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嫂子,是霍铮这辈子以来,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可惜他大哥走得早,若是霍千钧还在,娶得一位如此美丽的小娘子与之相守相伴,也不枉此生了。
“嫂子。”霍铮语气徐缓,“你已经嫁给我大哥,既是霍家的人,霍家如今虽然家道中落,我身为大哥的亲弟,定会替他照顾好你,只要我在,绝不会让你饿着冷着,受了委屈。”
白细不理解霍铮话中所指的关系,下意识以为这是霍铮单独对他好,他感动得一塌糊涂,泪水说来就来,盈在眸中未落,水汪汪看着人,愈是容易激起男人心里的怜惜之意。
“铮铮,你对我可真好。”
霍铮瞥开他,语气无端冷下几分,“莫再如此唤我,我叫霍铮。”
霍铮在灵堂守候整整一夜,天未亮便拎起铁锄踩着露水上山寻了处位置,挖好埋葬霍千钧的坟。他做事素来利落,坟地挖好后时间尚早,甚至念起家中的白细。
念他嫂子独自留在家中会害怕,加快脚步赶回。霍铮珍惜亲情,大哥走了嫂子就是他的亲人。他会照顾‘她’尊敬她,却不希望他嫂子亲密称他的名字。
且不说村子风气淳朴,无论多亲近的两个人,也绝叫不住这样的话来。霍铮看向棺材,双膝落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头也不回地走出主屋,不过半盏茶时间,推了一辆木轮车进院子,白细跟在他身边打转,见霍铮竟瞬间把棺材抬起,安置在木车上,又折身回屋将昨天外出买回的祭品带上,一语不发地推车,往山上过去。
白细看人走了,低头把鞋子捡起穿上,踉跄着跑出去跟在一边,霍铮微板着脸,吓得他噤声,不敢多叫一次铮铮。
黎明破晓时分,鸡鸣此起彼伏,炊烟不断,山野热闹起来。白细跟着霍铮上山来到挖好的坟前,霍铮力大,将棺材整个抬起,放入挖好的坟内安置好,填土立碑祭拜。
日头初升,群山四处缭绕的水雾逐渐化散开,视野变得开阔清晰。
霍铮忙出一头的汗,凝在下巴,白细伸手想给他擦干,念头刚起,霍铮转头看他一眼,以一个冷淡眼神制止他的举动。
在山上停留将近一个时辰,下山时日头高起,陆陆续续有村民上山。从山腰望去能将远处在地里劳作的村民尽收眼中,白色的山鸟飞散在田垄间寻觅食物,群山四拢,偶然惊起一声村民的吆喝,久久回荡在山间,也惊得鸟禽振翅而逃。
霍铮腿长步阔,陡峭的山路于他而言并无影响,白细却做不到他的平稳潇洒,霍铮走得快,他不愿落下,步伐凌乱跟紧,时而抬头低头,视野清晰模糊。
他能看清楚远方的事物,对近在眼前的东西却看得模糊,山路间的石子磕在脚底板可疼,他颠颠倒倒,过长的群摆勾在草丛上,稍一不留神,白细踩在被勾起来裙摆,惊慌失措往前摔去。
霍铮闻声回头,迅即把他扶稳。
“铮铮……”白细弱弱叫他,有些懊恼,“我走得太慢了。”
他一身狼狈,衣裳带有不少草叶刺钩。早晨起来时的精气神都在山上的这两个时辰磨光耗尽,又累又饿,两眼发晕。
鞋子磨破,霍铮问他:“可还能走?”
“能!”白细高声回答,霍铮不发一语,他在对方黑沉的目光下渐渐低头,气势全泄了,手指头勾住他的袖子,小声说:“不能……”
脚可疼。
“你先走吧,我跟得上。”
白细听到霍铮对天叹气,他心虚无措,舌头打结道:“你、你先回去嘛,我晚些再走。”事实上白细连回去的路怎么走都不知,真怕霍铮就此把他扔下,嘴上劝这人先走,手指头却一直抓紧人家的衣袖不放。
好无赖。
霍铮蹲下身子,语气平平,“离山脚还有段路,到了山脚我便把你放下。”
白细上背时,霍铮的手仿佛不是自己的,他想象自己背着一根木头,只是,似乎没有什么木头如此柔软。
他闭了闭眼,心无旁念。
抵达山脚霍铮果真把白细放下,他身上汗意浓重,不想熏到对方,走在前方时突然被白细抓住手臂。
低头瞥到那白净纤细的手,“嫂子,松开。”
白细吞吞吐吐应他,用只有霍铮能听到的音调说:“铮铮,我会对你很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待修~~
第6章 孤男寡‘女’(捉虫)
回到屋舍,霍铮在井口取了桶水进灶房准备做饭。
白细跟他进去,像只乖巧的小狗儿在他身边安静蹲等,他的黏人程度完全出乎霍铮意料,一个转身的动作,差点就把人踩到了。
灶屋烟尘居多,白细往地上一蹲,喜服的裙摆基本没有处干净的地方,他面白人嫩,灶屋地小,磕着碰着了,脸颊上平白无故沾到几处黑乎乎的抹痕。
白细弄了张小黑脸,霍铮面色一黑,成了大黑脸。责备的话吞咽下肚,出于关怀,霍铮让白细去院子的井边打些水清洗。
正午阳光是最烈的时候,井水被晒得发暖,就连院子里的石板,石头晒着泛光,踩上去颇为烫脚。
白细听霍铮的话拎了一个小木盆打水洗脸,水波荡漾,他揉揉清洗干净的脸蛋,映在水面左右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洗白洗干净了,露出两颗小牙齿微笑,背过身,不停张望着叫屋里的人。
白细乖巧,摔跤从不喊疼,是个让人省心的性子。这会儿喊急了,霍铮以为他出事,二话不说扔下手里的锅勺赶出去,迎着太阳,只见他小嫂子好端端站在院里。
小嫂子抖着柔软的喜红嫁衣对他微笑。
白细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眉眼传情似的,面颊边隐隐露出两个小梨涡。紧接着,做出几个奇奇怪怪让人看不明白,却会看到就脸红的动作。
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在霍铮眼里看来分明是胡闹,胡闹过了,不好说什么,对方是他嫂子,若非事态严重,他都不能去指责白细。
霍铮折身回屋,白细自认为把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展示给对方看会高兴,小兔子舞他从未跳给任何动物看,没想到霍铮连理他都不理。
好气馁。
他哎哎叫着小跑进去,裙摆让水打湿后沾了泥渍贴在腿上,要看又要给门槛绊倒,
面前横出一只手来,站稳后,霍铮目不斜视,挥舞着锅勺,道:“嫂子,你先回房换身衣服。”
这身嫁衣白细穿了两天,若换作其他衣裳霍铮断然不提,然而嫁衣终究不同寻常衣物,时时穿在身上难免招人非议。
“换衣服?”白细提起裙摆,“换什么衣服?”
把饭菜出锅,霍铮回屋仔细找了几遍,勉强找到几套女人家的衣物。
手工粗制的葛衣并不精细,色彩单一,摸上去手感不见得有多舒服,可这已经是翻遍整间屋唯一找到的女子衣物了。
霍铮把其中一套送到白细手中,“嫂子,先委屈你几日,等过些天进城,再替你多添置几件衣物。”
衣服接过,白细大致明白霍铮的意思。
他知羞,当着对方的面把自己脱光断然是不敢的,扭扭捏捏回了内屋,笨拙地将嫁衣解开,赤条条站在铜镜前把葛衣在身上比划几下,轻声一唔,犯迷糊了。
他不会穿呀。
另一边,霍铮把出锅的饭菜摆上桌,等了又等,当白细拖着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衣服出来,霍铮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碗给摔地了。
两条长细的腿踩进袖口露出又白又嫩的一截,裙身当成了衣服挂在身上,白细自己也知道穿不进不会系腰带,索性伸出两条光滑的胳膊,紧紧捂住身前遮羞不让衣服滑落。
衣衫不整,没眼眼,没眼看唉。
孤男寡“女”,一个是“小嫂子”,一个人“小叔子”,两人面面相觑,霍铮不敢绕到白细身后,唯恐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做出对不起他大哥的事。
他年少老成,个性沉闷,关于男女间的事从未有过接触,亦不好女色,逢人只有一副表情。
如今女人少,即便是小户人家里的闺女,都有不少人家抢着要,上门提亲的门槛都给踩平。白细已经是嫁给他大哥的女人,他得放在心上尊重,多看一眼,心里愈发责备自己,罪恶感与日俱增。
白细捂紧衣带,脸往霍铮的肩膀上凑,“铮铮?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