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媛接过勺子看着她,眼波微动。
说话间,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便上来了。
薄皮被煮的有些晶莹,可以看到里面的馅儿,汤上浮着几片嫩菜叶子,明明是简单的食材看上去却令人很有食欲,沈清爵没多想就舀起一个来吃。
皮几乎入口即化,馅里似乎放了不少种类的香料,每一味都很有味道,沈清爵吃多了肉馅便会腻,在这里却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
沈清爵低头吃饭,没一会儿馄饨便见了底,谢冰媛也停下手中动作。
“客人,老身该收摊了。”老婆婆胸前系一块大布,看样子就等着她们两个吃完了。
“如此,我们便走罢”两人对视一眼,沈清爵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准备转身离去。
“咦?”老婆婆一边盖着锅盖,一边惊叹,“老身瞧这位白衣姑娘浑身通透,怎的眉心却有藏不住的戾气?”
两人同时转身回望着这个开口说话的老婆婆。
“老身在这城隍庙有三十年啦,像您二位这样出众的人物还是头遭见。”老婆婆佝偻着背,眼睛笑眯眯的。
“只是这位姑娘,年纪轻轻,要少做点儿带血之事呐。”
沈清爵眼睛眯了眯,继而抬手作了个揖,没有答话便同谢冰媛一道离去了。
她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更不可能因为随便一个老婆婆有意无意的一句话改变什么主意,怕带血,怕遭报应,她还做个什么的上将军。
只是谢冰媛一直眉头轻锁,似乎若有所思。
今天萧泰凉名义上为视察军营情况,实则是为了挑选一批有潜力的贵族子弟,就叫沈清爵的弟弟沈靖,丞相连官子的儿子连笑也要到场,不少年轻人面对萧泰凉及沈清爵的突然到来暗自兴奋了整晚,谁都想在两人面前留个好映像,没准就是飞黄腾达!
进了军营,便有一股铁血肃杀的味道,到处是穿着铠甲的士兵,手持长矛或操练或巡视,冬风把萧字帅旗吹地猎猎作响,听到的人油然而生一种荒凉无畏的感觉来。
两人直奔最大的练武场而去,沈清爵下了马车,大小官员都抱拳行礼:“沈将军!”沈清爵也拱手回礼,百官齐聚,此刻只有萧泰凉没到了。
沈清爵再度掀起帘子,官员们好奇,沈清爵请下车,这得是什么人。不会是陛下随将军一道来的吧?
出来的人是一个女子,身着黛色披风,容貌气质让他们一惊,谢冰媛不卑不亢,施施然走下马车。似乎不论在火场里,在审讯处,在戏台上,一直都是这副模样。
有两三个一直不服沈清爵的文臣窃窃低语。
“一个伶人,什么身份,也配到军营里来。”
“太随意了,真是有伤风化。”
百官们坐在场上,大多数人还是没有什么想法的,而那几个固执迂腐如此说话的人被沈清爵扫了一眼,心中默记下了名字。
谢冰媛自然也听到了,她精通音律,听力不是一般的好。
沈清爵带着她坐到主席位旁边的位置,落座之后不久,萧泰凉就到了。
沐国本来就是萧泰凉师徒二人马背上打的天下,所以他格外重视年轻一辈弓马武艺功夫,所以这一视察颇受他的重视。
观武台上的人纷纷起身行礼:“陛下万岁!”
萧泰凉坐在主位,袖袍一挥,众卿平身,跟在她后头的萧离央看见沈清爵谢冰媛两人,俏脸上立刻春光明媚。
沈清爵冲她使了个眼色,萧离央立马会意。
“师傅!”她的声音不够大,可是安静的武场都能听到。
公主什么时候有了师傅?众人循声望去,见萧离央走了两步,对谢冰媛拜了拜。
之前的几个文官脸上又羞又恼,这身份,不亚于直接甩巴掌到他们脸上。
满朝文武,就连丞相,也没有让玉央公主开口叫师傅的。
而这个容貌无二的女人,凭什么能这么淡定的……泰然受之?
沈清爵唇角勾了勾,扫了大臣两眼,眼光里是极尽的嘲讽。
御林军护驾合围,王公贵族悉数当场,鼓声想起之后,军中好手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沈清爵坐在萧泰凉低一层阶的右手旁,她翘着腿右手端着茶,挑着眉看着场下的一众年轻人。
她似乎忘了自己现在也是个年轻人。
尊贵,霸道,冷冽,诸多感觉糅合在她身上,说不出的浑然天成。她随意喝了口茶,周身气质和穿着龙袍萧泰凉平分秋色。
一声令下,场内武斗开始。穿着军服的年轻健儿们一字排开,弯弓搭箭,射向百米外立着的靶子,一时之间箭矢乱飞,不少人都射中了靶子,引得场内外一片叫好。
沈清爵眉头微皱,有些不满意,右手指无意地磨擦茶盏边缘,碧绿扳指幽幽地泛着绿。
射箭之后,有两队骑兵骑马出阵,面对面冲锋博弈,马蹄踢踏,会面之后,双方均是长、枪一抖,往往一照面就立判高下,不敌的一方立马会被挑下马。
连笑在队伍末端,单骑连挑飞了五六个长袍小将,他身着玄色铠甲一袭长、枪立在场地中央,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继续上来挑战。
“好!”他身后一队人齐声叫好,萧泰凉见了这番景象也拍手大笑,喝了一声10 :“好!”
年轻一辈中,除了没有上场的沈靖,连笑怕是当中翘楚。
丞相连官子也抚了抚脸上长须,看来对独子表现很是满意。
沈清爵看了连笑枪法,心中也暗暗感叹,这枪法,可以说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了。
她刚想称赞一声,就听见耳边传来几声掌声。
谢冰媛看着场中连笑,轻轻地鼓了鼓掌。
沈清爵眉头一挑,有些不满地瞪她一眼,似乎再说:“你鼓什么掌!”
谢冰媛道:“我看这位公子枪法娴熟,有几分名将的味道。”
沈清爵:“技巧登峰造极而气势不足,差了三分肃杀味道。”
说完上将军大人把茶杯一放,抿了抿嘴。
谢冰媛见她样子,不由好笑:“我倒是没见过肃杀味道。”
沈清爵:“哦”
场下并非沈清爵的驻军,而是直属萧泰凉的御林军,丞相经常视察此处军营,连笑在其中又表现非常好,加上他们都是七尺男儿,对沈清爵一介女子之身穿蟒袍掌上将军印是心有不服的。
沈靖在场边缘,带头喊了一声:“请将军下场!”
沈清爵眼睛一眯,已经听到了弟弟的声音。
一语惊醒梦中人,满场御林军立马跟着应和。
“请将军下场!”
“请将军下场!”
他们似乎忘记了沈清爵此前武功平平的传言。沈清爵眯着眼睛看向她的好弟弟,真会给她找难堪。她要是下,输了,还有多少脸面统帅三军?她要是不下,又怎么对得起她手下的九州驻军?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谢冰媛看着身边衣带不动的人,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请将军下场!”
沈清爵猛地抬起头,把右手手指上的碧玉扳指一摘,啪一声随意放到面前圆桌上。
她起身走了两步,俯瞰场中央的一票公子侯爵。
“好!”御林军们齐声叫好,在他们眼里,上将军敢做这副样子,也该称赞一声。
沈清爵顺了顺一身玉白蟒袍,在众人注视下一步一步走下观武台,全程鸦雀无声。
十灵牵来一匹银鞍白马,沈清爵翻身上马,从旁边兵器夹上随手抽了一柄银色梨花枪。
她从未在人面前用过枪,因为她只会一招,还是前世和北魏一位名将对敌时学到的。
所以她也没有把握,但是身为主帅,提枪上马之后,还有回头路么?
沈清爵毫不拖泥带水,拿枪击了马背,战马和她杀气腾腾地冲场中连笑跑去。
连笑看她提抢模样,就已经知道她不会枪法,但也被沈清爵的来势汹汹激地热血沸腾。他是本朝丞相独子,御林军年轻一辈的好手,会怕一个没用过枪的女将军?
连笑做好准备,干脆一枪就把她挑下战马算了。
他长、枪一抖,寒芒闪烁,挑出一个十分漂亮的枪花。身后御林军一起叫好。
两骑很快就碰面了。
连笑长、枪呼呼生风,劈头朝沈清爵打过来,似乎一枪就要把她压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