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燕城低下了头去,有水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毯上,然后消失了痕迹“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他像是一个失去了父母庇佑的雏鸟一样,哀鸣不已却不会再得到任何的回应。
楚长骥莫名讨厌这样的场景,闭了闭眼睛从房间里面走了出去,尹千书看着已经将燕爹灵魂牵引出来的鬼差,那个被锁链缠绕的男人留恋的看着低低啜泣的燕城,目露不忍。
“我们会照顾他的,”尹千书对着燕爹开口道“你可以放心的去。”
“您是?”燕爹转头,被那一阵刺眼的金光灼了眼睛,再度睁开时,才略微看清点人影。
“我字鹤峥,”尹千书回答道。
“你就是……难怪……”燕爹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然后在一边鬼差的牵扯下,终是进入了地府的入口。
“你放开她,放开她,”燕回神志不清的掰着燕城的手,对上他痛恨的目光,也似乎毫无所觉,只是一味的掰着他的手指“放开我妈妈……妈妈……妈妈,醒醒,我是小回啊……”
燕城几乎是心中一痛,然后甩开了燕回的手道“你到现在还在装!”
燕回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了起来“哥哥我听话你别不要我……妈妈,好冷……好痛……我真的听话……啊啊啊!!!”
他的声音凄厉,在整个燕家的上空盘旋着,然而与之相对的,他钻到了床的下面,抖成了一团。
他说话颠三倒四,局外人不知道,燕城却能猜测出当年一二的细节,如果不是骗人,如果不是骗人的话,当年的燕回,曾经亲眼看见他的母亲的死亡,所以才会这样的记忆深刻。
受人欺负,受到虐待,才会求饶,母亲的离开,哥哥的冷淡,他才孤立无援。
他在那些黑暗的角落,而燕城活在一片的艳阳天,所以才会那样的渴望接触……
可是有的时候,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燕城在他喊声中粗鲁的将他从床底下揪了出来,不甚怜惜的用链子绑了起来,丢在了房屋的角落。
然后抱起了已经有些僵硬的父亲,坚定的走了出去道“能麻烦你帮我看一下他么?”
“可以,”楚玄应道。
“我帮他看着吧,哥你去看着他,免得他情绪激动,”楚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楚玄点了点头道“多谢,”然后大步跟了上去。
燕城好像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一般,只是按部就班的将燕爹带到了火葬场,按部就班的装进了骨灰盒,按部就班的放进了墓土之中,然后在金字闪耀的碑前,放上了紫色的桔梗花。
两座墓碑紧紧靠在一起,燕城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谁听一样“其实我知道父亲他做了很多的错事,他总是说他只爱母亲一个,可是为什么还要娶别的女人进门呢?让别人占了母亲的位置,想来母亲在下面,只怕是不会等他的。”
“人死如灯灭,来世的姻缘,谁也说不准,”楚玄接话道。
“是呢,”燕城平淡的接过这句话,不发一言的起身,似乎没有看见楚玄一样,又像是带着某样的决心,走在了回往庄园的道路上。
楚长骥听着屋内不断的叫声问道“他这是真疯还是装的?”
“间歇性的,”比起燕回,尹千书更担心楚长骥,他犹豫的问道“你没事吧?”
比起燕城享受父母的疼爱而言,楚长骥从小流落,尹千书怕他感同身受。
“没事,”楚长骥笑了笑说道“这样的事情还不至于对我造成什么影响,我虽然没有父母,但是有先生就够了。”
尹千书顿时心里有些疼痛,燕城失去父亲时无声的流泪似乎还在眼前,那样的绝望,仿佛能一瞬间就让一个孩子飞速的长大。
那样成长的痛苦,实在是太过于触目惊心。
尹千书甚至开始对于自己未来的投胎有了犹豫,如果他离开了长骥,他不知会如何的伤心。
孩子离开父母,是父母健在的情况下,而不是彻底的失去,或许,他真的不应该那样的自私。
“先生,先生……”楚长骥连连的呼唤让尹千书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他问道“怎么了?”
楚长骥摇了摇头,仿佛没有看见刚才尹千书的挣扎犹豫一般道“先生刚才愣神了一下,可是累了?”
“没,”尹千书情绪有些低落的笑道“救一个病人,还不至于让我很累,就是有些事情我要仔细想想。”
楚长骥不接话了,燕城与父亲的离别的确让人痛心,可若是能让先生有那么一丝丝的感同身受,他都要感谢他们,即使他们并不需要。
伴随着死亡的是沉重的气氛,燕城辞掉了庄园里面所有的人,释放了他们的亲人,在看到他们感激拥抱的神色时,还看到了那血淋淋的关押着那些人的地方。
有活着的,就有死去的,表面纯净的少年,做下的恶事罄竹难书。
燕城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情,终于在一个明媚的午后,踏入了关押着燕回的那间房间。
这是一个燕回难得恢复理智的时刻,他的眸子似乎还是那样的清凉,映着晚霞的光辉,漂亮的不可思议。
“人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智谋是没有用的,从前我不信,现在我同样不信,”燕回仰着头看着燕城道“如果上天能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绝对不会再犯那样低等的错误。”
“你还是不知悔改么?”燕城面上平静,心里却一阵又一阵的抽痛。
燕回笑了“我没有错,为什么要悔改?”
第44章 (四十四)燕回结局
“成王败寇, 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总要付出一些东西,”燕回靠着墙根悠闲的坐着, 仿佛不是被绑了起来,而是正坐在夕阳下欣赏着无边的美景“我输了,所以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这没有什么值得悔改的不是么?”
“你母亲是怎么回事?”燕城问出了口道。
燕回眸中收缩了一瞬, 闪过了一抹刺痛,又恢复了若无其事道“被你父亲掐死的, 当着我的面。”
他说的平淡,燕城却能感觉到他当时的绝望, 然而这并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那那些被你关在地牢的人呢?”
“哥哥发现了?”燕回平静道“不过是制衡的手段而已,免得一些人不听话,不好好做事就麻烦了, 真可惜, 哥哥全放了吧?”
“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燕城在地上坐了下来,同样平静的问道。
“第一次不听话,就送手指, 第二次就送耳朵,第三次就送眼睛, ”燕回仿佛在开茶话会一样说道“人体真是有很多美妙的器官, 不听话的人看到某一个器官,都会痛哭流涕,请求我的原谅。”
燕城微微皱了一下眉, 咬了一下牙问道“那他们对你做过什么?”
燕回笑了“这个嘛,有点多,我想让哥哥心疼呢,比如睡在草地上喂蚊子,夏天的蚊子有点多,总是吃不饱,或者不给吃饭,肚子很饿,没有力气干活,常常晕倒,然后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醒过来,又或者,让我为他们服务,不过我都拒绝了,躲起来不让他们找到,哥哥,我还是干净的,特别干净的。”
燕城面对着这样的燕回,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他有着受伤的一面,却又伤害了更多的人。
“看,哥哥果然心疼了,”燕回笑得狡黠的说道“我随便编几个故事,哥哥就信了呢。”
“你的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是么?”燕城起身朝他走了过去,将手放在了他的脖颈之上道“你知道我今天来是来做什么的么?”
“有真话的,”燕回似乎并不在意那只手,还留恋的在上面蹭了蹭道“当时楚玄和楚武的飞行器上我动了手脚,只是没有想到他们还能回来。”
“为什么?”燕城收紧了手问道,成功在燕回的眼中看到了窒息的痛苦。
“因为楚玄看着哥哥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燕回张了张口,已经呼吸不上了,他睁着眼睛,留恋的看着眼前的人道“哥哥是我一个人的,能死在哥哥的怀里,我很……”幸福。
优美的脖颈软软的弯下,那双唇里已经不会吐出任何让他伤心或者愤怒的话语来,燕城睁着血红的双眼将他纳入了怀中,紧紧的抱着,仿佛那样,才不会有哭声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