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微刚想点头,却微微一怔。
隔得太久,他都差点忘了,其实他是给穆涸用过禁咒的。
在登天城上,让他目睹自己从力挽狂澜到狼狈死去的全过程。大概这辈子,仅此一次了。
谢知微叹了口气:“小师弟,为兄知道你受了许多苦,可他毕竟也是你师侄,你不应该……”
“不应该这么骂他。”楚知是随口道,“要不二师兄,你把他逐出师门,以后骂起来就毫无顾忌了。”
谢知微为难道:“小师弟,这……”
“哎,我开玩笑的。”楚知是耸耸肩,“你这种老好人,别人对你不好,你尚且不往心里去。何况那小子在你跟前总是卖乖,你不心软才怪。不得不说他挺能装,当年要不是我偶然觉察他隐瞒功力,暗暗留意,又发现他看你的眼神总不对,怕是连我也被瞒过了。”
谢知微愣了:“你那时为何不告诉我?”
楚知是慢慢回思着道:“我只觉得那小子眼神古怪,又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想着等他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以后,再和你说,没想到你就……”
谢知微深深理解楚知是的心情。
你让一个毫无防备的直男怎么形容基佬的眼神?
楚知是继续道:“当年我掰断他的手,一报还一报,我不怪他这个。但要让我知道他对你有什么坏心思,我绝饶不了他。”
谢知微笑了:“我和他是师徒,他能对我有什么坏心思。”
他对我的坏心思,你根本无法想象……
一层薄薄的白莲光华被澹台梦轻松化解,她却并没有很得意,反而对着空空如也的夜色“咦”了一声。
谢知微立时看向她。
楚知是问:“怎么,又有追兵?”
澹台梦摆摆手:“没有,险些踩着虫子。”
楚知是神色稍缓,斥道:“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不怪楚知是紧张,所有人都明白,以九州王父子的为人不会轻易放弃。更何况谢知微他们一路从王府闯出来,沿途守卫被打得人仰马翻,新仇旧恨,九州王定已对楚知是恨之入骨。
——这一次拦路截杀只个开端。
好在楚知是和澹台梦都是有修为的人,就算灵力仍被压制着,却还断断续续的偶尔能用。就这样且御剑,且走路,天蒙蒙亮时,三人总算赶到京郊小镇的河边。
楚知是扶着栏杆上桥,虽然大口喘着气,表情总算没那么紧绷了。
谢知微道:“累坏了吧,此时天亮了,可以到镇上歇歇脚。”
澹台梦看看城墙上冉冉升起的炊烟,点头道:“找些车马扮作商客,说不定能瞒天过海。前辈,咱们还得备些吃的,如此赶回道宗得好几天。”
楚知是忽然对着空气嗅了嗅,眼睛一亮:“二师兄,这是炸酥饼的味道。”
澹台梦吭的一声笑出来:“前辈昨夜水米未进,又星夜赶路,的确该吃点东西了。”
谢知微扶额:“等下给你买。”
楚知是精神抖擞,连栏杆都不扶了,大踏步往前走:“这个要现炸的才好,快点。”
眨眼间,他就走到了桥中间,谢知微跟着上了桥,无奈道:“一说到吃的,就好像喝了灵泉。”
澹台梦掩着嘴笑:“楚前辈不拘小节,我觉得挺好的。”她说罢,好像想起了什么,往谢知微跟前凑了凑:“恩公,我觉得方才那片光有些不对。”
“有何不对?”
澹台梦道:“楚前辈听不得世子的名字,我又顾忌那些追兵,所以当时没说……恩公,世子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谢知微神色变了变:“何出此言?”
“那白光我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小院外面,第二次是昨夜在王府。”澹台梦压低声音道:“这种结界,就算是世子随手结的,我想要破解都要用尽全力。而方才那片,我很轻松就解决了……若非世子有意放水,就是他没有能力再结出这么大结界了。”
谢知微沉吟不语。
澹台梦看了眼埋头往前走的楚知是,把声音压得更低:“恩公,昨夜我隔着门缝看时,瞧见屋内床上睡着一个人,当时不及细问,如今想来,那大抵就是世子吧?”
谢知微脚步一顿:“他……”
身后的桥头忽然传来一声唤:“前面的道长,请等一等。”
三人齐齐回身,见是一个满头白发的驼背老头,他肩上挂一个褡裢,拄着拐杖颤巍巍的上了桥。
澹台梦问:“老人家有什么事?”
楚知是看看近在眼前的镇子,又回过头看着老头,不耐的皱起眉。
老头紧赶慢赶追过来,累的直喘气:“刚刚听见您说炸酥饼,是不是饿了?
楚知是一愣,皮笑肉不笑的道:“跟你有关系?”
“道长。”老头殷切的抓起褡裢,“尝尝我老头子做的吧。”
澹台梦看着他的动作,道:“您会做酥饼?也是拿来镇上卖的么?”
“对呀,小本营生,不容易啊,”老头说着往她跟前凑近了些,“给两个铜板就行了。”
谢知微往前一步:“贵了。”
楚知是眉头皱的更狠了:“二师兄,贵倒没什么,只怕不新鲜。”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同时,谢知微陡然推开澹台梦,反手打出一掌,掌风迅猛的袭向那老头。
老头嘴里发出一声怪笑,连连后退,紧跟着一道歪斜的剑气落在了桥栏上,半拉栏杆生生碎成木屑,纷纷落在河面上。
这是原本该落在澹台梦头上的一剑。
第92章 相助
老头肩头被掌风击中,血淋淋的。连带着脚下的桥板被轰断,他只好落在栏杆上,居然也站的很稳。
他还是鹤发鸡皮之态,可那双昏花的眼却已变得矍铄:“怪不得能从王府把人就走,阁下好身手,好眼力。”
谢知微道:“过奖。”
没办法,谁叫哥看过原著。
九州王身边藏龙卧虎,更有个易容的高手叫无颜。据说除了九州王,没人见过他的真容。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用千百种面目示人。此人原著里着墨甚少,因他只效忠九州王,又难得启用,所以鲜少出现在主剧情。
他唯一无法掩盖的地方,就是手背上的一颗痣——也只有九州王知道。
原本以为用不上的细节,现在倒帮了个大忙。
水面出现细微的波纹,一圈圈荡漾开去。
谢知微喝道:“当心。”
下一刻,从水中窜出数十个身影,这些人蒙面黑衣,手持带了灵力的法器,明显比先前那些近卫高了不少段位。
谢知微三人顿时成了网中鱼,连同整个桥一起落在蒙面人的包围中。
楚知是揉了揉太阳穴:“这么快就来了第二拨,你那九州王真是够烦的。”
无颜捂住染血的肩头:“那就乖乖受死,大家都安生,拿下!”
蒙面人闻声而动,霎时间灵力满天飞,整个桥上好似盖上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这全是王府的顶尖高手,使出的也全是杀招,看来第一次失手让九州王很恼火。
这种情形下,楚知是和澹台梦断乎不能硬杠。谢知微一把将两个人拽到身后,沉声道:“能走就走,这里交给我。”
楚知是还想说什么,澹台梦扯着他的袖子:“楚前辈,这些人不是恩公的对手,我们留着反倒会让他分心。”
两个人边说边跑,灵力劈头盖脸的砸下来。眨眼间,竹板铺砌的小桥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水花和木屑漫天迸溅,还有些许向他们射过去。
谢知微回身,将袖子一扬。
“轰”的一声,席卷而来的气浪蓦然被冲散,很快重新聚拢,打向别处。
无颜站在桥边,只觉脚下一震,桥栏断了。
而整个桥上都被轰塌,一时找不到完整的着力点,他只好落在水面一块浮木上。感到周围光影闪动,他愕然回头,恰好和谢知微撞了个正着。
谢知微手中持剑,正按在他的脖子上——是他平素悬在腰间的那一把。
无颜脑子里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对方强得太出乎意料。
他听见谢知微和他说:“阁下还是回去吧,不要白白送了性命。”
语气依然是平静无波,甚至还带着几分长者似的劝解。若非具备一定资质和阅历,怎会有如此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