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芍药怒目一斜,激动道:“姐姐是做大事的人,她嘴上虽然没说,但是我知道她想要什么,她兢兢业业劳心劳力地打理花界,绝不是为了把这心血拱手让给那么一个小娃娃,所以只有让姐姐对她日渐生嫌,姐姐才会狠下心来,争一争那本就该属于她的东西!”
芍药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无比幸福的笑来,“我懂她,这世上只有我懂她,也只有她是真心待我,所以,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会帮她拿到。做坏人又何妨,身受重伤又何妨?为了她,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嬷嬷叹了一口气,不再相劝,端着碗默默地褪下了。
云尧似乎是做了个梦,梦里春光轻盈,晨风温柔,而她躺在一个温暖的臂弯里,有一个女子抱着她,摇啊摇,摇啊摇。那女子的发间似乎是带着淡淡的檀香,又或者这味道和那温暖一样,都是自己早年杜撰出来的不真实错觉。但她的声音是真真切切的温柔,像是春风和着柳树的末梢一同拂过面上,舒服的让人想要睡着。
然后云尧在迷蒙中听见那温柔声音响起,似乎是在和旁边的人对话,道:“阿尧,你说我们的女儿要取什么名字才好?”
“不若叫阿鹿?”一男子低低地笑。
“才不呢,”女子娇嗔,“你叫她阿鹿,那以后要叫我什么呢?”
“那就叫阿云?”
“可不能听你胡说了,”女子也笑,“我的女儿,以后要自己取名才好。”
原来有些事情,本就是冥冥注定,所谓巧合,也不过是,天意安排。
造化弄人罢了。
云尧醒来的时候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的内容她模模糊糊记得不清,只知道,枕边被角被浸湿了些许,似乎是哭过。
有一双纤素之手为她递上一方丝帕,口中叫她:“神女。”
云尧呆呆地接过,也不往脸上擦,只垂着头,小声道了一声:“月季。”
“这是我从医界青阳帝尊那里求来的良药,神女记得每天按时服用。”月季把一个小瓷瓶轻轻地放在了云尧床头。
“这花界的众多花仙之中,只有你愿意来看我。”云尧仍是垂着眼眸。
月季低叹一声:“百合那姑娘也来过了,只是、只是她见你这样气不过,便去芍药那里大闹了一顿,现下被牡丹禁了足。”
“她有没有事?”云尧急忙问道。
“神女不用担心,百合她只是被禁了足。”
“那便好、那便好。”云尧又低下头去。
“我是没有百合那般勇气的,”月季似是自嘲,“明知道神女受了委屈,我也不敢去和谁理论,力所能及之事,也只是过来送送药吧。”
“你不用再做其它,这就够了。”云尧抬起眼睛看她,带着了然和感激的笑。
真的够了。
落魄之时,有人肯踏雪而来,为你送上多余的炭已实属不易,又怎能贪心不足,让人家把自己安身立命的余炭也尽数拿来送你。即使月季此时表明了自己想要明哲保身的立场,云尧对她,也十分感激。
真的够了。
月季又是一叹,然后对着云尧福身,轻轻地退了下去。
而阆风苑上,天后正对着玄夜发怒,“你又去花皇府了?”
“诶呦我说母后大人啊,您先别激动,”玄夜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不紧不慢言道:“这回你可别冤枉我,我可是去办正事的。”
“你能有什么正事!”天后气的一拍桌面,直震得桌上的青瓷缠枝茶碗在轻微地颤。
“别这么说嘛,我可是把那晕倒的花皇帝姬给送回了府上。”玄夜摇着头道,又补充了一句:“不对,现在花皇帝尊都没了,她可不是以前的那个花皇帝姬了……”
天后听到这却是眉头一皱,也不管玄夜的胡言乱语,直接叫了身边得力仙官,“去替我看看帝姬,若是瞧着不对,定要给我彻查清楚,万万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是。”仙官领旨告退。
“诶呀,我说亲娘啊,”玄夜漫不经心道,“如今花皇帝尊已去,你还对那帝姬如此上心干嘛啊,左右不过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不点。”
“你放肆,”天后呵斥他,眉间不悦,“即使花皇帝尊不在,你也不能轻视欺负了她去,要不然仔细我打断你的腿。”
“切。”玄夜头一偏,不甚在意。
第9章 九
云尧养了两天之后,还是浑身跟散了架一样,提不起多少力气,但值得欣慰的是,百合的禁足被牡丹解除了,她解了禁之后也不回自己的百合园,直冲冲地就奔去云尧的帝姬阁。
云尧看见她着实欣喜,连带着感觉身上的伤都好了大半,竟起身就朝地下走来。百合连忙止住她,连拉带拽地把她带到床上。
“你能出来真好。”云尧笑的清浅,心里却很是开心。
“哼,只是没能帮你打死那个死芍药。”百合犹自愤愤。
“百合,”云尧握上百合的手,郑重言道:“你下次可切莫如此了,我听说你被关起来了,心里怕的要死。”
“才不呢,我只恨自己下手轻了,再说,朋友之间,不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吗?”
“谁要你赴汤蹈火,”云尧看她柴米不进的样子不禁眼眶一红,“我在神界本就没什么依靠,唯有你还能说上两句实话、坦露一下真心,要是你也出了事,我就真成了孤苦伶仃的了。”
“呦,还真是姐妹情深啊,”芍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云尧的房间,她把手放到唇边,鲜红的豆蔻与唇上颜色交相辉映,吐出的话却是让人生厌:“芍药见过神女,神女没想到我会过来吧。”
百合柳眉倒竖,霎时间又要发作,云尧赶紧按住了她,眉头一皱。
百合好不容易忍了下来,芍药偏偏还要在那边说个没完没了,“神女啊,我可真的不是故意害你受伤的,你就原谅我吧,你看,为了让你原谅,我还特意去求了牡丹姐姐,让她把百合早点放出来呢!”
这分明就是耀武扬威!百合再忍不了,指着芍药的鼻子跳着脚骂了回去:“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我被关禁闭还不是你害的!”
“这话我可不懂了,分明就是你去找我麻烦,我宽宏大量不和你计较,你却……”
“闭嘴,”云尧冷着脸开口,平素软和无比的一个人,如今竟把这话说的格外有气势,她说:“芍药,你可以走了。”
“神女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好心过来给你道歉的。亏得牡丹姐姐还说,神女是个最宽和不过的……”芍药竟还能整出几分委屈的神态来。
云尧“嗤”地一声笑了,刚才的气势不过是一瞬,她中气不足,说起话来声音发虚,眉眼间却有着说股不出来的坚定,“你不用拿牡丹来压我,不管日后谁是这花界的主宰,我都是云尧神女,而你,咳咳咳,”云尧说到这止不住的剧烈咳嗽,可她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你也、不过、咳、是个小仙。”
云尧好像终于明白父君为她请封神女的目的了。
百合忙上前为云尧拍背,芍药一听这话却瞬时恼羞成怒,连面上的功夫也懒得维持,直接嘲讽道:“不过是天帝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给你的这个称号!呸!野鸡还想当凤凰,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神女啦?也真是好笑!”
“放肆!”一声怒斥打断了芍药张狂的谈话,然后一阵掌风袭来,径直地朝芍药扇了过来,芍药吐了一口血,刚想发作,却看见了,那来的不是旁人,而是蓬发戴胜,庄肃严正的天后!
芍药登时吓得不敢多言,刚站起的身子又直直地跪了下去,喊了一声:“天、天后。”
天后却看都不看她,直接越过芍药走到了床边,看着虚弱消瘦的云尧,顿时就心痛不已,转头对着芍药就骂道:“畜生东西,前花皇帝尊对你有提携教导之恩,你就是这般对待你恩公之子!”
“我我我、”芍药顿时语塞。
“帝姬是天帝亲封的神女,对她不敬就是对天帝不敬,就是不把我这个天后放在眼里!”天后犹在盛怒。表情和样貌都不是很和善。
但云尧看着她这副模样,却觉得心里一暖,月季明哲保身,只能在暗地里给她送些药物却不敢为她抗争,百合虽会为她赴汤蹈火,但是却并不能免去她的痛苦为她出头,而天后,是真真正正能为她出一口恶气的人。虽说这情分是因着原主,但云尧还是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