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尧含于眼角的那滴泪终于滑落,堪堪地挂在云尧小巧的下巴上,她张了张嘴,声音不大,却也叫在场的人听明白了,她说:“娘。”
对面的女人明显一愣,眼底似是划过了些许莫名的情绪,但是很快又归于平静,她过来摸了摸云尧的头,然后把她的鬓发收拢于耳后,温柔道:“我同你娘亲长的很像?”
“嗯。”云尧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捂着嘴巴泣不成声。
“那姑娘可是认错了呢,”常乐的师父轻轻地笑了笑,温柔道:“我叫阿罂,而且,我从未有过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
云尧却不肯依,她拽着阿罂的袖口,然后泪眼婆娑、一声一声地唤她:“娘、娘……”
声声如泣如诉,仿佛是要把前生未能说出口的呼唤尽数说出,可是那阿罂仍是带着完满没有任何挑剔之处的笑意,用轻柔的目光看着云尧,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季玥见不得这样的场景,急忙去拉开云尧,然后跟阿罂道歉:“伯母你不要和云尧生气,云尧她自小父母不在身旁,见着伯母心生亲近,产生了儒慕之情,所以才这般不成样子。”
阿罂脸上的笑意在听见云尧这两个字的时候突然僵住了,她又重复了一遍,问道:“云尧?”
“是啊,”季玥一边用帕子给云尧擦泪,一边挤出一个笑来对着阿罂:“这是南北钱庄庄主的侄女,青城云家的大小姐,云尧,自小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感情甚为身后……”
阿罂后退了两步,扶住了身旁的椅背,她的手指渐渐握紧,也没有听清季玥后面在说什么,脑海里只是回荡着那几个字——青城云家的大小姐云尧。
常乐叫自己去青城给他主持婚礼,自己一直推脱,为的就是避开青城的那个人,结果,她竟就这样跑过来和自己见面了吗?
阿罂的神色变换了几回,然后终于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她想伸手去触摸云尧的脸,那纤纤玉指却最终还是停在了离云尧只有一寸的地方,阿罂收了手,缓缓地敛去面上复杂的情绪,她笑了笑,神色恢复如初,然后轻叹了一句,“青城云家么,我倒是听旁人说起过。”
“你、你真的不是我娘么?”云尧不肯死心,这人的面目与前世罂粟别无二致,她怎么可能不是自己的亲娘?
“不是呢,”阿罂缓缓地摇了摇头,又道:“我这一生,也只有常乐这一个孩子,他虽不是我亲生,却也贴心懂事,从来不让我忧愁。”
不是么,原来这一世,她成了别人的养母,再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女儿吗?
外面还是一片冰天雪地,这小小的屋子里,却因为炉火的烘烤而温暖的如同春天,在这本应围炉品茗谈笑嬉闹的时候,云尧却静静地站在那里,心里一片悲哀凄凉。
“咚咚咚。”不合时宜的敲门声突然在这个时候响起,季玥却突然松了一口气,屋里的气氛有些莫名的诡异,这来敲门不速之客反倒是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季玥终于有了可以说的话,她对着几个人笑了笑,说了声我去开门,就逃一样的赶去门口。
这下就剩下常乐一个人在原地尴尬的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云尧看着地上的茶渍愣怔,那是她刚刚摔在地上的那杯茶水。
而阿罂还挂着完满无缺的笑意,她已经低头摆弄那泡着热茶的茶壶,颇为怡然自得。
好在季玥的话音传了过来,她的音调里带着喜悦:“尧尧,快过来,你姑姑接你回家了。”
云尧站了半天,因着精神紧绷,腿脚便有着发麻,猛地一动就险些摔倒,还是阿罂在旁边搀扶了一下,然后温声道:“小心。”
云兮却没有办法再等,虽然知道这样做不礼貌,但她还是快步冲了过来,云尧的眼睛通红,正盯着一个美貌妖冶的女子,眸子里写满了欲语还休。
云兮看见那女子明显是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成以往的不动声色,她叫了云尧一声:“尧尧。”
云兮的唤声终于是把云尧从迷惘里拉了出来,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终于控制不住地扑进云兮的怀里,抱着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胸膛,然后无声地哭了。
云兮看的心疼,现在也不好问云尧到底是怎么了,只好和季玥等人道了歉,说要带云尧离开。
只是云兮走的时候视线在阿罂脸上停了一瞬,想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红鹰和蓝乔都等在马车边上,一见云尧出来,都匆匆地赶了过来,原来云尧说想自己静一静,不叫旁人跟着,可是当云尧走出了红鹰视线之外后,红鹰就开始不放心,于是就违背了云尧的命令,又悄悄地跟了上去。见云尧久久未从那屋里出来,然后才通知云兮,让她过来接人。
云尧上了马车之后也死死地拽着云兮,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她眼睫上的泪痕未干,眼尾犹是通红的模样,云兮看的心疼不已,就亲了亲她的唇畔,问她:“怎么了?”
怎么了?云尧开始恍惚,她也在想,自己怎么了呢?然后,那些被云尧故意忽视遗忘的记忆就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有雪地里开出的大朵大朵的红百合,有小屋温暖火炉旁美丽妖冶的女人,心中纵然有千万句话,这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可便纵是沧海桑田时光变换,这一切也不应该变成这样,她最好的朋友百合,是个天真明媚的好姑娘,不应该是被自己逼上极端,此生受尽折磨的云非烟。
她未来的及报答的养母,是看见自己就会亲近欢喜的罂粟,而不是刚才那个脸上带着笑,却和自己疏远疏离的阿罂。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云尧抓着云兮前襟的手突然攥的很紧,她不想在云兮面前表露难过让云兮为自己担心,但是云尧她控制不住,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朝着最坏的一面发展,然后自己没有办法控制,只能任由它变得更糟糕,云尧受不住了,云尧还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撕心裂肺的哭声哭的云兮心里一揪一揪的疼,可是这个时候云尧什么都没说,云兮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就只是抱着她,摇着她的身子轻轻哄着。陪着她一起伤心难过。
云尧还是去问了云非烟的事,听到云非烟没有事的时候,云尧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但是,”红鹰观摩着云尧的神情,不知道云尧想听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
“但是什么?”云尧一听这话,略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但是二小姐被赵大郎救走了,”红鹰眉头紧锁,怕云尧忘了赵大郎是谁,便解释了一句:“就是曾经在五台山雇了死士,在江都附近刺杀小姐的那个人。”
云尧没有说话。
红鹰以为她还是想不起来这其中缘由,就又道:“这赵大郎说主子你杀了他弟弟,要给弟弟报仇,还曾绑架过二小姐,以此来威胁主子来着,主子不记得了吗?”
“我记着,”云尧脑袋里仿佛塞了一团乱麻,“可他后来不是被一个和尚带走了吗?”
红鹰也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啊~”两个人正说着话,云尧却突然捂着胸口叫喊出声,她脸颊泛红媚眼如丝,竟是无力地抽搐着躺在床上。
红鹰看情况不对,赶紧去叫云兮,云兮本想叫人请郎中,没想到云尧却突然如水蛇一般攀附到了她身上,拿着柔软的胸脯在她身上磨蹭,一声一声地媚叫,叫着:“姑姑~”
云兮眉头皱的更紧了,云尧这姿态分明是在求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尧的脸上更红了,身子仿佛软成了一滩水,没有往日的懵懂青涩,眼角眉梢流露的,竟然是蚀人心魂的媚态,波光流转间,竟有浪意横生。
云兮不敢让云尧这姿态叫旁人看了去,只好挥退了众人,然后顺势亲吻了云尧的菱唇,帮着她发泄了一回。
没想到这姑娘却像食髓知味,竟然又不知疲惫地痴缠着她要,云兮虽然被云尧的这副姿态勾的差点交代在这里,但到底还是凭着理智点昏了云尧,然后收拾妥当,叫来了郎中。
接连请了好几个郎中都瞧不出什么毛病来,最后没有办法,云兮请来了当地德高望重的老郎中,老郎中行医多年声名在外,医术自是不必说,可饶是这位老郎中,竟却也摇了摇头,说道:“令小姐看不出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