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长琴站于棺木前,脸上染着不正常的红晕,痴痴的目光流转于棺中人身上不放。
自陆明琛去后,他便染上了风寒,蒙老爷子虽然开了药,他却还是断断续续的咳嗽。
病迟迟不好,叫人不由得质疑起了蒙老爷子的“神医”之名。唯有心思通透之人岂才能知晓,太子长琴这病根并非在风寒身上,而是在于陆明琛。
比起两人的痴态,永安侯尽管悲痛,却要冷静镇定得许多,任谁也瞧不出半分不妥,不过只要有心留意,便能看见他在得知儿子死讯后,一夜间斑白的两鬓。
原随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神幽深,宛如一把钝刀悬在了胸口,不是剧烈的痛,却也磨得鲜血淋漓,比起前者,更加痛彻入骨。
陆哥待他如父如兄,若不能报这无妄之仇,日后奈何桥上,他又何脸面再去见陆哥!原随云垂眸,眼中神色尖锐而狠辣。
皇宫前殿,景云帝注视着面前的青年,见他身姿挺拔似青竹,生得剑眉星目,年龄不算大,眉眼见却是老成得很,一瞬间,竟有些恍惚,将面前的青年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合了起来。
他闭了闭眼,复而睁开,这才定下神来。
“你就是明琛在信中大肆夸奖的表弟原随云吧。”景云帝唇角带笑,不住的点头赞道:“好,今日一见,果真是少年英雄。”
陆明琛死前曾写了三封信,一封留于父母,一封留于妻子,剩下一封则是给景云帝的。
洋洋洒洒几千字,信中大部分是游历四海的体会,除了感慨了一把民生艰苦,陆明琛也提
到的原随云。随时寥寥几笔,也足够叫皇帝重视他了。
因此听说原随云此次进京,皇帝收到消息后就让人传他进宫面圣。
“皇上过誉,小民愧不敢当。”原随云神色恭敬,语气诚挚道。
景云帝笑了笑,问道:“当年你小小年纪杀了不少蛮族,替朕守疆卫土。只是念你年纪尚轻,未免得意忘形,因此朕未曾赏你,如今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出口。”
“愿继承兄长意愿,守卫我景国山河。”原随云心中一动,跪拜在地上,朗声说道。
景云帝愣了一下,随后抚掌大笑,连声称赞,“好!果然是陆明琛看中的人!”
原随云跪在地上,心神激荡,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看起来沉着而可靠。
景云帝见状,心中更加满意了几分。
“朕记得,你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他唇角的笑意变得浅淡了几分,眼中蕴着几分嘲讽之色,“武林第一世家,好大的名声,好一个无争山庄,所谓无争,其实是争。”
原随云闻言登时浑身一僵,一股寒意从脊背后窜了上来,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
“这无争山庄乃是江湖人所称,家祖并无此意,还望皇上明鉴!”来不及抹去额头的汗水,原随云面色青白,咬牙说道。
“原公子起身吧,朕只是随意一提,并无他意。”景云帝笑了笑,风轻云淡的说道。
他不把这话当话,原随云却万万不敢掉以轻心,他凝眉不展,不知无争山庄哪里惹了皇帝忌讳。
“朕有意打造无极阁。”景云帝负起双手置于身后,神情莫测,眼中翻滚着阴郁晦涩的情绪。
“……”无极阁,这是原随云从未听说过的名称,他低着头,不敢去问,却暗自琢磨起了这个名字。
景云帝又道:“无极阁搜罗天下有武学天赋的人才,以孤苦无依,家境贫寒之人为佳,授予其上等武功,初成后,将其定级为三六九等,待遇与百官无异。”皇宫内库武功心法不计其数,早就生了灰,此时能够物尽其用,培养出武学顶尖之人为国效命倒也不错。
习武不仅靠根骨,还要靠环境培养,许久有武学资质的人,后来归于平凡,就是没有合适的功法和教育,无极阁如果建成,这天底下不知多了多少武功高强之人。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原随云的脑中划过这一句话,终于明白了面前的天子忌讳的并不是无争山庄,而是整个江湖。
“你知道这是谁提出来的吗?”景云帝笑了一下,在原随云困惑,恍然,难以置信的眼神下点头道:“不错,正是你的表哥。”
“他的这封奏折,朕留中不发,原本是等着他回来之后,让他亲手去施行的……”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天意弄人。”
陆明琛果然有先见之明,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江湖人果然是国家之乱,一张伪造的藏宝图,竟让堂堂定南侯因此殒命
谁能保证有一天,这群江湖人的剑不会指向他?!前朝的皇帝正是因为这些江湖人而死的。
原随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本迟疑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坚定了起来,抬头看向景云帝,“小人愿意。”
景云帝颔首,指了指桌上一封奏折,“这便是你表哥当日留下的奏折,你拿去看看。”
原随云接过奏折,向景云帝行了一礼,拿着奏折退了出去。
回到永安侯府,他翻开奏折,见那笔锋如刀,刚劲张扬。字里行间,一股锐气直冲凌霄,好似在下一秒就会破纸而出。