位和政治立场已经十分明显,太子也不可能再将她留在东宫了。
所幸,大理寺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大理寺乃九卿之一,掌狱讼,与刑部、御史台合称三法司,其中大理寺负责审理百官犯罪、京畿徒刑以上案件,以及州县呈报的疑难案件。简而言之,大理寺主管审案判刑和复审,虽则不是个讨好的去处,但手中的权柄却是不小。
而大理寺置寺正二人,司职便是直接审理案件,虽只从五品,却已是审案官中最高的一种了。说来权力不小,不过让钟韶觉得有些不满的是这官职还负责出使地方复审案件……换句话说,可能会离京审案,天南地北的跑!
不过出差的事还可以容后再说,眼下更让钟韶头疼的是桌上摆着的那厚厚的一落《大梁律》——审案自然不能不熟悉律法,而走科举一途的人多是熟读律法的,钟韶却没打算考科举,因此《大梁律》虽是学过,却不算精通,眼下直接去了大理寺,多少有些赶鸭子上架了。
「啧,你说说你,明知道可能要往大理寺调职,怎的就不能早点儿来读这《大梁律》呢?非得弄成如今这临时抱佛脚的境况。」徐文锦一边给钟韶补课,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还忍不住吐槽。
吏部任书下来后,钟韶第二天就去大理寺接任了。她算是走关系入的大理寺,但大理寺本身却是个严肃到严苛的地方,便是一个小小的录事也必是熟读律令的。于是在得知她《大梁律》都没有学到精通之后,大理寺卿虽然接了她的任职,却并没有给她分派事情做,反倒打发了她先去熟读律令。
这是无可厚非的事,于是钟韶只好每日上值便窝在房中读书,下衙后还得去求徐文锦补课,简直勤奋得如同要参加科考。也亏得徐文锦博学多才,对于律令也颇为精通,只是日日晚间补课显然影响了徐文锦休息,贪睡的徐先生难免便有了满腹唠叨。
钟韶听了徐文锦的吐槽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弱弱道:「我有读的,只是之前事务繁多,读得有限,更有些不解之处无人解惑,所以只得劳烦先生……」
徐文锦闻言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的揭穿她道:「得了吧,早先你陪着你那小媳妇去苏州游山玩水,后来又陪着她守灵,再后来便是新婚燕尔……你说的你有读书?你觉得我能信吗?!」
钟韶哑然,同时脸上也有些泛红,却是无话可说。
正巧这时苏墨来了,她身后跟着的清珞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一脚踏进房门她便笑道:「徐先生且息怒,可是阿韶愚钝,惹得先生生气了?」
见着苏墨来了,徐文锦顿时没再言语,这感觉便似刚在训学生,结果家长就来了。遇着通情达理的,可能会帮着训,遇到护短的就得是自己被骂了,而且方才那些话徐文锦显然也不好意思对苏墨说。于是他轻咳了一声,说道:「无事,夫人怎么来了?」
苏墨便示意身后跟着的清珞将食盒放去一旁,同时笑道:「阿韶这些日子多亏先生教导,今日这么晚还未休息,先?0 彩切量嗔耍冶闳萌俗急噶诵┫顾屠础!?br /> 徐文锦自然道了谢,钟韶见着苏墨来了,也没什么心思听课了,便放下手中的书道:「是啊,时候不早了,今日便到这里吧,劳烦先生了。」
已近亥时,确实是不早了,在这个夜间没什么娱乐活动的世界,徐文锦也养成了早睡的习惯。这会儿他已经困得有些睡眼朦胧了,困意上涌便又想打哈欠,掩嘴的手都抬起来了,又意识到苏墨在场不好失礼,只好又生生将这哈欠忍了下去。
忍哈欠忍得眼中泛起了点儿泪光,徐文锦用力眨了眨眼睛,将那泪光也憋了回去,然后方才说道:「行吧,明日再说,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钟韶赶忙告退,拉着苏墨就走了,徐文锦也困顿得紧,今晚那宵夜便算是白送了。
出了昭文堂,两人十指相扣走在点了灯的廊下,一路向着两人所居的主院缓缓走去,清珞和小山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走了一段,钟韶便侧头对苏墨说道:「时间这般晚了,阿墨下次还是别来了。你素日里忙碌的事情比我还多,该早些休息才是。」
这话是不假,苏墨手中管着公主府和郡公府两府的产业,这还不止,自她流露出欲插手朝政权柄的意图后,长公主也在慢慢的教导她。是以这些天钟韶白日去大理寺时,她多半都不在府中,而是去了公主府,直到钟韶下衙之前才回来,晚间偶尔还要核对账本之类的。
苏墨闻言却只是一笑,并没有答应:「此事我自有分寸,阿韶不必忧心。」说完不等钟韶再说什么,又道:「这些天,阿韶的《大梁律》学得如何了?」
钟韶的天资其实不错,不说过目成诵,但一本书看过两遍之后,她基本也能记下个七八成。然而《大梁律》中包含了梁国如今所有的律法,厚厚的十余册,足有一尺来厚,学起来实在快不了。钟韶如今不过是再看了一遍,还未记全,徐文锦更不曾与她讲解完。
于是钟韶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我还未学完,恐怕至少还需要十天半月才行。」
其实就算钟韶现在将《大梁律》背得滚瓜烂熟了,她要履行寺正的职责也非一日之功。至少她还得看一个月卷宗,了解大理寺审案的流程,再干一段时间复核的活儿,学着复核审案经过、犯人供词等。若是期间没有差错,大理寺卿才能放心让她接手寺正的审理之职。
狱讼之事,干系重大,呈交大理寺的又几乎都是重案要案,动辄关乎人命,自然不可轻忽。
对此,苏墨心中自然有数,她也并不着急,便浅笑着安慰道:「无妨,阿韶慢慢来便是了。旁人科举,寒窗苦读尚要十年,而十年光景于你,便已是大有可为了。」
这便是起点不同了,钟韶这些日子在大理寺中待着,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在埋头读书,不过也不是不与人接触的。整个大理寺中如今就数她最年少了,而另一个寺正足足比她大了二十来岁!可就算是这样,三十多岁的大理寺正也能被人称一声年轻有为了。
念及此,钟韶终是少了些许紧迫感,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她抿唇叹了句:「十年啊……」叹完想到了什么,又喃喃道:「十年之后也不知是何光景了。」
苏墨见她神色突然有些恍惚,又听到她这声低喃,便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笑道:「无论十年之后是何光景,总归我们还是在一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