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两个儿子在酒楼里说父亲的事有点儿怪怪的,何况还是那种风流韵事。
白桦重新把头转向外面,看着囚车。
“哎?那个有点像王淑雅,是她妹妹?”他突然指着其中一辆囚车里的女子说。那女子头发散乱,身上发上都没什么饰物,大概是被抄家的士兵夺去了。
顾念随意扫了一眼,对这个差点儿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他一点儿好感都欠奉:“是的……白氏侍奉了先父之后,竟然有了身孕。不过那时已经过了几个月,先父早就离开那里回了京城,而那个官员因为犯了其他事,被急召回京,没人知道她怀了先父骨肉的事。”
白桦觉得哥哥今天有点儿怪,尤其和他说话时,提到父亲一口一个“先父”,听着就像老荆南王只是哥哥的父亲,不是自己的一样。
“哥,父亲都已经……这事就别再提了吧。”他低声提醒。
许是他声音太小,顾念没听到:“也是白氏没福,她生下孩子,孩子却死了。她丢弃死婴时,恰好捡到一个差不多大的婴儿。索性她就把那个婴儿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大,还起名叫白桦,打着用这个孩子冒充先父之子的念头。”
白桦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吃惊得睁大了眼睛,连外面的情况都顾不得看了。
哥哥他……他在说什么?
自己,自己怎么会……娘怎么会……不过说起来,他确实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娘,却也不像是老荆南王……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不是顾家人……
所有纷乱的念头一齐涌了上来,白桦几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原本这事没人知道,后来我查出之后,倒挺高兴的,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的……弟弟?”顾念特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
“为什么?”白桦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成了浆糊,什么都反应不过来,糊里糊涂地跟着反问了一句。
“因为,这说明,我对我弟弟的感情并不是乱-伦。小白,我欢喜你,欢喜得不知道怎么才好。这辈子,我只有你一个就够了,你答应我,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永远都不会让你难过。”顾念低声说。
白桦压根没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迷迷糊糊地说:“不难过?”
“不难过,只开心。”顾念说着,猛地抱起他,把他扔在屏风后面的罗汉床上,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外面的囚车慢悠悠地过去,围观的人们欢呼叫好,还有人往上丢烂菜叶。
喧嚣声里,谁也听不到酒楼上方动情的呻-吟。
☆、第六个世界(完)
白桦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 旧的关于乱-伦与否的隐忧消除,虽说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把状态调整到突然把那么多世的哥哥当成自己的爱人的地步, 但起码不像以前那样抵触。
但让顾念没想到的是, 白桦又有了新的心结。
他总觉得自己既然不是顾府的人, 却占了顾府的位子,成了万人之上的主子, 甚至还在四十多世都给顾府带来了灾难。
白桦的心里有深深的负罪感。
这种负罪感让他没办法敞开心门毫无顾虑地接受顾念, 甚至没办法在府里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生活。
顾九负责服侍白桦, 这个服侍是伺候, 也有保护的意思。
白桦不想呆在王府,他第一个察觉到, 也第一个报告给顾念。
顾念大吃一惊,旁敲侧击了两回, 却根本没什么效果,不由得忧心忡忡。
张继看出两人间的不对劲, 却不知道具体因由,这天借着得了壶好酒的名头,特特来找顾念探问。
身为清客里资历最浅的那个,张继凭着自己高超的医术和隐医关门弟子的身份,很快就在王府有了一席之地, 但也仅此而已。
他想把座次往前挪, 想变得重要一些, 但王府里每个清客都有其作用,他们的位置都是一步步走上来的, 谁也不可能轻易让开。
人生在世,谁不想出人头地?
张继很无奈,也很心焦。
正在这个时候,主子出现了。别人不知道主子的真实身份,他却知道。而且因着医术的关系,还和主子越来越近。
虽说主子地位特殊,在府里不能以真正面目示人,但瞎子都看得出主子在王爷心目中有多重要。
张继看到了一条成功的捷径。
别说他投机取巧什么的,如果其他人有他的本事,估计钻营的心比他还要重呢。
“王爷,这酒可是属下顶着三姑父的拐杖在他家后院的树下挖出来的,本来说是要给堂妹十八岁时出嫁才开封,我们先来尝尝。这是名符其实的女儿红啊!”张继笑着给顾念倒了一杯。
酒色清澈,香气清冽扑鼻,确实是好酒。
“你堂妹今年多大了?”顾念问。
“十七岁,已经及笄两年了,不是属下吹,我堂妹实在是才貌双全,想给她说亲的媒人都踩破了门槛。可是我姑父舍不得女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到现在也没定下人家。”
十七?顾念怔了怔。
白桦也十七了呢。
放在别人家,虽然他还没束冠,可也能议亲了,束冠后直接成亲就是。
想到这里,顾念觉得喝到嘴里的酒也不像先前那么醇美诱人,寡淡中还带了丝苦味。
两人对着喝了几杯,张继看了看王爷,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属下看王爷这些天好像心情不佳?是不是……”他用手指了指白桦院子的方向。
顾念看着他的表情,明显是有所备而来,不由心下一动。
放在以前,顾念并没这么信任张继。不过白桦在他的精心调理下身体恢复得很好,而且他的嘴严得很,这么长时间了外面都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确实是个可信的人。
想到这里,顾念索性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张继听得一愣。
他本以为王爷打着自家弟弟的主意,一半是真心,另一半许也是不想白桦有多出息,才会把少年往床上诳。
没想到白桦竟然真的不是老王爷的种。
这么看来,占了大便宜的反倒是主子了。
“王爷忧心主子心结难解?”张继试探地问了一句。
“是啊。”顾念叹气。
酒楼那次明明白桦也没怎么抗拒和他亲近的,但回来后不知怎么就起了心结,这时候连见他都不肯了,还悄悄策划着要落跑。
虽说有他在,白桦的那些小动作肯定不能成功。可知道自己心仪的少年一心想要离开,他这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其实……属下倒是有个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张继笑着说,脸上带着丝神秘。
“哦?快说。”
张继低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顾念想了想,点了点头。
白桦自从顾念和他挑明了两人的关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眼不见为净,谁也不见。
他甚至觉得,或许自己离开了王府,一切症结就都不存在了。
为此,他偷偷地整理好了行装,本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所有的举动都被顾九放在眼里。
顾九自从被顾念派给他,就一心把他当成主子。如果他想做别的事,顾九就算拼了命也会替他完成。
可是,离开王府不行。
顾九看得很清楚。自家主子虽说不是从小娇生惯养出来的,但文不成武不就,那傻白甜又看钻牛角尖的性格估计出去做小本生意都得被人家骗得倾家荡产。
还真就只能在顾念的保护下才能好好地活着。
可这话他不能直接说给白桦听,怕伤了主子的自尊心,更怕主子的执拗劲一旦被激了出来,离府出走的心反倒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