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邱依野一时说不出来话,嗤笑道,“看来是真不知道。啧啧,还真被你学长又玩儿了一回。翰哥我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最后捞你一把,‘RC酒店集团千金携手华裔红星Qing Zhang比弗利山庄购豪宅’,怎么,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
还未等邱依野有所反应,章庆转过头来,声音疲惫中有些颤抖,“岐翰,够了。”
“怎么,我坏了庆哥左拥豪华酒店千金右抱深情小学弟的好事?”
章庆闭了闭眼,“岐翰,当年是我软弱,没陪陈臻到最后,你怨我可以。但子虚乌有的事,你不要再当成气话说,对大家都不好。”
汪岐翰鼓起掌来,“不愧是庆哥,我是真服气,看看这话说得多漂亮,还‘子虚乌有’……子虚乌有他妈个鬼啊!你小学弟暗恋你这么多年,你就理所应当的享受着,陈臻当年爱你爱得头傻眼瞎,你当我也瞎?!”
章庆手都在颤,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两步,“岐翰,你对我的不满我们私下说,我会给你好好解释,咱们先把这一场拍完行吗?”
汪岐翰冷冷的看着他,“谁跟你是咱们?你想好好拍完?那我必须不能如了你的意。”
邱依野想开口,被章庆一个手势打住了。他对汪岐翰说,“既然这样,你等我一下。”
章庆过去跟钟乐刚不知说了什么,钟乐刚全程阴着脸,最后警告的看了章庆一眼,回身让执行导演安排场务组收拾东西。
见章庆走回来,汪岐翰的脸色也很阴沉,“还是庆哥有面子,钟乐刚打自己脸打得挺响。”
“岐翰,我们聊聊。”
不知章庆和汪岐翰是怎么聊的,不仅周六两人没再出现,周日上午也不见人影。周日午后有人见到章庆带着口罩由助理护着回到酒店,而汪岐翰带着额角刚刚止血不久的伤口去找钟乐刚。
钟乐刚坐在行李箱上弹了弹烟灰,“章庆和邱依野过后还有在X大拍摄的部分,你经纪人自己去跟统筹协调,”他瞟一眼汪岐翰额头的红肿,“挺好,后天是剿灭行动的外景,你给化妆师省了不少事。”
当天下午,《浆果》拍摄A组全组乘机飞往西北方的J市,七点落地后,剧组包车向北又开了将近三个小时。公路两旁一片漆黑,手机一格信号都没有。
邱依野在车里裹紧棉衣,心想幸好下飞机有信号后先给贺坤发了短信,这样荒凉的地方,不知道之后的几天会不会有信号。
周日晚上,贺坤送走一个被杜恩隆煽动来找事的股东,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出神。
杜林两家、外加李家H市那一支,最近半年来动作未免太多了些。他们要玩,却都玩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除去商业上的绊子,还雇了些黑色地带的杂碎,真让人看不上。既然想玩,那不如来玩个大的。
贺坤给徐往留了言,本来想关机回家,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戴上耳机,点开音频文件。
“……亏你到现在还巴巴的追在后面。怎么,当年被炮灰没过瘾是吧?哦,过去有个更牛的陈臻在,没你什么事,现在碍事的终于没了,你觉得就能爬上来了?”
“……啧啧,还真被你学长又玩儿了一回……”
“……子虚乌有他妈个鬼啊!你小学弟暗恋你这么多年,你就理所应当的享受着……”
王晟夕正在母亲的安排下应付相亲的姑娘,接到贺坤的电话时第一次感到了解脱。
他扮着工作时的正经脸,实际上心里十分轻松,但这份轻松终止于贺坤的第一句话。贺坤语气里有种诡异的平静,让他无端背后一凉。
“叫人来收拾我的办公室。订最近一班去J市的机票。”
虽然剧组寄住的小村子里没有网络信号,好在还有摇摆不定的两三格手机信号,这足够让邱依野确认贺坤并未回他的短信。
他裹着棉被躺在土炕上,不禁在想,贺坤不会是用微信回他的吧。他又给贺坤发了两条短信,第一条说这黑灯瞎火的小村子里没有网络信号,第二条说晚安。
他在飞机和车上都睡了,此时特别精神,怎么也睡不着。居住的空间有限,汪岐翰和他的随行助理以及他和小安住一间屋子。邱依野轻手轻脚的翻身下床,裹上棉衣出了门。
他显然低估了此地入夜后的寒凉,一阵夜风吹来他的头皮都开始疼。他拨通贺坤的号码,却得到对方关机的结果。
邱依野有点不安,过低的温度让他的肾上腺素分泌得更为旺盛,产生不容忽视的尿意。他犹豫了一下,觉得带着这恼人的感觉肯定没办法好好睡,最终向茅房走去。
这里还是最古旧的茅坑,剧组来付了钱,茅坑的小灯泡才被允许在夜里不间断工作。然而这灯泡瓦数太低,邱依野本来就夜盲,被冷风一吹头也有些疼,昏暗中他为了拿出来自己的东西,没多想就掀起长棉袄的衣襟。
这时,就听见闷闷的噗通一声。邱依野的心半凉,摸了摸衣兜,心全凉下来。
半夜十二点,在这西北偏远荒凉不足百口人的小村落里,他的手机掉进了粪坑。
第57章
J市偏远到什么程度?不仅没有从B市直达的航班,甚至没有一个时间恰当的航班组合,选经停转机最少的航线,贺坤需要在L市等候至少八个小时才能坐上从L市到J市的航班。
他脑里心里先是装满了空前的愤怒妒嫉以及不安,如烈焰一般在心口熊熊烧灼。他只知道他必须见到邱依野,把他摁在怀里,压到床上,让他哪里都去不了,除了自己之外谁都不能再想。
夜里十点半飞机从B市起飞后,贺坤渐渐平静下来。邱依野二十七岁过半,怎么可能从未喜欢过什么人?那个人是章庆并不出乎意料,虽然贺坤对此人全无好感,但还是要承认确实是个有些魅力的人物。这些想通后,只留一件事像锯齿一样在他心头反复拉锯:邱依野现在对章庆的感情是什么。
贺坤有些恶狠狠的想,若章庆是那道窗外的白月光,他就一定要做邱依野胸口的朱砂痣,一辈子长在他心脏的位置,随他生随他灭。
夜里一点半,贺坤被接到L市机场边上不远的酒店。他完全不想睡觉,要了瓶白兰地,尝一口嫌品质太差太难喝,又把大半杯可乐兑进去。手机屏幕和笔电屏幕都亮着,手机上是和邱依野的短信界面,笔电上是卫星地图,几个绿色小圆点在以固定频率闪烁。他把西北边的那一片放大,一个绿色圆点在土黄色的山脉旁边一亮一亮。
贺坤就这样盯着地图上的绿色小圆点看了一夜。期间他把与邱依野的所有微信短信都翻过一遍,一会认为邱依野对他的感情不算浅,一会又怀疑邱依野与其他熟人联络是否也同样的温情又俏皮。就这样熬到晨光熹微,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他终于忍不住拨通邱依野的手机。
无人接听,自动转语音信箱。
最近三天里贺坤只在周六晚睡了四个多小时,又喝了些酒,手指不由自主再次点击邱依野的名字。依旧无人接听。贺坤猜想邱依野大概是设了睡眠模式,有些遗憾。他只打算问问邱依野那边的境况和今天的安排而已。
大概是酒精起了些作用,在从L市到J市的飞机上他终于睡过去。
邱依野手机掉茅厕里的事情被A组全体笑了一早上,笑过之余,也在大家心中留下阴影,甚至有好几个人去上厕所前都要先把手机交给相熟的保管。
汪岐翰不时就拿出来手机看一下,让人几乎以为他心里阴影面积太大,引起了什么强迫症。除此之外,他身上那高人一等的气势也熄灭大半,虽然跟以前一样说话噎人,但却不再能感觉到故意的成分。
邱依野本来想旁敲侧击一下他有没有谅解章庆,但看他这副样子,终究没问出口。
载着他们的越野车开出小村庄,进入广袤的戈壁地带,土壤砂石上略微有些植被,开始还能看见几头放养的牛羊牲畜,再之后就是满眼没有人烟的荒芜。
山脚下原有一座农庄和一座监测站,都已经废弃,被剧组改造成武装恐怖组织的据点。邱依野对道具组和美术组叹服不已,他远远看见光秃冷硬的岩石山脚下土黄色的小建筑群,最高不过三四层,都是平顶,墙壁像是直接用了后面山上的石头似的,粗粝厚重,小小的方形窗口黑洞洞的,场景真实到好像随时会有枪口从墙上的方洞中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